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喜眼尖地发现有两人慌慌张张进入一间包厢。他没看清楚是谁,心里乱糟糟得心慌,越发肯定被拍到了,不然何至于慌乱逃走。
认定了的温喜心脏快从胸口跳出来,茫然求助旁边人“煜哥,我们、我们进去看看好吗,万一是狗仔”
青年是真的烦了,不耐地挥开他的手“温喜,你太敏感。”
“可万一是呢。”温喜心中的担忧不敢告诉他,只能不停地装委屈,“要是被拍到,我就完了,煜哥,煜哥你一定得帮帮我。”
纵然青年再不了解娱乐圈的事,也知道部分营销号和狗仔看图说话的本领,他和温喜确实没做什么,但如果当真如温喜所说,将照片添油加醋传出去,被他老爹知道,肯定要拿棒带棍地收拾他了。青年无奈叹气,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那你想怎么办”
“进去,进去”温喜声音发抖,“如果真被拍到,就、煜哥你帮帮我,把照片买下来好不好。”煜哥家境优渥,出手截掉照片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好吗,煜哥”
青年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温喜一眼。
良久,他越过温喜,大步迈向那间包厢,敲门。
与此同时,刚认出包厢里这人身份的宋瑰,甚至来不及和对方打招呼,便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他懊恼地皱起眉弯,目光流转几下,很是不好意思地请求帮忙“我有人在找我们,可以让我俩在这里躲一躲吗”
宋瑰一脸病态的苍白,人又长得好看,恳切地询问后,那人只觉得是举手之劳。
又听见敲门声,迟疑问道“他们进来的话,我怎么说”
宋瑰忙道“随便敷衍就行,只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多谢你”
那人点头,让宋瑰和裴谈声藏在餐桌的屏风后面。
便去开门了。
裴谈声从没有哪一日像今天这样荒唐,先是偷听别人谈话,又是打算借助权利调监控,而后被追赶逃脱,不得不躲在屏风后面。如此狼狈,要是让左敏知道,恐怕会觉得他被换了芯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竖起耳朵,躲着都不安生,还想偷听外面说话。
裴谈声额角青筋一抽一抽地跳,万万没想到平素矜贵的宋瑰,会因为景文柏做到这种地步。莫名的气闷覆盖他全身,他偏头盯准宋瑰的侧脸,又无话可说,把憋闷混着怒意,咬牙咽了下去。
敲门声不停,穿着白色刺绣西装,一举一动恍若古代贵族王子的青年并没有因此皱眉或者不喜,他神色自然,慢悠悠地拿起手帕,擦拭手后,抬步去打开了门。
一抬眸的时间,与门外脸色各异的两人对上,不等他开口询问,温喜陡然瞪大了眼睛,尖锐又恐惧地失声喊道“方萝北居然真的是你”
一个名字,惊动了在场所有人。
藏身在屏风后的裴谈声,才后知后觉将目光从宋瑰身上剥离,记起来,原来他是那日陪同宋瑰去音乐会时,台上那位素有名声的钢琴演奏者。
他神情不动,宋瑰却已错愕,温喜居然和方萝北是旧识当日在音乐会上,他看见演奏者的名字时,便觉得可爱非常,又因这名字与本人疏离清冷的外表大相径庭,所以才印象深刻,刚刚一眼就认了出来。温喜又怎么会知道他
困惑埋在心底,宋瑰凝眸,专注听外面的动静。
温喜叫出声后,突然浑身一颤,想到什么,此刻哪顾得上谁偷拍谁狗仔,攥紧拳头转过头,目光恐惧又难过地定格在煜哥脸上。果然,煜哥失神地望着方萝北,眼里藏有许多复杂的情绪,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痴痴看他。一如多年前,煜哥甚至还不在意方萝北时,就曾站在学校钢琴室外,痴迷地凝望他弹钢琴的身影。
铺天盖地的回忆让温喜身体一凉,他慌了,翻来覆去在心里寻找能一击击溃方萝北的事,很快他找到了,他深吸口气,脸色转为愤怒,直接指责“是你刚刚是你在偷听对不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让人恶心你知道煜哥来弥镇市了,所以就偷听我和他说话是吗”
