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希下午还有课, 踩着预备铃的响声,匆匆回学校里去了。
虞婵请她吃了碗面,又给她买了杯奶茶。
将奶茶袋递给佳希的时候, 她悄悄在袋子里放了个小东西。
她出来的匆忙,没什么更好的东西, 给佳希的是她手包拉链上挂的小吊坠。离开皇舞的那晚, 她去附近的纪念店买到了它。
吊坠做工精良,雕刻着一个纤细优雅的芭蕾舞者, 头戴王冠, 脖颈处画着一条黑色的项链。
闪着钻光的黑项链太过于标志性, 让人很难不怀疑,这家没拿到授权的生产商是在用她的名气卖货。实际上,店里的纪念品也确实就属这款最畅销。
虞婵喜欢它的质感,买下了店里的最后一枚, 一直带到今天。
趁佳希不注意, 吊坠静悄悄地滑入袋子底下, 轻轻撞击奶茶杯, 发出小小一声温柔的钝响。
送走佳希, 虞婵一个人坐在奶茶店里, 喝了口冰柠檬水, 打开很久没有登录的微博。
自从安氏的风波过去,她就没怎么再登陆过账号。这次再打开, 后台果然又多了很多私信和她的消息。她还发现了自己的超话,影响力居然排在前二十名,比很多正儿八经当偶像、当演员的还靠前。
点进去看看,上面显示的超话诞生日期,居然不是近期, 而是四年半之前。
跟别的明星超话都不一样,她的超话最初由深度关注芭蕾的舞蹈爱好者建立,上传了很多她的早期视频,颁奖典礼和国外访谈的翻译版,还有不少芭蕾舞蹈艺术的科普与讲解,专业性很强。
娱乐性的内容也有,舔颜向混剪视频,带滤镜的舞台九宫格不过比起其他明星的超话来说,比例上要少很多。
虞婵常年生活在国外,听过用各种语言抒发的、不计其数的褒奖与赞美。可即便是最奢华富丽的钻石花束,也比不上这些用母语表达的,多年如一日的陪伴与关注。
喝完柠檬水,她罕见地露出些许犹豫神色,在学生街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影视园。
春意渐浓,正午时分的阳光泼在身上,烫得像一盅热茶。虞婵细白的手伸进包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胶囊伞,撑开绘着大片水彩花朵的伞面。
她今天也穿着一袭白裙,真丝做底,外面是一层稠密的软纱。脚上同样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皮肤如没化冻的凝脂,清丽干净,不染纤尘。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就是手腕上那串红玉玫瑰金的樱花手链。
红玉的颜色极正,亮得像鸽血,玫瑰金则温婉娴静,在阳光下粼粼生光。
她撑着水墨斑斓的画伞,将樱之站繁花似锦的万千春色都收于腕间,慢悠悠地走向摄影棚。
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影,一身青绿色的古典制式裙,样式虽好看,但捂得严严实实,看着就热。
那人一直伸着手打车,眼睁睁地满客的车子一辆一辆地呼啸而过,懊恼地甩了甩手。脸上的妆被汗浸湿,眼线有点花。
虞婵本想绕道走,奈何她将路挡了个严严实实,也只能慢条斯理地朝前走,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半丝眼神也没投过去,那人却不放过她,难以置信地喊了声“虞婵”
虞婵停下脚步,手中的伞端正地打在自己头上,似笑非笑地抬起眸。
她站在一片清爽的阴凉里,看着半步外被晒得额头发红的左华。
左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怎么在这,你也要来参赛可之前选手集中练习那几天,压根没见过你啊。”
她的手捻了捻青绿色的裙角,昭然若揭的紧张和敌意蔓上眼角眉梢。
她怎么能不紧张
她原本就迫切地需要一个分量不轻,传播度广的冠军奖杯,为自己未来的成名大计铺路。安氏茶企倒台后,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曝光机会和资金来源,更是把这枚奖杯看得比命还重。
