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远带来了福寿和荷花的消息,却并没有把人带来。
荷花被李奉文不知道带去了哪里,寻回来需要时间。可是福寿
看文姜略带不解的眼神,秦志远沉思了一会儿,“你对他有什么安排若是还没想好,不如我先替你管着。”
秦志远想起昨天第一次见那小子时的场景。
模样看着和他的徒弟差不多,肤色黝黑了些。但是不同于长寿眼神里的明亮和坚定,福寿看人时眼神经常躲躲闪闪。
如果仅仅这样还罢了,秦志远会觉得他刚失去亲人,家里也被父亲赌博输掉,没了去处,一时有些惶恐。
但是除此之外,为什么一个十岁的孩子走路说话总是鬼鬼祟祟,甚至趁人不注意还常常偷看庄里那些比他大上几岁的女孩子
小小年纪,满身猥琐,如何使得
且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丝精明和算计。
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秦志远对文姜在李家的那十年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眼前的小子被李家人挑唆的和文姜一点不亲。
现在又这幅样子,秦志远不放心把他送回文姜身边。
那女子虽说看着精明,但是对亲人总是心软,他不能把这个祸害送回去。
先放在庄里养着吧,过两年带去军营。
就不信掰不过来。
文姜听了秦志远的解释,一愣,福寿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印象中的他无非嚣张跋扈,有点顽劣,目中无人,尤其没有她这个当娘的。
但是猥琐偷看女孩子眼神里都是算计文姜一时有点困惑。
看她不说话,秦志远以为她不赞成,只得耐心补充道,“你放心,庄子离军营就几公里,骑马一炷香就到,我会经常去看他。庄子上住的都是将士的家眷,我会安排人照顾他,不会有人欺负他的。你想见他了,我可以随时带你去。”
看他生怕她误会的样子,文姜心里一暖,她慢慢站起来,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放心。
说实话李家的事太突然了,现在福寿没了人养,我不可能不管他的。但是他对我一点感情没有,我也发愁如何和他相处。你这是帮了我大忙,我不是那不识好歹的。”
听到这些,秦志远松了一口气,“你没有误会我要分离你们母子就好。等他改好了我就送她回来跟你团聚。还有荷花,你放心,我专门派了一小队人去寻找。你给我时间,大江南北,无论哪里,我定给你寻回来。”
纵然除了长寿之外,对另外两个孩子无感,甚至因为他们对文姜的态度而隐隐有些发怒,但是只要她需要,他会努力去对几个孩子好。
秦志远走的时候,文姜让他给福寿捎去了几件衣服,都是给长寿新做的,还没上过身。
文姜让他等长寿休沐的时候来接他。毕竟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文姜暂时不知道如何对待福寿,让长寿去看看他哥哥却是可以的。
福寿和荷花有了消息后,文姜便派了人去李家村跟李家族长说了一声。无论跟李家的恩怨如何,李家族长在两个孩子丢了之后,确实派了不少人帮着寻找,对此文姜还是感激的。
当然人家可能也不需要她的感激,人家找的是他们姓李的族人。
没想到的是隔天李族长竟然亲自来了苗家沟,直接到了作坊里。
前边大院里,苗大嫂正在旁边看着几个手下收黎檬呢,看到李族长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来他们苗家沟干嘛,忘了当初怎么对待她小姑子的了找骂来了还是干架来了
苗大嫂不屑的撇了他一眼。
又突然想到李家那两个白眼狼出事后,这李族长有派人去寻找,她小姑子昨天还派人去感谢了来着。
一时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对他。
苗大嫂脸色不断变换,那叫一个精彩。
李族长有点尴尬的站在一边,没人理他。
作坊里谁不知道苗东家是在他们李家村混不下去了,才和离的。
还是苗大哥看到这边的情况,过来主动跟李族长说起话,“您
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族长不断的给自己打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他也是读过一两本书的。
反过来就是有所求就必须多点礼。
他不顾自己一族之长的身份,弯腰给苗老大作了一揖,“老夫是来找苗东家的,还请苗管事代为引见。”
苗大郎避开了,没受他的礼。
“你等着,我派个人给你去后院看看,不知道我妹妹在不在。”他可以派人去问,妹妹见不见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他不会替妹妹做决定。