空气陡然凌冽,三人僵持在门口。温喜此刻管不了偷听的是谁,满心都是煜哥见到了方萝北。于是,他认定刚才就是对方,连声质问后,又委屈地落下泪来“你又要和我抢煜哥,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他自顾自倒打一耙,又狂怒又啜泣,然而方萝北只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小北”青年喊这个名字,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温喜失魂落魄地拽住他的衣摆“煜哥。”他摇摇头,不停喊,“煜哥,煜哥”
方萝北清冷的脸上眸光淡然,隔着中间的温喜,遥遥望见他,就像在看一个叫得出名字的陌生人,礼貌而生疏地错开眼神“郎煜,好久不见。”
2012年9月1日,晴
我今天看到你了,没想到你也直升了本部高中,和你做了三年的同学,在未来的三年里,我们还会有交集吗方萝北
2013年5月26日,阴
今天我去练琴了,重新装修过的钢琴室很漂亮,主任让我在校庆日那天弹钢琴,希望你会在场,能听到我弹给你的声音。方萝北
2013年11月3日,大雨
原来你喜欢唱歌,是因为他爱唱歌。你追逐他的歌声时,会不会想到其实在很多年前,我曾经在你面前也唱过歌呢,那时候你说我的声音好听,就算黑夜看不清我的样子,也一定会在阳光照耀下,认出我来。
但你失言了。
2014年9月3日,晴
很想站在你的面前说,恭喜,我们都是高三的学生了。好好学习,希望能和你走进同一所大学。
2014年10月8日,阴
国庆收假,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就想见你。
2014年10月9日,暴雨
我没有我没有学他,我不是因为他爱唱歌所以学他的,我没有想要故意仿造他去讨你的喜欢,你相信我
2014年10月10日,暴雨
多么荒诞啊他们戳穿了我藏了很久的暗恋,都围在我的面前,歇斯底里地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像潮水把我吞没。
可你冷眼旁观。
2015年1月,电闪雷鸣
我会出国,再也不见了,郎煜。
在看到郎煜的第一眼,多年前的画面无可遏制地出现在方萝北脑中。
密密麻麻且凌乱,他仅想了片刻,就收回心神,平淡而疏离地看向温喜“我没有偷听,两位,请出去。”
郎煜望着眼前气质截然不同的方萝北,张了张唇,不可置信“小北”曾经的方萝北那么软,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虎牙都在说着喜欢。可现在,他用毫无动容的眼睛望向自己,就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郎煜从见到方萝北后的巨大惊喜,转变为茫然。
温喜似乎也没料到方萝北居然不喜欢郎煜了,但他很高兴,他迫不及待地道“煜哥,我们走”
郎煜回神,看向温喜,良久后说“你早知道小北在弥镇市”
温喜确实知道,弥镇市的钢琴演出已经好几天,但还是有人在讨论。过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方萝北在。但他没想到昨天也会重遇郎煜,其实,昨天看到郎煜的第一眼,他甚至以为对方是为了追方萝北才来的。但实际上,经过他的试探后,郎煜并不知情。
仿佛所有事情所有人都同时出现在了弥镇市,温喜横生一股被上天操弄的错觉,喉结吞咽,艰难地说“我不知道啊,不知道的,煜哥,你相信我。”倏而话音顿时转变,“是他,是他先偷听我们说话”
他重新盯住方萝北“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还打算缠着煜哥,我告诉你,煜哥不会喜欢你的,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
方萝北轻轻笑了,清冷的面容陡然如冰雪消散,郎煜看呆了,温喜更是错愕地盯他愈紧。
“我再说一次。”方萝北淡漠地回应,“我们不熟,请出去。”
郎煜如遭雷击。
