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罗生门
昏厥与醒来,大概是勾陈来到现代以后最常经历的两种状态。好在现如今,他的身体真的是坚韧的超乎想象。只要是非致命伤,勾陈大多都能在半天内开始极速恢复。
朱琰对他是手下留了情的,勾陈当然也知道。两人虽然算得上是恶斗,但勾陈却并没有受到特别大的损伤。
轻轻咳了咳,勾陈睁开眼看到了周围一片光亮洁白,这显然不是之前傅赟所在的囚室。此时听到勾陈的响动,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用华夏语道:“你的身体十分神奇,恢复能力非常强。”
然后勾陈便听到拐杖拄到地面上,发出了有规律的“嘎达嘎达”之声。勾陈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自己依旧是处在囚室里。但是这间囚室却比傅赟的那间大上很多,四五张可以推动的医疗床贴墙靠着。有些床旁还吊着未用完的输液吊瓶。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人,拄着拐杖微笑的看着勾陈。这老人年纪约莫六旬,身高不高,头顶谢顶,两侧的头发已是花白。从面相上看,倒是颇为慈眉善目的。老人右腿有残疾,肌肉是萎缩的,此时右脚也呈现极为诡异的扭曲形态。
“小伙子,你醒了我是库玛医生,你的身体只有一些肌肉撕裂,骨头并没有受伤。听说你和朱先生打了一架”
勾陈微微摆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头,看了看墙边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十分。勾陈点点头道:“老先生,我这是……”
库玛医生哈哈一笑道:“我也是这里的囚犯,只不过我经商之前是fl国的外科医生。所以我就得到了典狱长的优待,可以在这帮助大部分囚犯治病。小伙子,你的身体非常强壮,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勾陈颔首,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发觉这间囚室确实是一间小型的医务室。虽然医疗设备不甚齐全,但看起来却很像那么回事。
想到自己进来前的情景,勾陈不禁叹了口气,这次的交手勾陈深刻知道了自己与朱琰之间的差距。但是如果不能出去,那基地里的朱雀怎么办或许煌博士会想办法,应龙师父也会想办法,但自己若是不回去救她,就总觉得极为亏欠朱雀。
毕竟她为了能带人来支援自己,以自己为饵,才成功将应龙等人引来戴家那场危局。好在白虎他们成功获得了羊皮卷和白手套留下来的所有信息。若是他俩回去,朱雀应该可以功过相抵吧但如果之前接应自己的威尔曼所说的是真的,那此时朱雀的处境肯定也是堪忧。就算朱雀四人是被摇篮组织的器重的第四代,但谁又知道,那个毫无人性的组织,会想出什么样严苛的惩罚来对付朱雀呢就算此时勾陈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起码揽下一一部分责任,分担朱雀的罪责,他还是能办到的。
但更让勾陈疑惑的是,自己在e国唐人街里疗伤的事,显然是师父应龙安排的。而以自己对应龙的了解,来接应自己的人,也必当是应龙的亲信。
可如今自己身陷囹圄,就是那威尔曼陷害的。加上刚刚袭击自己的这群a国人,勾陈不禁还是想到了那个令人厌恶的“阳光”笑容。
看到勾陈呆呆出神,库玛医生走近,抬手用手电筒照了照勾陈的瞳孔,疑惑问道:“头部受到撞击,还有些不舒服么你不用担心,可能就是轻微脑震荡。多休息就会好了。”
被库玛医生打断了思绪,勾陈苦笑着摇头道:“我没什么大碍,我应该回去了。”
库玛医生摆了摆手,将一旁柜子上的一小杯透明液体递过,道:“这是止痛药,可以缓解你的疼痛。你也不用着急回去,我这里每次来的人,大多都是重伤,难得有一个你这样意识清醒的。我们可以聊一会,你休息下再走也是可以的。”
勾陈低头看了看透明的液体,微微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将空杯递还给库玛医生,勾陈道:“库玛医生你是哪里人又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呢”
库玛医生闻言轻轻一叹,拄着拐杖坐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医疗床上,刚想开口诉说。却听门口的铁门忽然被人打开了,只见一个狱警拖行着一个突发癫痫,口吐白沫的干瘦囚犯走了进来。狱警先是看了一眼勾陈,然后便用fl国语对库玛医生道:“这瘾君子毒瘾又犯了,癫痫可能也发作了。你看看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把他扔海里喂鱼了。”
