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堇摔下板被浪卷走的过程不过短短两秒。
接下来的几秒内,海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像刚刚看见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傅容介意识到不对,丢下手机,推开从方才起就一直站在旁边不走缠着要联系方式的男生。
他爆发力强的优势得以应用,扑进海里时,岸边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游泳对他来说到底是门新技能,他再怎么焦急也快不到哪儿去。
几次冒出海面换气时,视线所及之处依旧没有贺堇的踪影。
傅容介再一次将头脸埋进水里,被水压迫的胸腔几乎要炸开一般难受。
他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贺俞沙哑的喊声。
但被唤的那个人仍然瞧不见行踪。
傅容介呛了几次水,眼睛揉的有点发红,偶尔和海里潜泳的人撞上也没注意避开。
稍停顿之后,就又往更深处去找。
海面的浪渐渐小了声势,粼粼的金色水光跳跃闪动。
他再浮上海面时,周围游泳的人只剩寥寥一两个。
傅容介眨落了眼睫上挂着的水,匆忙转过方向朝侧面看。
急速的旋转让人分不清方向,连上下的界限都开始模糊。
他忽然听见右后方有并不明晰的咳嗽声。
傅容介很久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心跳如擂鼓,心脏搏动的每一个瞬间,神经都在极度地绷紧。
他不知道回过头会惊喜还是失望。
耳边逐渐出现了鸣声,他有些听不见了,连嘈杂的海浪声也是。
转过身的瞬间,又一小波浪涌过来,载着人沉浮,浪花扑打人的鼻唇。
傅容介几乎有点无法喘息,额间发梢的水不管不顾地向下滑,小小的一股水流覆盖了他半边的眼睛。
但他在看清那方向的人时,就顾不上这些了。
他朝那游过去。
贺堇抱着长板漂在起伏不定漫无边际的水面,力竭地往回划水,看见熟悉的人影时眯起眼仔细辨认。
但刚想出声,就因为喉管里呛进去的一点水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看到傅容介游过来,既惊喜又慌乱地向后拨动水流,水波借助力带动着他朝前而去。
但他显然错估了傅容介的速度,在紧张地挪动几米后,眼前猛然溅出水花。
贺堇翕张着嘴唇,没等出声,就蓦地被抱住。
那力度很大,紧拥着他不放,按压在他肩胛处的手几乎要把他往怀里狠揉进去。
耳边呼吸声急促又惊惶,紧贴着的胸膛砰砰地快速震响,吵闹不堪。
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地空了,贺堇又咳嗽起来,傅容介才慌张地松开他,低头查看他的情况。
贺堇从没见过小学弟狼狈成这样。
成年之后,傅容介明明每次见面都显得从容又得体。
偏偏现在这样子贺堇小心打量着他携着水珠的微颤睫毛,散乱湿润的发尾,与发白的脸色相比显得嫣红的嘴唇和眼角。
他有点难以自控地心跳加快。
“贺堇。”
他听见小学弟喑哑着嗓子唤他。
“我没事。”贺堇笑着想安抚他,扶着板子亲了亲他的侧脸。
傅容介双手揽抱着怀里的人,视线一错不错。
贺堇低头咳了两声,尽量放柔了声音,语气轻松地解释,“刚刚遇到一个很小的离岸流,就被带远了。还好我知道得垂直离岸流方向游其实挺省力,而且冲浪板有脚绳,不会溺水的。”
傅容介显然也听说过离岸流,眉头紧蹙。
离岸流速度快的能有八米每秒,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贺堇看他不高兴,又忙着哄,“真没事,你看这边离岸也不太远,我真的很快就游出来了。”
傅容介视线朝后一瞥。
岸已经渺远地看不清了。
“”
贺堇按着他的肩凑过去亲亲他,想转移话题,笑着问“你不是游泳不好吗都游了这么远,在水下不害怕么”
贺堇看他僵直着唇线不说话,只得忙着亲,又忙着哄,余光里瞥见傅容介眼底发红地盯着他,才迅速收回视线。
