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实在是太累,太困了,以至于下车、走进大堂、全程都意识迷迷糊糊的。
他很短暂的清醒了几秒,因为服务生不确定的问“同行的这位先生的身份证可以一下吗”
“身份证我们在酒店”
霍传山揽着白岐玉的腰,柔声安抚他“很晚了,你在车上睡不安稳。今晚先住一晚酒店,明天白天再返程。”
“哦,好”
白岐玉强打精神,从羽绒服内口袋摸出身份证。
夜深了,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空无一人,灯光晦暗。仅有巴赫的小步舞曲浅浅的回荡着,悠扬和缓。
在这片安宁的旖旎中,腰肢上支撑的有力的臂膀提醒他,有霍传山陪着。
祂是你最忠实的奴仆与俘虏,祂会为你做一切事情
所以,不用“醒来”也可以
睡吧
上楼,插卡取电,被轻柔的放置床上,中央温控开始运作
大手帮他脱下外套、毛衣、里衣,像捧起易碎品般捧起双脚,褪去袜子。
“我自己来”
“嘘,睡吧。”
浴巾用温水打湿,轻柔的擦拭了一遍身体,又用干燥的浴巾把水汽擦去,才把白岐玉塞进蓬松柔软的被中。
霍传山很温柔的看了一会儿裹在被子里如初生儿般纯净美好的脸,在额头上轻轻一点。
白岐玉不满的“哼”了一声。
“我去洗漱,你先睡吧。”
“嗯”
白岐玉本想等霍传山洗漱完,可强打精神等了一会儿,怎么都没人上床。
他实在是太困了,爱马仕地中海花园的香气又清浅的刚好,很快沉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时,白岐玉浑身睡的骨头都酥了。
室内昏暗无比,厚重的刺绣窗帘揽起了所有光线,只露出一个光斑在木地板上晃动。
床边却是空的,床品干净的一丝褶皱也没有,好像没人用过。
霍传山也不在。
“霍教授”
没人回应。
床边儿,一次性拖鞋已经被拆开,体贴的摆在地上。
白岐玉踩上,在脚凳上看到了干洗好的衣服,脱下浴袍换上。
他拉开窗帘,任灿烂的阳光洒入,眯着眼晒了会儿太阳,才懒洋洋的摸去洗手间。
房间虽然是普通大床房,却也不亏星级与价格,是有隔断的一室一厅。
浴室门是内嵌式滑门,与墙壁融和一体,隔音很好。
意外的是,浴室干净的很,一丝水渍也没有。不知道霍传山是没用,还是让人清理过了。
明亮的洗漱镜下,牙膏已经挤好了。
白岐玉心中一暖,给霍传山拨去电话“你去哪儿了”
“醒的这么早我去晨练了。”
“不早了,九点四十分了。”白岐玉揶揄他,“你也自律过火了吧住酒店都不忘你的晨练”
“我很快回去。”霍传山低笑一声,“十一层有自助早餐,你先去吃。记得带房卡。”
白岐玉瞥了一眼玄关上的用户须知“说11点才结束呢,我等你回来一起去。”
“听话,”霍传山无奈地说,“这都几点了,空腹对肠胃不好。”
“你吃过了”
“没。”
“那你有资格教训我”白岐玉骂他,“少啰嗦,赶紧回来。你不回来我就不吃。”
霍传山只得应下。
洗漱完,白岐玉看着带按摩功能的冲浪浴缸,心里有点痒。
按钮很多,也没附说明,奇怪的是,白岐玉一上手就知道怎么用。
“上回团建,万豪的浴缸是这样的吗”
他想了一会儿,记忆模模糊糊的,记不真切,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儿,便抛在了一旁。
滑入人体流线的浴缸靠背中,任自然泉水般轻柔波动的水蔓过脖颈,白岐玉惬意的喟叹一声。
泡澡的感觉真好。
他突然理解很多人喜欢旅游的原因了,体验豪华酒店的设施,也是一种放松
热腾腾的水流按摩着每一处疲倦的细胞,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困意涌来,白岐玉又睡了过去。
水温柔的荡漾着,漫过失去意识的人的下巴、耳朵、然后是鼻子
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抽搐,有扭曲的筋脉在皮肤下疯涨、萌发。极致的生机盎然的绿爆发,如血管网脉般一瞬铺满水面
那些耀眼张扬的绿像饥渴已久的鬣狗,放肆而霸道的吸收着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整片空气都为之震颤,一呼,一吸
白岐玉是被磁卡“滴”的一声弄醒的。
他下意识起身,却感到胳膊沉重的骇人,是一种棉花浸水般的脱力感。
他惊恐的睁眼,视野却眩晕了一瞬,闪过一片墨绿色的光怪陆离,随即,才看清吊灯晕染出水纹的光圈
水
他沉入了水里
白岐玉急忙慌张起身,可浴缸滑,他又被泡的浑身发软,扑腾了好几下,才堪堪抓着扶手起身。
“哈哈咳”
隔音太好,霍传山进门,换了鞋,才听到浴室里若有若无的扑腾声。
“阿白”
“咳,咳霍”
男人冲进浴室,无视了水面上如幻觉般一瞬消逝的绿意与脉络,抓起旁边浴巾让白岐玉抓住。
自己不顾弄湿衣服,跪在地上去揽白岐玉“好了好了,先别说话,没事了啊”
白岐玉紧紧抓着霍传山,心中是濒死的后怕,浑身都在抖。
大口呼吸了几下,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好像,没呛水啊
