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宁华看余昭里不顺眼,其实这位云华首徒对宁华的印象也没有多好。
说不出缘由的厌恶甚至敌视,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无法抑制地抵触。
但余昭里的人品行事摆在那里,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他更是不可能做出那些打压宁华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将其当做一个陌路师弟而已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两人竟然会在这里碰上、甚至会在这里合作
连宁华自己都没料到。
两世加在一起,他和余昭里站在同一立场对外作战的次数数来数去也就刚刚结束的两次燕归山之行而已。从他前世盯上余昭里的位置起宁华就一直有意避开对方,以己度人他总觉得余昭里也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从而在背后对他构陷出什么阴谋。
余昭里看他伤势严重,好声好气又劝了他几句,但宁华非但不领情反而明枪暗棒地夹带了他好几句,于是余昭里也冷下了脸色,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果然还是没法对这个师弟产生一点正面的情绪。
他依着记忆里的位置去寻找起阵法的核心。
四象定阳阵历史格外悠远,六千年前魔气泄露魔种横行,整个修真界几乎都被魔气浸染,寻常的灵兽灵草被魔气污浊堕化成了凶险可怕会吞噬人类的可怖存在。它们斩不断杀不净,又拥有极高的战斗能力,一只魔种甚至需要十几个同等级的修者合力才能围攻杀死,那是整个修真界历史上最无力绝望的黑暗时期。
魔种在修真界的土地上肆虐了五百余年,上百位大能联手卜算出天命之子会降临世上驱散黑暗,只是他们等啊盼啊没等来所谓的天命之子,却等来了燕徊。
在他们畏畏缩缩地躲在最后的安全屏障里、瑟瑟发抖期盼着天道的救赎时,燕徊提着相识燕劈出了座由魔种尸体堆砌成的血山。他一路追杀到了魔种的老家,彻彻底底一剑一剑将那些肮脏诡异的东西灭杀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乌云散尽,躲在屏障后面的修者才惊觉过来那些可怕的东西已经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幸存下来的修者们在破败的废墟上重建家园,几个阵法师以四象之力将最初的魔气起源镇压于法阵之下,从此修真界终于重回宁静。
但云华仙宗的这个阵法虽然也是四象定阳阵,却和最开始的那一个差出了不少当年那个古阵可以说是世间所有阵法师的心血结晶,不说后世再也没有诞生过拥有那般修为的阵法师了,就说阵法用的材料吧,随便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都是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宝物,哪个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当年整个修真界的修者加在一起才堪堪凑出了这么一份阵法材料,即便是当年那些阵法师还在世上还能重聚在一起,他们也无法再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阵法了。
云华仙宗的这个阵法是当年布阵的阵法师的亲传徒弟构建的。
很多珍贵的材料都彻底绝迹了,所用的东西便都尽可能地找了其他替代品,框架虽然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阵法,但材料却就像人家用翡翠珊瑚搭建出了个摆件,有人便用了琥珀岫玉弄出了个一模一样的,虽然看起来方方面面都差不多,但归根结底到底还是不同的。
不过对于魔种肆虐后的修真界来说这个阵法已经是极其极其玄妙的了。
阵中大大小小上百个演武台,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整齐的方式的方式星罗棋布着,每个演武台都以天干地支为序号区分,只除了最其中的五个也就是阵法最核心的位置。
越往里走,余昭里能感受到的灵力乱流就越微弱,原本那些肆虐的叶刃和风沙在这种地方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漫天的沙尘他甚至产生了种自己还在阵外的错觉。
按理来说,阵眼所在的地方一定有着重重保护,就像天材地宝旁边必定有灵兽魔兽蹲守一般早已成了定律,这里这么安静他们是不是真的走错了
余昭里和宁华对视了一眼,两人心头同时浮上些担忧,却谁都不敢放松警惕。
“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在这时候打道回府”宁华嗤笑一声。
余昭里也点头“就算不是,接下来的排查也会方便许多。”
阵眼周围的灵力流动是不一样的,就像心脏要流转全身血液一般,阵眼也要串联起负担着整个阵法的灵力流,余昭里和宁华在灵力感应方面都是佼佼者,两人飞速划分了范围一个负责少阳老阳两个演武台,另一个则去查看少阴老阴,最后的中心位置则由两人共同探查。
四下俱静,只能听到他们走路时衣袖摩擦玉佩撞击的清脆声响。
余昭里率先登上了少阳台。
这几个台子是没有安排外门弟子比斗的一个是它们过于庞大容易躲藏,对于分到其他台上的修者来说难免十分不公平,另一个则是因为中央的五个台子基本只有内门的弟子才有资格使用,这也算是云华仙宗的潜规则之一了。
少阳台上干干净净的,偌大的演武台由一整面巨大的青石构成,据传那是由极东之地搬运来的灵石,没有丝毫龟裂和破损,仿佛根本没有受到阵法异变的影响。
四象台的占地面积极大,是外面那些普通台子的五倍有余,如果单靠着两条腿一寸一寸探查过去的话恐怕等他走完这一个台子明早的天都要亮了。
余昭里估算了下手中的补灵丹数量,应该还够他撑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只是在查看储物袋时,他意外地发现了几个眼熟的瓶子。