他垂眸亲到唇角时,忽然被再次用力搂抱住,嘴唇被封堵探入。
这过程毫无风度可言,仅仅是单方面的掠夺侵占。
贺堇被缠得凶了,逐渐软了筋骨,几次连长板都难以扶住。
在他呼吸开始艰难时,傅容介才缓了攻势,短暂地分离开后,温软柔和地吻着他。
唇舌顺从心意地交缠,贺堇睁开眸,低声叹了一口气,脱了力般靠在傅容介肩颈处。
他稍侧了脑袋,看到相隔不远的地方,贺俞探出身影惊喜地朝他招手,在看清两人的状况后又骤然停住了朝前游的动作。
海上由明转暗,太阳西斜。
几近桃红以至酒红的天空慢慢蜕成透着薄光的暗紫时,一众人已经在喧嚣不止的海浪声中,在路边的烧烤店里,吃完了黄昏退潮赶海时捕获的海产。
店家又搬上啤酒和烤串,说了几句热情的地方话。
“你少吃一点”贺俞拍开兰琮伸向烤串的手,“说好谁赶海捞的少就得少吃,你就摸了两个青口贝”
兰琮用手肘顶开他的胳膊,快准狠地拿回一串肉,“我认真找了运气差又不会找能怎么办我眼神又不好,说什么沙子上的呼吸孔,我压根一个没看见”
而且凑热闹赶海的人不少,好几个高手拎着小篮子满载而归。
能给他这个淳朴的内地人留下什么好的
他已经很努力了。
“不行,规则是怎样就怎样,你自己也答应过的你就吃点花生米得了”贺俞坚持道。
杨睦怕他们俩又掐起来,说“我找的多,算兰琮吃我的那份。”
“你不能篡改规则”贺俞不同意,“要是都这样,那刚刚比了半天有什么意义”
他才是真正低头认真找了半天,兰琮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得叫游手好闲
“你看着我”兰琮放下串,突然道。
“干嘛”
“是不是很好看”兰琮摆弄了一下头发,眨了眨妩媚如丝的眼。
“”
这是什么问法。
“我就问,我能不能靠这张脸吃饭”兰琮问得铿锵有力。
“唔”
贺俞正被问得发懵,还在犹豫时,杨睦突然推开他的脑袋,“别看了。”
“他惯用这招。”杨睦拿了根鱿鱼串堵上贺俞的嘴。
“啊”贺俞不明所以。
“竞选主席时,他就在台上厚颜无耻地说了这句话。”杨睦说。
“然后竞选成功了。”
“”
对自己的长相非常有自知之明且十分骄傲的兰琮抬头挺胸,“那又怎样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贺堇在旁边撑着桌子笑了半天,连忙打住他们,“不吵这个。都是为我压惊来的,所以我请客,随便吃。”
本来兰琮几人安排了别的活动,因为他落了水,才留下来陪他。
他回去冲过澡,换了套干爽的棉质衣服,现在吹着海风惬意地眯着眸子,早把下午的事抛之脑后。
贺俞不满意,“既然是给你压惊,那当然我们请”
傅容介看了他一眼,“吃的我刚刚已经付过钱了。”
“你”贺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现在对傅容介的感情很复杂。
下午他哥落水的时候,这人紧张成那样,可见是非常在乎他哥的。
多个人关心贺堇其实没什么不好。
贺俞咬咬牙,“那我付酒水随便喝”
怎么着他也不能在这方面输过去。
找他哥的时候就已经输过一回了。
那会儿他急的晕头转向,不知道怎么的找错了方向,转了一大圈才找回来。
不然他肯定是第一个找到他哥的
好在他哥没什么事,心态也好,看着没半点后遗症。
倒是傅容介上岸后好像难受了好一阵。
兰琮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招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打啤酒。
“你能喝得下这么多吗”贺俞眼皮抽了抽,鄙夷道。
兰琮晃晃食指,“小意思。”
兰琮试图重新活跃起气氛,赶走几小时前的惊险恐惧。
“光喝酒多无聊,我们玩点游戏,输了就罚”
随后,他们从几个手机游戏如你画我猜,玩到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
说它简单,是因为兰琮添了条游戏规则,不想说不想做就自罚一杯,尊重每个人的自主选择。
周围猜拳打游戏的人多不胜数,论分贝他们居然算是相对不吵人的一组。
圆桌上,绿色的酒瓶晃荡着折射的光线,缓缓停止转动,瓶口指向飞速选了真心话的兰琮。
贺堇坐他对面,想了个问题。
