孟宁好似这时才回过神来,温泽念望一眼她,唇瓣被自己吻得湿漉漉的,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愣怔。
纯净得跟有人欺负了她似的。
温泽念面上不笑,心里勾了勾唇。放开她后颈,坐回驾驶座缓缓发动车子。
豪车的发动机几若无声,等车一动,孟宁好像才又回过几分神,靠回副驾,扭着头望着窗外出神。
完蛋了啊!孟宁外表看起来静静的,在心里疯狂哀嚎。
怎么就上头了呢?
说好的慢慢来呢?
还在心里写过那样一首以“慢慢”为主题的小诗呢?还缅怀过那个车马邮件都慢的年代呢?
打脸打得啪啪的啊,孟宁!跟去年夏天祁晓选西瓜似的啊,孟宁!
她抿了抿唇角,脖子不转,眼尾小心的去瞟温泽念。
温泽念握着方向盘很上去很自若,刚才的一幕好像没发生似的。她撂下的一句“这可是你先招我的”随着孟宁没接茬,她也没再说什么了。
路灯似温吞的酒,又或跑了气的气泡饮。一颗心泡在里面激不起什么波澜,该是所有欲望都消解。
欲望。
孟宁心想。很久以后她才想明白这个词的意义。
十多岁的时候孟宁喜欢温泽念身上的香,喜欢她凝脂一般的皮肤和圆圆的眼睛,喜欢她总是低着头转笔的模样。那时温泽念吃了激素药面貌浮肿,可手相对要好得多,十指白皙而纤长。
那时孟宁并说不上对温泽念有什么特殊的喜欢。以至于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问出那句:“如果我亲你一下的话,你会尖叫吗?”
要经过岁月的酿造她才明白,很多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其实是没有理由的。
你有的是欲望。
温泽念一路静静开着车,孟宁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一路把车开到孟宁出租屋的路边,她踩了刹车。孟宁解开安全带:“那我……”
温泽念直到这时才叫了声:“孟宁。”
孟宁扭头去看她,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的点,望着远处铺洒下来的暖黄路灯。好似她也在想,明明是这样温情的一幕,明明是适合第一次约会结束的氛围。
互道晚安,然后说下次再见。
下次再一起看电影、看话剧、听演唱会、去公园散步。这个城市太小了,小到离温泽念的生活圈太远了,小到没有人认识她,她甚至不用避讳或多做什么安全方面的考量。
她可以在这里当个普通人,和孟宁一起,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那样慢慢来。
可她轻点的食指顿住了,然后望了孟宁一眼。
其实她们坐在这里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温泽念叫了声孟宁的名字,尔后,望了孟宁一眼。
孟宁也没说话,于是温泽念靠过来,夜深了,她身上的百里香褪去,茶香调则更明显。她俯身替孟宁系好安全带,孟宁望着她姣好的侧颜
和后颈雪白的那一块。
温泽念系好安全带又看了孟宁一眼,两人还是什么都没说。
孟宁的家已经到了。可重新系好安全带,是再出发的意思。
此时,出租屋内。
宋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对着祁晓叹口气:“天天加班天天加班,你说我的工资够我去植发的么?”
祁晓左右观察一番:“我瞧着,还好。”
宋宵指着她怒道:“e人的嘴,骗人的鬼!”
“嘿!”祁晓乐了:“我这不是帮你减轻心理压力么?”
救生队有位同事要回家办事,跟祁晓换了轮休,所以她这次连休四天。
宋宵叹口气:“孟宁什么时候回来?给不给她留门?”
