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重生之东宫有梨树 > 第四十三章 真相渐近
    这一句话,宛如当头棒喝,我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圣上知道了?圣上全都知道了?”



    “圣上知道唐云忠必然进过杨府,然而杨府里最重要的那封信,你们确实已经藏好了,这世界上除了你我仨人外再无知晓之人。”



    “你怎么会知道那封信!”



    我下意识问出口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所有画面逐渐相互联系起来,最初的灯光,半夜的鼓声:“杨府鬼祟的传闻并非机缘巧合,而是你们刻意制造出来引我们去看的?那你们知道那封信!”



    既然他们知道那封信,那么未必不可能是……



    “十年的东西,假装也装不出来。”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微微摇摇头,“我确实先你们一步发现了这件事情,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知道真相。”



    “是你,而不是你们千姓堂吗?”



    “我爹娘本是杨家下人,受恩于杨氏。当年杨氏被满门流放,我父亲为报答素日里的恩情,便跟着流放车队走了十几日。只可惜后来到了吐蕃便不可随意出境,才会将他们跟丢。后来父母便加入了千姓堂,为的就是找出杨氏当年为何会遭此灭顶之灾的证据。”



    “你爹娘现在何处?”



    “均已经过世多年了。”



    “你也一直在调查杨家的事情,后来你是如何发现杨府里面的秘密的?我唐云忠翻进去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父母去世后,我便在千姓堂其他兄弟姊妹的帮助下独自生活,老堂主是光明坦荡之人,他待我如同亲生儿女一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不过在此期间无论我如何探查都找不到门路。后来机缘巧合下我接手了刺杀太妃一事,才终于借着这件事情发现了一些端倪。温贤太子正玄门兵变本就是皇帝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当时杨太妃深知寻常做法已经难以保全温贤太子性命,才会拜托千姓堂最后帮她一次。”



    “太妃之死让天下悠悠众口议论纷纷,圣上也不得不放宽对恪己大人的处罚。从这一点上看来,你们确实救了恪己大人一命。”



    黑影动了动,他鬼魅似的身影在夜色中晃动着:“太妃临终前嘱咐我,去北川,去杨府,那被关起来的杨府里面,藏着所有事情的秘密。”



    “秘密就是,活人祭祀延长寿祚吗?”



    “虽然我并没有找到更多证据,但是我想杨太妃的意思远远不止于此。乌兹国的秘密,至今无论是你还是温贤太子,都一无所知。”



    “子不语怪力乱神,其中的秘密不过是些蛊惑人心的话语罢了。”



    “那么你的经历又是怎么回事呢?你要如何去解释时间居然可以倒流回到十年前?”



    我沉默不语,事实上,我也确实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甚至我一度以为,那谨小慎微的十年不过是我自己的南柯一梦。然而,眼前的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他也和我一样拥有过去的记忆吗?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那十年,你究竟知道多少?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否拥有跟我一样的记忆。”



    他沉默了一会,微微叹了一口气:“试探我究竟知道多少吗?我要是无法说服你,你大概也不会相信我吧——许梨女官,你是太子的心腹内臣。在明昭太子登基后被提拔为六监掌事姑姑。后来广王叛变,你因谋害温贤太子而被处以枭首之刑……是这样的吧?”



    分毫不差,和我记忆里的世界分毫不差。



    “上一世你忙碌于讨好太子,所以根本没有在乎民间吧……你有想过在北川侯和镇远将军都已经去世的那种情况下,广王为何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杀入皇宫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当真以为那一切都只是机缘巧合吗?”



    “民间,百姓……”我沉吟片刻,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混沌沌。我想不起任何关于百姓的事情,上一世我总感觉仿佛一切都是在我苦熬十年后忽而顷刻崩塌,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却真的是一无所知。



    是啊,一个宫中女官,怎么可能去关心民间疾苦呢?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我这一世也不可能真正像现在这样熟知北川的民情民意,熟知粮食的供给和税收多少。



    “所以那被抹去的十年里,民间早就苦不堪言了,是吗?”



    那人沉默良久,最后微微撇头叹了一口气:“民间疾苦你定然比我了解,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多说许多了。但是唯有一点我希望你可以知道。”



    “什么?”



    “北川失守,整个琅琊郡都被匈奴十八单于瓜分,唐家军名存实亡。”



    “北川失守?唐家军名存实亡?这一切的源头,是唐云忠的死?”我思忖片刻后盯住那人,语气不由得焦躁起来,“他到底怎么死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唯有这件事情,唯有这件事情……我到现在都只能靠猜测!是不是唐竹兰!还是唐揆荣?我到底应该防着谁?你叫我过来就是提醒我这件事情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唐家害唐云忠之心早已有之,我既然能救得了周恪己,再给我一些提示,我照样可以救下唐云忠。你也好我也罢,我们穿过这溯洄而上的时间,不就是为了避免曾经的错误吗?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办?怎么才能保下唐云忠!”



    “我不能告诉你,一旦我告诉你真相,你反而会被干扰,甚至可能做出完全错误的判断。你必须自己找到那个杀害唐云忠的罪魁祸首,你必须自己去找到他。你都已经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这对你来说应该易如反掌吧?”



    我暗自啧了一声,被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故弄玄虚的态度弄得很是不爽:“……什么都不说,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提醒我注意早就注意到的事情吗?”



