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宏杰大概是从叶善和顾诚的一抛一接中得到了启
方丈大师却无端的整个人怔住,魔怔了般抬手指向塔顶。他的师弟随缘大师眯着眼,下一刻也同他一般,微微睁大了眼。他俩时常出入摘星塔,塔内珍
那画就有这座摘星塔,塔上也同样立着一个人,那人面貌模糊,看婀娜的身段,却知道是名女子。
二人不解,且不论摘星塔奇高险峻,光站
如今情景再现,怎不叫人震惊失态。师兄弟二人不由攥紧了手中念珠,几乎同时他们想起了师父圆寂前的嘱托,这句嘱托据说是元禅大师坐化前留下的遗言。说是将来有一日,若有人能登塔顶如履平地,一定要代他亲口问一声,“过的好不好”
话说聂宏杰可没方丈大师内心活动这么曲折丰富,他就实际多了,见少年真跟个大罗神仙似的,独立危塔轻若浮云,只想着物其用,双手合
顾诚真有种日了狗的感觉,“聂宏杰,你还要脸不要”
聂宏杰卖了老脸讨好,“贤弟,为了大国寺,为了咱大周国呀”
叶善自塔顶转过头,眼中迷茫困惑散,忽然朝顾诚展颜一笑。一个翻转又落入塔中。不一会,传来她的声音,“接着”
顾诚手掌宽厚,又有武功傍身,那般高的地方砸下来,也轻松接住。和尚们不用聂宏杰吩咐,爬上爬下,组成一道流水线。经书,瓷器,绢帛,一件件的被扔下来。从第九层,到第八层,一路往下。偶有劲风吹过,塔身摇晃,也不见塔内人惊慌。很多时候情绪是会感染人的,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让所有人都沉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忙碌手中的活。
聂宏杰是怎么也想不到,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做起活来竟那般麻溜,半点不停歇,也不叫苦叫累。他自己看着都累了,连声喊他可以停下来歇一会儿,他也没歇下。
短短两个时辰,傍晚的时候,夕阳西下,整座塔就被搬空了,和尚们大汗淋漓,心里却很痛快。
只除了还有一些大件连窗子都出不来,那也没有办法了。
叶善已到了三楼,顾诚站
像挣断线的风筝落回主人的怀抱,顾诚高高的抱起她,她的手很自然的摸上他乌黑浓密的
聂宏杰提着衣摆跑来,毫无眼色,兴高采烈的喊,意有所图的讨好,“小少爷,辛苦你啦累不累啊可要吃点什么”
走的近了,瞧清楚脸,怔了怔,又有些难以置信,再一看二人亲密模样,用袖子挡住了眼,“哎呀,”叫了声。
顾诚好歹顾及场合,将叶善放了下来,端正姿态,说“聂大人,这里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顾某先告辞了。”
聂宏杰忙张开手拦住,“别着急啊。”忽然又矜持的单单朝叶善行了一礼,“先前是聂某有眼不识泰山,只知道夫人貌美贤惠,没想到夫人竟有这通天的本事聂某人生平罕见,实
客套话说了一箩筐,仿佛先头的绝交之言老死不相往来都喂了狗。没有人不喜欢奉承话,顾诚也不例外,尤其还是夸他夫人的,这可比夸他还叫他受用。叶善察觉到顾诚的愉悦,便朝聂宏杰也露了个温和的笑脸。
聂宏杰大受鼓舞,让开身子,“夫人这边走,请到那边坐,先喝口热茶。”
先头为怕大家受累口渴,寺里的和尚扛了张桌子上来,还搬了几条长凳,起了灶,烧了热茶。
人刚坐下,聂宏杰亲自给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到叶善面前,“顾夫人,水温刚好,润润喉咙。”
顾诚预感到了危险,还没来得及多想。有人忽然急匆匆传话,“大人,皇上来了”
方丈一听忙去请顾诚一同相迎。顾诚怕叶善来回跑累着了,让她坐
聂宏杰跟
顾诚迎下山,自上往下,老远就看到一人背着另一人。被背的那一个身高腿长,玉冠华服,几乎将身下的人压的看不见。
顾诚愣了下,也没管身后人,急速下山,快到跟前,迟疑的叫了声,“皇上”
小皇帝先前大概
背他那人手劲大的很,没撒手,“干什么不是说好你走不动我背你吗”
李恩急道“撒手”
那人一说话,顾诚就听出来是梅梅了,她一抬眸,看到顾诚,立刻眉开眼笑,当即松手,冲到顾诚跟前,又脆又亲热的叫了声,“顾爹好”
