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市,郊区,一座废弃的小学内,十九辆四轮驱动军用轻型卡车整整齐齐排列成一排。
刘立学站在楼顶,举着望远镜,望着陷入战火的城市,咧了咧嘴,“这是被荒野匪帮入侵了吗?乱成这样。”
刘成森十指翻飞,敲击着键盘,说道:“国防军没有入驻,说明不是荒野的问题,应该是城市内部出现了问题……找到了,我入侵了治安局的无人机,果然是城市内部出现了问题,是邪教暴乱。”
他停止十指,伸了个懒腰,脊骨劈啪作响,有些不解的说道:“武装治安部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发现了邪教的总部,却没有投掷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正在用人命强攻。”
“这么傻?”
刘立学放下望远镜,侧身看着笔记本电脑上武装治安部队强攻破败小楼的惨烈画面,脸皮颤了颤,倒吸一口凉气,“邪教能有这么猛的火力?你把画面拉高一点……卧槽,邪教徒的战术动作可以啊,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还有纳米作战服,这东西不是还在研究阶段吗?”
画面里,邪教徒被武装治安员的突击步枪子弹击中胸膛,炸出两朵黑色的血花,仰面栽倒在地,但他身上黑色作战服竟然像活过来了一样开始蠕动,把邪教徒体内的子弹挤了出来,并且快速止血,治愈伤口。
邪教徒只在地上躺了三四秒,一个翻身,又开始龙精虎猛地战斗。
看得刘立学目瞪口呆。
刘成森摇头道:“不是纳米作战服,是液态化的活性全身义体装甲,我在世界人民联合大学的核心实验室里见过一眼残品,印象深刻。”
刘立学咂舌道:“那不是更离谱了吗!活性义体是帝国严禁的东西,相关技术老兵叛乱之后就封存了,这群邪教徒哪里来的这东西?”
叮叮叮叮当当当当!
画面里突然传来清脆的打铁声。
一名强壮如熊,披着古代战甲的壮汉,全身升腾起血红色的蒸汽,持着一個高约两米的塔盾,咆哮一声,硬扛着邪教徒的火力撞向敌阵。
无数子弹打在塔盾上叮当作响,爆发出绚丽的火花,弹射到周边,没有阻挡壮汉一点前进的脚步。
轰!
一枚火箭榴弹冒着尾烟,正中塔盾正面,巨大的爆炸直接让壮汉口吐鲜血横飞出去。
然而在壮汉失去防御能力的瞬间,三道矫健的人影从壮汉背后窜出,一道人影直上数米的高空,左手拈弓,右手在弓弦搭上五支箭矢,弦满而射。
箭若流星,几乎同时命中五个邪教徒,瞬间蔓延出数十根拇指粗的藤蔓,将邪教徒紧紧捆缚在地上。
另一道身影身穿古代武夫劲装,双手握着一把形如禾苗,长有五尺的苗刀,脚步在地面连踏,身形缥缈,刷刷几刀将中箭的邪教徒全部劈成两半,脚尖一勾,将其中一截身躯踢出去好几米远,看得刘立学眼角一抽。
这明显是怕液态化活性全身义体装甲的自愈能力起效果做出来的小动作。
两截身体,相隔好几米的距离,活性义体装甲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没有用。
第三道人影形如鬼魅,速度快的在视频中只是一堆马赛克糊影,冲进邪教徒的防线之后,一路往里面狂奔,噼里啪啦在身后留下一地的手榴弹,数目至少四五十个。
巨大的爆炸接连响起,邪教徒的整个阵地被掀翻了。
刘立学看得直呼过瘾,“职业者攻坚火力碉堡,我以前只在族里的战场录像里看过,现在再看,还是那么爽。”
“咦,你怎么沉这个脸?”
刘成森沉吟片刻,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伙邪教徒的战斗素质太过惊人了,有点怀疑他们的目的。你知道的,邪教徒脑子一般都不正常,我很怀疑他们要搞一个大事件。”
刘立学说道:“现在事件已经很大了,光我从视频里看到武装治安部队伤亡人数都不下五十个了,这还没算前面当炮灰的死囚和仿生人部队。”
“不过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是来杀人,杀完人就走,你们这些玩脑子的人就是喜欢杞人忧天。”
刘成森无语道:“那叫庙算,是未虑胜,先虑败。”
“算了,和你这种莽夫讨论计谋就和问野猪细糠是什么味道一样,徒费口舌。”
刘立学不乐意了,“我怎么说也是本科大学毕业的好不好,拿得一本毕业证,你凭什么说我是莽夫……嗯?滴雨点了?”