库玛医生闻言皱眉,拄着拐杖跳下床,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干瘦之人的瞳孔,然后又用听诊器听了听那人的心跳。摇首道:“毒瘾发作引发癫痫,我这里的药不够了。几分钟内他就会引发心脏衰竭,救不回来了。”
那狱警闻言仿佛没有丝毫意外,厌憎的看了一眼还在口吐白沫,身体抽动的干瘦囚犯。咒骂了一句fl国的脏话后,便像拖死狗一般,拖着那囚犯走了出去。
随着囚室的门上锁的声音,库玛医生回过身,摇了摇头道:“这里的药只能治疗一些普通的病症。我这里的胰岛素早就已经用完了,一些有糖尿病的囚犯,只能靠药物维持,但那些药物的作用,可以说是聊胜于无。如果药物供给再不来的话,怕是明天开始,就要有更多的死人被抬出去了……”
勾陈皱了皱眉,问道:“刚才那人真的救不活了么”
库玛医生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救不活的,我需要治疗心脏的药物,癫痫发作即使能解决,还要面临那人的毒瘾问题。自古以来毒品就是人类生命最大的危害之一,沾上了就是削皮蚀骨,生不如死!”
勾陈也从一些资料里,和痋蛇嘴里了解过所谓的毒品。其性质类似于大梁一些文人服食的五石散。有成瘾性与致幻功能。一旦服用就会让人逐渐陷入疯狂,最后走向毁灭。痋蛇告诉勾陈,他就亲眼见过毒瘾发作的人,会活活撕开自己的皮肉以缓解痛苦。而痋蛇全家进入基地之前,就曾为掌控难民营的将军种植过罂粟。
勾陈深知毒品的危害,但对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库玛医生摇了摇头道:“说来我进入这里也和毒品有很大的关系。我以前是t国的普通商人,和我的好朋友一起经营橡胶生意。但是我那个朋友却不满足于现状,他从各种渠道,结识了t国最大的毒枭,然后就秘密的参与了许多毒品生意。我曾三番五次的劝阻过他,希望他不要沾染那种东西。毕竟毒品只能害人害己!可他一意孤行,我实在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为了阻止他,我参与了一次政|府的招标活动。那次招标他表面上看起来是要投标地皮生意,其实他的目的是为了洗钱和贿赂官员。可惜我势单力孤,财力上根本比不过他。最后只能和她的老婆一起,演了一出苦肉计。我假意绑架她们,要挟我的朋友不能再投标……”
勾陈听到这里越来越疑惑,这故事仿佛似曾相识,好像在许多细节上能与傅赟所述的故事能对应。勾陈皱着眉追问道:“然后呢”
库玛医生将夹在脖子上的听诊器缓缓取下,放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这个朋友丧心病狂,虽然假意退出了投标,但他是却带着一大群人闯入了我的家中。在混乱中他误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还将我的一家老小全部杀光了……”说着库玛医生悲从中来,热泪从眼里滚滚涌出。
“可怜我那老母亲和我只有七岁的幼子……呜呜呜,我对不起他们啊!”说着库玛医生哭的更加大声了。
勾陈看到库玛医生涕泗横流,真情流露下并不像作伪。勾陈不禁暗中疑惑:这两人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单看此时,库玛医生绝不像作假。而傅赟其人看起来也极为真诚。难道这二人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勾陈想到此处,开口问道:“库玛医生,你所说的这人可是姓傅,叫傅赟么”
库玛医生闻言脸色一变,惊疑道:“你见过那个魔鬼么我听说他烧得不似人形,是不是真的”
勾陈看着他兴奋中带着一丝纠结的表情,颔首道:“傅大哥确实烧伤了面部,但他此时活的还算不错……我也曾听他提起过你们的事。但是与你说的有些不同……莫不成你们当中有什么误会么”
库玛医生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眼泪,极为认真道:“小伙子,你千万别听他胡说,他在t国商业界是出了名的巧舌如簧。你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其实他狠毒起来比眼镜蛇还要毒!如果你再见到他,一定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可惜我现在是个残废,不然我真想亲手杀了他,为我的家人报仇!”