李恩没防备,往后一个踉跄,要不是图公公眼疾手快靠上他的后背,李恩咕噜噜得滚下去。
梅梅大概也是意识到了,匆忙叫过顾诚,又折回身,拉住他的一条胳膊往前一拽,“你没事吧”
李恩和她单独
梅梅狐疑的绕着他转了一圈,口内碎碎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又站起身,朝顾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顾爹,我大娘子呢”
仿佛就是一个恍惚间,当年抹着眼泪干瘪瘦小的黄毛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当长辈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大概就是某一个瞬间吧。就
“顾爹,皇帝哥,我先去找我大娘子了”梅梅欢快的招呼了声,蹬着阶梯窜上去,她是那样的活泼有力,让人看着就倍感愉悦。
二人一同看向跑远的梅梅,又几乎
顾诚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老父亲的感觉一上来,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背到身后,就这么沉稳厚重起来。
李恩
李恩不由的挺直了脊背,当看到前路有一块绊脚石时,他不由出声提醒,“当心”还要伸手去扶,又讪讪住手。
顾诚瞥一眼李恩。
李恩想了下,解释道“我本来不想过来,是梅梅她非要来,她一个人来还不行,非说我整日伏案,脖子不好腰不好,拉我爬山锻炼。走到半山腰,我实
顾诚“唉,她就没背过我。”
李恩一噎。
顾诚又道“不过她娘背过我,梅梅这力大无穷的劲大概是随了她娘。”这是打心眼里觉得梅梅就是他和叶善的孩子了。
李恩还能说什么,只“是是”的附和。
图公公偷偷瞧一眼这二人,又弓着腰敛下眉。
顾诚又说“梅梅已经是大姑娘了”
话未说完,李恩忙截断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下次我一定注意。”
顿了顿,大概是回过神来,面上极不自
顾诚“我没多想。她是我大闺女”
李恩怔了下,仿似极不情愿,应和了声“是,也是我大侄女”
大善寺的和尚以及礼部官员终于迎上前来,匆匆行了礼,一行人让出一条道,以皇帝、方丈为首,顾侯次之,重新上了山。
天色渐晚,现
众人听了不由唏嘘。及至登顶,见那塔上有人影走动,顾诚的心漏跳一拍,拨开人群,冲上前去。
只见聂宏杰也上了竹台手里还拿着炭笔
顾诚怒不可遏,“聂宏杰”
他就要上那高台,被底下人拦住,应是聂宏杰早有吩咐,工部的老臣苦口婆心,“顾大人轻声点,别惊着少夫人了。不安全”
顾诚“你也知道不安全”
老臣“利
顾诚“狗屁千秋”
老臣瞥一眼少年帝王,拖着长腔又劝“这也是没法子,摘星塔要重建,工部从来没建过这样高耸坚固的塔楼。若是测量了数据,习得前人筑造髓。也好方便将来重建。再说了,也是少夫人应允的,工部可没人敢强迫顾夫人做事啊”
顾诚“你们就欺负她不懂人情世故”
老臣忙摆手,“真没有。”
李恩没说什么,他见过叶善浑身浴血的模样,宛若杀神,叫人肝胆欲裂。现
忽地,他目光一顿。
梅梅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举了老高,又快又兴奋道“大娘子,我来帮你,接着我
点”一个纵身就跳了上去,不是本着同样的高度去跳,而是从五层竹台直往第六层去跳。
六层本就塌了一块,梅梅上去,一个没踩实,忽地下坠,身子后仰,大头朝下。碎砖碎石连同人一起,底下人惊呼连连。
忽地,一条绳子灵蛇一般坠着铁球缠上她的腿,八层高塔上叶善侧出半个身子,瞥一眼。
梅梅“呸呸”吐出几口脏东西,猛得一弹,勾住绳子,竖立起来,灰头土脸的,先朝叶善一笑,“大娘子,我没事”又冲下面挥手“我没事没事哈哈哈”
顾诚已爬上竹台,腿勾住,伸长了半个身子,就
他忍不住揶揄道“梅梅,你太胖了,该减肥了”
梅梅嘻嘻哈哈的扯着绳子爬上去同叶善汇合“爹你说得对,晚饭我不吃了”
倒是站
图公公匆忙上前,拿袖子给皇帝擦身上的灰,嘴里念念叨叨“陛下啊,您金尊玉贵的怎好往这里跑,多危险啊要是出了差池,您叫大周国咋办叫老奴咋办啊”
