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昔年真相
其实原本都要睡了的,不过阿畴看希锦兴奋激动的样子,也就随口问:“什么办法?”
希锦:“你不知道,之前我不是搜罗了好一批话本吗?”
阿畴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话本?”
希锦:“结果那些闲杂书中,就有一本叫奇技淫巧的,便提到了让枯木逢春铁树开花的法子!”
她兴致勃勃:“如果我们用这个法子,让我们府中的铁树开花了,你说,那得是天大的好事了吧,事情传出去,草木开花了,再把司天监那些人叫来,算一算掐一掐,说个吉利话,应个什么兆头,咱们沾光,官家那里也高兴——”
越说越兴奋,直接从被窝中坐起来,手舞足蹈了。
阿畴忙问:“所以什么法子?”
希锦很有些得意:“我记得,说是用粪土,诸如牛屎马尿,再加上一些火药搅拌起来,用开水浇进去,让那粪土发酵,等这养料成了,下面先铺金银花和防风,之后浇上去,那枯树都复春的,更能让铁树开花!”
阿畴:“火药?”
希锦:“对,火药粉,我也没试过,当时看到觉得好玩,想着回头试试,但后来就忘记了。”
阿畴略沉吟了一番,道:“火药粉便是硫黄焰硝,用这硫黄焰硝可以让牛屎马尿发酵,那忍冬和防风可清热解毒,疏散风热,若是一起用于树木——”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又觉有些奇怪。
倒是可以一试。
希锦:“先拿别的树试试,若是那树木不死,且果真有奇效,再用于铁树就是了。”
阿畴:“好。”
只是事机密,万不能让人知晓,于是阿畴找了心腹,暗地里寻了一棵树来试,却也不声张,只是将那粪土换了,让那园丁浇给枯树
希锦道:“便是传出去,那又如何,左右也是粪土,难道我们的树还不能浇一些好粪土吗?粪土浇树,天经地义的!这不叫作弊,这叫好生照料!”
阿畴笑:“是。”
按照希锦的那个办法,如此给一棵枯树浇了两三日之后,果然见那棵枯树似乎有嫩芽冒出。
这个方法果然是奏效的!
希锦松了口气,觉得不白折腾。
阿畴也觉得似乎可以一试,不过阿畴素来心思缜密,自然不能轻易让别人窥探了这办法,于是先吩咐下去,只说如今入了夏,树木繁盛,也该浇水,然后特意找了粪水来,只不过寻常树木用的是普通粪水,而那铁树的粪水被置换过,用了火药粉发酵过的粪水。
他又另外安排下去,让人私下给那铁树并另外几棵树分别用了忍冬和防风。
他做事小心,这些都是分不同时候由不同的下属来做的。
“把各步骤都拆解开来,这样纵然有心人想窥之,也不可能窥到全貌。”
希锦听着这个,拍手叫好:“好!”
她的阿畴,做事果
然缜密周到。
事关重大,再小心也不为过。
因为这铁树的缘故,希锦自然添了几分心思,每每想过去看看,不过又怕频繁去看,倒是引人怀疑。
这一日和阿畴提起来,阿畴道:“要不然这几日干脆去外面游玩,或者住到庄子里,算是避暑。”
希锦一听,便觉得妙。
到时候这铁树开花,自然不能由自己来发现,那样显得就有点不太对。
最好是自己夫妻二人都不在,底下人发现了,告诉他们,他们才震惊,匆忙回来,这样方显得天衣无缝!
