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两千云岭铁骑是杨朗和杨子安一手训练出来的,薛青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到云岭铁骑瞬间击溃王松寿大军的景象,那种震撼感让她印象极为深刻,因此对杨朗她是很敬佩的。不过她的保证并没有让杨朗放心多少。
“薛长史,正如你所说,光靠嘴上功夫可不能服人,要想让大家放心,就得拿出实打实的战绩才行。”
“喏!”
接下来,四千人在完成十里长跑之后,立即投入骑射演练,一般人在如此强度的奔跑之后,恐怕连弓都难以拉开,但四千人的表现却都很不错,不仅还能拉弓骑射,而且脱靶者甚少,紧接着就是冲锋阵形的演练,四千人组成的骑兵方阵,如同惊涛拍岸,呐喊声如潮水般,随着令旗的变化,方阵在冲刺的过程中还能不断的变化,或变成更具穿透力的锥形,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断穿插分割……
隆隆的铁蹄声震耳欲聋,也让杨朗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最后演练的是倒射,这是杨禹根据蒙古骑兵的事例要求杨志加进去的训练科目,对于弓马娴熟的骑兵来说,倒射难度不大,但在战场上要取得的效果,对战马的耐力和速度的要求却很高,如果跑不过敌人,把后背露给敌人很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因此,这四千云岭铁骑的战马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杨禹还很重视马种的改良,他已着令管理战马的马监司尽可能通过各种渠道,获取西域的优良马种,以用于对本地的品种改良,不过没有几年,估计有大的成效。
演练结束后,杨志面有得色,驰马奔来,一见他三叔又连忙把得色收起,杨禹也知道对他不能太假以颜色,免得他跑去开染坊,等他下马见礼后,便正色地说道:“花架子摆得勉强还能看,到底能不能打,还得到了战场上才知道,杨志,我看你颇有得色啊。”
“没有,没有,四叔,我哪有得色”杨志连忙疾口否认,说到这,他突然一激灵,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一样,“四叔,是不是又要开战了是不是这回四叔你无论如何得让我们上,否则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嗯你怎么就没脸见人了”
“四叔,整个秦州就我这四千人脱产,您是不知道,每次全军大比武,我们拿第一别人都不服,还说我们是吃白饭的,四叔,我们四千人脱产苦练为的是什么呀不就是为了在战场上摧锋破阵,斩将夺旗吗这回你要是再不让我们参战,我们可真是抬不起头来了。”
杨志一边哀求,一边给薛青使眼色,薛青也连忙说道:“杨校尉说的没错,每次传来使君在关中大败敌军的消息,将士们都激动不已,恨不能随使君征战杀敌,这次若有战事,使君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们机会,否则对士气的打击将难以估量。”
“没错,没错,我们苦练大半年,天天盼着上战场,若是……”
“你给我住口,谁跟你说又要开战了”
“没有吗四叔,你可别诳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就让我们先上,薛长史,你嘴巴利索,你来说。”
“行了,少在这里炸刺,你也知道,你爹和你三叔一直都不赞同我把这四千人交给你,其他人嘴上没说,但心里多少也不以为然,所以,你最好别给我丢脸,否则我也保不了你,到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回你爹跟前端茶倒水去吧。”
让杨志回去天天给他爹端茶倒水,那还不如把他杀了,但杨志也知道杨禹说的是事实,因此一直以来都憋着一股劲……不对,听四叔这话,还真有准备开战的味儿。
“四淑……”
“滚一边去,刚才的账还没跟你算呢。”杨朗一声喝,杨志只得乖乖缩到一边,但那眼中的小火苗却是快成燎原之势了。
杨禹随后又查看了夜校,以及士兵思想教育的情况,他问得仔细,看得认真,足见他对这一块的重视程度不下于士兵训练情况。
薛青的做法和其他各军差不多,同样是通过夜校、说书、戏曲等形式对士兵进行思想教育,虽然效果不错,但没有太多新意。
看完之后,杨禹对薛青说道:“这样吧,你把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这几天先跟我回上邽吧。”
薛青猜测杨禹又准备私下给自己一些指导,连忙应道:“喏!”