她们出租屋是那种很老式的防盗门,入睡前要从里面再反锁一道。
“要留。”祁晓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孟宁说了要慢慢来。人家可当今晚是第一次约会,含蓄着呢,我估计,连手都不会牵的。”
孟宁想,温泽念是给她留足了拒绝时间的。
凑过来拉安全带的时候,在扣上前有一个微妙的停顿,像交响乐章里某个暂停的符号。暖黄的灯光铺洒,一只小虫扑棱棱的扇着翅膀,撞在车窗上轻轻啪的一声。
温泽念就那么停了停,没听到孟宁的拒绝。
于是“嗑哒”一声,安全带被扣上了。
后来孟宁想,决定两人关系走向的也就那么轻轻两声。
温泽念发动了车子,到这时两人又是静寂无声的了。一路没说一句话,孟宁只是靠着椅背扭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渐渐的,视线又凝在温泽念映过来的影子上,叠化在她自己的倒影里,像一张二次曝光的照片。
而她们是一体的。
温泽念把车开入了地库,车速并没比平时更快一点,也没更慢一点。然后她拎包下车,和孟宁一同踏入电梯,两人的站位没有比平时更近一点,也没更远一点。
直至走到公寓门口,温泽念习惯性等着孟宁刷指纹开门。
然后才想起,孟宁在搬出去的那一天,已经把指纹从系统里删掉了。
她很小的拧正了下自己的呼吸,神情还是淡淡的,自己刷指纹开门。
然后掌着门,让孟宁先进去。
她自己跟进来,把包放在玄关的桌面上。
孟宁静静站着,好像在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说她已经搬走了,这次再来已经算客人了,她应该等着温泽念开灯,也应该等着温泽念给她拿拖鞋。
可温泽念没有开灯,也没有拿拖鞋。
温泽念在一片黑暗里走近她,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背抵着墙。她脑子里又乱七八糟想着:这公寓用的是什么漆面工艺?看着光滑,其实有小小的突起,一点点抵着她的背。
反而让她面前的温泽念存在感更强。
温泽念很轻地抚了一下她的
额发,尔后,吻直接落了下来。
她本能地往后一缩,才想起她本来就已像一张海报贴在墙上,退无可退。
温泽念停了下来,呼吸已乱得一塌糊涂,压低声问:“你是要拒绝吗?”
孟宁顿了顿,说:“不。”
温泽念摸索到她t恤下摆,然后是牛仔裤纽扣。
她很快感受到夜晚的空气仍是有些微凉,在她倏然暴露的手臂和腿上涂写一颗颗细小的颗粒。
温泽念暂且放开她,她像只雏鸟一样站着,微微有些发抖。
温泽念在脱西装。很随意的扔在地上,和孟宁的t恤牛仔裤躺在一起。她解了衬衫纽扣,领口滑落,堪堪挂在一边肩头,露出一小截黑色蕾丝的肩带。
她并不欲孟宁对她做什么,因为她一直很强势的制约着孟宁手腕,吻她,侵入性十足的吻她。两人体温相贴,她只想让两人像这样没有一丝距离。
夜色包裹着两人的身形,安全的藏匿起一切更为放肆的动作。
当孟宁胸口开始更加起伏的时候,温泽念停了停,摸过手包掏出一个小小蓝色盒子。她的手指很漂亮,所以连套上时也显得旖旎而勾人。
她好似很专注的在做这个动作,嘴里跟孟宁聊天似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个?”
其实她呼吸也不稳,那把嗓音就低得更好听。
她不需要孟宁回答,她只想告诉孟宁:“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在想你。”
她的入侵是不留情面的。
因为我穿着制服和高跟鞋巡视海岸线的时候在想你。
因为我众星捧月身后跟着一众同事走过酒店挑高大堂的时候在想你。
因为我坐在天堂鸟盛开的办公室跟众人开会时偶尔会走神、轻旋一旋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那时我也在想你。
一切恰当与不恰当的时间我都在想你。我的渴念穿透我轻薄的丝袜一路往足尖蔓延,让我在高跟鞋里微妙的蜷一蜷脚趾。
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要占有你。
温泽念是主动进攻的人。可她也是脊背先染上薄汗的人,她也是衬衫在柔腻肩头几乎挂不住的人,她也是把脸埋在孟宁肩头的人。
看起来她是更加承受不住的人。她被内心压抑许久的渴念冲击着,像在沙漠跋涉已久的旅人忽地寻得一捧清泉。
她埋在孟宁肩头:“说你需要我。”
孟宁仰头靠着墙,夜色那么浓,她连闭上眸子掩盖羞涩的必要都没有,只是神魂散落下眼神并不聚焦,这让她像在喃喃自言自语:“我需要你。”
或许温泽念是故意的。
紧闭的唇关一旦开启就收不住了。孟宁那一句话湮没在细细碎碎的呼吸和不成形的音节里。
她的确需要温泽念,从她独自沉沦在那片黑海里开始。
她紧紧的抱着温泽念一如温泽念跳下海去救她的那天。此时她也溺水,需要一个人托起她带她逃出生天。
温泽念终
于肯抬起头吻她眼角滑落的泪:“en。”
孟宁去洗澡的时候想,墙会贮存所有的声音。
这是真的,当很多年前她住在鹤城的旧巷,那里低矮的平房都是服装厂员工的家属房,一代代的传下来。孟宁家的房子在她们家之前,不知经历过多少任主人了。
时央去上班时,她会把耳朵贴上墙面静静的听。
墙也会呼吸,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不说话,连呼吸也是寂寂的。它只是安静聆听,忠实记录下人们的欢笑、眼泪、争吵、自言自语,甚至寂寞的呼吸,都随着风、随着雨,浸进那面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墙里。
墙角透出的一点霉痕是那些故事的端倪,要等有心人把耳朵贴上去,才能听清那些过往。
孟宁想,要是这房子以后,会卖给一个把耳朵贴在墙上听故事的人就好了。
她希望有人听到她今夜滑落的那颗热泪。
那是生理还是心理的眼泪她也说不清。她只希望那颗泪被忠诚、如实的记录。
那颗泪在说,她有一个很爱的人。
她不可抑制的、十分需要她。
这时温泽念在浴室外轻轻的敲门:“孟宁?”