阿畴听她这么说,便也笑道:“也好,我这几日抽时间陪着你和芒儿,去山中避暑三伏炎暑,赶上六月初六,是崔府君的寿诞,正好过去祭拜。”
燕京城外建有崔府君道观为显应观,每年内庭都会差使前往降香设醮,燕京城内贵戚士庶,也都会过去献香化纸。
这种日子,好不容易的外出,自然也兼行纳凉避暑之惬意。
希锦听着,道:“这倒是好,山中到底清凉呢,如今三伏天,整个皇城到底是人,我们府中仆妇丫鬟也多,我正嫌人多,觉得走到哪儿都热,去山里倒是自在。”
阿畴见她愿意,他也便过去找官家告假休沐三日,不过自然不好说是陪着自己妻儿纳凉避暑,只奏说赶上崔府君寿诞,要过去设醮,为翁翁祈福,保佑大昭国泰民顺。
这老官家年纪大了,难免想多,又被那噩梦所折磨,正是惶惶不可终日时候,竟已经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此时听到自己皇孙要为自己祈福,自然是感慨欣慰。
于是便赏赐了祭礼所用的币帛玉册各样物事,由着阿畴和希锦去山中祈福,并赐住在帝王行宫。
因得了圣令,这一趟出行自然更为惬意,沿途行人纷纷避让,一路畅通,过去了那崔府君道观,住在附近的行宫中,并过去崔府君道观祈福。
这一日,祈福毕,夫妻二人回去行宫,那行宫设在山中,门前古木参天,又有翠竹夹径,往里面走,却见湖水清澈,假山林立,那石隙间种了兰、蕙、虞美人、良姜等花草,都是稀罕品种。
阿畴见此,便道:“原应了你,到了皇城,给你寻一些稀奇花草,不曾想一直忙,也没那心思,如今过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们带回去府中。”
希锦却道:“干嘛要带回去,我们想看的时候就来这里看,左右这里都是由内府搭理,都不需要我们操心,只需要赏景,若是带回我们府中,还要额外再添置园丁仔细打理,那得费多少心思呢!”
阿畴听着,倒是有理,便也笑了:“那就不要了。”
两个人在这行宫中饱览这满园春色,阿畴又带着希锦出去行宫,去附近湖畔。
出了行宫后,却见山径崎岖,松杉密布,那溪水倚着山势蜿蜒起伏,远处可见柳荷绵延,更有萑苇丛生。
侍卫们是跟随着的,只不过隐在暗处,并不会搅扰了夫妻二人,两个人手牵着手,漫步其间,
偶尔间也能见三五行人,呼朋唤友的,聚在荼蘼架旁,隐在那丛苇之中,或泛舟或饮酒,倒是好不快活。
难得的惬意时光,夫妻二人泛舟湖中,看那婀娜柳影,嗅那清逸荷香,任凭阿畴牵着她的手,空着脚丫漫步在溪水中,吃那泡在山泉中的瓜果桃李,新鲜脆美,别有一番风味。
希锦便觉这日子实在享受,忍不住道:“要不我们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多美啊!”
阿畴:“待久了也没意思吧,新鲜几日倒是可以。”
希锦想想:“倒也是。”
一时又想起府中那铁树:“不知道我们的铁树怎么样了,能不能开花呢。”
阿畴望着远处那变幻的云:“能的吧。”
他顿了顿,道:“你知道为什么翁翁对立我为储君如此执迷吗?”
希锦:“因为你是前太子嫡子?”
阿畴:“司天监在我出生时便算过,我是水命,大海水,纳百川,聚诸水的,翁翁信这个。”
希锦:“竟是这样。”
阿畴:“这种五行之说,虽玄之又玄,但竟然有人信,那自然有所感应,我们的铁树开花,必是能成了。”
希锦听得晕晕乎乎的,她其实并不懂,也不太信,不过想想自己娘梦到的那什么锦凤,如今又应上自己的太孙妃之位,这么说,其实或许……竟是能信的?
阿畴:“别多想,静观其变吧。”
希锦笑挽着阿畴的手,偎依着他,低声道:“其实我最初时候,只想着,恨不得你早日登上帝位,这偌大荣华,才真真落到我们手中。”
阿畴听此言,垂眼看着怀中的妻子。
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四下无人,只有虫鸣鸟语,他们说的话,也只有夫妻二人能听到。
这自然是大逆不道的,不能让人听到的。
那偌大荣华要想落到他们手中,必是要老官家没了,这说白了就是市井间那泼辣败德的小娘子掐腰指着骂一句“你这个老不死的”,只盼着那老的死了,好谋取偌大家产。
他低声“嗯”了下。
不过希锦又叹了一声:“但是如今我和官家接触多了,又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人也挺好的……”
当然了,她也明白,所谓的好其实是因为现在官家对他们表现出慈爱的一面。
她是得了好处的。
但为什么得好处,她心里也清楚,帝王宠爱的背后其实都是深远的心思。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就难免矛盾,会不忍心。
毕竟那是阿畴的亲翁翁,那么大岁数的一个老人,眼睁睁地看着,也不忍心盼着他死啊!
