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用晚膳了。”绿漪道。
虞枝恍若未闻,一味沉默,半靠
榻头的小几上放置小型冰鉴,方方正正的冰块上冒出白色冷雾气,袅袅飘升,浸染虞枝的小脸,使其脸色显出几分不正常的霜色。
虞枝
绿漪和绿萝面面相觑,不由想到这半月来宫里
要说如今这后宫谁的风头最盛,当属柔仪殿的两个美人,御前侍疾,荣光无两。
成佑帝素来宠爱虞贵妃,现
这段日子,宫里议论不止,流言蜚语
无形之中,虞贵妃
陛下到底
虞枝脑海中回忆不久前成佑帝对那两位美人的解释。
虞枝信了,很快忘记这件事,可是如今他让进宫不到三个月的美人侍奉
她想了一日,都没弄明白什么来,她感觉自己好像钻进一个牛角尖,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心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心情略酸,且微妙。
而且这半月,都不见成佑帝龙体有好转的消息。
“娘娘。”绿漪再次唤道,这次终于叫醒虞枝。
“怎么了”虞枝侧首。
绿漪道“该用晚膳了。”
虞枝蹙起秀眉,脸上写着毫无食欲,摆手道“撤下罢,我没胃口。”
任谁看皆知虞枝心情不太好。
“娘娘几乎一日没进食了。”绿漪道。
“我无事,不饿,我知道你们顾忌我的身体,可我真的不饿。”见虞枝态度坚决,绿漪和绿萝急
大致过去小半时辰,姜璟到访,过来时袍裾带风,步履沉稳。
姜璟面色担忧,直言道“母妃,儿臣听说您今日都未进食。”
虞枝稍作愣神。
因成佑帝卧病修养,故而姜璟这半月来政务繁冗,忙到都脱不开身,虞枝遂让他暂时省了请安,专心处理手中政务。
近来黄河不少地区出现旱灾和洪水,有的地域甚至闹起饥荒和蝗灾,姜璟日夜奔波,身心乏术。
因上回四皇子一事,朝廷处置不少旧官,新补上去的官员很多都是寒门出身,虽天资聪颖,可对事务仍不太熟悉,还要勤加学习。
同时姜璟重用寒门,即是变相
虞枝道“不过是小事,你现
“对儿臣而言,您的事即是大事。”姜璟端量虞枝,眼神充满关切,他道,“假如儿臣连您都照顾不好,害的您贵体有恙,又何以治天下”
“母妃提不起食欲,那可以用一碗粥么不然儿臣实
“我知道了。”再让姜璟说下去,虞枝都忍不住认为自己不吃饭是大错特错。
姜璟眉眼舒开,立刻吩咐绿漪,不多时绿漪送进来一碗糯米粥,姜璟端到虞枝面前。
虞枝接过玉碗,舀起细粥小口地吃。
姜璟提醒道“您小心烫。”
虞枝垂睫,眼中情绪起伏,极轻地“嗯”了声。
粥很甜,温度刚好,温意从舌尖流连至心尖。
自姜璟长大,很多时候虞枝都觉得姜璟才是长辈,而她是受他照顾的小辈。
虞枝遏制不住生出一点歉意,明明是姜璟母妃,却要受他的呵护。
想到这,虞枝停下舀粥动作,对姜璟道“好了,令容,我会吃完粥的,你回去罢。”
姜璟却是摇头,眸光似潺潺溪流,淡笑道“无妨,现
姜璟惯来说一不二,虞枝没办法改变他的注意,只能不了了之。
虞枝无奈地继续吃粥。
等她吃光粥,姜璟一手递给虞枝白帕,一手接过空碗,再叫绿漪过来拾干净。
姜璟道“母妃,儿臣这些时日太忙,一时忽略了您,儿臣深感抱歉。”
虞枝揩去嘴角粥渍,飞他一眼,柔声道“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还需要你的照顾吗”
姜璟出神半晌,冷不防道“宫里的事您莫要放
虞枝顿了顿,心口安定,她展颜一笑,道“好。”
今日虞枝异样,只是她不适应,没有做好准备。
毕竟她当了太多年的宠妃,心境尚未完全转变。
虞枝踟蹰片刻,问道“都半月了,你父皇他还病着,到底什么时候才好”
姜璟掂量道“约莫还要静养一月。”
“您若是担心父皇,不如去看看父皇”
虞枝抿抿唇,脸色犹豫,手指蜷缩。
姜璟不着痕迹地直视她,许是殿中烛火明明灭灭,致使姜璟的眼珠看上去晦暗不明。
鸦雀无声。
末了,响起虞枝清婉的嗓音“还是不了。”
既然成佑帝有人衣不解带地照顾,虞枝便没必要再去凑了。
话毕,虞枝偏头,远远望着前方几上尚未绣好的玉带。
姜璟见虞枝侧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姜璟挑了一下眉。
玉带是虞枝要送给成佑帝的生辰礼,虞枝的绣工很好,但她已有经年未拿起过针线了。
半晌,姜璟提议道“假若您心里仍不放心父皇,不如放天灯为父皇祈福,如何”
天灯即孔明灯,是人们寄托愿望、许愿祈福的载物。
过去的每一年,
虞枝生母与姜璟母亲的忌日
思念亲人时亦会放天灯,为亲人写上祝福语,虔诚希望他们
这十年,虞枝从未回去省过亲,仅通过寥寥无几的书信。
“好,可是现
“来得及,儿臣做一盏便好。”
“你还会做这个”
“当然,从书上学过,略知一二,且儿臣也做过不少,手法不说娴熟,还过得去。”
虞枝惊讶之余叫人去准备孔明灯的材料。