他觉得额头突然有一点冰凉的感觉,手指一抹,指肚上多了一丝水痕,仰头看天,发现天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片乌云,正在往下掉雨点。
“走吧!”
刘成森合上电脑,夹在腋下,往楼下眺望,道:“正好峰哥回来了。”
刘立学往下一看,一辆四轮驱动军用轻型卡车正打着灯光,驶入废弃的校园里。
淅沥沥沥!
雨滴开始细密的落下,浇了刘立学满身,惹得他骂了一声,匆匆回到了楼里。
当刘立学、刘成森下到一楼见到刘明峰的时候,外面雨势已经大了起来,细密的雨点击打在地面上,碎成千颗万颗,化作片片白烟,屋檐上的雨水连绵如绳,不见断绝。
“峰哥,情况怎么样?今晚能行动吗?”
刘明峰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沉声道:“不行,现在市内全面戒严,民间势力、基层公务人员、机器人部队、仿生人部队全都动了起来,各自分管一片地方,监管一切可疑人员。今夜要是行动,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刘立学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光明正大地干呗,我就不信事后有谁敢因为这件事来找家族的麻烦。”
刘成森拨开棒棒糖的糖纸,瞅准时机塞进刘立学的嘴里,道:“摄入点糖分补补你的脑子。他们不敢找家族的麻烦,还不敢找你的麻烦吗?”
“家族是家族,你是你,有时是一体,有时你就是弃子。”
“你猜猜壁虎为什么会断自己的尾巴?”
刘明峰赞赏地看了一眼刘成森,点头道:“成森说的没错,黑活就是黑活,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光明正大的干,特别这次事情家族里的意见还不统一,闹得要是不好看了,家族内未必舍得保我们。”
“别忘了,我们只是十房之外的旁系,像破抹布一样用过就被扔的事情,从小到大没见过也应该听到过吧。”
咯吱咯吱~
刘立学咬碎棒棒糖,含糊道:“那吕玉雯那边怎么办?耽误一天她同意?”
刘明峰幽幽一叹,“我已经和她沟通过了,只能说……她还没疯到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又给了我们一天的时间。”
刘立学吐掉棒棒糖的塑料棒,道:“只要她不追究行。房间应该打扫的差不多了,外面下大雨,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得了。”
“行,但是夜里的守卫要安排好,金春市今夜不太平。”
“放心,三班倒,绝对没问题。”
夜,深了。
大雨还在下,地面的积水已经能没过脚面,市内的枪炮之声依旧再响,声音混入大雨里,更像是滚滚雷鸣的声音。
顶楼边角的一个废弃教室里,两名守卫荷枪实弹一左一右站在窗边,目光炯炯,监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选择的这个教室角度极好,能将楼前所有的空间尽收眼底,只要有人从这个方向过来,就绝对逃脱不了他们的眼睛。
“嘎嘎嘎嘎!”
“嘎嘎!”
雨声和枪炮声中,忽然出现了一些杂音。
左边的守卫紧张起来,动了动耳朵,问道:“诶!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异的声音。”
右边的守卫凝神听了片刻,松出一口气,“嗨,我当什么呢,这不就是鸭子在叫嘛!”
“可能是野鸭子在这里筑的巢吧。”
左边的守卫仔细听了听,确实是鸭子的叫声,而且越来越清晰,歉意笑道:“还真是鸭子在叫,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右边的守卫无趣地摆了摆手,“你别紧张兮兮的,吓了我一跳。”
左边守卫干笑两声,恢复了沉默,继续监视着下面的情况。
那鸭子似乎在距离教学楼位置不近不远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叫声正好是一个比较响亮的程度,嘎嘎嘎叫上一阵,就会歇息一阵,然后再叫一阵,再歇一阵,如此循环。
两个守卫一开始还觉得叫声聒噪,心烦意乱,但听习惯了之后,发现在大雨滂沱的黑夜里,有一只鸭子一直不睡陪着自己站岗,其实也不错。
站着站着,右边的守卫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起来,声音在空荡荡的废弃教室里格外响亮。
左边的守卫瞥了一眼,没有吱声。
没想到几秒钟过后,肚子里的响声更大了,右边的守卫微微躬起身子,一只手捂在肚脐上,夹着腿,眉毛揪揪着,脸色渐渐发绿,急促道:
“兄弟,你先帮我看一阵,我跑个厕所先。”
“去吧去吧!”
