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有些讪讪, 颜侯爷没和她说两句便露出一副凝重表情,飞快离开了她院子。
颜溪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正是颜家最得势之时,怎么她爹还露出这样的神色呢在担忧什么
颜溪想了一会儿没想通,只好暂且放下。
她实在没想到还有什么事能让颜侯爷有心,也许是她爹后院里的事,既然颜侯爷不说,她还是少管得好。
思及颜夫人这些时日的表现,颜溪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她露出淡淡微笑, 把刚写的折子又拿出来检查了一遍。
第二天颜溪照例起了个大早。
抱着昨夜辛辛苦苦写的折子, 她满面兴奋, 天才微微亮便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把颜侯爷和颜大哥都唤起来准备去早朝。
在颜溪心中, 别的不说, 至少他们家得是大景最勤奋的臣子, 功劳有没有不提,可姿态一定要端正。
颜侯爷实在苦不堪言,却又没法说什么,因为颜溪的所作所为十分符合一个臣子该做的。
她就是那种老板最喜欢的员工,天天充满激情,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 每天干劲十足奋斗在工作岗位上,也无怪皇帝喜欢她。
可他年纪大了, 真经不起折腾。
颜侯爷拖着有些困顿的身体,淌着微微亮的天色同儿子女儿一起出门,刚出门便瞧见颜府门口停了一辆天青色的马车,马车从外表看上去并不显得奢华, 只在拐角细微处刻有精致的竹兰图案,显出些微低调雅致来。
见颜府大门打开,马车里有人掀开车帘,朱红色的官府,艳艳红色间露出一张温润俊美的脸。
“颜溪。”
他第一眼看向颜溪,随后才同颜侯爷和颜大哥额首行礼,道“叨扰颜叔了。”
颜溪有些发愣,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看连亲王穿白衣之外的颜色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愣了两秒才走到他马车旁边仰头看他。
“连皇叔你这么早来有事吗”
颜侯爷和颜大哥同样仰头看他。
连亲王面带微笑,只从容道“你为人端正勤勉这是好事,可也要考虑颜叔和婶婶,颜叔实在用不着去这么早,日后上朝还是我来接你吧。”
他目光扫过颜侯爷有些困顿的面容,面上笑意稍稍深了些。
颜便顺着他目光看了眼自家爹爹的脸,观察了一会儿才疑惑道“爹,你很困吗”
颜侯爷有些僵硬笑了笑,带着丝苦涩道“不、不困。”
困也不能说出口啊,颜溪这种态度是好事,他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颜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叹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和我一样,很喜欢上早朝呢。”
颜侯爷微微弯了弯唇,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是啊,他也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颜溪这样尽忠尽职之人,简直是为官的典范。
“唉。”
颜溪叹了口气,终是诚恳道“爹,明日起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曲高和寡,她明白不了他们的消极,但能理解每个人对工作态度的不同。
颜侯爷看着自家女儿那一脸唏嘘和叹息表情,只能哭笑不得道了声好。
这简直天生为官的料子。
见他们说完,连亲王便继续笑着说“颜溪,上来吧。”
虽说今日颜侯爷是肯定不可能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了,但颜溪略略一犹豫,还是上了他的马车,让自家哥哥和爹爹独处。
说实在话,她是个果决的人,既然家里已经为她选好了,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扭捏这两个字。
连亲王见她上了马车,这才同颜侯爷和颜大哥道了声安,放下车帘。
两辆马车一同朝皇城缓缓驶去。
途中没什么交流,颜溪一直抱着自己的折子发呆,没过多久便到了皇城。
不出意外,她们家果然又是到得最早的,只是今日还多了连亲王。
颜溪工作时很认真,连亲王原本还想同她说两句什么,都被她直接拒绝,还被义正言辞告诉“早朝时间不谈政事之外的事情。”
连亲王只能无奈又宠溺笑了笑,本想摸摸她的发顶,可看见她带着官帽,只好微微碰了碰她的帽檐,无奈走回文臣之首的位置,回头还能看到颜溪蹲在乾坤殿门口正等着上朝的模样。
说来也巧了,颜溪站在乾坤殿门口,文臣最末端,连亲王在文臣之首,最靠近皇椅的位置,两个人一首一末,其他文臣都在他们中间。
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之外,其余朝臣都在正常时间里到来,等群臣都到了,皇帝才姗姗来迟。
跪礼之后,照例是朝议,颜溪这次没等朝议说完才开口,群臣刚行完礼,皇帝都还来不及说话,便看她大步走出,从队列里走到大殿中央,面色认真道“臣有本要奏。”
皇帝下意识眼皮子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颜溪开口一般不是参人就是参人,且她平时都是在朝议结束之后最后的时间才开口说话,今日第一个便站了出来,皇帝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瞥了眼颜溪手里的折子,微微一顿,才试探道“谁犯了大事”