旁边苗大嫂翻了个白眼,自去忙活了。
作坊里的香皂每天几百箱子几百箱子往外运,需要用到的黎檬也很多。她每天忙的要死要活,才不稀得搭理这样的势力小人。
是的,虽然不知道李族长的来意,但是苗大嫂已经认定了他的为人。
他来还能因为啥。
自从孩子他小姑开了这作坊,对外大量招收了周边村里的人来做工不说,每天还敞开了收黎檬,大苗山里的这些村子是一天比一天富裕。
唯独那李家村还是老样子。
有她把关,李家村的人一个也甭想混进来。他们采的黎檬,她一个不收。
当然这不是孩子小姑交代的,她也没去问。
她才不问,孩子她小姑不是爱跟人计较的性子。
要是问了,万一她说把李家村的人一视同仁的话,她会呕死的。
想到这里,苗大嫂又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这个小姑子人真的是没的说,她闺女金花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识人不清,认贼为夫。但是事后,她小姑子对待大房其它人一如既往。
对待他们两口子,对待金柱和她媳妇,还是和从前一个样。
她儿媳妇的弟弟谢落生,喜欢跟着长寿屁股后头跑,她也从来不拦着。
这样的心性,说不得老天爷也喜欢,才让她得到了那本天书。
才有了他们苗家的今天。
这边苗大嫂满心的感慨不提,文姜听到李族长来访很是奇怪。昨天不
是派人送过信了这今天总不是来讨要谢礼的吧。
想到这里文姜不由感到好笑,人家堂堂李家族长,眼皮子才没那么浅。
左右快中午了,文姜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伸了个懒腰,回了作坊最后一进。
新宅子盖好了,但是最近一直忙,文姜想等过阵子挑个良辰吉日再搬过去。
她一边吩咐招娣去泡茶,一边派人去前边请李族长过来。
李族长很快过来了。
文姜站起来相迎,“族长,真是稀客,这边树下坐。”她平静的说道。
李族长依言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女子平和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来之前想好的词一句也说不出来。
前阵子因着李方氏的丧事,作坊里积压了不少事,都等着文姜亲自处理,她真的很忙。
看李族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文姜只得先开口,“福寿和荷花的事麻烦您了,按说昨天我该亲自去跟您说一声的。不过作坊里忙,抽不开身,还希望您能谅解。”
“谅解,谅解。我虽然派了人出去,可也没帮上什么忙。当不得苗东家的谢,那俩孩子毕竟是我的族人,长寿也是。”李族长赶紧说道。
文姜听了他的话,没吱声,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起来。
李族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提长寿干嘛
忘了眼前的女人为什么离开李家的了要不是那李家几口子非逼着她把儿子过继给大房,说不定李家还走不到今天。
这还看不出来长寿那孩子就是眼前女子的逆鳞。再说了她和李奉文的和离书上也写明了长寿由眼前女子抚养。
他提长寿万一被她误解了他是来抢人的怎么办。
哎,看来他老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文姜只喝茶接话,李族长不得不硬着头皮描补,“现在福寿他奶奶去了,他爷爷被大房接走了。这李奉文又不知所踪,那俩孩子也只能拜托你了。”
文姜点点头。
不管想不想,愿不愿,那俩孩子她只得照看起来
,就算为了报答原主。
“当初在我们李家的那些年也是委屈了你,那么多地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都是我这个当族长的不称职,明明看到了你受的委屈,却没有站出来为你主持一个公道,由着村里的长舌妇乱嚼舌根子,败坏你名声。”
李族长索性豁出去了。
“当初是我李家做的不对,我这个族长没有秉公处理,所以我准备召集族人,重开祠堂,给你恢复名誉。”
都到了这种田地,他还端着架子给谁看呢
李家村可不只他们李姓一家,但是因着当初的事,那苗家的大儿媳不但不收他们李家的,甚至整个李家村的黎檬都不收。
看着别的村日子越过越好,只有他们村还是老样子,李家族人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原来有李红梅那个作坊撑着还好,村里人心里还有个盼头,希望李家的作坊也如苗家沟的一般,做大做强,多招点工,带着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可李家的作坊没扩大不说,近来还关了。
李家村的人彻底没了指望,便把矛头对准了李家。