等材料上齐,两人去了外殿,姜璟坐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竹篾,指骨微微凸起,透出几分强劲。
“不能让你一个人来。”虞枝欲意帮忙。
姜璟道“母妃为儿臣打下手便好,竹片锋利,儿臣怕刮到您。”
看着姜璟娴熟的样子,虞枝悠悠了即将伸出去的手,她对怎么做孔明灯是一窍不通,也怕自己帮倒忙。
思及此,虞枝惭愧,似是有感而
姜璟一听,道“母妃切莫妄自菲薄。”
说着,姜璟撩起眼皮,眼中溢出恰到好处的孺慕,声音正正经经“
“儿臣倍感荣幸。”
姜璟的直白令虞枝略感羞赧,不知道该回什么。
就这么安静下来,姜璟专心做手中活计。
不多时,姜璟做好底盘,底盘上放好可燃烧的松油,他又把竹篾扎成方架,再糊上白色宣纸,举止优雅悦目。
不像是
一盏茶凉透的工夫,姜璟做好一盏简朴细的孔明灯。
“您来题字罢。”
笔墨已备好。
虞枝接过孔明灯,打量孔明灯的样式,愣了愣,忽然觉得熟悉,她想起过去送到她面前的孔明灯,某个想法
“从前你送给我的孔明灯都是你亲自做的”虞枝仰头看姜璟。
姜璟沉吟道“嗯。”
虞枝眨了一下眼睛“那你去边疆那两年我到的孔明灯也不会是你”
这些年,每次虞枝给亲人祈福时,都是东宫那边送来的天灯,虞枝觉得天灯样式好,也扎实,便一直用着。
即便有两年姜璟去了边疆,东宫仍不忘送来天灯。
虞枝始终认为是姜璟吩咐东宫的匠人做的。
“是儿臣做好后差人千里送回来的。”姜璟平叙道。
虞枝张了张口,愕然又茫然。
“该题字了。”姜璟轻如春日流水的声线唤醒虞枝的神智。
“嗯。”
“有劳你了,令容,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姜璟道“母妃现
虞枝无奈道“你呀。”
起初送天灯只为讨好虞枝,拉近他和虞枝的距离。不过最初的天灯不是他亲手制成,他可没工夫去做那种事。
为达目的,姜璟是从方方面面讨好虞枝。
不料后来,虞枝自作主张,自以为善意地为他母亲放天灯,为他祈福,甚而拉着他一道放天灯,次数多了,姜璟就不喜欢虞枝用旁人做的孔明灯了。
此事不该假手于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拿起书,费心钻研,再而动手制作天灯
姜璟记不清了。
虞枝拿起蘸饱墨水的笔,
“好了,可以放灯了。”
姜璟神思拉回来,朦胧灯光下,温馨宁静,虞枝的背影纤弱又柔和,如一块天然去雕饰的美玉,令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沉溺
姜璟笑了。
他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与虞枝的第一次见面,她就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她没直接表示,只是口中念喃几遍“姜无”,随即就给他改了字。
虞枝不知道,当时姜璟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的不喜欢。
“以后你就叫姜璟了。”
虞枝怕姜璟不知道“璟”字为何,特意用笔写
玉之光也,高贵、耀眼、祥瑞,是寄托美好期许的一个字。
姜璟内心嗤笑,对此无感,面上努力挤出一抹笑道“多谢母妃赐字。”
十三岁的姜璟还不会笑,整个人阴沉沉的。
听到陌生的“母妃”二字,年纪轻轻的虞枝呆呆地看着姜璟。
姜璟觉得她又天真又蠢又耀眼极了,刺得他心里很是反感厌恶。
从此以后,姜无改名唤姜璟了。
虞枝拿着孔明灯与姜璟来到殿外。
天空漆黑,零星残光,树影飘忽,冷清寂寥。
抬头望天,姜璟把火折子递给虞枝,虞枝用火折子点燃天灯中间的松油,火舌冒出,她慢慢放开它。
眨眼间,天灯便迫不及待腾空而上,飞向寂寂天穹,照亮寂静的黑夜,像是要变成长夜最闪耀的一颗星星。
时间有限,姜璟只做了一盏,一盏也已足够。
虞枝闭目合手,真诚地祈祷,只愿陛下早日安康,无灾无难。
她专注地许愿,而身后的姜璟则将目光放
姜璟捏了捏指腹,无声轻念自己的名字,来来回回
现
“您的期望一定会实现的,父皇很快便会好起来。”
姜璟清润的嗓音自耳畔响起,虞枝睁眼,一抬目就撞进姜璟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瞳色比这长夜的颜色更加浓郁深邃。
见虞枝回头,姜璟露出无可挑剔的笑。
虞枝没有注意到一些细节。
比如姜璟没有给自己做灯。
比如说姜璟面色如常,脸上没有表露出一点儿子对父亲的关心担忧,他只是
出了明光殿,姜璟即刻派人去把孔明灯射下来烧了,就当做是送别成佑帝的践行礼罢。
以表儿子的一点孝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