其实原本是随口提的,但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些在意原书剧情。
“你暗恋过谁”他问。
兰琮挑眉,“暗恋还真有。”
他乐呵呵转起瓶子,直接准备开始下一轮,“我暗恋过我高中班长。他话真的多,人又有意思,总能跟我聊到一块。”
贺堇挺惊讶地“呜呼”一声。
贺俞好奇追问,“那怎么没在一起啊”
兰琮瞪他,“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酒瓶哗啦转动,再次停下时,瓶口指向了傅容介。
傅容介刚刚选过一次大冒险,被要求给微信里第一个联系人发位置共享。
那人是个曾经合作过的企业家,关系寡淡。
傅容介改选了罚酒。
因此这次就选了真心话。
杨睦懒怠想问题,也抱着点膈应谁的想法,问了和刚刚贺堇一样的话。
“你暗恋过谁”
兰琮突然激动地一拍桌子,“这个我也想知道高中的时候我就听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一桌子人同时齐刷刷地看过来。
贺堇也有点好奇,歪着头看。
傅容介看向贺堇,见他已经有了点醉态,敛下眼眸。
这种酸楚的暗恋其实并不适宜摆在明面上说。
“我还是自罚一杯。”傅容介说。
其余人纷纷失望地缩回脑袋。
大抵天道好轮回,酒瓶再次转动就对准了从未被选中的杨睦。
傅容介看着他,掀起唇角道“一样的,你暗恋过谁”
杨睦和他对视两眼,忽然沉闷地举起杯,咕咚咕咚地灌酒,玻璃杯很快见了底。
他站起身转瓶子,“下一个。”
这回贺俞有点惊了,瓶子还在转,并且已经徐徐朝他指过来时,他忍不住问杨睦,“你居然有暗恋的以前半点看不出来啊难道是大学的”
杨睦觑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低下头,又用余光淡淡看着他。
瓶口指向贺俞时,因为对面缺了个人,兰琮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贺俞被他笑得瘆得慌,“干嘛不会还问这个问题吧我要是有暗恋的,早告白成我对象了”
兰琮“切”了一声,“不问这个。我问你”
他两手交错抵在精致的下巴处,“如果你以后谈了对象,但你哥不同意怎么办”
贺堇一愣,没想到能扯到自己身上,摇着手说“除非对方作奸犯科,我鼓励自由恋爱。”
但贺俞的性格他是看明白了。
反派原文里抢兰琮,多半带了点胜负欲的性质在,论多喜欢应该是没有的。
他脑子里暂时没有那些粉色东西。
贺俞摊手,“这问题简单。我哥要是不同意,说明这人不行啊,我听我哥的。”
兰琮听得直摇头,“见识了,哥宝,下一个”
贺堇听完直乐。
一直没作声的杨睦却沉了点脸色。
贺堇没乐完,就顿住了。
半秒后瓶口对准他,他被兰琮犀利提问。
“你和我哥在一起,谁追的谁什么契机”
贺堇的目光下意识地往身边的傅容介身上飘。
两个当事人都有些僵持地安静了一会儿,耳朵冒上热气。
周围的吵闹都好似停滞了一瞬。
“我喝。”贺堇点点头,仰起脖颈灌了一杯。
他把酒杯放下,伸手将桌子正中的酒瓶拿开,“不玩这个了,我们玩别的吧。”
兰琮也识趣,不追着问,“行,那接下来玩什么”
“成语接龙”
傅容介低声开口,眼角染着笑,“接不上就做二十个俯卧撑,做不完就罚酒。”
或许因为他们闹得有点久了,夜色渐深,海边晚风降了温;又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喝得多了,不愿意再玩复杂的游戏。
很快一桌人就通过了这个提议。
贺堇知道傅容介提成语接龙的来由,抬起眉头,半询问地看向傅容介。
您好,您有事吗
傅容介垂眸,试探地捏了捏他的手,眼梢弯翘,安稳的笑意在眼眸里晕染开。
贺堇多看了两眼,实在受不了他乖巧的样子,只能随他捏。
兰琮坐在面朝门口的位置,现在海风灌进来,已经有些冷了,虽然气氛还是一样热闹。
兰琮搬着椅子换了个位置,坐到贺堇旁边。
“开始吧,我先来。”
“先定个字。”
“那就海。”贺俞说。
兰琮低头思忖,“那先来个浪漫的,海枯石烂。”
又补充道“感觉烂开头没什么成语啊,那就同音字也行吧。”
贺堇借着酒气,笑着道“有的,烂醉如泥。”
