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夜灵被一记盾击打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岩壁之上。他一口鲜血吐出,疼到满眼流泪的看着眼前的攻击者,张嘴还没说出什么,就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毅勇喘着粗气,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才刚爬了上来就看到了孤岩的命悬一线。从他浑身的伤口来看,解决四个镰鸦帮的杀手应该花费了他不少功夫。
不过好在刚才孤岩震出去的两块岩石压断了两个杀手的脊柱,减轻了毅勇的不少负担。他甩了甩大盾上的鲜血,披着晨光慢慢走向了眼前浑身冒着烟四仰八叉趴倒在地的孤岩。
毅勇摸了摸身上厚实的棕色毛发,作为条纹拉合鲁,他身上大量的厚毛误打误撞的拦下了两发飞镖。面对进犯者绝对的数量优势,毅勇并没有选择送死,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帮人侮辱和拷问的成分大于击杀,假若可以的话,星阳早就死了。
但。
毅勇看了看侧着脸无辜翻着白眼大张着嘴的孤岩。刚才在崖壁下方,巨大的雷电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毅勇也借机勒死了一个走神的镰鸦帮。那么问题来了,假如刚才在场清醒的只有孤岩,那他到底是什么
在毅勇的认知里,魔法并不像原始兽人眼中那么可怕。但眼前的兽人,刚才可是爆发出了雷雨天才有的恐怖景象,而且他还活着!
毅勇用手掌丈量了一下地面上几个雷击坑的大小,又将趴在地上的孤岩翻了个面。此刻,他胸口的绷带早已不翼而飞,伤口也愈合了。
毅勇看着孤岩天蓝色的魔法石项链,陷入了沉思。
突然,孤岩睁开双眼,用力呼吸着,猛地起身,一头撞开了正看得入神的毅勇。
“啊!啊,”孤岩惊悸的抚摸着胸口,察看完四周,长叹了一口气,“结束了吗,太好了,吓死我了,我以为寄了!”
毅勇摸着疼痛的下巴,站了起来。
“你没事啊,挺好。我早就说,肯定要用到这个。但我没想到你们败的这么快啊。”孤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便还摸了摸自己炸起来的发型,“我要是钝斧就好了,都没头发能炸。”
毅勇看着眼前的孤岩,他的语气和刚才那个粗野低沉的声音完全不同,动作也不同。从刚才的那种架势来看,难道是……
毅勇想到这里,决定测试一下孤岩。
但目前机会实在难得,眼下,几个兽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假如再来一波攻势,怕不是要团灭。
毅勇走进车里翻找起了能够缓解伤势的各种用手,完全没发现自己兜里的一张纸飘落在地。
“嗯”
孤岩捡起纸张,读了起来。
“亲爱的毅勇,自从你离开正阳都以后,已经过去了四百多个曜日……我们几个都认识到了……”
“诶诶诶!”
毅勇猛的一步就跳出了三米远,同时一把抢过了孤岩手中的信纸。而后者则流着鼻涕一脸震惊的目测着毅勇从倒在地上的战车跳到这里的距离,越量越惊讶。
“不是,你们拉合鲁,不都是魔法坯子吗,怎么,怎么这么猛,兄弟”
毅勇有些责备的看着孤岩,他其实不想和别的兽人分享这种私密的家里事。
而孤岩看着他一脸难堪,不禁摆了摆手。
“兄弟,我记得你不识字吧”
毅勇有些落寞,他不想再因为这个被别的拉合鲁嘲讽了。
“我念给你听啊!”
孤岩利用还微微存留着雷电强化的手臂一下“闪击”过来了毅勇手中的信,直接将整个信纸全部从信封中拿了出来。
毅勇有些抗拒,他虽然希望知道信的内容,但还是不愿意分享。
“别,孤岩。”
“不是,”孤岩合上信纸,“你如果觉得我不该看,我现在就给你,但是,我的兄弟的家人给他写了一封满含感情的家书,他如果不知道,我作为文化底蕴较高的兽人,更作为他的兄弟,我难辞其咎我!”