杨禹让薛青来给杨志做这个长史,是经过反复思虑的,杨志性格跋扈,别人来做这个长史,很难笼得住他。薛青不仅箭术超群,而且当初薛家堡在危难关头,她一个女子挺身而出击退强敌的经历足以让许多男人汗颜,同时她身为女子,又天然不缺柔性的一面,男人在优秀的女性面前通常都会比较收敛,同时又爱在女性面前争强好胜。杨禹就是充分考虑这些因素,才决定让薛青来跟杨志搭档的,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回程时,杨禹问一直沉默的卫长安:“老卫,你对这四千人怎么看”
卫长安想了想说道:“训练得还不错,不过常言道过刚易折,使君给了他们太多的殊待和期盼,我看未必是好事,这容易导致他们难以接受挫折。”
杨朗立即附和道:“卫兄说的是,四弟,你将他们拔得太高,一旦摔起跟头来,后果只怕更加严重。”
杨禹点了点头,回头对薛青说道:“薛青,听到了吗如何让他们具有刚性和野性,又不失韧性和耐性,这也是你的职责,我需要他们不仅锋利,而且百折不挠。”
薛青一脸凛然地答道:“回去之后,我会立即加强这方面的思想引导,绝不辜负使君所托。”
此时左边的田野上,上邽军民在抓紧秋收,人声不断,笑语频传,而道路右边的山上草木葱茏,就在此时,山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山上草木欲折,大风携着草叶和浮尘扑面而来,让杨禹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嗷,嗷……
大风之中传来阵阵虎啸声,此起彼伏,杨禹他们的坐骑受惊之下,或人立而起,或是乱窜嘶鸣,一时大乱。
“郎君小心!”
紧跟在旁的小九突然大叫,只见山坡之上,竟有十数只猛虎从草木间冲出来,其中一只白虎体形尤其巨大,一跃数丈,竟是直扑杨禹而来。
“保护使君!”小九大喊,几十亲卫纷纷拔刀,奈何坐骑受惊后不受控制,根本没法冲过来护卫杨禹,场面更乱。
“大家快走!”杨禹连忙大喊,让大家先冲进左边的田野。
后边十数只猛虎已扑至,护卫拼命劈砍,但转瞬之间便有护卫被猛虎扑倒,被嘶咬得血淋淋一片。
这样的乱世,猛虎伤人是常有的事,但一次来十数只猛虎,这却不多见,悍勇如杨朗和卫长安,也不禁大惊。战马受惊之后,二人索性跃落地上,纷纷拔出战刀,斩杀冲来的猛虎。
“四弟你先走,为兄为你断后,快走!”
“使君快走!”
薛青在受惊的战马上临危不乱,张弓回射,一连三箭,皆中那头冲杨禹扑来的白虎,然而那白斑巨虎虽中三箭,却不曾倒地,反而更激发了它的暴虐,怒吼不绝,巨目如铜铃死死锁定着杨禹。
小九也匆匆弃马,来替杨禹阻挡巨虎,杨禹大惊,急吼道:“小九让开!”说着他双手一按马鞍,身体顿时腾空而起,人在半空中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剑光如流星般向巨虎射去。
白斑巨虎仿佛感觉到了杀意,一闪身向旁边跃出两丈,动作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它一闪开后立即再次长啸,其它老虎听了之后,竟纷纷向杨禹这边扑来,这一情景让小九等人肝胆欲裂。
杨禹突然弹剑长啸:“何方妖人,竟敢驱虎伤人,还不速速现身!”