勾陈见他神色郑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勾陈心中打定主意,等回到那间囚室一定要将此事问个清楚,如果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就一定尽力帮二人化解。
库玛医生见他默然不语,清了清嗓子,赶忙解释道:“小伙子,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跟你说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把他的恶行掩盖掉!我答应你,如果你能帮我杀了他,我可以帮你向典狱长求情,让他放你出去!你看怎么样”
勾陈看着脸现祈求之色的库玛医生,更是疑窦丛生,单看这库玛医生怎么都不像是个坏人。但是他对于傅赟却极力想要除之而后快。或许家人的惨死对于他来说,确实是极大的打击吧。但从两人的故事来看,双方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这种一面之词,勾陈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了。
勾陈轻叹一声道:“我想你们二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的事我作为一个外人真的不好评判对错。等我与傅赟对质过,咱们才能再做个分晓!”
库玛医生闻言有些沮丧,攥紧着拳头锤了锤自己残疾的右腿,道:“哎……我真是有眼无珠啊,有眼无珠啊。竟然和傅赟那个魔鬼真诚相交!”
勾陈也不再听他喃喃絮叨,走到了囚室门口对着门口喊道:“我要回自己的牢房里去。”
……
黑暗无光的囚室里,勾陈可以依稀看到囚室里的傅赟,正呆坐在床边。勾陈轻轻咳了一声,傅赟这才抬起头看向勾陈。那微微闪亮的双眸里竟有一丝惊喜。
“小兄弟,你回来了”傅赟扶着桌子站起身。
勾陈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下意识的笑了笑。虽然他知道傅赟应该是看不到的。
“傅大哥,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下午那时我看见你和大个子打架,还杀了那么多囚犯,真是吓到我了。我看到大个子把你拖走了,还以为你死了……”傅赟语气中带着关切道。
勾陈上下打量了一下傅赟,发觉此时的傅赟虽然脱去了外衣,但是全身上下依旧穿戴的十分整齐。勾陈轻叹一声道:“我没本事,打不过朱琰。”说着双手垫在后脑,躺倒在了床上。
傅赟听到了床单的摩擦声,知道了勾陈躺下,当即也坐下道:“大个子带你去哪里了你没有受伤吧”
“没什么大碍,我被他带去了一个医生那里。”勾陈轻描淡写道。
傅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道:“我也是听他们说,有个囚犯被典狱长安排做了临时医生。还把囚室修成了医务室的样子。不过,我听说那里只有受了特别严重的伤才会被送去。大多人去了那里,都没法活着出来。你能没事回来,真的是万幸了……”
勾陈没有说话,沉吟着,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后,勾陈才突然开口道:“傅大哥,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你的那个仇人,你会怎么办”
傅赟闻言霍的站起,有些激动道:“如果有天让我见到那个王八蛋,我一定要一刀刀的割他的肉来吃!”说完喘着粗气,摇了摇头,继续道:“我知道没可能的,我听说那人已经死了。老天爷不让我报仇,也许就是想要我放下仇恨吧。我今日还能活着在这里,或许已经是老天对那人的惩罚了。我活着,他死了,我已经赢了。”
“或许他还活着呢”勾陈淡淡道。
“什么不可能!大个子亲口告诉我他死了!我给了大个子很多钱,让他帮我去查……他不会错的!不对,难道……”
“我见过他,他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他是个骗子!是背叛者!是恶毒的蝎子!”傅赟歇斯底里的切齿道。
“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