毅勇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一脸正气凛然的孤岩,还是一点一点躲开孤岩摁着自己脸的手,拿回了他紧握的信。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以后,都得给我把每一封信读出来,并且以你的兽人人格保密,你做的到吗”
孤岩有些惶恐,因为毅勇的表情过于正经,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么正经的甚至不苟言笑的家伙,笑也不露齿的那种。孤岩甚至怀疑毅勇是什么跨国黑帮的少爷、异地在逃的王子、杀人如麻的逃犯一样,每一封写给他的信自己都能用小学一样的文笔写一本。
不过,“咩问题!哥们的保密能力,雷电作证!好兄弟,这算又啥呢”
毅勇看着孤岩伸出来的右拳头,又看了看他左手伸出的两根指向自己的手指,以及他一脸的自信,微微苦笑着和他碰了碰拳。
对于眼前这个帮过自己不少次,经常一起出任务的朋友,孤岩自然拍了拍胸脯毅然决然的担当起此“重任”。
“咱俩先把他们的伤势检查一遍,然后再说信的事。”
“没问题。”
给几位受伤的兽人靠倒在木车边,他们一时半会除了包扎也没法让他们脱离麻醉的影响瞬间苏醒。只能慢慢守在他们身边,孤岩还特地将毅勇也许是没看到的豸记也放在了自己旁边。
两个兽人疲惫的坐倒在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池塘边的几只小黑点,无聊的吹起了口哨。
“不是,等会!”孤岩抓住了毅勇胸口皮甲的绑带,“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这事忘了”
毅勇一时无言,而孤岩太了解他这种正经兽人的表情了,根本没法掩饰自己,更不会说谎。
“赶紧赶紧!”
“那,我让你停你就停,有些内容我怕涉及到一些很隐秘的东西。”
“那你咋知道隐秘不隐秘看图识字这也没图啊!”
……
孤岩慢慢拿出信纸,贪婪的嗅了嗅信纸中顶级油墨的香气。曾经这种高如天尊的墨香自己只有在大书法家姥爷的桌子上闻到过。不过,那时自己尚小,并不知道姥爷的文学功底有多么伟大,也不知道他对抗病魔付出了多么难以想象的痛苦代价。那时,自己只知道一个叫“电视机”的黑盒子上播放的一只猫、一只狗和一只老鼠的故事是那么的引人深入。
“毅勇,我亲爱的孩子,你看看这口吻,多亲切……”
微风吹过,白云之下,毅勇微微靠在木车车轴边,听着孤岩将自己父母对他出游许久的担忧和恼怒。母亲的怨恼、父亲的哀叹、家乡的变化、附近城市的陷落、魔法脉络的暗淡、侵略者的铁蹄、童年好友的离去,一切都令毅勇仿佛回到了那个将近阔别两纪的故乡。
烈阳慢慢爬上了矮山,毅勇也拭去了眼角边的泪水。孤岩想合上信给他擦掉眼泪来着,但是他觉得那太gay了,就没做。
“啧啧啧啧,你看看你这父母,虽然唠里唠叨的,确实是爱着你。再看看你……”
孤岩刚抬起手指装腔作势的想批判一下信中描述的那个离经叛道、离家出走的毅勇,后者却如梦初醒。
“合着这么多语气词,都是你自己加进去的”
孤岩听着,先是有些不理解。但他看了看毅勇微微有些愠怒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不是,你觉得,那些什么‘你看看你和’和‘不肖子孙’是你爸说的啊哈哈哈!哎呦,我真服了!”
孤岩拍着大腿,但他从嬉笑的眉眼中见到了还在擦眼泪的毅勇,赶忙收起了笑容。
“我的,我掌嘴!”
“啪”的一声,还算响亮。
短暂的好几分钟沉默,孤岩看着背着自己的毅勇,又看了看漫天黄沙。
“该回去,就回去看看。”
毅勇没说什么,还是抱着双腿看着不远处由于开采而裸露出内部的矮山。
“啧,你也是。你看你妈,说话呛了点,但还是关心你的。你爸虽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跟你妈相反,但是这不是说了嘛,魔法脉络已经暗淡了,他们也不那么上头了。别逆着你爸妈的意思。这世上,有谁能比父母更爱你”
“你怎么可能懂。”
“唉,我是不懂,”孤岩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决定采用自己最爱用的“自爆”,“你看看我,我都没有父母可以说话、写信。”
孤岩来到这里确实是“没有父母”,孤岩觉得,他的父母如今和他也许隔了几亿光年也说不定。
“我曾经觉得,我爸古板、执拗、腐朽愚蠢、食古不化。我妈老旧、迂腐、鼠目寸光、罗里吧嗦。”
“然后呢”
毅勇还是没扭过来。
“然后,然后我就再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说话了。我后悔,我天天以前打游……不务正业,根本没想过和他们会有这么一天。”
孤岩走到了毅勇面前,看了看崖壁上一棵已经濒临枯死的树木。
“如果还有机会,愚蠢的我愿意和他们促膝长谈。然而,只有我失去了的时候,才明白珍贵。”
毅勇抬头看了看孤岩,后者则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