不止郎煜,藏身在屏风后的宋瑰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不仅仅认识,他们曾经还是不算复杂的三角恋关系。六度空间理论说的没错,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宋瑰心有感慨,对温喜越发不喜。想了想,他嘴角绕起凉凉的笑,在裴谈声不注意时,扑进他怀里,眼疾手快地拿回自己的手机。
“你做什么”裴谈声意识到他的目的,皱眉低声道。
宋瑰扬了扬手机,似对他的疑惑感到惊奇,轻飘飘地反问“他欺骗文柏的感情,你说我要做什么呢”
裴谈声眼神复杂“这事,更应该让当事人亲自处理。”
越过景文柏来办,恐怕会有些越俎代庖。宋瑰明白他的话,掰着手指头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得先把监控透露给文柏,再等文柏做出选择,然后再酌情处理”
裴谈声点头“没错。”
“你错了。文柏和我一样,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宋瑰低低笑了,未免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他踮脚将嘴唇贴近裴谈声的耳朵,“我把脏东西拿到他面前,他会更恶心。”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裴谈声呼吸紊乱,勉强正色道“可你到底不是他。”
“这句话你倒是说得对。”宋瑰附在他耳边,说话的语气变轻,而后边说话边伸了手指头,把玩玩具一般捏揉着他的耳垂,“他于温喜,是面对恋人。而我于温喜,是面对伤害我朋友、损害他利益的人。不一样的,他怎么做自有他的选择,而我该做什么,也有我的定论。”
耳朵敏感地窜起一片红痕,裴谈声望见他眼瞳明亮,强制移开眸光,斥道“歪理。”
“我说什么都是歪理,那你倒想个好办法。”宋瑰白他一眼,“就现在,我不想耽搁。”
“”裴谈声静默片刻,“兵法有云,按兵不动。”
“”宋瑰眨眼。我们没有在战斗。
温喜眼见方萝北和郎煜互相凝望,仿佛在这个包厢里,自己才是插足者。他心头狂怒,从学生时代积攒到现在的怒火轰然全部蹿了上来。
他曾经有多喜欢郎煜,就有多厌恶方萝北。凭什么,凭什么郎煜以前为了他学习唱歌,日复一日费劲心思地追求他,可在方萝北出现后,那些属于自己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当年想尽办法,才使计让方萝北暗恋郎煜的歪心思剖露在全校人的面前,眼看他们嘲讽方萝北,眼看方萝北被逼着退学出国,他狂喜不已。他绝对不允许煜哥的眼睛再停留在姓方的身上。
见状,他猛地挽住郎煜的手臂,将他后退几步,警惕地望向对面“你装什么装当年你那么恶心地跟在煜哥身后,现在又装成一副淡然的样子,你是想方设法来吸引煜哥注意吗”
他语速飞快,紧接着说道“煜哥,你忘记他当着全校人面前说的话了”
郎煜的记忆陡然回到了中学时代。
温喜见他表情变了,更加自得,以为郎煜还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口不择言“方萝北,你省省吧,当初煜哥怎么对你的,现在也是一样”
良久后,静默的包厢里,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方萝北面无表情地听两人一言一句,无动于衷道“这么多年,我早忘了过去的事,可你们却莫名其妙跑到我面前来质问”他清冷的面庞噙着一缕淡漠,眸光转向温喜,“你害怕了”
温喜心思被戳穿,恼羞成怒,顾不得什么,一下子冲上去便要打他。
方萝北没料到他这么不禁说,脸上闪过错愕,正要避开,身后的屏风突然发出很响的动静。他下意识转头看,温喜却没听到声音,动作依旧。
屏风骤然倒在地上。
在场人全部将目光看过去。
宋瑰双手搂在裴谈声的肩头,两人一副要行不轨之事的姿势。短瞬,他弯唇笑得很开怀,目光含趣地落在几人脸上,拍拍手从裴谈声身上下来,天真又懊恼地说“不好意思,这里的屏风太不禁用,居然倒了。”
方萝北没想到他俩会出面,郎煜更不知道此地还有旁人,两人面露怔疑。唯有温喜,在看到宋瑰时,脸上的血色顿时煞白,手脚发凉地站在原地,头皮都麻了。