左边的守卫挥了挥手,觉得脖子有点痒,顺手挠了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的鸭子叫声似乎更加响亮了。
很快,右边的守卫提着裤腰带一脸舒畅的回来,但是回到站岗位置上没多久,肚子又响了起来,只能又捂着肚子去跑厕所。
左边的守卫看着跑厕所腹泻的同伴,用指甲抓了抓脸颊,不解地自语道:“奇怪,都经过药物强化了,怎么还会有拉肚子这种小毛病?”
“水土不服?”
他的手指伸进后衣领,在后背抓挠片刻。
这次坏肚子的守卫去的有点久,回来时明显看出来脚步发虚。
左边的守卫不禁问道:“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还能拉肚子呢?”
“我也不知道啊!”
右边的守卫一脸丧气,“自从打完强化针剂之后,我就没再拉过肚子。在南云州的热带雨林里打伏击的时候,我生吃树叶生啃树皮也没坏过肚子……嘶!又来了。”
他捂着肚子,夹着腚沟,一溜烟跑出废弃教室,“兄弟,帮忙看着点啊!”
左边的守卫摇了摇头,觉得皮肤痒的很,干脆脱下上身的作战背心和短袖,露出精壮的肌肉,尽情地挠着痒痒。
半个小时后,腹泻的守卫扶着墙,脸色苍白地一步步挪了回来,气息虚弱地说道:“兄弟,你随身携带的应急药品里有没有管拉肚子的,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太正常,以我的身体素质,不可能拉肚子拉的这么厉害。”
他一抬头,眼前的场景惊得他呼吸一顿,一股凉气从尾巴根直到后脑,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一个浑身皮肤溃烂的人,正脱得只剩一个内裤,在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每次指甲挠过的地方,都会刮下一层皮肤,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然而如此恐怖的场景,那人却显得非常享受,非常舒适。
“你……你没事儿吧?”
“莪当然没事。”左边的守卫依旧挠着身躯,歪着头,“你刚才管我要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
看着对方指尖滴落的血水,右边的守卫缓缓退出门扉,强行挤出笑容,“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和三位领队说,你在帮我看一会。”
左边的守卫转过头,继续抓挠着身体,漫不经心地说道:“去吧去吧!”
轻轻出了门,右边的守卫开始发足狂奔,一直跑到大家休息的教学楼二层,要汇报情况,却见大家一个个状态都不对。
有裹着睡袋坐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有口舌生疮,嘴角起泡的,有不间断咳嗽的,有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口吐白沫的……病情或轻或重,全部有病在身。
见到他匆忙跑下来,刘明峰张口问道:“你又是什么毛病?”
他牙龈一直在往外渗血,怎么止都止不住,说话时满口鲜血,非常吓人。
守卫先是敬了一个礼,然后报告道:“腹泻!拉了三次,整个人都没劲了。”
“不过我的问题还好,和我一起站岗的,他……他就比较恐怖了,他一身是血……”
“行了,你不用说了。”刘明峰抹了下从嘴里流下来的血,肃声道:“我们中群体性的诅咒了,就是不知道这个诅咒的媒介是什么。”
“你在上面站岗,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守卫正色道:“报告,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刘立学披着雨衣从外面回来,“峰哥,在外面逛了一圈,啥也没有,就有一只鸭子在哇哇乱叫。”
刘成森捂着肚子,疼的额头冷汗直冒,紧咬牙根,道:“你再好好找找,施法的人既然释放的是致死性不强的群体性疾病诅咒,而不是杀伤力更强的诅咒,说明他的实力不强,不可能在距离太远的地方施法,他一定就在附近。”
“我都转好几圈了,就差把地掘开了。”刘立学摊开手,无辜道。
刘成森叫道:“那你就去把地掘开看看。嘶~妈的,我六岁的时候就把阑尾割了,为什么中了疾病诅咒会是急性阑尾炎的症状啊!”