跳跳跳综艺企图诈尸也有她一半功劳,她使劲浑身解数才说动了几个投资方的大佬,试图重启节目的录制。
没想到刚发了个试水的微博出来,明光电视台就雷霆震怒,勒令取缔了节目不说,还把舞台跟所有关联的硬件设备转手卖了个干净。
她焦头烂额地到处奔走,才拿到了这档新节目的入场券。这几天,她已经细细地查过所有选手的底细,认为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业余舞者,奖杯十拿九稳会落入自己囊中。
结果今天冒出来一个虞婵
有她在,这冠军奖杯还有悬念吗
左华热得呼吸不畅,感觉有斑点状的黑影在脑门前面绕啊绕,又看见清凉无汗的虞婵仙气飘飘地出现在摄影棚楼下,顿时看到自己美梦成空的未来,脑袋里咣当一声,两眼一黑。
质问的语速也赶得急,一口气没喘上来,脚下一飘,直挺挺地要往路中间倒。
虞婵虽然和她不对付,到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马路牙子上磕出一脑门的血来,嫌弃地扶了她一把。
左华再瘦,也是个成年女性,几十公斤的体重全靠虞婵一只手撑着,她居然也撑得住。
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发力,鼓起健美好看的流畅线条,白玉般的五指扣紧左华的上肢,一直等到她能自己站稳,这才松开。
虞婵露水樱桃般的嘴唇微启,吐出一句“我来干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说完就要走。
可左华眼中电光一闪,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黏腻的指腹滑过虞婵珍视的红玉手链,栩栩如生的樱瓣染上丝缕艳俗的脂粉香。虞婵心头涌上一股恶心,反应极快地抽回手“你还要干什么”
左华却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暧昧地用手肘捅了捅虞婵“假清高什么没错,你是出义演,跳黑幕,搏了一片好名声。可到头来,你跟我,还不都是一模一样的人吗前两天,我在李总的局上,可见过你。”
虞婵怔了怔,旋即释然。左华出现在那种地方真是一点都不奇怪,自己没注意到她,估计是因为见崇岭后就心神大乱的缘故。
左华看见虞婵陷入沉思,还以为她是心虚,再接再厉凑近虞婵耳畔,蒸腾的汗意混着浓香扑过来,声音带着几分抓到了虞婵把柄的得意“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攀上的是哪位老板啊该不会是朱总吧哎哟,要真是我招惹不起的主,那是我技不如人,这个冠军,我让给你。”
你让给我
我今天就算是腿断了,搬个轮椅上台去,全程坐着跳舞,只动上半身,你也未必赢得过我。
虞婵气极反笑,懒得跟左华多说。这种人纵使逻辑崩成泥石流,也要在嘴上给自己挽回一点似是而非的脸面来,跟她较真没有意义。
她拿出刚刚扶着左华的力气,体体面面地把她推到正常的社交距离。
“我不认识什么朱猪总吕驴总,找我来的是青鼎。今天发邮件,明天打电话,好说歹说,就是非得请我”
虞婵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想起手链被左华印上的黏腻指纹,心里就不太舒服。
于是有些遗憾地颦了下眉,轻描淡写地抬起云子般黑白分明的眸,无奈地补充道
“就是非得请我过来,给你们这些参赛选手,当导师。”
给左华以迎头暴击之后,虞婵也失去了回摄影棚的兴趣,打了辆车回家了。
心里那架被佳希拨正的天平,经左华这么一闹,似乎又往阴郁的一边沉了沉。
阳光的炽烈感渐渐消退,温吞地从纤尘不染的落地窗流淌进房间里,笼罩在家具周围,形成一圈绒绒的光边。
虞婵盘腿坐在地毯上,用湿巾一点点擦净手链上的指纹。每擦干净一朵樱花,就小心翼翼地将整条链子提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花瓣边缘泛着细细一圈浅金色光泽,像掩在樱树里的金色卷发。
虞婵又拿出手机。
今天周六,他下周二回来,还有不到四天。
也不知道给青鼎的回复能不能拖到那时候,他们公司效率高得离谱,今天居然就开始拍赛前花絮了。