傅容介接“泥牛入海。”
杨睦“海誓山盟。”
“盟”贺俞懵住了,“这有词儿吗”
又盯着杨睦,“你就不能说点简单的”
兰琮嘘他,“不行就做俯卧撑”
“等等等等”贺俞伸出五指,另一只手捂住脑袋,“盟ng,对了蒙混过关”
兰琮双眼圆睁,“这能算”
这能是成语
杨睦翻出手机百度,而后拿给他看,“还真是。”
兰琮“”
接龙继续。
“冠冕堂皇。”
“黄道吉日。”
“日复一日。”
“又是日。”兰琮扶着腰笑。
杨睦接道“日以继夜。”
贺俞“那,夜以继日”
兰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杨睦“其实也可以。”
贺俞点头,“我这出国几年,成语能记清多少,已经很厉害了”
兰琮叹气。
好在接下来的画风就正常了不少。
从“日积月累”开始。
累牍连篇,翩若惊鸿,洪水猛兽,受宠若惊,惊涛骇浪,浪子回头,头昏眼花,花里胡哨,少见多怪。
其中杨睦因为头一回没答出来,做了俯卧撑,因为有点醉,没做完,只能喝了酒。
贺俞也没答上来一回,老老实实做满了二十个。
“怪力乱神。”兰琮接着新的一轮。
他酒量意外的好,半点醉态不显。
贺堇眼前有点晕,察觉这当地酒的后劲有点大。
“神乎其神。”他接上。
“神魂颠倒。”傅容介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避免他支着脑袋的胳膊碰到桌上的酒渍。
“倒”杨睦顿住了,想不出来。
贺俞看他眼神已经颇为朦胧,站起身说“到此为止吧都不早了咱们回酒店。“
“我能想出来”杨睦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看了他一眼,“倒背如流”
贺俞顺口接了句,“流离失所。”
兰琮“所作所为”
贺堇“为所欲”
嘭咚一声响。
结结实实的撞击使得桌子都震了两震。
“这就倒了”贺俞惊了,低头看着脑袋磕在桌子上的杨睦。
贺堇也奇怪,“他明明看着挺深藏不露的居然最不能喝。”
“那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傅容介理平了衣角站起身,“我来叫车。”
兰琮撸起袖子,“老杨和我一个酒店,我送他回去。”
贺俞蹙眉,“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扛得动吗咱俩一起吧。”
贺堇坐上车时,脑袋里已经有点迷糊。
但神思还算清醒,只是想不起一些事情,又对另一些事情格外执着。
这种时候让他认路回家还是没问题的。
他自认自己现在的状态,比起酒吧那次要好的多。
那会儿,他完全是强撑着,秉着负责的态度把小学弟送回了家。
下了车,贺堇看着小学弟来牵自己,没伸手,自顾自进了酒店电梯。
傅容介很快跟进来,但没有贸然靠近。
封闭静谧的空间里,贺堇将心里的一些问题在舌尖碾磨了一遍,最终没忍住,问出口。
“你暗恋过谁啊”
他看到学弟怔了下,似乎十分意外这个问题会从他嘴里问出来。
他看学弟准备开口,但他却突然不想听了。
贺堇皱着眉丢开了这个不讨喜的问题,截住他的话头小声问“现在还喜欢吗”
傅容介匀着呼吸,学着他小声说“现在喜欢你。”
贺堇挑眉看着他,“我比他优秀”
“嗯。”傅容介轻声笑。
他嗓音冷且厚的质感,注定了这一声笑会麻麻酥酥地灌醉人的耳朵。
“那好吧。”贺堇揉了揉发热的脸。
勉强能原谅这点了。
他想起问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自己之前的感情史一片空白,这一方面和贺俞如出一辙。
他不能半点不介意他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到了房门前,贺堇拿着房卡,又看向走到另一间门前的傅容介。
那边叮铃铃地响了一声提示音。
傅容介按住门把手往里推进时,忽然瞧见身侧落下人影。
他打开门,将房卡插入卡槽,才问“怎么了”
“我还有问题。”贺堇说。
傅容介目光扫过他眼下薄透的皮肤上的一抹润红。
显然是有点喝醉了。
“明天再说你得好好休息。”傅容介拘束地收回目光。
“我就一个问题。”
“好。”傅容介略微紧张起来,呼吸微屏,等待他的提问。
“刚刚的成语接龙。”
