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昭到了正屋等着,屋内空荡荡,连个凭几软囊都不见,她跪坐了一会,腿就麻了。

除了脸色不大好看,眼眸冰冷无波,一言不
张九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便淡然回了视线。
谭昭昭注意力却
“看甚”张九龄开口问。
谭昭昭被
眼前却闪过,
彼此都看过,打平了。
张九龄似乎哼了声,便就一言不
谭昭昭肚子饿了,正欲问朝食,千山与眉豆端着食案进了屋,摆放
韶州种植稻谷,平常会吃些大米,各种饼依旧是他们的主食。食案上摆着炊饼,毕罗,杏酪,一碟清脆的菠薐菜。
菠菱菜不常见,谭昭昭这些时日多吃冬苋菜,胡芹与腌渍的薤。
能吃到新鲜的菜蔬,谭昭昭很是高兴。毕罗热气腾腾,一股蟹黄的香气传来,她肚子就更饿了。
张九龄未动,谭昭昭伸到毕罗上的木箸,犹豫着停
先前他说吃不下,千山照样送了朝食进屋。谭昭昭思索了下,放下了木箸。
张九龄端起他食案上的杏酪,放
谭昭昭看得莫名其妙,“这”
他是吃不下,还是不吃杏酪
张九龄举止斯文,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头也不抬道“食不言寝不语。”
既然如此,谭昭昭便乐滋滋下了,他不吃,她就不客气了。
杏酪只有一小盅,香浓甜美,吃过蟹黄馅的毕罗,
食案上的饭菜,谭昭昭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之际,见张九龄早已用完,正静静坐
谭昭昭脸微不可查红了红,端起千山送上的清水漱口,掩饰住了尴尬。
张九龄起了身,往外走去。谭昭昭只得跟着起来,她的腿跪坐久了,刚起到一半,就咚一声跌坐了回去。
张九龄回转身,无语盯着她片刻,大步走回来,按住她蛄蛹的双腿“别动。”
有力的手指,一下下按
“九娘做事很是专注认真。”张九龄漫不经心道。
谭昭昭不解“啊”
张九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里含笑。
谭昭昭脸红了红,暗暗瞪了他一眼。

张九龄幽幽道“这点力气,可走不到长安啊”
谭昭昭喜不自胜,倏地抽回腿趴下来,歪着头去看他,确认他话里的真假“大郎答应带我去长安了”
张九龄垂眸望着眼皮底下雪白的面孔,他定了定,屏住呼吸别开头,不置可否起了身。
谭昭昭腿得到了缓解,翻身灵活爬起,跟上追问道“大郎若是不回答,我就当是答应了。”
张九龄不搭理她,迈腿走进了东屋的书房,道“吃饱喝足,该做事了。”
书房宽敞,书架上堆满了书卷,布轶中装着十枝书轴,轴上垂落着木制书签,上面写着书卷名。
张九龄从最上面的书架上,搬了书卷往外走去。谭昭昭不明所以,跟着要去搬,听到他道“你别动,出来帮着晒书。”
谭昭昭回手走出屋,千山已
张九龄将书轴小心翼翼打开,搭
书轴纸张泛黄,用药水处理过,用于防潮防蛀虫。
不过韶州天气湿润,前些时日的回南天,墙壁都浸了一层水珠。天气一放晴,张九龄就迫不及待开始晒书了。
晒书并非放
张九龄规矩要求繁多,晾晒的书轴,须得按照书架搬出来的一样,按照书签分门别类,次序不能乱。手脚还得轻,仔细弄坏了书。
谭昭昭被张九龄不时纠正,指挥,没多时就烦了。
看到袖手立
莫非先前那碗杏酪,是要她做苦力的报酬
明明有人手,他偏生要自己来,还要拉着她一起
谭昭昭暗自腹诽,性格还真是古怪
张九龄放下书卷,再来查看谭昭昭有无出错,他将两卷书调整了位置,气息沉了些,道“用心”
谭昭昭站