她打开微信对话框,算了算时差,季澹那边应该是清晨五六点,还没到该起床的时候。
于是又跑去玩了一会游戏,点了份外卖吃。一直等到暮色四合,那边清晨八点,这才发过去一张表情包早上好
等了几分钟,一片空白,对面没有回复。
是不是还没起床
一定是工作太累了。
虞婵站起身,赤着脚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走来走去。
她穿着一件焦糖红色的丝缎长裙,这是她在某国机场一眼看中的款式。特别之处在于,肩膀处的吊带由细细的金属链条构成,精巧又别致,穿着也不觉得铬。
她往窗外看过去,夜幕尚未完全降临,天色如同溅上墨汁的清蓝色琉璃,几颗亮些的星辰一闪一闪。半轮弯月挂在空中,皎洁得像把银勾。
墨蓝色的天幕里,对面那栋黑白风格的房子沉静如水墨,自带大片滤镜质感。
虞婵拿起手机,发现就连她这样的摄影入门级新手,也能用不够专业的手机摄像头,拍出好几张很像那么回事的漂亮照片。
咔嚓,咔嚓,咔嚓。
她横拍又竖拍,将造景里的草木花鸟都收进取景框里,按拍照键按得不亦乐乎。
下一秒,取景框里,忽然燃起一抹绚丽的火红。
一道笔直的炽烈红痕,就像在静雅的泼墨山水画上,大号的粗毛笔蘸了火焰般冶丽的鲜红色,重重地划在宣纸上。
两束金灿灿的光芒,自红痕的首端亮起,通透又光明,恍若大片金色流沙,泼洒在云璟十八玺的精巧造景里。
原来是一辆红色的轿跑。
好漂亮的车身,行云流水的线条,气质非凡的设计。
紧接着,那辆红色的轿跑,就在虞婵的眼皮底下,从容自如地驶入了她自家楼下的车库。
虞婵随手拿了件透明纱衣披在身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下楼去。
刚打开门,正看见一个抬手欲按门铃的身影。
怎么能有人好看成这个模样,无论随意地站在何处,都能把周围变成一片高贵感十足的顶级秀场。
虞婵仰头看着水墨间这个俊美如神祇的男人,恍惚间觉得沦为背景的云璟十八玺还能卖得再贵一倍。
他柔软微蜷的金发比月光更华美,碧瞳像暖意洋溢的春季清潭。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薄风衣与灰色衬衫,勾勒出完美无缺的肩膀和腰线。眉眼间略显憔悴,眸间浮起淡淡血丝,看起来有几分风尘仆仆。
他没想到门开得这么快,眸中闪过一线讶色,旋即便漾开温润如玉的笑意。
熟稔的薄荷气息从冷白色的脖颈与锁骨间荡起来,飘散如云雾,若有若无地浮在虞婵鼻尖,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的亲切感扑面而来。
虞婵一手扶着肩上纱衣,一手握着门把,就那么怔怔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暗光流转的焦糖色丝缎将她牛奶般的肌肤衬得更白,搭在锁骨旁的细窄金属链于纤薄白纱间若隐若现,露出的双腿也像羊脂玉般白润含光。
手腕上的手链还未摘下,细巧的樱花一枚一枚排在手腕上,能一叶知秋般,令人窥得旖旎且绮艳的繁盛春色。
“季澹”
浑然不知自己看起来多有杀伤力的小魔女总算回过神来,懵懂的声音像在半空中飘“你不是下周二才回来吗我刚刚还跟你说早上好来着”
季澹碧沉沉的眼眸如两朵深海漩涡,清冽的眸光混杂着冷感的薄荷气息,自她头顶铺天盖地压下来,夹杂着某种她不太明白的炽灼感。
他舔了舔唇,阖上眼,将几欲冲破心头桎梏的炽烈冲动,一点一点地压抑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一只清凉柔软的手,携着莓果香风,轻巧地覆上他前额。
“脸色怎么这么差,耳根也红着,是不是累得生病了”
虞婵轻巧地避向一旁,给季澹让出进门的路,语笑嫣然间,焦糖色裙摆飞扬“快进来休息一会。”
她还惦记着季澹在国外吃得太油腻,想吃点清淡的口味,便又补了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告诉我,我给你做。”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