要不是他们欺负苗氏,让人在他们家当牛做马不说,还抢人孩子,这苗氏能走
要是苗氏没和离,说不定那两个七进的大作坊便建在了他们李家村。
现在风光的就是他们李家村的人。
可现在呢他们村里的人走到哪里,被问起哪个村的,都不好意思开口。
只要说是来自李家村,对方总是别有深意的哦一声。
切,不就是嘲笑他们村有眼不识金镶玉,赶走了财神爷么。
为了改变眼下这种尴尬又让人恼火的局面,李家村的其它姓的人一致把枪口对准了李家族人。
逼着他们去给苗氏认错,请求她的原谅。
李家族人也很气不过,当初嚼舌头的时候,说苗氏坏话的时候可没见你们嘴下留情。
“那也是你们李家起的头。你们要觉得老娘我瞎说,觉得我污蔑那苗氏,身为她的族人,你们当初为啥不站出来给那苗氏澄清”
“奉
武那几个闺女每次提起苗氏来就要哭不哭的,你们是故意引着我们这些不知情的想歪呢。”
“按说李方氏去世了,死者为大,这话我不该说。可是她在世的时候,每次提起她这个二儿媳来,便总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对啊,我们这些人就是被你们李家人蒙蔽的,我们也是受害者。”
李家族人气得倒仰,合着你们败坏人名声,嚼舌头根子还有理了。
两边争吵不休,村子里终日没个安宁。
李家是村里的大姓,要不然村子也不能叫李家村。
但是他们也知道,时间长了,村里人对他们李家的怨恨会越来越多。
李族长想了好久,终于借着昨天这码子事,舔着脸上门了。
文姜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六十来岁,腰杆挺直,精神矍铄。
从原主的记忆里她便知道眼前的人在族里向来说一不二惯了。
欺压族人,鱼肉乡里的事倒是没听说过,但是最是不耐烦跟女子打交道,最不耐烦处理族里那些妇人之间的争执。
闹到他那里,通常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子,让各自男人带回家。
但是能做到一族之长的位子,文姜相信他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她不信他没有看出李老根这一支族人家里的那点猫腻,她不信他没看出原主那些年所承受的委屈。
终日下田劳作,当牛做马养活一家人,还要被败坏名声。
他肯定看出来了,只是懒得管。
是啊,对他来说,这是什么大事吗
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的发展吗
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的在村里的威望吗
没有,都没有
闹和离时,她请来了杨大夫,指出了是曹氏在陷害她。
李族长当然看出了这里面的隐情,但是他依然没有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而是选择了拔腿走人,把事情交给李家自己处理。
李族长袒护他的族人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今天要亲自来给她道歉呢
是因为她
苗文姜以一己之力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的发展吗
是因为她苗文姜以一己之力影响到了他李氏一族在村里的威望吗
苗大嫂把来面试的李家村人都撵走,苗大嫂把来卖黎檬的李家村人都赶跑,她都知道啊
苗大嫂怕她阻止,没跟她说。
可是她为什么要阻止呢
她曾经说过李氏一族没有害死原主的动机和念头,但是他们的傲慢和武断却间接断送了原主的一条命。
她不会主动向李氏一族发起复仇,总要为长寿的将来考虑。
但是绝不可能跟李氏一族过于交好。
否则地下的原主会如何难过
当初李族长任着李家人欺负原主,无非是她弱小又无助,被欺负了也不能如何。
现在李族长亲自上门道歉,与其说他李氏一族认识到错误了,不如说她苗文姜现在很强罢了。
强到她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便主动来要求为她澄清那些谣言。
不知情的人总以为她是圣母,觉得她心肠软,觉得她烂好人,觉得她早晚被反咬。
苗文姜却不这么认为。
赶尽杀绝也好,给人留条后路也罢,最终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保护自己的安全。
赶尽杀绝可能有漏网之鱼,留条后路也可能引来反扑
财帛动人心,只要她苗文姜有眼下的财富,总免不了被算计。
与其一直处心积虑的对付这些小人,不如她努力的壮大自己。
壮大到奸猾之辈不敢招惹,强悍到狡诈之人不敢觊觎。
三房的杨白苏偷了她的方子,表面上看来她只是把她从作坊里撵走。
可是那杨白苏受到的惩罚真的只是如此
从前仗着娘家,仗着自己读过两本书,杨白苏向来觉得自己跟苗家人不一样。
