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中音乐学院的实力很强。
或者说，他们的实力符合所有人对于他们的认知。
目前华国内排名第一的音乐学院。
目前华国内排名第一的乐团指挥。
两者合在一起后，给人的压力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对于其他可能只是想要保分的学校乐团而言，央中音乐学院再怎么强都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只需要拿到一个基础分就可以。
但是对于陈秋他手下的和声交响乐团，以及隔壁郑浩他手下的华国音乐学院学生乐团而言。
央中音乐学院所给他们的压力令人些许窒息。
即便在面对陈秋的时候，乐团内很多人都表现出精神饱满的姿态，可是从他们的目光中，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
他们没有底气。
他们又不是没有对于音乐鉴赏能力的那群人，他们自然而然能够听得到乐团表演的好坏。
就目前看来，央中音乐学院所表现出来的水平，跟他们正常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水平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甚至隐隐之中还有更强一分的错觉。
这种感觉其实很正常。
在场的众人他们又没有带着什么战力探测仪器，他们根本也不可能听别人的演奏，就能准确的看出来对方的实力来。
大家都只能用一个大概的分数来概括。
如果以学生乐团水平百分制计算的话。
他们所能感觉到的分数，差不多就是90100之间，然后8090，7080这样慢慢往下划分。
每一个区间都是一个盲区。
在同等区间的乐团，大家对于彼此之间的水平很难摸透。
即便对方可能实力跟自己相差无几，大概也就是上下1分的差距。
可是就有可能因为对方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无敌姿态，让自己产生一点自己不如对方的想法。
特别是在昨天央中音乐学院的众人，在余涂指挥的带领下，碾压当天所有乐团，直接碾碎所有人的姿态上。
这种心理压力被施加的更为严重。
和声交响乐团的众人很难会觉得自己能够碾压过余涂所带领的央中音乐学院。
就算有陈秋在，他们的信心也不是特别充足。
不过还好，他们还有陈秋在。
因为陈秋在这，所以他们就还有和央中音乐学院对抗的勇气。
而并非是想要逃离的懦夫。
看着众人的目光，陈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众人从酒店离开，向着武城音乐学院的方向走去。
相比较海城那略微湿润的空气，武城这边的阳光就显毒辣了许多。
明明还在春季的尾声，可是夏季的酷热似乎已经早有预备。
街上很多人的着装都已经从春秋装转为了夏装，显得格外清凉。
只不过众人都没有什么心思，直接顺着路走到了音乐内，开始进行演出前的确认。
主要是弦乐组的人进行确认，管乐的几人则是稍显无聊地站在那边发呆。
一直等到所有的东西全部整理完成后，陈秋也带着众人确认了音响效果，以及他们所需要调整的部分，众人这才回到台下进行休息，将自己的乐器放好，等待着今天演出的开始。
和之前刚刚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一些沉默。
只不过这个沉默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心中没有任何底气。
这份沉默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在将自己的情绪内敛，收归心中。
就如同向后收起的拳头。
一切只为用更为强力的姿态打出去。
秦弦坐在台下的一个角落，暂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次的演奏，他是主奏，也是演出的核心所在，乐团的上限所在。
这一次演奏能否呈现出最好的效果，除了陈秋之外，剩下的则是在他的身上。
陈秋在和后台工作人员确认好演出流程后，看到秦弦紧张的模样不由得一笑，走到他的身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着道。
“怎么？很紧张吗？”
秦弦听到陈秋的声音一愣，抬起头看向陈秋，随后有些沉默，缓缓点头，有点不情愿地承认道。
“嗯，有点，比之前紧张。”
秦弦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
之前的时候，他一直都在享受着自己的音乐，对于老师给他安排的那些功利性很强的高压环境很是厌恶。
他也在这样的环境下，重新找到了自己喜欢音乐的理由。
跟着陈秋一起在各个地方演出，演奏出属于他们的音乐来。
然而这一次却和之前不同。
这一次，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不知道为何，昨天听到央中音乐学院的演奏后，看到余涂那个带有侵略性的指挥，还有那位央中音乐学院的钢琴演奏后，他突然产生了格外强烈的进取欲望。
他想要赢。
不管是协奏曲，又或者是交响乐，再或者是自己的小提琴独奏比赛。
他将自己的小提琴拿起，仔细抚摸着上面的纹理，低着头对着陈秋问道。
“陈秋指挥，这一次的演奏，我们能打出一个漂亮的，比央中音乐学院更完美的亮相吗？”
“嗯，能赢的。”陈秋拍了拍秦弦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咧嘴笑着开口道。
秦弦听到这句话后有点无奈，心中的燥郁被陈秋的这句话冲散了许多，不由得吐槽道。
“陈秋指挥，你别立lag啊！本来我感觉还有希望的，你这么一说，我总感觉我们要完蛋了啊？”