大概她洗得太久,惹温泽念担心了。
她想出声回答时,才发现自己被淋浴冲出了很多的眼泪。她胡乱的抬手擦了擦,才发现没什么必要,莲蓬头的水流冲刷下来,连她自己都不再分得清哪些是眼泪。
她只需要调整下自己的声音回答温泽念:“马上好了。”
温泽念“嗯”了声,趿着拖鞋走了。
她又才怔怔的想,为什么她会想到温泽念要卖掉这套房呢,好像对她们的未来丝毫没信心似的。
她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擦干身子裹上浴袍出去。
温泽念用主卧浴室,与她同一时间已经洗过澡了,这会儿l坐在梳妆台前护肤,看她快速溜进来,掀开被子就钻到床上去,唇角勾了勾。
问她:“累了?”
她不答,懒懒散散的反而说:“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卸妆了么?”
温泽念坐在梳妆台前的背影滞了滞,孟宁躲在被子里偷笑。
忽而温泽念压低的嗓音响起:“关灯。”
她在任何一个世界里都似拥有魔法,御风驾雨,光与暗都为她所用。
此时屋里陷入一片沉沉的黑,孟宁问:“你干嘛?”
温泽念不答,只一阵拖鞋趿过的窸窣声。
然后床边一片温柔的陷落,孟宁又问:“你干嘛?”
温泽念好似倾了倾身,然后床头柜上的台灯亮了。
温泽念素颜的一张脸,一样的无暇,只是看上去没那么理智、冷静、高不可攀,更接近于孟宁想象中她长大会有的样子。
孟宁怔了怔,心跳怦然两下。
挪开视线:“你
终于肯卸妆啦。”
温泽念:“以后经常跟女朋友一起睡,长时间不卸妆对皮肤不好。”
孟宁扭头看着被面上的一道褶。
温泽念拎拎她耳尖:“你别假装听不见。”
“我听见了。”孟宁睫羽微垂了下。
她当时心里在想:太快了。
她们像两个饥渴太久而贪婪饕餮的人,表面镇静而内心惶恐的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她们说着慢慢来,却又在第一次约会就接吻、欢爱,现在温泽念又提出确定关系。
不该这样的,她想。
可曾经沉入的那片黑海朝她包裹过来,侵吞她、湮没她,让她也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让她想攀到温泽念的肩膀上求生。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她在温泽念腿上与温泽念对坐,紧紧拥着温泽念的肩。
那是她们确定关系以后的第一次,温泽念的手指上第一次没有戴。
第一次没有间隔的感受她的温暖、她的起伏、她的汹涌而不可抑制的倾吐。
她刚开始把头靠在自己手臂上,后来又向后仰着,温泽念另一手托住她后脑。
本来是要换床单的,但两人都折腾不动了。
好在主卧里的双人床够大。
温泽念把她挪到另一侧:“我们今晚挤一挤,都睡这边。”
说着便要下床,她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去哪?”
“你睡。”温泽念吻吻她额角:“我去洗手,再稍微帮你清理下。”
孟宁几乎一秒便睡了过去。
温泽念去洗手时微微有些出神。拧关水龙头,又取了纸巾来替孟宁清理。
抬眸看一眼孟宁的睡颜。
很安静,终于褪去了白日里那种昂扬的笑。纤细的腿又白又直,沉沉昏睡着,好像对她完全不设防。
温泽念想,欢爱的确是好的。
至少可以让孟宁这样睡一觉。
她动作轻柔的替孟宁清理完,掖好被子,自己走到一边裹上浴袍。
拉开包掏出烟盒,才发现c酒店的打火机又不知所踪了。她想了想,去孟宁口袋里拿。
没想到孟宁口袋里藏着两个打火机。
一个是孟宁平时常用的那个。
另一个,是她遗失在孟宁房间、孟宁说没看到的那个。
她拿了孟宁常用的那个,和烟盒一同捏在手里,走到露台。
她喜欢有大露台的房间。人站在风里,景色尽收眼底,好似可以掌控一切。
她微曲天鹅颈,擦燃火石后压着下巴让烟头凑近火苗,随着她一吸,氤氲的烟飘散出来。
她深深吐出一口,指间夹着烟,望着漠漠的夜。
指尖那温热潮湿的触感犹然未散,她蜷了蜷指尖,脸上没有笑意。
她此时心里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切的茫然。
好像一件你渴望拥有许久的东西、一桩你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你得到了、做到
了,然后呢?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采访,一位著名的登山家在登临珠峰以后,说自己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巨大的茫然。
问自己:就是这样吗?我一路追寻的意义?