除了在苗老头和苗郭氏那里尚能维持两分笑脸,对着两个嫂子,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可是现在呢。
杨白苏每日忙活完三房的事,便主动去公婆那里尽孝。
对苗大嫂苗二嫂那叫一个
讨好。
杨白苏针线活好,可是嫁过去来的十多年,除了苗郭氏和她的孩子,谁还能得了她一针一线
现在呢
苗家孩子们的衣裳都是她主动揽了去做。
连长寿脚上穿的鞋都是她亲自纳的。
她不可认为杨白苏对曾经的错误是多么深刻的认知,就像现在她也不认为李族长真的觉得当初李家做的不对。
无非形势比人强罢了。
无非他们需要借光罢了
无非他们不敢再小强她苗文姜罢了。
文姜心想,就算她真的如谣言里说的那样,把曹氏推倒,害她掉了孩子。
就算她真的是一个欺压公婆,虐待妯娌的恶婆娘,李族长今天也能想方设法给她洗白了。
送走了李族长,文姜在树下小憩。
若在天有灵,不知道原主能不能看到今天这一幕。
当年蔑视你的那些人,今天亲自来求和了。你会原谅他们吗
苗大嫂看李族长走了,匆匆来了后院。
她推了推小姑子,“哎,他来干嘛”
文姜懒洋洋的说道,“还能干啥,道歉呗。说要重开祠堂,说要给我在李家村恢复名誉,说要惩处当初嚼舌头的妇人。”
苗大嫂听完呸了一声,美的他。当她不知道那老匹夫在想什么。
“你不会答应了吧大房陷害你的事呢你当初因着这个被他们在祠堂里那么久,我也是后来听长寿说,你还发了高烧。祠堂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文姜听了没说话。
是啊,祠堂四面漏风,阴冷黑暗,原主被关在里面,满心焦虑,又担忧着祠堂外的长寿,彷徨不安之下竟然就去了。
她有什么资格替她说原谅呢。
“没有,我没有答应他。”文姜脑海里还回荡着李族长听到她的回答时的不敢置信。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随别人怎么说吧。李族长,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福寿在农庄养伤,这荷花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说有秦志远派了人去寻找,可是文姜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趁着作坊休沐这天,亲自走了一趟怀河镇。
骆家茶楼里,骆老板说完了书,刚下台,便被小二告知苗娘子来了。
骆老板本来要去后台休息,听了这话,便转了个身冲窗边走来。
也不知道那窗户边有什么魔力,这苗娘子回回来都坐这里。
“稀客稀客啊,苗东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骆东升调侃道。
文姜无奈的笑了笑,这老骆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有事没事便调侃上几句。
“老骆,你坐,我今天来找你有正事呢。”想起被李奉文带走的荷花,文姜的心情沉重起来。
看文姜面色凝重,骆东升也正色起来。
“这是我女儿的画像,她被她爹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认识人多,麻烦帮着打听下。”文姜把画像递了过去。
骆东升听了没细问,苗娘子的事他也有耳闻。
接过画像认真看了几眼,“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你女儿还在怀河镇周边范围内,我还就能给你找出来。但若是出了这地界,我可什么忙都帮不上喽。”
文姜感激的点点头。
其实她也不觉得老骆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她还是来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她能做点什么。
孟馨兰那里她也去了信,请苏知府帮忙,可是也没抱多少希望。
秦志远派出了不少擅长跟踪的人手,他的人至今没发现李奉文的踪影,其它人能找到吗
李奉文到底带着荷花去了哪里。
苗文姜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沉思。骆东升坐在她对面休息,也不打扰她。
“这位娘子,您要买束花吗”一位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了她的思索。
文姜回过身来,站在桌子边的是一个身穿青色棉布的女孩,看着十一二岁。
文姜笑了笑,“来一束吧,就那把杜鹃花就挺好。”
说着吩咐旁边的招娣数了十个铜板给她。
一束花当然用不了那么多,就当给荷花祈福了。若是原主活着,肯定也不希望生养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