“哈哈哈哈哈好的！”
陈秋哈哈大笑了起来。
伸手一撑椅子，越过椅背走到秦弦的身前，与他的视线交错，对着他笑着道。
“那么相信我，一切有我。”
……
此时此刻，武城音乐学院学院外，长江边。
很多人都在对昨天央中音乐学院的演奏进行着讨论。
依旧是那样的发言。
他们知道央中音乐学院强，知道余涂指挥牛逼，但是没有想到央中音乐学院居然那么强，余涂指挥居然这么牛逼。
周钢声昨天听着余涂指挥的莫扎特第二十二钢琴协奏曲的时候，差一点就要懵了。
他一个人坐在武城音乐学院的门口，看着江水发呆。
他听到陈秋的演奏，他的第一反应是陈秋偶像这么牛逼，自己要以偶像为目标，努力追上偶像的步伐。
可是不知道为啥，听到余涂指挥的时候，他一点点想要追上余涂指挥的想法都没有。
明明他的心中告诉自己，昨天的演奏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牛逼，余涂指挥带着央中音乐学院所指挥出来的作品，说到底也就是一首学生乐团演奏出来的协奏曲。
并没有什么么大不了的。
自己之后去那些职业乐团的时候，说不定也能演奏出那种感觉出来。
甚至可以比余涂指挥演奏的更好。
这个是他自己理智告诉他的，甚至不是他的自我暗示。
可惜，在听到余涂的演奏后，他就是一点点想要将余涂当偶像，然后追上他的想法都没有，有的只有震撼以及惊讶，带有一点点的不喜。
这点就非常奇怪。
他坐在江边百思不得其解。
余涂就算不当偶像，当个目标也好啊？
可是为什么？
余涂这人给他的印象就这么差吗？
自己连将他立为自己目标的想法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反感他？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因果所以然来。
直到他的后背被赵梓潼轻轻踢了一脚，他才从思考中走出。
他转头向着身后望去，发现是赵梓潼后，立刻龇牙咧嘴道。
“不是，你小子踢我干嘛？有事不能直说？非要踢我一脚才算舒服？”
“我之前喊了你那么多下，你一声不吭地坐在这边发呆，谁叫你你都不理会，你还好意思说我？”
赵梓潼不甘示弱地瞪着周钢声，皱眉道，
“伱坐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呢？你们浙州音乐学院什么时候演奏？演奏什么？”
“我们？我们明天演奏，演奏的曲目和陈秋指挥的一样，莫扎特小提琴第三协奏曲，有事吗？没有事就别烦我，我烦着呢。”周钢声看了一眼赵梓潼后，便重新将他的视线收回，看向面前的湖水，继续发呆。
赵梓潼看了一眼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便拍了拍边上的灰尘，啪嗒一声坐下，同样看着湖水发呆。
周钢声感觉不太对劲，立刻往边上挪了挪，转过头看向赵梓潼，不解道。
“不是，你坐我边上干嘛啊？那么大的位置你不坐，非坐我这边？”
“长江你家的啊，我特么跟你还隔了三四米呢，你管这个叫坐你旁边？”
赵梓潼白了周钢声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继续看向面前的江水，问道，
“喂，扭曲粉，你昨天听了余涂的演奏没有？感觉如何？”
周钢声没有思考，立刻道：“感觉很厉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厉害，我却从他的演奏中听不到特别多的吸引力以及个人魅力，换句话说，我不太喜欢他的演奏……”
随后他愣了愣，对着赵梓潼问道：“不对，扭曲粉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叫我扭曲粉？”
赵梓潼没好气道：“谁让你见到陈秋指挥的时候总是喊着要超他？”
周钢声立刻急了：“超越！超越！你特么把话说准确点！别搞南桐！我不是gay！”
“啊对对对，超越他，不是超他，知道你不是gay”赵梓潼敷衍地回复道，随后将下巴抵靠在自己膝盖上，看着平静的湖水缓缓道，“我昨天也听了余涂指挥的演奏，他的指挥太强了，虽然我对陈秋指挥很有信心，但是总感觉，想要赢下余涂指挥，好像有点困难啊……”
“可是我相信陈秋指挥！”
话音没有落下，周钢声就打断。
他转头看向赵梓潼，对着她格外认真地开口道。
“我相信陈秋指挥一定能赢下这一次的比赛，陈秋指挥的指挥实力很强，在学生乐团这个群体之中，他能带领海城音乐学院所拿下的成绩，绝对不逊色于余涂指挥，即便说余涂昨天的指挥很恐怖，但是我依旧相信陈秋指挥，他一定能拿下冠军啊！”
“……”
赵梓潼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周钢声，随后回归沉默，并没有说话。
因为远处飘来几声武城音乐学院学生的讨论。
“昨个余涂的指挥，蛮扎实塞，好奇今个会有人比昨个余涂和央音的更牛逼不？”
“冇得，余涂撒子人，你心里冒得数？人个华国第一，央中也是个华国第一，人个演奏的那锅样，怎阔能会有人比余涂指挥的更扎实撒？”
“是说唦，余涂那个牛逼的嘞，但是……海城也不差，想到我们要和海城打，头都是大嘚！”
“……”
声音很快消失，两人周围又陷入了平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很明显，不管是对于赵梓潼他们，又或者是对于其他学校的人来说，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
央中音乐学院的演出极为震撼。
即便他们感觉海城音乐学院也同样牛逼，但是说到央中音乐学院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自觉地将央中音乐学院冠上第一的称号，并不觉得海城音乐学院能够超越央中音乐学院。
特别是在余涂在的时候。
周钢声嘴角抽了抽，梗着脖子道。