长啸之后,杨禹再次一弹长剑,剑身顿时发出一阵龙吟,如同一道电光般向白虎飞去,剑光一闪,白虎脖子下顿时鲜血狂喷而出,巨大的身躯撞在另一只老虎身上,一同翻滚在地。
“杨禹小儿,还记得我飞天虎否”
曾经在独龙岭被杨禹生擒过的匪首窦敬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从山林中走了出来,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乍看上去仙风道骨,但微垂的双目中却透出一股凌厉之色。
“杨禹小儿,我师伯亲自下山为我师傅报仇,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薛青恨他这一副嘴脸,长弓一挽,三箭连珠向窦敬高疾射而去。那老者大袖一拂,薛青的三箭竟被轻易拂掉,还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光是这一袖挡三箭的功夫,足以说明老者的不凡。
“杨禹,我那二弟虽不成器,也轮不到你来动手,杀人偿命,今日……”
“我日你娘,你他妈的算老几!”突然遇袭,许多护卫丧命于虎口之下,死状之惨早已让杨禹怒不可遏,他咆哮一声,长剑如电光飞出。
老者大袖再拂,想把飞剑拂掉,结果哪曾想那飞剑蕴含着澎湃无比的力道,瞬间刺穿他的大袖,继续向他的咽喉射来。
老者倒真是了得,火石电光之间竟险险避开了,不过长长的白须被剑锋削去了一小撮,随风飘在空中。
“小儿找死!”老者被落了胡子,勃然大怒,他双目暴睁,几个结印打出,大袖连拂,山野之间顿时风色大变,狂风呼啸,尘土飞扬,一时间竟遮蔽了天空,让人如坠沙尘暴中,便是那些老虎,也惊得嗷嗷乱窜,再顾不得伤人。
地上飞沙走石,一些小树也被连根拔起,无数的石块和树枝便如漫天箭雨,呼啸着向杨禹射去。
“倒是比凌天绝高明不少,报上名来,留你个全尸。”杨禹双臂抱圆,交叠的拇指飞快地互转,忽然一声长啸,向他飞来的无数石块树枝突然像是撞到了山壁上,瞬间爆碎成一片尘雾。
老者大惊,身影电光飞射而下,手上几枚铜钱甩出,在空中飞旋,如同一个飞轮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向杨禹射来,杨禹的身形瞬间幻灭,转瞬之间却见尘烟中一只大手仿佛如来神掌出现在老者面前。
老者怒吼一声,双掌全力拍出,呯!一招硬碰硬,掌风激荡,尘土飞扬,老者倒飞出去,杨禹也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紧接着他再次闪身而上,老者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掌便掴到了他的脸上,啪!左一下,啪!右一下。
老者想躲避,想反抗,可怎么也躲不过那只大手,脸上被不停地左右开弓,把他的仙风道骨抽成了猪头狗骨,惨不忍睹。
老者此时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让他几乎忘了疼痛,他凌天震在崆峒苦修了一辈子,数十年的修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怎么可能这小子莫非是神仙下凡不成
“一把年纪你活到狗身上去了,有话不会好好说,你竟驱虎伤人,老子今天不把你打个一魂出窍二魄飞天,我就不姓杨。”
老者被抽得踉踉跄跄,飘飘欲仙,一口老牙早已飞得满地都是,不堪羞辱的他突然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靠,老匹夫,老子还没打够呢,你竟敢自断筋脉而亡,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去喂狗!”
赶过来的小九第一次见自家郎君如此暴怒,都有些吓到了,“郎君,郎君!”
杨禹这才停下来,他转头寻找,却哪里还有窦敬高的那厮的身影,呸!杨禹狠狠地吐了一下口水,小九发现他吐出的口水中渗有血迹,显然刚才那全力一掌,让他也受伤了,“郎君,你怎么样,伤势如何”
杨禹答非所问:“派人给我搜,把刚才那厮给我搜出来,对了,我三哥和老卫呢,怎么样了”
“郎君,三郎和卫将军没事。”
“行了,先搜搜这老匹夫,然后找个坑埋了,受伤的兄弟要立即救治,牺牲的……”说到这,杨禹心里一阵难过,他是亲眼看见,一些护卫被老虎撕咬,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死得太惨了,这也是他如此愤怒的原因。
“郎君放心,牺牲的兄弟我会妥善安葬的,郎君还是先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