    “不,我当然有你需要的信息可以告诉你——许姑姑,你猜在原来的时间里面,北川陷落和唐云忠早亡,到底谁在前,谁在后?”



    我不屑地嗤笑:“当然是唐云忠死后北川陷落。且不说乾门关固若金汤、唐家军纪律严明,就是唐云忠本人,也不可能让北川在自己手上陷落,就是已经到了万般危急时刻,他也必然会和北川共存亡。除非……”



    我忽然愣住了,一个猜想在脑海中缓慢成型:“除非……唐云忠在此之前已经不是唐家军副将,无法临阵讨敌。”



    那黑影并没有回答,只是沉浸在夜色中,像一抹盯着我的鬼影一般。



    “上一世,唐云忠有去调查杨家的事情吗?上一世的唐云忠,难道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吗?”我着急地对着他喊了出来,“进入杨府知道当年秘密的事情在上一世也发生过对不对?唐云忠其实上一世就知道了杨府的秘密,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我的一切质疑都仿佛石头砸入了古井无波的水面。



    很久以后,我才听到他慢悠悠的声音:“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只有依靠许姑姑自己的力量去查出真相了。”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黑影借着月色,又要潜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稍等,我还有一句话。”我忽然叫住他,“你知道袁豺对吧?那个带着两个妹妹孤身前往北川的少年,你们千姓堂曾经利用他做传声筒试图暗杀江樵。”



    那黑影一愣:“……不错,是有这么个人,听姑姑这么提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千姓堂往日的做法,但是即使那少年不以为意,我却知道你们是将其作为诱饵意图使计划更为顺利:你们故意让他散播消息,拉拢乡里,甚至与我联系,将其置于危险之中。”我小幅度摇摇头,“一旦袁豺出了意外,你让他两个妹妹如何生存?他自己大好的人生又为什么要赔给你们的宏伟大业?以这样取舍鲜明的方式对待无辜百姓,你们又与那些世家大族有什么区别?”



    那黑影在沉默中似乎上下仔细打量着我:“利害关系我们已经和那少年说过,他是自愿要介入这个计划的。没有人威逼利诱。”



    “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他一个见识有限少年而孤的庄稼人如何对付得了你们那张巧舌如簧的嘴?这话你们骗别人去可以,拿来糊弄我却不行。今日你们既然可以为江樵之事蒙骗袁豺,明日你们未尝不会因为更大的仁德之举拿恪己大人、唐小将军作筹码。”



    “我知你们有心与我合作。既然是想要合作纵使做不到开诚布公,也不能满肚子自己的算盘打得响亮。如此,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们?”



    那黑影思考片刻,对我一拱手:“某,谨记于心。”



    话音未落,只听风声窜过林中惊起一阵深林鸟鸣,那黑影须臾已然消失不见,徒留下树影幢幢,照在凉亭的石阶之上。



    ·



    “真的不多待了吗?”游莲叹了一口气,帮我添了一杯茶。我俩在王府的后院说话,今儿游莲盘着一个坠马髻,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明亮广袖裙。明明和成亲时候比起来也就差了十多天,却总感觉她仿佛成熟了不少,“六殿下这才成婚几天,他就向圣上请旨,希望能加封王爷为广王,统摄岭南两广一带。”



    我安慰她:“这是好事啊。”



    却没想到阿梨确实比起原来不好骗了许多:“好事?我看未必!眼下太子请旨后首先就是以岭南边境南人作乱为由,让王爷早些去封地。依我看,恐怕是借着这个由头让王爷早早离开京城,好留他一人在京高枕无忧吧。”



    我是真没想到,眼下那个天真烂漫的阿莲居然能读出这么多心思:“封王是必然的,既然有了封地,那么离京赴任也是理所当然。纵使这是太子的算计,但是能到自己的封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游莲叹了一口气,模样颇为惆怅:“之前王爷也这么劝我的,但是,倘若明年我们真的要去广王在岭南的封地,那就真是天南海北,不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呢?无论如何,一定会再见的。”我忍不住笑起来,摸着发髻安慰她。



    我本以为这话会像平时那样囫囵吞枣地糊弄过去,毕竟游莲从来都是喜欢安稳的,她不像我,有种过度刁钻的执着。平日里但凡能够这样大概也许过去的事情,多半也就大概也许过去了。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就在我给自己剥桔子吃的时候,好一会没说话的游莲却忽然开口了,“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我刚刚剥开橘子,才放了一片在自己嘴里,忽而被她问愣住了。



    游莲紫葡萄一样大而且圆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望着我,我被她眼里那种不加掩饰的好奇吓得一愣,下意识居然避开了目光:“什么时候?说不准吧?”



    “阿梨,之前你说的,说我们肯定不会像那些闺中好友一样,一辈子见不着的。但是你不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又怎么知道呢?”



    “我?”我愣了一下。



    ——我知道?我能知道什么?眼下我自己就是乱麻一团,什么都弄不清楚。



    然而,当我对上游莲的目光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此刻我不能再哄她了。我自己知道,我不再是那个做什么都权衡利弊畏首畏尾的许梨,阿莲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埋头做饭的游莲了:“我也不清楚。”



    “因为广王和北川侯是否能回到京城,这件事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抓住游莲的手,微微皱起眉,“但是,如果他们一起努力,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很远的。但是在此以前,我们要各自忙碌好自己的事情,因为唯有做好应该做的,才更有可能回来!”



    游莲拽着我好一会没有松开,最后才默默点点头:“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