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咚咚作响,不绝如缕,敲得震天闷响。
“李婆子?!快出来啊!大家伙来给你贺喜来了!”
杂乱的声响中,其中一道尤为响亮的大嗓门,隔着院门,直直朝着外边,传来进来。
院内的四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堂屋里便猛地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李氏那高亢骂咧的声音,便传进耳中:
“谁啊?!大中午的敲什么敲!”
李氏走路生风,才一会儿,便飞快走了过来。
当看到井边不远处,摆了一地的木盆和木桶,又看到花晓几人湿漉漉的脑袋,和剪了一地的头发时,表情霎时便阴沉了下来。
花时护着三人,往后站了站。
便见着,原本要去开门的李氏,脚步一转,朝着三人,便走了过来。
花时看着她有些凶煞的表情,心下咯噔了一声,就知道李氏又要找茬了。
但,李氏刚叉着腰,骂声还没出来,那扇破旧的小木门,又被人打力敲了好几下。
“砰砰砰!——”
那发出的声音,架势,好像恨不得把这挡着的小木门,都给敲烂了。
李氏听着厌烦不已,恶狠狠地瞪了花时四人一眼,转而才重新朝着院门口走去。
花时稍稍松了口气,拉着花晓三人,朝着堂屋的方向退去。
听着外边响闹热切的声音,花时隐约猜到了什么……
莫不是…花辞远中举了?
“砰!”
李氏大力将小木门拉了开来,不耐烦的脸色,浅显地贴在脸上,她刚要瞪人,呵骂的声音,在看到院门口堵满了的人后,一下子停顿住了。
虽表情还是有些厌烦,皱着眉头,好歹没骂出声来:“这是怎么了?一群人围在这里…?”
李氏耐着性子,问了两句。
人群中,有年轻的男子,有四五十岁的妇人和男人,还有七八岁喜欢到处跑的小孩……全都围堵在花家的院门口。
李氏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但被人大力拍门,还喊她李婆子,怎么听这话都让人不舒坦。
站在最头前,也是敲门敲得最厉害的那年轻小子,笑呵呵地看着李氏,连忙将喜事,道出来:
“李婆子,你儿子要升官发财了!他中举了!”
李氏听到李婆子三个字,先是皱眉,而后听到中举二字,表情从不耐烦,立马转变为又惊又喜。
“真的?!”李氏瞪着眼睛,惊声追问。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不成,那榜上都贴着了,说是三天后,就有官衙的人来道贺了!”
李氏先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蒙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颤抖着手脚,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立。
那人又接着说道:“这事在村里都已经传开了都!上午就贴榜了,花举人也在看榜呢,这会儿应该回来了才是啊?看你不知道的样子?我们还以为你都知道了呢,这会儿大家伙都来给你道喜了不是!”
这中举可大可小,得了这个名头,想做什么不行啊,升官发财,买地入宅,出人头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没想到啊,那个穷读书,读了三十几年的人,短短一年哉,就从童生考中了举。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花辞远第一乡试吧,第一次就中举了,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李氏从巨大的惊喜中,勉强回过神来,颤声问道:“你说我儿去看榜了?也就是说他也知道了?”
“是啊!”那人点了点头,又问:“这会儿还没回来吗?没道理啊!”
那人觉得有些奇怪,回头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花辞远的人影。
旁边有人说:“指不定是被谁拉去说话了,没来得回来,咱们就过来了。”
李氏缓了缓神,也跟着往外看了看,没见到花辞远,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站直了身,拨开人群。
“都让让,我去找找看!”
没道理,辞远要是真的中举了,不可能会在外边耽搁那么久,还不回来,上午的榜,这都晌午了,怎么可能还回不来。
李氏二话没说,就往村道找去,身后围堆着的人群,心里都打着讨好的小算盘,见李氏去找人了,便也跟了上去。
就这样,李氏走在前头,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跟在后头,看热闹的看热闹,想巴结话的,便絮絮叨叨地黏在后边,试图和李氏搭上话。
李氏察觉他们的意思后,眼鼻都快要翘上天了,洋洋得意地翘着下巴。
身后不停有人围着她,捧着她,说好话。
李氏听得耳顺心顺,只觉得大快人心。
她还看到好几个,之前总喜欢围在村口,说三道四的长舌妇,说什么她儿子这辈子也别想出人头地,现在她儿子中举了,又舔着脸,知道来讨好她了。
李氏摆足了架势,扬着下巴,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院门外,李氏开门了后,只听到乌乌泱泱地,吵吵闹闹了几句话。
李氏出了门后,围堵着的人群,也跟了上去,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都走了?”
花晓跟着探出了个脑袋,往外瞧了两眼。
敞开的小院门外,空无一人。
花时拍了拍她湿漉漉的小短发,说道:“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些,这样搭着脖子,小心生病。”
花晓摸了摸短短的头发,有些不习惯,她没直接回花时的话,而是想到了,刚刚屋外边传来的话,表情有些纠结地说道: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他们好像是说爹他中举了?”
一旁的花离,立马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激动:“我听到了!就是中举了!”
花晓的表情更纠结了,看向花离,问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又不是你中举。”
花离挠了挠头:“咱爹中举了,咱们不应该高兴吗?”
他想到之前村里那些小孩,总是喜欢拿这个事笑话他,说他爹死读书,压根考不上,这会儿考上了,以后在外边腰杆都可以挺直了!
花晓拍了一下他硬扎扎的头发,低骂了声:“你傻啊,他考上了,关咱什么事。”
咱爹什么性子,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个多月以来,没考上,便开始颐指气使他们了,这会儿考上了,还不得上天了。
花晓想不到爹中举了以后的生活,总归,爹对他们也不好,说不定中举了后,要像那些老爷一样,娶好多个媳妇,一堆小妾……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尤为复杂。
花离问:“中举了后是不是就能当官了?”说着,他开始想象起来:“当官多威风啊,看谁还敢欺负咱们,要是再敢欺负,就全都拉出去斩了!”
花时拍了拍两人的脑袋,说道:“行了,别瞎想了,先把你们那头发给擦干了再说吧。”
要说花时的心情,复杂,以及担忧。
若是花辞远真的当上了官,或者迁家入宅,往后也定不会再住在这里,恐怕会搬到镇上……
以她所了解的花辞远,其实和李氏很相识,飞黄腾达了后,花家便不再是李氏说了算,而是便成了花辞远。
至于他们这几个没什么感情的孩子,也不见得花辞远会怎么好好对他们……
花时想着,便有些头疼。
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离的眼睛突然一亮,看到了院门外,步履蹒跚着,缓慢走进来的身影,惊声:
“欸?是二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