是之前在思过崖上那位师叔丢给他的,当时他只服了一枚调节气血的回元丹药就被丹药等级给吓到了,后来毕元洲又突然到来,为了防止毕元洲看出端倪他一股脑地将这些瓶子都收进了储物袋中。这些东西太珍贵了,他本来想着有机会再还回去的,只是转眼就拖延到了现在。
如果这里的补灵丹也有之前那枚回元丹那样高的品级的话,他今日这行倒是多了不少底气,但余昭里本能地不太愿意动用这里的丹药。
他捏着那个青瓷瓶子的手紧了紧,瓷器特有的温润触感透过手甲传来,余昭里神色放松了些,重新将它们悉数摆回储物袋里的那个小小的角落。
他取了一瓶属于自己的回灵丹拿在手上,调动起全身灵力去感应起少阳台来。
另一边宁华和他的动作差不多。
不过宁华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得到燕眠初的东西了,但对于将要消耗大量灵力的事情他倒是也毫不担忧。宁华本来就是个丹师,又常年在私下里炼制丹药卖给外面的铺子,全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丹药存货,当糖豆吃都能吃上几年。
他往嘴里塞了一粒。
良久,他才收回周身灵力,丹田识海空空荡荡的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成样子,他一连吃了两瓶丹药才感觉体内的灵力慢慢充盈了起来。少阴台上似乎并没有任何异状,宁华不死心地又探查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能慢慢走向第二个台子。
一个时辰过后,他们才终于在中心集合。
余昭里摇了摇头,宁华也叹了声气。
一切便都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与宁华一同走向了最中间的台子。
阵心、也就是圆点处的台子面积要比四象台上大上一圈,但上面的结界禁制数量却比所有的演武台上的加起来的都多。台上的风沙要比前面几个大上不少,起码四象台上还能看到薄薄一层沙石下的青石白玉,中心的台子上他却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了沙漠之中。
绣着云纹的布靴一瞬就陷入了沙坑里,直直没过了余昭里的小腿,一旁的宁华也没有好到哪去,甚至他挣扎的幅度要更大些,以至于腰部以下都被沙坑吞了进去。
“别乱动”余昭里警告他。
宁华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这种沙坑越挣扎陷入的便越快,周围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他调动起体内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灵力,刚要动作却突然感觉
“这些沙子在吸收我的灵力”宁华叫道。
余昭里也感受到了。
如同灌满了水的木桶被打出了个巨大的洞,水流哗啦啦地从那个洞中倾泻而出。
刚恢复回来的灵力瞬间便被吸走了大半,宁华手腕一翻将整瓶补灵丹都倒进了嘴里,但灵力恢复的速度却根本比不上沙子吸收的。
余昭里陷的比他要浅上一些,灵力被抽走的速度也没有宁华那样多,但他体内余下的却也没剩下多少,他当机立断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数件不需要灵力便能催动的防身法器,以免接下来在遭遇什么时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宁华见到他的样子也有学有样的拿出了不少。
他动作很快,手上刚刚将东西拿出来,下一刻便瞬间和储物袋断了联系,丹田处撕扯疼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所有的灵力都被抽干了。
远方不知何时有绿叶飘过。
速度越来越快,慢慢随风旋转了起来,那些吸收自他们身上的灵力重新反馈到了他们的身上,灵力乱流裹挟着叶刃夹杂着破空之势狠狠地冲向了还没从沙坑中脱身的两人。
余昭里猛地将手里的盾牌法器抛了出去。
暗红色的盾牌悬浮在他的面前,被数不尽的叶片狠狠击打着,宁华急忙将自己的法器也丢了出去帮忙加固,但在这样的冲击下到底也没能多撑下几炷香的时间。
他们将所有的法器都丢了出去。
但也只是让叶刃的速度堪堪慢下来了一点。
宁华不可置信地看着眨眼之间已经到了面前的叶刃,拔腿想跑腰下却毫无知觉,他惊恐地瞪大眼睛难道重活一世,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他深吸口气,却呛进了满满一嘴的风沙,宁华剧烈地咳嗦了起来,耳畔传来阵阵刺痛,眼角也被浸上了抹血色。
漫天的腥红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白。
一只小鸟俏皮灵动地在他的面前飞过,它轻快又敏捷地扇动了下翅膀,转眼间就飞到了席卷而来的叶刃面前。
它有一条长长的如同剪刀一般的尾巴,尾尖在空中一点一点的,似乎还带着点点银白色的流光。
宁华的咳嗽还没来得及止住,就见到那只小鸟瞬间被叶刃横切成了两半。
他想象中的鲜血四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被切开的小鸟只是慢慢化作了星星点点莹白色的光芒,瞬间就被灵力乱流给席卷了个干净了。
但飞来的燕子却越来越多。
余昭里感觉到有人轻轻拉住了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十分有力,体温却清清凉凉的。
他有些狼狈地被那个人从沙坑中拽了出来,靴子里陷进去了不少沙土,走一步都十分硌脚,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注意了。
“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
燕眠初提了把银白色的法剑,站在一旁笑看着他。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