阿畴听此,抿唇,轻笑了下,轻吻了一口她的唇。
他的希锦,只是他的希锦。
这个世上只有他的希锦,才能这么毫无顾忌、亲密无间地和他提起这些话。
因为他们所思所想,所要谋取的利益是共同的,是一致的,
彼此是无二心的。
他好,希锦才能好,谋取了帝位,也是要传给他们共同血脉的。
希锦哪里知道阿畴的心思,她只觉自己说完后,他竟不言语,竟只亲了自己一口。
她便推他胸膛,有些不满地道:“说正事呢!”
然而显然阿畴觉得,这就是正事。
他低首,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之后在她耳边道:“上次你说,还想再要个孩子,还要吗?”
希锦其实心里没底,不过还是道:“要吧?”
阿畴:“嗯,再要个孩子。”
他顿了顿,清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无论男女都很好。”
希锦:“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阿畴:“如果我们能有两个孩子——”
说这个,他其实是怕吓到她,但是以后身份不一样了,终究要有一些现实的盘算。
他的希锦,他要一直抱着她,不想有一天她和他渐行渐远。
他希望希锦是他的,永远和他一心,永远被他搂在怀中。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排除一些将来的隐患,其中之一便是,皇室争权夺利。
他的父母死了,因他祖父而死,但其实根本还是皇室兄弟阋墙。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希锦,他当然不能让希锦和他再次面临这种惨剧。
所以他永远不会要别的女子来破坏这一切,更不可能让别的女子诞下他的子嗣埋下隐患。
只是一旦处在那个位置,子嗣血脉便不只是一家之事,而是关系国本社稷,关系江山永固,终究要铲平许多障碍,甚至要以雷霆手段才能压下群臣上谏。
一个实在是太少了,若能有两个孩子,便能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如果能有三个就更好,不过也要看她意思,并看将来的安排,这些暂时是不能去想了。
希锦听到阿畴这么说,心里一顿。
他并没多说,不过她隐约明白了。
这感觉便有些异样。
她心里知道,他之所以会想到这些,其实是切实地在筹谋将来,不会要别的女子,只她一个,他是真真切切在想着该如何身居万人之上而不受这朝臣则宗室的裹挟。
这让人觉得踏实。
所谓的不要别的妃嫔,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空话,而是落在实处的。
离开行宫前,夫妻二人再次过去崔府君道观中,按照礼仪,在陪祀官及奉常吏的陪同下,清点叫唱着将诸物送入炉内焚烧,算是了结这次的祭扫。
这时,阿畴才传令下去,燕京城内贵戚士庶诸人,允准进入献香化纸。
希锦身为储君妇,依礼还要过去南遗门外燎炉祭扫,阿畴便暂过去观内后院,等着希锦祭扫过后,夫妻二人一同回去。
此时诸位陪祭官员已经离去,宫廷鼓吹也已经歇了,道观后院倒是清净。
希锦祭扫时,便让底下人安排
了,让那陈宛儿过去见见阿畴。
底下人自然吃惊?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不过希锦只是道:“随她吧。”
她把自家夫君卖了,卖了一盏茶,总该交货的。
而这时候,阿畴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负手而立,看着远处蜿蜒群山,想着接下来的种种。
谁知道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环佩铿锵之声。
阿畴并没在意,依然望着远处。
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殿下。”
阿畴淡漠地看了一眼,是陈宛儿。
这道观如今允了众勋贵家眷进入,不过都是严筛的,是以众侍卫并没多做提防。
只是阿畴依然没想到,这陈宛儿竟然过来这里。
他自是知道希锦的手段,纵然她没明说,但她一定拿捏了陈宛儿,让陈宛儿不敢作妖。
陈宛儿见这皇太孙殿下神情淡漠,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不免心中凄然。
她低声唤道:“殿下!”
这声音凄楚婉转,充满了祈求和不舍。
阿畴:“你看上去也不像十足的蠢人,何至于非要如此?”
陈宛儿痛苦地道:“我怎么了,殿下可以说说,我到底怎么了?”
阿畴:“刻意结交我的家眷,接近我。”
陈宛儿哀楚承认道:“是,我是故意的。”
阿畴淡看着陈宛儿:“我家娘子性情良善,对人毫无防备,你刻意结交,如今更是别有用心。”
陈宛儿连忙解释道:“可是殿下,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话,我听我爹爹提起,你拒绝了你我的婚事,我心里难受,不明白为什么,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才让殿下如此痴情相待,所以才过去茶社,认识了宁姐姐,之后又厚颜接近,不顾脸面,是,我是别有用心,但我所有的别有用心,也都是为了殿下。”
阿畴面色便浮现出排斥,微蹙眉。
陈宛儿睁着泪眼,看着阿畴:“殿下,我知道你对我有重重误解,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我,我对你绝无恶意,我如今也没什么别的想头了,我父母也已经要为我订亲了,我只是心中终究存着疑惑,若是不能和殿下当面说清楚,我——”
她叹了一声:“我怎么都不甘心啊!”