贺堇横眉冷对厅里厅气,像个查岗的领导,“轮到你了,但你没有接。你得接个词,不然得罚。”
傅容介已经确定他有些醉了,无奈道“你喝醉了。”
“我没有。”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这回真没有。”
“好。”傅容介被他逗笑了,让开步子让他先进来,总不能一直站门口,“你接的词是什么”
他现在已经有些明白贺堇喝醉后会有的状态。
就是霸道。
思维既广又直。
像个执拗的霸王,只能顺着话伺候。
“为所欲为。”贺堇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十分机警地提出条件,“不能重复我的词。”
“为所欲为”傅容介偏了偏头,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低眸将腕表取下放在客房桌面,“我接不来。”
“怎么会”贺堇满脸的不信。
傅容介在读时,全科优秀,没有短板。
贺堇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横放着几张a4纸和一支钢笔。
他习惯性拿起钢笔在手心里转了两圈,身体朝后抵住桌沿,“为民除害为人师表为非作歹,不都可以嘛”
傅容介看他拿起那支笔,神色不明地走近他,“还有呢”
贺堇不明白他哪来的勇气反问他提出的问题,“你自己想。”
“为人师表,表里不一。”傅容介将手搭在桌面,又轻轻敲了敲,继续说“为民除害,害人不浅。”
他看着贺堇,抬眸道“我答完了,是不是可以给我加一分。”
贺堇老神在在地转着笔,曲起手臂筋骨朝后撑着,撇唇,“怎么加”
傅容介视线缓缓下滑,落在他手上的黑色钢笔上,“你写在我身上。”
贺堇应了。
这是个很稀松平常的要求,并不难做到。
贺堇打开笔帽,笔夹的银色漆面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白芒。
贺堇下意识地停住动作,朝笔夹上看了一眼。
“这上面刻了hj。”贺堇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
“嗯,你的名字。”傅容介又靠近了一些,弯腰俯身。
借着角度,掩住眼瞳中兴起的光。
“写吧。”他说。
贺堇看了看笔,没去细想这是什么时候刻的字,只是咕哝了一声,“小心思挺多。”
一边打量着小学弟,寻找能写字的地方。
他视线转了个来回,扫过傅容介外露的小臂,又瞟过他锁骨下方平坦的一小片区域。
再往下就是衣料里紧覆着的一层肌肉。
贺堇迟疑了两秒,拉过傅容介的胳膊,他将笔尖触上锁骨下的肌肤表面,挥动几笔。
“还要继续吗”傅容介低垂着眸,看着他问。
贺堇犹疑了一下,同意了。
在“1”洋洋洒洒地向下蔓延,以至于贺堇不得不扯开了他的领口时,手里的笔骤然被夺过。
温热的吐息匆忙地落在他唇上,身侧撑着桌面的宽大手掌轻搭在他敏感的腰臀间。
短暂的亲密后,贺堇听见扶着他的人轻声说,“好像瘦了。”
贺堇无意识地舔了下湿润的嘴唇,“忙你的公司累到了。”
傅容介笑了下,低眸亲在他泛着绯色的耳根,带出暧昧的吻声,“想要什么补偿”
贺堇阖了下眼睛,又扑动着睁开,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上次在车上。”
“嗯”
“你手机藏起来不让看,你让我看看你当时在看什么就行。”
傅容介有些微诧异地看着他,“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
“我记性很好。”贺堇面露精明道。
“那,那晚的事呢”傅容介将他扶抱起来,坐上桌面,“记得哪些”
贺堇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想。
一些回忆一闪而过。
他盯着瞧了瞧傅容介微微滑动的喉结。
不算很糟糕的记忆。
只是最开始,他脑袋晕,看到什么都是旋转的,硬逼着压根没动的傅容介让他不许动。
他渐渐定了神,却看见小学弟的喉结不断浮沉。
他厉声喝止却没有用,一着急就咬了上去。
初心明明只是让他不要乱动
傅容介看着他呆住,垂下眼皮去亲吻刺激他回神。