“那又怎么样？我相信陈秋指挥一定能赢，难不成你不相信陈秋指挥？”
“相信啊？为什么不相信？”赵梓潼的头都没有抬，就这么看着湖水发呆，随口道，“就是感觉好难，不知道陈秋会如何来解决余涂指挥交给他的难题，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这个时候可能已经认输了吧？”
“切，那是你不行，如果是我的话，我说不定还能和余涂指挥交流一下呢！菜就多练好吧，输不起就别玩！”
“哦，那么你有信心能打赢余涂吗？”
“没有……”
“那不就罢了？”
赵梓潼起身，瞥了边上周钢声一眼，摇头道。
“算了，看到你也这么菜我就放心了，你继续加油，我先回去问问看陈秋指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回头你就坐在舞台下好好听陈秋指挥的演奏吧。”
“不是，谁菜了？骂谁菜呢？骂谁菜！”
周刚生被刺激的直接蹦了起来，但是赵梓潼却理都没有理会他，直接转身离去，消失在周刚生的视线中。
看着赵梓潼离去的背影，周刚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那股烦躁给压下后，低声骂道。
“干！她咋听出来的？”
虽然他死都不承认，但是正如同刚刚赵梓潼说的那样。
他也感觉到自己菜了。
明明一直都喊着想要追上偶像的步伐，跟着偶像一起演奏，然后努力超越偶像。
但是在面对偶像敌人的时候，偶像能平静的对待，甚至努力和那人对抗，并且寻找着解题的方法。
而他却只能一声不吭地坐在湖边发呆，为自己连反抗的精神都没有而苦恼。
差距太大了……
所以，他要努力减小这差距。
他的牙关逐渐咬紧，目光变得格外认真。
他要更加努力！
直到……
追上陈秋的影子。
……
不仅仅是周钢声，其他的一些人也同样如此。
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很多人都以为九校联赛的难度是循序渐进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组委会那边设定的莫扎特协奏曲，从一开始本身为降低难度所设置。
乐器的配器减少，理解难度降低，色彩把控难度也降低。
这样优秀的演出和平庸的演出之间，差距并不会太大，给大家放松放松。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余涂以及央中音乐学院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在如此简单的莫扎特协奏曲上，居然能表现的那么出色。
甚至有一股职业队的感觉了。
比赛的压迫感直接压到所有人的脸上，让他们都有那么一点呼吸不太顺畅。
“所以，你上来就那么凶干嘛？”
在余涂的房间内，一道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散不去的笑意，对着余涂道，
“陈秋对你的压力就这么大吗？你就这么怕被陈秋这个新生代给超越？”
余涂站在窗边，并没有转头，他只是平静地开口道。
“如果连这样的演奏都没有办法突破的话，那么我觉得他还是别想着成为华国第一，乃至于世界第一指挥家了。”
“哦？我记得他好像从来没有对着别人说过他的目标吧？余涂指挥这么看得起他吗？”温和的声音中笑意不变，不过这次带着一抹散不去的惊讶。
余涂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轻微地哼了一声，随后略微摇头。
“你自诩眼力不错，不会错过任何的天才，可你连陈秋的目标都看不出来，我觉得你还需要回去多练练，郑浩。”
郑浩依旧穿着他那一身布衣，看着余涂那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漠的眼神，只能无奈耸肩，笑着道。
“好吧好吧，我就是开个玩笑，其实我之前和陈秋接触过，我确实能看得出来他的野心，不过他隐藏的很好，什么都没有泄露出来，另外，他对你的评价倒是蛮好的。”
“这样吗。”
余涂平静地收拾起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接过话茬。
他穿上自己的西服，径直从郑浩的身边走过，缓缓道。
“我听说别人说，陈秋他带领的乐团有了他们自己的声音，我很好奇，他们的声音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说呢，我说为啥你对他那么上心，不过自己的声音吗？感觉确实有点意思，走走走，一起听听去。”
郑浩笑眯眯地背着手，跟在余涂的身后一同离开房间。
和陈秋不同，余涂是住在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因为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全耗在这边，他除了这边的演奏外，他还需要带着自己的乐团巡演。
因此两人下楼后，是通过打车来到武城音乐厅附近。
还没有入场，便已经能听到前面一支学校正在演奏。
演奏的感觉还行，不过距离他们央中音乐学院还有非常大的一段距离。
属于经典的学生乐团。
余涂听了一下后，表情便归于无趣，倚靠在门口等待着那群人演奏的结束。
两人站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后，掌声终于响起。
很明显，他们的演奏应该已经结束。
两人这才推开门，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他们的注视下，主持人从舞台上走出，对着众人道。
“下一所学校，海城音乐学院·和声交响乐团。”
“演奏曲目：莫扎特第三号小提琴协奏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