宋瑰似没看见温喜,态度谦和,抓着裴谈声笑容怡然地站了出来。
两人便面对那边的三个人,宋瑰抚掌“你们继续,刚才似乎说到”陡然将眼睛移到温喜脸上,满意地见他脸色苍白,悠然开口,“你要动手,打他。我不说话,你可以继续做刚才的事。”
宋、宋瑰怎么会在这里,他听到了多少会不会他才是刚刚在墙角偷听的人温喜浑身冰凉,落在空中的手僵硬得成了冰块。
宋瑰却见他半晌没动,很不满意,软骨头似的靠在裴谈声肩上,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慢慢地踱步,走到温喜面前。他轻笑了一下,在温喜煞白的脸色中,垂眸,执起温喜的手。这只手还在颤抖,刚才的威风凛凛早就不见,只剩下惊惧。
温喜狠狠吞咽了几下,瞳孔骤缩,不知道宋瑰在做什么,害怕得不敢乱动。
宋瑰亲昵地揉了揉他的手腕,帮助他五指舒展开,叹气后突然细声说“文柏没有教过你么,打人的时候,手指不能蜷起来,不然容易伤到自己。五指要尽量伸直,这样手掌全部的力道才能发出。”他尽职尽责地指导温喜摆好姿势,“让我看看唔你不是断掌,打人的话可能不会太痛,所以一定要蓄好全身的力气,才能一击击溃。”
“现在告诉我,学会没有”他如严厉又负责的指导老师,眯起眼睛认真观察学生的表情。
温喜瑟缩着不敢动,抖着脊背刚要解释,突然,宋瑰嘴唇翕动,“看来是学得很好了。”他攥住温喜的手腕,又狠又重,毫不怜惜,在温喜不知所以然而心惊胆战时,倏地用力,教他反手甩在他自己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房间。
温喜吃痛地惊呼出声,随后意识到什么,拼命绷住嘴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被自己的巴掌打得头偏向旁边,鬓角的碎发狼狈地贴在脸上。
郎煜大惊,方萝北亦不解地望向宋瑰,眼睛深处却有东西在发亮。
宋瑰还不够爽,但刚才攥住温喜手腕用力后,身上便有点使不出来力气了。他手撑在旁边的椅背上,冲裴谈声勾勾手指“我累了,过来帮我打他。”
裴谈声走近,也没看温喜一眼,紧挨着宋瑰站。于是宋瑰干脆不扶椅背,而是再度靠在人形支架裴谈声挺拔的身体上。
他咕哝“动手啊。”
裴谈声从始至终没有看温喜“没必要。”
此时,温喜总算想起要说什么了,他踉跄地跑到宋瑰面前,一边摇头一边哭“宋、宋老师,你听我解释,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煜哥我们没有”
宋瑰不耐地蹙眉,头偏向裴谈声,仿佛看温喜一眼都恶心“滚吧,自己去文柏面前解释。”
“那您”温喜还抱有一丝他不会掺和朋友感情的事,睁大了眼睛。
宋瑰如愿说出他想知道的东西,残忍地笑了“放心,我会把你做的所有事,相关的视频,全部、一字不漏地告诉文柏。”他停顿片刻,又翘起唇角,“不走”刚想说自己还可以打他,但确实累到没有力气,便耸耸肩膀一副给长辈告状的语气,朝裴谈声抬了下颌,“保镖练的是泰拳,不想让他打,就别在这儿碍眼。”
裴谈声“”
温喜已然双眼惊惧,摇摇欲坠。
他痛苦地看了眼郎煜,想说什么,却面对着宋瑰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最后仓皇地跑离包间,远远还能听到他大哭的声音。
温喜走后,方萝北稍微松了一口气,对郎煜道“不送。”
郎煜攥紧拳头,深深看向他“小北”
方萝北淡淡转身“去哄你该哄的人吧。”
这一句话,便让郎煜如坠深渊。他再想说什么,面对冷淡的方萝北也说不出口了,最后道“我会在弥镇市多留几天,小北,明天我再来找你。”
“不必。”话刚脱口,郎煜却已出去。
方萝北以为他去找温喜了,闭上眼,勉强叹息了一声。
包厢重归安静,此刻宋瑰和裴谈声却显得突兀了,方萝北看向他们。宋瑰面对这个清冷贵气如同小王子的青年,敛去了刚刚在温喜面前的样子,歉声道“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见到你。”
方萝北摇头,轻轻笑了“没事,我该向你道声谢”若不然,他竟不知道郎煜现在和他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刚才面对郎煜时故作冷静的面庞陡然消散,他弯腰坐上沙发,手撑在额头上,心里堵塞又难受。