温泽念的感受大抵类似于此。
她也在问自己:就是这样吗?
她多年来囿于过去,无法跟任何人建立真正亲密的关系,这是她得到孟宁以后便能解开的心结么?
当下她无法回答,只是感到一种深切的茫然。
吹了阵夜风,她回到卧室,孟宁沉沉睡着。她脱了浴袍上床,大概孟宁感受到她皮肤一阵微凉的触感,往边上缩了缩。
她不依,揽着孟宁的肩把人捞回来。
孟宁好似很轻的哼了一声,不挣扎了。
她勾勾唇,把脸埋进孟宁散落的黑长直发间。
第二天一早,是孟宁先醒的。
一低头,看见一只瓷白的手臂揽在自己腰间,而自己全身的景色暴露无疑。
她先是一抖,又生怕惊醒身后的温泽念,顿了顿,一点点往外移,移一移,停一停。
直到确信温泽念没醒,她才轻手轻脚下床。
迈出卧室,又轻轻关上门。
一脸平静的走出卧室没两步,就跟只壁虎一样贴走廊墙面上了。
这已经算很克制的动作了,不然她就要以头撞墙了——苍天啊!她昨晚是不是喝假可乐上头了?
她都做了些什么?温泽念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毫不留情时叫她女朋友,她还回答了,抿着唇一声“嗯”被撞击得支离破碎,变成破碎的音节。
忽然,她手脚并用的贴在墙面上转了一下头。
温泽念抱着双臂,微偏着头靠在主卧门框上,一脸平静的望着她。
孟宁:……
她一时也不知是继续贴在墙上更尴尬还是站直了更尴尬,犹豫之下撤开一只手,变成一只手撑墙好似壁咚般的油腻动作,可她壁咚的只是空气。
温泽念离她远远站着,一张素颜的脸在清晨分明也那么好看。
孟宁问:“你不是没醒么?”
“我演技不错。”温泽念说:“我就想看看你今早起来后是什么反应。”
孟宁说:“哈哈嘿。”
温泽念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孟宁说:“那什么你饿么?我去做早饭吧。”
温泽念没再说什么,自己走回主卧去洗漱。
孟宁也赶紧去次卧洗手间洗漱后,去了厨房。
她搬走后管家已不再往这里送菜了,她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面和鸡蛋还是她走之前买的。
也能凑合一顿早饭。
孟宁煮面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温泽念来逼问她。
妈的她哪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啊!她根本没想这么快的啊!
可是温泽念没有来。
她很安静的煮好了面,煎好了蛋,又研磨好黑胡椒给煎蛋调了味,温泽念始终没出现。
她把面和煎蛋端到餐桌,去客厅叫温泽念:“吃早……”
一句话没说完,后两个音节吞了回去。
温泽念盘腿坐在沙发上,裹着浴袍,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好像正处理工作。
而这是孟宁第一次在清晨仔仔细细看到温泽念的素颜。
窗口的晨光洒落,温泽念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浴袍领口理得很随意,微微衬出胸口的一线雪肌。皮肤看上去毫无瑕疵,只是眉毛淡一些,眼尾挑一些,仍是浓颜,只是看上去没平时那样气势十足。
很温柔,也很恬静。
皮肤好似半透,说不上是阳光成就了她,还是她成就了阳光。
听到孟宁动静,她仰起面孔:“吃早饭了是么?我这边弄完了。”说着合上电脑便准备站起来。
“你别动。”孟宁说。
她走过去,跟温泽念一样的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不过是面对着温泽念,很轻的吻了吻温泽念的侧脸:“早上好,女朋友。”
在那通透的阳光里她没有什么纠结和犹豫了。
她坦然的、诚实的、甚至略带一点点哀伤的,去接受一种命运的必然。
她知道自己无可抵御。
她们无论如何都会发展到这地步的,因为她,无比的渴望温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