舌尖酥麻黏腻,带着一丝银色的涎水分离时,贺堇低垂的目光落在傅容介紧窄的腰腹处。
他那晚昏了头,只因为傅容介在酒吧时玩笑了一句“腹肌还算大块”,伸手便去确认真伪。
事实和手感证明,腹肌确实练得不错。
贺堇是个很讲求公平公正的人,当时晕着脑袋还不忘记义正言辞地说“光我摸你显得我占便宜,你也摸我好了。我摸哪,你就可以摸哪。”
失控是从他无意中将手贴在小学弟脸侧时开始的。
目光对接的那一刹那。
贺堇至今觉得可能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火花。
莫名其妙地开始亲吻,翻滚。
他实在负有很大的责任。
他也不知道自己醉酒后会撩人,会流氓似的还理直气壮。
因为以前没有发生过。
好像是碰到了傅容介才这样。
“想起什么了”傅容介看向低着脑袋,眉眼落下浓深阴影的贺堇。
他向下配合着他的角度,看到他微颤的瞳孔和熟透了的脸颊时才笑着抬起他的下颌。
他们四目相对。
傅容介垂了眼,拇指上移,揉捏他偏肉感的下唇。
将唇瓣揉搓开了,又顿了顿,将食指和中指前端的指节分别探进他口中,裹缠上汁液。
他神色正经的很,又天生的脸皮冷白如玉,贺堇哼了一声,握住他作怪的那只手的腕骨,朝后靠了靠,脱离开来。
“学弟。”贺堇瞄过他濡湿的指尖,“你在想什么。”
“”傅容介眸底深暗,和他对视。
“为什么伸进来”贺堇专注地看着他,顾不上发烫的脸颊,“你其实想伸进哪里”
傅容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颇惊奇地端量他。
贺堇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连忙偏开视线。
傅容介低低地笑开,长直的手指探过来,指腹摁在他胸前的衬衫衣扣上,剥脱开。
“明知故问。”他说。
“我”
傅容介却不让他说话。
他一只手揽在贺堇腰后,另一只手顺着衣料褶皱滑下,很快没进衣摆里,探向从方才起就察觉到异样的地方。
“你晚上海参牡蛎这类助长阳气的东西吃了不少,还喝了酒。”傅容介沉声说着,指腹揉摁,听见细碎的低喘,“现在一点撩拨都受不了。”
“你打算这副模样回自己房间”傅容介低头亲了下他泛红合拢的眼尾。
贺堇突然被揭穿自己的问题所在,不满地双手推抵着他,“你今晚话有点多,学弟。”
“你醉了之后也是。”傅容介抓过他的手腕亲了亲,“你不能再像这样喝醉了。”
“撩了人又不负责,这是我认识的那个贺堇么”傅容介说。
贺堇手指瘫软地收拢起来,嘴上倒一点不松懈,“什么你认识的我本来就这样,这世界上有几个正经人”
“不都是假正经。”贺堇紧抿着唇,抑制着发出其他声音。
“也对。”傅容介笑了下,双手托着他的腰朝自己靠拢。
“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嗯”贺堇满头雾水地哼出一声疑问,却在下一秒察觉傅容介的动作时,连忙抵住他的脑袋,慌乱道“我没说要做”
他刚刚许多话都是随意发挥胡言乱语,没什么由头,有的只是单纯为了逗逗学弟。
现在拱出了火才开始慌。
傅容介半蹲下身停在他的耻骨处,解开他运动短裤上的抽绳,“会先让你舒服的。”
贺堇推开他,不断朝后移动,“那也不用这样”
“学长”
贺堇听着他软和下来的声音,看向那张深邃惑人的脸。
不得不承认,傅容介天生就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
更何况此时揉乱了头发的学弟,看着像个漂亮乖顺的大型犬。
但眼睛里,隐晦地流露出白天找到他时才涌现的脆弱感。
“这段时间我一直忍着的。”傅容介见他松动,双臂轻易地将人抱起来,放到身后绵软的床铺上。
他挺着腰,单手将上身的t恤扯拽下来。
俯身时问他“你想我当个和尚”
是透着股抱怨和质问的问句。
贺堇“”
夜色渐凉,屋内的温度却不断攀升。
迷乱中被翻过身时,傅容介从身后抱着他,在他耳边絮絮低语。
“你后颈最突出的椎骨这,有一颗小痣。”
“锁骨边缘也有一颗褐色的细小的”
“你怎么这么会长”
“嗬”
贺堇蜷缩着被握住腰,听不清他所说的话。
细汗沿着相贴的皮肤向下滑落,他眼前也逐渐被洇湿了视线。