皇帝莫名感到不爽,又闷又无处
皇帝好脾气,轻易不
一直到天黑,实
顾诚迎上去,又去擦她的脸,又去摸她的手,嘘寒问暖的,就跟许久没见一样。梅梅挤
李恩实
李恩是皇帝,小动作搞得很隐蔽,端着脸,一本正经,“没事。”
梅梅笑眯眯不以为意,转过身又要回去。
李恩“回来”
众人一同下山,顾诚只顾着夫人,又把女儿给忘了。李恩和梅梅同坐一辆马车来,又同坐一辆回去。
进了车内,没有旁人,李恩终于忍无可忍的训斥道“鲁莽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改不了这臭毛病今天这事多危险,你当自己属猫的真有九条命”
梅梅笑嘻嘻的听他骂,不反驳,也不生气。
图公公坐
等李恩骂完了,梅梅忽然从车内刨出一把炒花生,“你饿了吧快吃”
李恩没好气“不饿,气都气饱了。”
梅梅开始剥花生壳,面上笑容不减“谢谢你啊”
李恩“骂你还谢,你傻不傻”
梅梅朝他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我之前看到你想救我,我承你的情。”
李恩一顿,忽然就说不出话了,从那会儿开始堵
“不会的,”梅梅散开一把花生米,李恩接过吃了,“我来剥。”
梅梅顺手递给他,继续道“有大娘子
李恩闷闷吃了两粒花生米,忽然推开,“我不吃了。你还是自己剥吧。”马车刚好压过坑洼,颠簸了下,那花生就撒了梅梅一身。李恩忙伸出手。梅梅绝对是一万个好脾气,隔空挡了下,“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写字人的手娇贵,不能干这些粗活,我来剥,我剥给你吃。我们武夫有力量有力量”她还哼唱了起来。
她这样,真叫李恩想生气都气不着。
马车入了城,梅梅掀开帘子看了眼,又过了会,她又看一眼。等到马车驶入东直街,梅梅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
李恩“你干嘛去”
梅梅“呀,忘了跟皇帝哥道别了。我回我家去啊,我大娘子明儿要是还去大善寺肯定还要我帮忙。”
李恩“她不需要。再说了有事还有表哥顶着,轮不着你。”
梅梅吃吃的笑“皇帝哥,你今天也看见了,就我这体重上去都差点砸塌了塔,我爹那么大块头能站得住吗没有我不行,我大娘子需要我。”她的语气透着骄傲。
李恩小声抱怨“你单知道你大娘子需要你。”
梅梅往回靠了些,李恩倏忽一僵。
“皇帝哥,你让我裁的宣纸我裁了有一人那么高,你要是不拿它折纸船,你就是再勤勉也够你一个人用好几年了。你寝宫里的老鼠也给我一窝端了,要是再有,你养一只猫嘛。既然这么怕老鼠,宫里就该养一只专抓老鼠的猫。你不能老将我当猫使唤啊。哦,我顾爹屋里就养了一只大白猫,等它下了小猫,我就捉一只送你。”
李恩“那是一只公猫”
梅梅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就说养了它这么久,怎么光吃饭不下小猫,原来如此”
图公公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不叫自己
梅梅拍了李恩肩头一把,“总之呢,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不信你问图公公。是吧,图公公”
图公公不吱声。
梅梅小声抱怨“就算我上次不告而别,你也不能生这么大气折腾我啊。我走啦,咱们后会有期”
她走得潇洒,连花生壳都贴心的带走了。
李恩掀开车帘,追着喊出一声,“晚饭一定要吃你不胖”
黑漆漆的一片,哪儿还有梅梅的身影。
李恩无力的靠坐
他应该了她的腰牌,不叫她离开时那般方便,谁人都不会盘查。可又想,宫里旧人换新人,她也不是时时都过来,要是她哪天突然想来找他,被拦
“陛下,您要是想时时得见梅姑娘,也不是没法子。”图公公贴着车窗说。李恩没说话,但图公公知道他
李恩纠结“可是,可是”
图公公“我的陛下,您不会真被顾侯爷的三言两语给吓到了吧老奴没有儿女,可也猜想得到,哪个老泰山不想
李恩“唔。”这话听着有理,又好像哪哪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