能让这姑娘这么严肃,可见不是小事情。
颜溪却被他的话弄得愣了一下,才茫然道“陛下,臣没准备参人。”
皇帝连她的折子都没看,怎么就知道她要参人了她是那种随随便便想方设法只会参人的人吗
颜溪默默腹诽了一句,把折子递了上去。
皇帝这下是真有些好奇,他接过太监总管递上来的折子,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虽说颜溪的字还是跟狗扒似的,但至少比一月前好多了。
皇帝眉心跳了跳,勉强能看下去。
等把颜溪写的折子全看完了,他才有些神色奇怪道“你要修订大景律法”
此话一出,在场诸多大臣们都变了脸色。
律法为一国根本,这可不是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大事。
这简直是要无端在明都城翻起一场风浪。
无数人目光汇聚在大殿中央,只觉得颜溪那张少女稚嫩的面容下隐藏了诸多隐秘。
这位颜大人看似只是个不起眼的五品小官,可每次一出手必定要搅得天翻地覆,在场之人已经没有任何人会真把她当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看待了。
就在她稚嫩面容下,藏着大景权力巅峰的变化。
颜溪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十分镇定,她微垂着眼眸,脸上是难得的正经,并未有任何插科打诨的意思,反倒语调清晰,声音清朗道“启禀陛下,臣这些时日仔细研究过大景律法,发现还有许多可以修改的地方,比如第一百二十三条,勋爵可以功勋抵杀人之罪,臣认为此条律法有些不妥。”
皇帝拿着她的折子,面色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他淡淡道“有何不妥”
颜溪也不惧,只继续说自己的看法“臣并非全然否定这条律法,只是功勋抵罪也应该分不同情况,倘若失手杀人,或是所杀之人最大恶极,则可视情况处理,可若所杀之人乃是无辜者,又或者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便该重判,我大景以礼立国,最重礼法律常,恶意杀人者视生命为无物,无论是否勋爵,都该偿命”
她只是举例了其中一条不算显眼的律法,但触动的却不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在这条律法中,包含着的是勋爵与平民之间的抗衡。
贵族从来高人一等。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皇室也是贵族,只是皇帝身为天子,心系万民,他所看到的绝不仅仅只是荣家和皇族,还有天下百姓。
颜溪觉得他是个英明的皇帝,应该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完全否定勋爵的存在,她自己就是出生勋爵人家,但大景应该给那些平民子弟更多的机会,也该更平等一些,比如她第一次见到林睢意时,在鸿业楼里那些贵族子弟的所作所为。
颜溪没有觉得贵族就是无能平庸,她身边有许多优秀之人都是贵族出生,他们确实是人中龙凤,是其中佼佼者,可亦有许多平民子弟,他们虽出生寒门,也有一颗向圣之心,比如林睢意。
不是谁压倒谁,只是需要一个平衡。
皇帝久久不言,谁也看不出他平静面容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只有颜溪目光镇定,甚至与他对视。
许多人都说当今乃是大景开国以来最英明最有魄力的皇帝,颜溪也相信他是。
她的目光诚挚无比,十分信任,并没有往常任何一丝讨好或是谄媚在里面,只有满腔热忱。
皇帝看了她许久,突地轻声一笑,他把折子抛在面前桌案上,背脊往后仰,靠在金黄色的椅背上。
颜溪依然看着他,犹如一个最鸡血的员工看自己挥斥方遒的老板。
虽然周围有许多目光都透着不善之意,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皇帝一声轻笑之后,良久才道“想以一己之力抹平这道鸿沟,你做得到吗”
颜溪当即高声道“臣曾说过,愿为大景斩荆棘,愿为大景洒热血,荆棘我不怕,热血我有满腔,对大景好的事情,我看谁敢和我作对”
她说着话还朝那些不善目光狠狠瞪了过去,气势凶恶完全不像一个五品小官。
皇帝扫过群臣面容,最后也没说同不同意她的做法,甚至没按照规矩把她的折子拿出来朝议,只淡淡说了句“朕拭目以待。”
触犯到勋爵利益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皇帝根本没表态,只轻飘飘掠过这事,还给了颜溪一个琢磨不定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心慌慌。
但她没太紧张。
开玩笑,她又不是要扳倒勋爵,只是想稍稍平衡一下其中的关系,这点面子都不给,当她认识的大佬们是吃素的
颜溪目光默默从连亲王和太子身上掠过,最后落到皇帝身上。
皇帝难道以为她真去自己斩荆棘不,她当然是扯虎皮,大景最厉害的三个大佬她都能先扯着,实在不行还有皇帝在呢,哪家勋爵这么不要命,非要和皇族碰个你死我活
目光从他们三身上掠过后颜溪默默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无视了那些心怀鬼胎的目光。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也是为了皇室工作嘛,干爹一定可以理解她。
作者有话要说颜溪不是我要做这件事,是我干爹和我姐夫要做,懂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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