呛没呛到水,人鼻腔里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他诧异的模样,霍传山看在眼里,担忧无比“没事吧如果呛水过多,咱们去医院”
“不用,”白岐玉打断他,“我好像没事”
“你确定你先出来,别感冒了。”男人不由分说的把白岐玉腾空抱起来,用浴巾擦干水,一路抱到床上,躺下。
“现在什么感觉”
白岐玉又吸了吸鼻子,一点儿不适都没有。
他不确定的想,难道刚才自己只是头沉下去了,鼻子还露在水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时间反应,现在一想,浴缸本来就没放太多水,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真没事,”白岐玉说,“我没呛到,就是吓了一跳。”
再三确认没事,霍传山才松了口气。
“你真的吓坏我了,”霍传山眼中满是不赞同,“你知道我一进门,看到你这样,有多害怕吗”
他这样,白岐玉心里也不好受。
这几日以来,霍传山的眼里,总是担忧。
怕他害怕,怕他不安,怕他出事
不该是这样的,恋爱不该总是一方牵动着一方情绪,也不该总是带给对方负面情绪。
白岐玉心里发堵,情绪也低落。
见状,霍传山也不忍说更多了,又缓了一会儿,他给白岐玉套上衣服。
白岐玉这才反应过来“你的衣服都湿了”
“没事儿,我叫了客房烘干,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客房已经来敲门了,白岐玉把湿衣服递出去“大概多久”
服务生说,半小时左右。
“不能快点么”
服务生有些为难,但白岐玉也知道,这种事儿不是迁怒他人就能加速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难为你,就是有点急。”
“没事的。”服务生态度很好,“等烘干了,我给您送回来。”
唯一的外出服没了,霍传山只能穿浴袍。
那浴袍是标准尺码,他骨架大又个子高的,光裸的胸肌一片外泄,浓郁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白岐玉脸颊一红,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都这个点了,我也不去吃早餐了。等服务生送来衣服,咱们直接退房吃午饭。”
霍传山一向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但这次,他态度很强硬“你先去吃点,垫垫。”
白岐玉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好吧。那我看看有没有能带出来的,给你拿点。”
到十一层时,已经十点半多了,餐厅里的人只剩两三个。
十一层开阔的高层景色在窗外一览无余,明丽的阳光与周日喧嚣的街景交融,一片空阔。
吧台处有中西式的早餐自助,还有甜点、现煮面、水果之类。
白岐玉拿了一份盒装酸奶和香蕉,准备带走给霍传山。
他自己则胃口一般,只要了一份现煮的骨汤小馄饨,拿了椰汁和芒果沙拉在旁边吃着等。
掏出手机,一解锁,却发现这不是他的手机。
昨晚捡到的那个。
竟然没密码。
白岐玉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但想到这可能是杀人犯的手机,好奇心蔓延开来。
他环视一周,见无人注意这边,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手机使用痕迹不少,光下载的游戏就三页,都是什么斗地主,够级,麻将之类的棋牌游戏。
短信有一千多条未读,都是广告和验证码。通话记录却不多,一周内就三四条,还都是没备注的号码,像是快递或者外卖的虚拟号。
微信需要密码登录,白岐玉不想打草惊蛇,就翻进去通讯录,瞳孔一缩
aa刘玉良
aa裴芝琪
aa林天羽
aa管豹
aa大重九
aa云烟
aa
在“aa”开头的这一串中,除了刘玉良,竟然全都是白岐玉的老熟人窥世探险队和大地之息的成员
并且,不仅是目前的成员,还有饱头山一旅后,退队的那些成员
巨大的荒谬感与割裂感袭来,无穷多的问题一瞬充盈了脑海,砸的人头晕。
杀人犯或者被害者,是探险队的人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刘玉良和裴芝琪的联系方式也混在里面
白岐玉死死盯着屏幕,想从四面八方的矛盾中找到答案,却一丝头绪都没有。
直到厨师提醒他“骨汤小馄饨好了”,他才勉强的找回声音“好,谢谢”
食不知味的囫囵吞下食物,烫到了舌头都置若罔闻,白岐玉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刚才看到的惊天的信息。
刘玉良和裴芝琪怎么会混入探险队成员的联系小组中
白岐玉又翻了一遍通讯录,发现了新的问题
名单上,缺失了白岐玉和霍传山。
不止他俩,杨屿森、威哥、陈树、韩江雪、登喜路林林总总,将近十个老熟人的名字都不在。
白岐玉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在的人”和“不在的人”的共同点。