良久后,他重新稳住心神,再度一副淡然模样,见宋瑰满含歉意的脸,摇头道“不用介意,我并不怪你。”
宋瑰松口气,“方先生”
“你认识我”方萝北微讶。
宋瑰便笑道“两周前的钢琴演奏会,我在现场。你真厉害,我听着就像神仙唱歌一样。”
彩虹屁永不过时,身旁的裴谈声突然听宋瑰说出这种话,不由得诧异瞥他。明明当时还是一副对钢琴一窍不通的样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宋瑰一瞬间察觉到裴谈声递来的目光,脸红了红,但为了在方萝北面前保持形象,正经着脸,梗住脖子回瞪他一眼。
裴谈声与他眼神相触,扯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殊不知,他的形象早在温喜那儿就破灭了。
方萝北被夸得脸红,不好意思,绷着脸掩去羞意,这样反倒更有种反差萌。宋瑰乐了,走向沙发与他并坐“我没说假话,那晚听得我特别舒服,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方萝北坐得端端正正,精致小巧的脸上不一不是腼腆,闻言便以为宋瑰与他志同道合,很感兴趣地问“原来你也喜欢钢琴,你听过国内外哪位钢琴家的演奏”
宋瑰懵了。我啥也没听过啊。
“我”他迟疑,在脑中搜刮名字。不忍见方萝北满含期待的眸光落空。
裴谈声将宋瑰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再没忍住,手撑着额头无声地笑了。他走到宋瑰身边,沉声道“艾伦爱尔柏塔。”
宋瑰抬眼看向他。
方萝北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裴谈声身上,惊喜道“我曾有幸听过两次。”便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位钢琴大师的演奏风格。裴谈声偶尔应答两句,算是缓解了宋瑰的尴尬。
聊完这个后,方萝北俨然对两人有了好感,羞赧地询问宋瑰,“今天见面既有缘,也算惊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宋瑰。”
“方萝北。”他回道。
宋瑰又与他介绍了保镖裴谈声,方萝北更觉拉近了距离。
宋瑰因温喜而对方萝北很有好感,下意识以为正是因为裴谈声说出钢琴大师的名字,才与方萝北更谈得来,心里有醋,冲着裴谈声做了个鬼脸。心道明明我与他先说话,怎么你更能聊得来
裴谈声早已清楚他不同寻常的脑回路,直面对上宋瑰的目光,十分坦然。心里也说你既对钢琴一窍不通,那必然和他谈不到一处,这便叫做志不同道不合。
宋瑰气恼地瞥他一眼,张嘴无声的嗷呜,作势咬他。
裴谈声平白的,肩头一痛。之前被咬的地方又泛起了股刺感。
而方萝北全然不懂两人在旁边的眼神交流,他回想适才宋瑰面对温喜时,懒洋洋的、却又字句都是刀的模样,故作清冷的脸蛋再也忍不住,抿抿嘴,好奇又崇拜地望过来。
宋瑰刚和裴谈声斗气,一回头,便被方萝北的眼神看得懵神了。
方萝北耳尖泛红,难为情却又坚定地开口“我想知道你刚刚对温喜那样,是怎么做的我有点想学。”他是面色苍白,身体羸弱的,可对着气势汹汹的温喜,那么威风有底气,什么都不怕。如果、如果当初这样一束明亮的光出现在我身边,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不再发生。
宋瑰愣了一瞬,突然弯唇笑了。
他偏头迎接裴谈声的目光,眉梢微挑。什么志不同道不合明明我和他同仇敌忾,是天生的朋友。
“好啊,我教你。”他笑出声来,和方萝北对视。倏而,后者也忍不住笑,两颗虎牙让他清冷的面庞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可爱。
宋瑰和方萝北交换了联系方式,并邀请他常来别墅相聚,方萝北欣然应允。
回去后,宋瑰直接告诉了景文柏这件事,并将裴谈声给他的监控记录发过去。如此,后续的事情便不由他出面,他相信文柏会处理好。