刘立学看向刘明峰,刘明峰说道:“你多待几个人去,再找几遍,我相信成森的判断。”
“好吧,既然峰哥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再跑一趟。”刘立学开始点兵,“你、你、你、你还有你,穿上雨衣跟我来。”
点足五个人,刘立学回身走进雨幕里。
大雨中的能见度并不好,几人头戴夜视仪,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除了一些松鼠野猫之类的小动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刘立学挥了挥手,让五个手下阵型分散开一些查找,突然察觉到不对,喝道:“怎么少了一个人,7号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个人惊讶道:“刚才他还在我身边啊!”
刘立学四面环视,雨夜苍茫,哪里有7号的身影。
“都小心些,情况不对。”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几人缩小间距,谨慎后退,很快在他们刚刚路过的地方,找到了七号的尸体。
手下上前小心翼翼检查一遍七号的尸体,说道:“胸肺里全是水,是淹死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部愕然。
这附近最深的水是操场边缘处排水道的水,水深才连膝盖都没到,其余地方的水不过才没过脚踝,怎么可能淹死人。
一股寒意弥漫在众人心头。
刘立学冷哼道:“装神弄鬼!在附近搜一下。”
大雨中,几个人来来回回反复搜索,仍然一无所获,刘立学还要继续探查,身后的教学楼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大惊之下,刘立学急忙带人回去。
刚进门就见到几个人抬着一具额头中枪的尸体,扔到了一间废弃教室里。
“怎么回事?”
“是狂犬病,变得异常狂躁愤怒,差点拔枪误杀别人,只能先一步击毙了。”
一会儿的时间不见,刘明峰牙龈冒血的情况更严重了,嘴里的血一直在往外涌,怎么止都止不住。
他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
刘立学摇摇头,“什么都没找到,还莫名其妙损失了一个人。”
刘明峰低下头,任由嘴里的鲜血形成一条小瀑布,落在地面上,沉思半晌,冷笑道:“看来这位未知的敌人是想把我们耗死在这里啊!”
“不能如他的愿,召集所有人上车,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终究是训练有素的家族安保部队,即便每个人都患着不同的病症,还是干净利落地上了车,冲破大门,径直向外面驶去。
离开了废弃的学校,众人宛如重获新生,顿时觉得全身上下一阵轻松,一身的疾病不在像刚才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
刘成森说道:“是鸭子声,诅咒的媒介是鸭子的叫声。”
刘明峰仔细一想,车队远离学校后,确实没有在听到鸭子的聒噪叫声,人也好了起来。
他不禁笑道:“看来这个人的实力真的和你说的一样,非常一般,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找到了暂时解决诅咒的办法。”
话音刚落,车身猛地一停,惯性使他身体往前一冲,差点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怎么回事?”
刘立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没油了,系统显示是漏油。”
过了片刻,他神色难看地回来,“油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利器捅了个洞,油全都漏光了,整个车队都一样,修补的话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刘明峰当机立断,道:“这应该就是敌人的后手了,我要是猜的不错,决战就在眼前。”
“在修补油箱的同时,按照最高规格警戒,成森,你还能战斗吗?”
“打打辅助应该能行。”
“那好,你见机行事。”
刘明峰跳下军车,发现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厚重的白色迷雾。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眼前已经是弥弥漫漫,浓雾厚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刘明峰神色一紧,知道真正的肉戏要来了,严阵以待。
“嘎嘎嘎!”
“嘎嘎~嘎嘎~”
聒噪的鸭子叫声又响了起来。
队伍里立刻传来痛苦的低吟声,所有人身上的病症都在快速加剧。
刘明峰暗骂一声恶心,对方分明是想活活耗死他们,根本不想与他们正面交战。
这战术恶心的很!
“去两个人,把那只鸭子干掉!”
两个手下领命而去,却仿佛石沉大海,一去便没了踪影,没有掀起一点浪花。
刘明峰连续撕开几张魔法卷轴,想要驱散浓浓迷雾,却毫无效果。
“立学,带两个人跟我来,先去把那只鸭子解决。”
刘明峰发现想要破局,只能先干掉这只能让人生病的烦人鸭子,要不然病情越来越重,只会逐渐沦为被人宰割的鱼。
为了防止在迷雾中走散,刘明峰和刘立学等人腰间都缠绕着绳子,通过绳子的震动和方向,确定队友的状态。
然而浓雾茫茫,无边无际,那鸭子好像能看到几人一样,嘹亮的叫上几声,等到几人接近,便快速跑远,一直领着几个人兜圈子。
直到走了不知道多远,忽然听到一声惊叫。
定睛一看,竟然又回到车队处。
而车队里的人,已然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