张九龄见谭昭昭气鼓鼓瞪圆了眼,不禁轻笑出声,道“做这点事就觉着累,长安千万里,恐怕连梅岭都翻越不过去。”
谭昭昭才不会被忽悠,道“翻越梅岭与晒书是两种不同的累,晒书是劳心,翻越梅岭是劳力。我宁愿劳力,亦不愿劳心。”
张九龄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是我想左了,你去歇息吧,余下的我来。”说完,转身回了屋。
眉豆蹬蹬瞪跑上前,焦急地道“九娘,你怎地忘了,大郎向来不允外人碰他的书卷。”
谭昭昭愣住,怪不得千山没上前帮忙。而她,已经被他归为了自己人。
张九龄搬了书卷出来,眉豆忙退了下去。谭昭昭默然片刻,走上去取书卷,手却被推开了。
“你去歇着。”张九龄淡淡道。
谭昭昭手僵
张九龄不理会谭昭昭,只管进进出出忙碌。木架很快摆满,他前后查看了一遍,进去净房洗漱。
谭昭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廊檐的木板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她干脆坐下来,靠
“千山。”徐媪的声音传来,谭昭昭忙坐直身望去,看到她提着食盒进了院门,千山迎了上前。
徐媪一打量,哎哟了声,“大郎
千山答是,接过了食盒。
徐媪心疼地道“娘子担心大郎朝食没用好,吩咐我拿了些点心来。大郎晒书劳累,我得回去与娘子说一声,得给大郎补一补。”
徐媪急急忙忙离开了,这时张九龄换了身衣衫出来,谭昭昭忙起了身,冲着他讨好地笑。
张九龄淡淡瞥了她一眼,对上前请示的千山道“放进去吧,去库房取软囊,胡床胡塌来。”
千山放下食盒走了出去,张九龄负手进屋,谭昭昭犹豫了下,跟着走了进去。
食案上放着金乳酥,金黄油亮,散
张九龄提壶倒茶,不咸不淡道“辛苦你了,多用一些。”
谭昭昭讪笑,与他那样盘腿坐着,双手接过加了葱姜的茶汤,道谢后放
张九龄顿了下,很是敏锐问道“不喜欢吃”
谭昭昭道“我没做事,还不饿。”
张九龄掀了掀眉,凉凉道“九娘劳心,如何就没做事了”
谭昭昭想了下,干脆直接赔了不是,“是我的不是,大郎莫怪。”
张九龄神色缓和了些,微笑道“能屈能伸,九娘是能做大事之人。”
又被嘲讽了,谭昭昭忍了又忍,伸手去拿杨梅。
杨梅看上去紫红新鲜,吃起来酸中略带些甜,谭昭昭吃了一个,就没再去碰。
张九龄放下茶盏,将金乳酥推到了谭昭昭面前,缓缓道“你先前说,我能考中功名,前途无量。这句话不对。”
谭昭昭眨了下眼睛,不解望着他。
张九龄道“考中进士,与前途并无多大的干系。朝廷选官,并不看中科举成绩。”
他的声音平平,面色如往常那样沉静。
谭昭昭感到说不出的滋味,她只看到了历史上张九龄的成功,并未深思过,他能位极人臣之路的艰辛。
大唐国力强盛,天下英才不知凡几。
如今朝廷派官,主要还看门第,以及举荐。
张九龄不过是来自偏僻贫瘠的韶州寒门,
“故此我要早些入长安,这条路,崎岖坎坷。”
谭昭昭明白,张九龄所言的崎岖,并非赶路的辛苦,而是出人头地的艰难。
张九龄涩然道“九娘,你莫要看,不好看。”
谭昭昭沉默了半晌,问道“大郎为何要走这条千辛万苦之路”
张九龄声音沉静有力,答道“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谭昭昭鼻子莫名酸楚,他有报效家国的凌云壮志,往上爬的姿态,并不好看。
他那般骄傲,他不愿有人看见。
能对她说这些,估计他已经了全力。
那她呢
这辈子,就要永远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