晚上的时候,宋瑰的手开始疼。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打的温喜,但他攥紧温喜的手腕,并用了狠力才让温喜自己打自己巴掌。后果就是现在,手握着笔都泛疼,还是骨头里酸痛的那种。
不止他痛,相隔书房的裴谈声站在浴室,褪下上衣后,肩头出现两排整齐的牙印。不红,有点青,清楚分明地落在肩膀的位置。裴谈声站在镜子前,透过镜面看向这印,眉头不禁拢紧,脑中反复回想宋瑰扑进怀里咬他的画面。
他竟觉得可惜,毕竟那时,以那样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宋瑰咬他时的表情。
是愤恨的,还是撒娇一般心口忽的悸动,他低头往脸上猛烈地浇冷水,冰凉触感慢慢让扰乱的心脏恢复平静。他洗澡后换上浴袍,平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住天花板看,很久都无法睡着。
心里总是想起宋瑰今天的样子,他抱他的腰,面对面的望,揉耳朵,攀着肩,还有他那副故作虚弱地教温喜打自己巴掌的场面,又疯又说不出的肆意,裴谈声冷不防笑了。
突兀的笑声回荡在房间时,他才愕然惊醒自己在笑什么,立刻沉下脸,将头埋进了被褥里。
清早的暖阳钻进了窗户,细碎阳光洒在床单上,宋瑰已从床上慢悠悠起身。
他没急着换衣洗漱,反倒赤脚走到落地窗,从二楼这个最好的位置,往楼下的前庭花园看。裴谈声一袭黑色笔挺的西装,正站在宋家五位保镖面前,几人脸色都十分严肃,似乎在说什么事。
裴谈声是背对着他的角度,但二楼居高临下的位置,能看见一点他脸部的轮廓,硬朗骨感,站姿挺拔,神色间严厉肃然,甚至像在部队呆过的。
最后裴谈声说完后,五位保镖异口同声,如第一次那般喊道“保护小少爷”
宋瑰噗嗤笑出了声。
仿佛又看见了裴谈声错愕的脸色。
他手撑在栏杆上,探头,笑眯眯地朝楼下喊“裴谈声,我起床了,过来。”
六人同时望向二楼。
裴谈声一回头便见宋瑰的笑脸,刚睡醒的他比平常时候更虚弱,脸上白得如冷雪,可瞳仁却漆黑明亮,不像初见那会儿眼里常常会有枯朽的薄雾。他短暂地愣了下,见面前本来在听他说话的保镖,全都看向他们的小少爷,板了脸色,轻描淡写地吩咐“别站这儿,去忙吧。”
“收到”五人立刻离开。
裴谈声这才彻底回头,临要进室内时,抬眼再度看向落地窗,宋瑰却已经不在那里。
他抵唇咳了两声,快步走进去。
推开宋瑰卧室的门,对方正歪歪斜斜倚在床头,还没换衣服,依旧一件布料薄薄的睡衣,空荡荡穿着,衬得他锁骨精致凸起,身形愈发纤瘦。裴谈声第一时间皱了眉,这么瘦长此以往下去,不说心脏病会不会痊愈,恐怕也会瘦出其他病来。是该养养身体了。
宋瑰听见开门声,起身便懒洋洋地把胳膊张开,伸懒腰“晚上方萝北要来做客,不知道穿什么,你给我选身衣裳。”
边说边走向衣帽间,后背软软靠在墙上,示意裴谈声给他找衣服。
衣帽间不算特别大,但宋瑰的衣服却很多,一眼看进去,分不出那些衣裤的细节。裴谈声只好走近,稍稍倾身,随便从里面拎了一件。
宋瑰在后面幽幽道“太厚了穿着会热。”
裴谈声一噎,低头看手里这件,布料确实比较多。他放了回去,又重新拎出一条又薄又软的短袖。
“上面的图案不好看。”
胸前是个狐狸拿风扇的刺绣图样,裴谈声眯起眼睛“当初为什么要买”
宋瑰软黏黏地“啊”了一声“之前觉得好,现在不喜欢。”
裴谈声认命地给它放回去,目光在里面逡巡,取出一个套装。
宋瑰又有意见了“穿了好久,都旧了。”
裴谈声眉心皱起,转身,抱臂在胸前凝视他的脸,无可奈何地说“你到底要穿哪件”
“唔”宋瑰走近,拿过他手里的套装,塞回了衣柜,目光期待“见新朋友要穿新衣服,裴谈声,我想买衣服,陪我去逛街。”
一小时后,宋瑰戴好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和裴谈声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服饰区品牌店很多,宋瑰走马观花地看着。
没过多久,忽然感觉裴谈声总是走在他身后,他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嘴唇藏在口罩下外人看不见。片刻后,他心念微动,慢慢放缓步伐,直到重新和裴谈声并肩。
细小的动作倏忽被裴谈声意识到。身旁人比他矮了一个头,走路时发梢总是有意无意蹭在他肩上。他后悔今天没有穿套氏的西装,而是只披了件衬衣,不然肩头被咬的伤口,不至于因为发丝的捣乱,便隐隐作痛。