阿畴神情淡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只要一声令下,完全可以将陈宛儿拘拿下来。
陈宛儿听着,瑟瑟发抖,不过神情却越发坚毅:“皇太孙殿下,我只是想问问,想问问,可以吗?”
说到这里,她眸中泛起哀求来:“我知道我没什么可以拿捏殿下的,也知道太孙妃娘娘不喜我,若是她知道了,我必然万劫不复,但我还是冒着身败名裂的可能来求见殿下,只求问殿下一句话,只是一句,我死也瞑目了。”
阿畴:“什么意思?”
陈宛儿:“难道殿下不记得我了吗?殿下或许不记得我,但我却一直记得殿下”
阿畴漠然:“我不认识你。”
陈宛儿苦笑:“殿下,当年太皇太后寿诞,我曾经因为被虫咬了而哭啼,是你给了我那块猫儿眼宝石哄我,我可是至今记得。我一直以为这一生这一世我都不会再见到你,没想到殿下归来,我替殿下高兴。”
阿畴蹙眉间,也是回忆起了往事。
他眉眼间泛起一丝怀念,喃喃地道:“……原来那个小娘子是你。”
陈宛儿自然看到了阿畴眸间的动容,她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她心跳加速,趁热打铁:“是我,殿下,我确实刻意和姐姐结交,但我并没别的心思,我其实很喜欢姐姐,姐姐性情温柔善良,容易亲近,很好相处。”
阿畴却淡看陈宛儿,道:“我的娘子如何,这和你有关系吗?”
陈宛儿一怔。
她没想到皇太孙骤然变脸。
阿畴神情漠然:“我娘子性情纯真,对人毫不设防,容易受人蒙蔽,你刻意接近,存着不轨之心,陈家娘子,望你谨守本分。”
陈宛儿自是万万没想到:“殿下,你——”
她咬唇,眸间瞬间泛起泪来:“殿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可知道这些年有多难受吗,你走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但是我一直记挂着你,一直盼着你能回来,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很高兴,所以我祈求我爹地允了我这门婚事,如果我们在一起,我爹地一定会助你的,我也是为了你好,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却遭你如此厌弃,更没有想到大娘子她对我误会重重!”
她说到这里,看阿畴神情冷沉,眼神幽深,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不免心中忐忑。
不过她心里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没了这次机会,从此后她估计连看他一眼都不能。
她当下试探着道:“殿下,你想过吗?以大娘子的性情,她将来坐上那个位置,她怎么可能容得了其他女子,我是愿意称她为姐姐,与她娥皇女英,可是她呢?说句不当讲的话,她真的只为你好吗,她心里记挂着哪个?她如今哄着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荣华罢了!”
谁知阿畴一道目光冷沉沉地射过来,锐利冷漠:“关你什么事?”
那陈宛儿被他这样一扫,心中微惊,险些站都站不稳了。
阿畴:“你叫她姐姐,那也得看你配不配,你配吗?”
陈宛儿听得这话几乎不敢置信。
她完全不明白,这皇太孙分明是英明神武的,他这样的人中龙凤是如此睿智锐利,但是谁知道这样的人物,遇到希锦那样的人,便仿佛糊涂了一般,简直如同被那妇人下了咒!
她愣愣地看着阿畴,半晌才喃喃地道:“殿下,可是殿下,当年你送我这块玉,我一直收着,你送我那块宝玉,你——”
她一直觉得,殿下对她是有些心思的,纵然那时候年纪小,可是那少年清冷的眉眼,那好听的语气,那送给自己玉石的体贴,她一直记得,会记一辈子那种。
从此后,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那少年,再也走不进去第二个。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取出那块自己一直贴身放着的玉,含着泪道:“殿下难道忘记了?”
阿畴的视线落在那块玉上,他似乎有些触动,便伸出手来。
陈宛儿心中泛起希望,忙不迭将那块玉放到阿畴手中。
阿畴拿过那块玉仔细看着,看得颇为认真。
陈宛儿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其实她记忆中的皇太孙一直都是那个小少年,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打扮精致矜贵,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华。
如今这么看着,她真切地明白,他长大了。
长大的他五官依然俊美精致,像是用工笔细细描摹的,不过肌肤却很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这样绝无仅有的俊美郎君啊!