“别做了”贺堇指节扣进床单,呜咽着说,声线都是抖的。
“那你别喘。”傅容介倚靠在他颈侧,“我受不住。”
“你这说的,是人话”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喘。
贺堇闷着脑袋想忍住喘息,可很快又被傅容介撬开唇齿逸出。
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却依旧在不停地朝更深更稠密的水泽陷落。
力竭昏睡过去时,他隐约听见傅容介低哑着嗓音轻声对他说话。
“那晚我像在触摸一场梦,生怕一用力梦就散了。”
所以那一次,贺堇身上除了私密地,没留下半点痕迹。
“倒是你,牙口挺好。”
“今天的牙口也很好。”
贺堇有些想睁开眼,想对学弟说不要趁着他睡着吐槽他,但他的眼皮实在沉重,半点也抬不起来。
刚恢复意识时,贺堇从眼缝里看见窗帘未掩住的角落漏着明亮的天光。
他渐渐适应光线,缓慢掀开了眼。
贺堇一点一点撑起身,伴随着记忆回笼,浑身筋骨反射弧极长地感受到酸痛。
皮肤倒还算干爽,应该是清洗过了。
伴随着动作拉扯,哈着气的嘶声不受控地逸出口时,贺堇低眸瞧了一圈身上的印迹,又调转视线去看一侧沉睡的傅容介。
视线描摹过他的眉眼轮廓,贺堇忍不住想。
这就是恋爱吗
自己居然没有很想打他。
贺堇低头,将傅容介放在他腰侧的手小心地挪回去,然后往床头柜上一堆乱糟糟的衣服里抽出一件白衬衫。
慢吞吞往身上披挂好,贺堇抬起不像昨晚那么酸软的手臂,穿进衣袖里。
但扣第一颗纽扣的时候就遇到了阻碍。
傅容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长臂一捞,不容抗拒地将他拉回到怀里,埋头蹭他的颈侧,带着点鼻音模糊地问他,“你怎么又想跑”
“”
贺堇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给他留下完就走翻脸不认人的印象的,只能回答“我没有跑。”
他嗓音从未有过的沙哑。
“被我捉住了当然这么说。”傅容介搂着他,“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贺堇怀疑他有些赖床的毛病,因为他现在有些像个抱枕。
“我都没忘。”贺堇试图扯开他的手臂。
他昨晚的酒喝得并不算多,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断片。
“真没啊。”傅容介半闭着眼箍住他的手,另一边的手指却逐渐向下滑落。
贺堇僵了一下,而后听见傅容介低声说,“还很软。”
那只放肆的手的主人斟酌着和他商量,“不做些什么是不是有点浪费”
“”察觉到被某样晨起反应抵住,贺堇试图脱离他的钳制,但无果。
昨晚他就知道了。
学弟的臂力惊人,耐力也比在球场上可怕。
贺堇挣地有些累,只能尝试着谈条件。
“你把你上次藏着看的视频给我看。”
车里避开他那一次。
傅容介没想到他的求知欲好奇心重到了这种程度,只得亲了亲他颈后,扶起他平滑紧致的腰,“那个你真的看过了。”
默认条件谈崩,贺堇又挣扎起来,抓着他牢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背。
“那不做了。现在不早了,我这个时候出去还能和贺俞在海边散散步。”
傅容介连忙将人拥紧了,调整着姿势,哑声道“一会儿就给你看,别着急。”
“”
贺堇连指尖都瘫软着懒怠再动时,才等来了傅容介所说的视频。
贺堇半垂着眸看着手机屏发呆。
他在思考,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好奇。
长达几分钟的新闻类视频里,他短暂地被镜头捕捉到三四秒。
还是在两年前。
他家里的企业被采访的那一次。
“我说是案例,现在信了”傅容介神色餍足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很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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