裴谈声敛下眸,强自镇定。
宋瑰很快看上了一家店,进去选衣服。
店里男装款式很多,走优雅低奢风格。他选了几件衣服,时而问裴谈声好不好看。
最后拎了三件走进试衣间,一步三回头地叮嘱他“在外面等我。”
裴谈声认命地点了个头,站在试衣间门口盯了会,随即坐在店内供休息的小沙发上。
手机消息响起,他掏出来一看,是左敏的消息,说他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弥镇市。裴谈声想起上次去保镖公司时,好友说左敏会来,没想到是今天。他最近围着宋瑰东奔西跑,很少联系左敏。此刻便回复了声“知道了”。
恰好这时,保镖公司好友也发来微信老裴,左敏今天到弥镇市,一起吃个饭呗。现在有没有空,咱俩去机场接他
裴谈声心想,宋瑰逛街恐怕要到晚上。
静看了消息几秒,他脸色微微僵硬,直接说没空。
对方却立刻拨了电话过来。
裴谈声一眼扫在他名字上,皱眉一啧,看向紧闭的试衣间,站起来,走到服装店外面接听。
“老裴,你在忙什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裴谈声扯松领口,目视前方来往逛街的人流“你很闲”
“什么我叫我闲明明在问你你把左敏安排去处理声海娱乐的事,一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才休假能清闲会儿,你这总裁可做得不地道啊。”
裴谈声差点被他说动容了,声海娱乐还没正式运营,前期是左敏负责,现在又制作了一档生活综艺,再加上奇妙团队以及猫兔直播的部分项目,事情冗杂繁多。
他手插在裤兜,后背靠着墙壁,支着腿重复了一遍“今天没时间。”
“你在搞啥啊嘿,我听见好多人的说话声,在外面”
裴谈声没有隐瞒,瞧了眼店内,宋瑰还没出来,冷着脸“逛街买衣服。”
“我卧槽咳咳咳”对方吓到了,迟疑片刻后,不敢相信地问,“你别告诉我,是陪宋瑰。”
裴谈声没有说话。
对方明白了,啧啧两声后,莫名唏嘘“你俩现在真是”
裴谈声见他语焉不详,蹙起了眉沉声问“什么”
只听好友声音悄悄放低了,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咕哝“情侣模式”
几个字像绑了铅块,在脑海里沉浮,消弭不掉。
裴谈声动作一顿,直视前方的眼睛失控地错开,握紧手机。隔了半晌,一直到对方以为裴谈声不会再回复了,他才欲盖弥彰地眯起眼睛,发出漫不经心的语调“没事就挂了嗯,我会和左敏联系,再聊。”
指尖扣在手机屏上,挂断后,他面不改色。
商场人流、说话声多,但他四周却静得可怕,没过多久,终于懊恼地低下头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重新点开和好友的微信聊天框,发送。
裴谈声头脑这么发散,声海有个项目交给你处理。
正在公司训练保镖的好友,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立刻回道
当我打出“”这个符号时,是你有问题,而不是我有问题。
裴谈声发完消息,翻滚的情绪像被刻意浇了一盆冷水,就算再混乱也得很快平静了。
然而没过几秒,微信再次响起,这一回,是宋瑰发来的两条消息。裴谈声脊背瞬间绷紧,再度陷入耐人寻味的心绪中。
宋瑰胸口难受,快进来。
宋瑰裴谈声眼泪汪汪
他不该同意宋瑰直呼自己的名字,每次一喊,声线都莫名软了几度,后鼻音的“声”字又爱拖长,尾音调皮作怪地卷翘起来,仿佛从齿间一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进行撒娇。
裴谈声仅是看着这三个字,耳边便同时出现宋瑰的声音,含着哭腔,要他疼爱。
作者有话要说副c出现啦方萝北和郎煜
外表清冷实际很依赖人的受x风流狼狗富好几代攻
追妻火葬场,he。副c正文内容不会很多
小玫瑰,小萝卜。
手牵手,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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