他在看着那块玉,那块他亲手送给自己,被自己贴身放了很多年的玉。
陈宛儿的心在颤抖,无法抑制地颤抖。
这时候,阿畴却抬起长睫,之后,漠然地将那块玉扔给了陈宛儿。
陈宛儿仓惶接住,有些期待地看着阿畴。
阿畴看着陈宛儿。
陈宛儿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她觉得这好像是皇太孙第一次把自己看进眼睛里,她甚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存在前所未有地有了重量感。
这让她的两手发颤,心也跟着发酥。
阿畴却终于开口道:“你对我诸般打算,我并不想领情,我要你为我操心这些了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陈宛儿一怔,她喃喃地道:“殿下,你——”
他看了那块玉,难道不是想起了曾经吗?难道就没有对往日的眷恋吗?
阿畴道:“我看到这块玉,想起来我母亲,她说我性情略显孤冷,对人不假辞色,要我学着一些,恰好看到你哭泣,便教了我那些话,让我学着去做,我照她说的做了。”
说到这里,他眼底泛起一丝惆怅的追忆:“只可惜,我就是我,而后来,我母亲不在了,我也并不能成为她希望的那样人。”
陈宛儿听得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阿畴。
她记忆中那个温柔备至清风朗月的少年,原来,原来从来不存在,而自己在心里一遍遍回想着的那些话,竟都是前太孙妃教出来的?
阿畴淡看着陈宛儿:“所以你一直向往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只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人。”
陈宛儿半晌无言。
良久后,望着那皇太孙远处的背影,恍惚中想着,这么多年,自己错付了,果然是错付了的。
大梦一场,她终于可以醒了。
希锦回来道观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陈宛儿。
她看到她神情呆滞木讷,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她倒是不纳闷,意料之中。
她只是道:“好了,我交货了,我们两不相欠。”
陈宛儿苦笑一声:
“娘娘,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看她言语勉强还算诚恳,而且泪涟涟,看着挺可怜的。
希锦也就道:“可以,不过我也没多少时间。”
陈宛儿:“就几句话。”
希锦:“嗯。”
于是她便领她过去了凉亭旁,一时命人送上茶水,她淡声道:“说吧,怎么了?”
陈宛儿沉默了一会,便跪了下来。
她低垂着头,道:“我给娘娘赔罪,是我错了。”
希锦见此,都是有些意外。
陈宛儿:“过去是我想错了,我太过自以为是,因为那么一件事,想多了,以至于陷入迷障十几年,如今大梦醒来,才知道自己太傻了。”
她咬唇道:“往日许多事,也曾给娘娘添忧,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以后——”
她便说不下去了。
希锦见此,叹了一声。
其实要说多讨厌这陈宛儿,她也不至于。
她心里很明白,阿畴若是到了这个位置,肯定会有无数的勋贵都谋算着,想将自己家的女儿塞过来,也会有人为了讨好他,会寻找天下罕见的绝色来诱惑他。
甚至就连那些附属小国都会进献美人儿来攀附交情。
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是防不胜防的,也是他们注定要面对的。
区区一个陈宛儿,这只是刚开始,相对于以后那些为了权贵攀附的,陈宛儿至少还有着几分单纯和真心在。
人家只是误会了,也没做什么穷凶恶极的事嘛。
当下她也就道:“罢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也不必提了。”
她想起自己还握着人家的贴身小物,想着要不要还给人家,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瞬。
都拿了,干嘛要还?
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一时陈宛儿拜别而去了,待这里陈宛儿走了,阿畴也过来寻她,正好夫妻二人一起乘坐檐子下山。
待才到了山下,就见几匹快马而来,那衣着分明是太孙府中近侍。
那近侍匆忙赶到马前,却是倒地就拜,恭敬地道:“回禀殿下,府中王詹事命前来奏报殿下,说府中出了一桩奇事。”
希锦听得心头一跳,这是事成了?
此时辇车旁近侍,仪卫成列,却肃然无声。
阿畴只淡声道:“什么奇事?”
那近侍恭敬地道:“府中百年铁树,于今日晌午时分,突然绽片吐蕊,开了满树白花。”
希锦顿时精神大振。
果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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