本来就是天南海北凑在一起的人,又将近一年没聚了,谁知道都在做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了韩江雪,想着许久没联系了,拨打电话。
“嘟”
无人接听。
再一看,上次他发的短信,韩江雪也没回。
白岐玉不悦的皱眉“低声下气的找我当霍教授的说客,成功了就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思来想去,突然,霍传山来了。
高大的男人轻车熟路的坐到对面,衣服干净整洁,白岐玉愣了一下“这么快”
“嗯,”霍传山笑笑,“效率挺快的。”
白岐玉的小馄饨才吃了两只,因为一直在看手机,都坨了。
他不是浪费食物的人,可现下心情烦躁,看着漂着油花、偏凉了的汤底,胃中一阵不适。
许是他嫌恶的太明显,霍传山抬手把小馄饨端了过来,很自然的拿起勺子,开始吃了。
白岐玉一愣“你别吃了,都凉了”
霍传山的用餐姿势很独特。像他这个人,稳重,又质朴。
他一勺子下去,至少捞上两只小馄饨,吞咽的时候,却丝毫不粗鲁,有种霸道的感觉。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下的小馄饨,霍传山又端起碗,喝了几口汤,剩了个底在里面。
“不凉,”霍传山拿起餐巾,擦拭干净嘴角,朝他安抚的笑了笑,“味道还不错。”
白岐玉卡壳了。
如果一年前,有人和他说,会有一个人无条件的包容你,甚至毫无芥蒂的帮你吃光咽不下去的食物,他一定觉得那人疯了。
可霍传山就做到了。
男人的一举一动毫无抵触,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或者事情本就应该这样一般,这让白岐玉有些无地自容。
因为,他懂“感情要互相往来”的道理,却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做不到的。
做不到像这样一般,解决霍传山吃剩的食物。他有洁癖,他就是做不到。如果霍传山让他吃,他会吐的。
白岐玉鼻腔有些酸,他是文艺青年,知道霍传山这些举动叫一个词。
“偏爱”。
甚至说,是“溺爱”。
他何德何能呢
容貌白岐玉隐约知道自己颜值不错。自幼没少吃皮相的福利,但要说倾国倾城,那也是没有的。霍传山本身就是顶级帅哥了。
性格老天,白岐玉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自私自利,心比天高,对熟人嘴还那么毒。
财产那就更扯了。
所以,白岐玉无法理解霍传山的“偏爱”,就像他无法坦诚的相信,霍传山真的能为他做一切一样。
在与霍传山在一起前,白岐玉只在文艺作品里浅薄的认识过同性恋人的爱。但那些都是艺术加工的,是当不了真的。
现实中,男女之间尚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缺失子嗣羁绊、缺失法律保护的同性呢。
所以,白岐玉能够坦然的与霍传山拥抱、接吻,不抗拒、甚至期待做爱;但无法坦然的接受霍传山这样这样,好像真的很爱他一样。
他难耐的站起身,在霍传山不解的视线里,抓起手机,逃一般离开了。
“阿白”
白岐玉大脑空白的冲向电梯,食指神经质的“啪啪”的摁着按键。
很快,霍传山追来了。
“怎么了丢东西了”
白岐玉的视线,定在霍传山的手里。
男人的大手很小心地拿着一罐酸奶和一根香蕉。
“你,”白岐玉的嗓子干涩的难受,“你拿这个做什么”
“啊。”霍传山一顿,“它们在桌子上,我以为是你想吃的。难道我拿错了”
白岐玉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抱歉,我自作主张了。”
“不要抱歉”白岐玉闭上眼,“你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抱歉的”
“你好像不高兴”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酸奶和香蕉,是我准备带给你的。我不是说了吗,我给你拿饭上去。”
“啊,谢谢。”
白岐玉不再说话了。
他紧紧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心想这该死的电梯为什么这么慢这也配叫五星酒店吗
再不快点
他就要哭出来了。
一直到退房,去派出所,白岐玉都一言不发。
卡宴缓缓驶离酒店,白岐玉不放歌,霍传山也不会去放,车子里就只有暖气与发动机运作的机械声。
很冷清。
路上,白岐玉察觉到后视镜不时投来的视线,他却不想,也不敢去理睬。
把遗失手机交给派出所后,就到了午饭点。
白岐玉不说去哪儿吃,霍传山就掉转车头,慢慢的朝“鲁大伯纸上烤肉”开去。
这家是齐鲁省内独有的连锁店,在靖德时,白岐玉就格外喜欢这家。
到地方正是十二点刚过,一整家店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带孩子的、周围大学的学生
好位置没了,只有大堂正中几个二人桌,被裹在其他桌子中间,嘈杂且拥挤。
像白岐玉这种矫情逼,看一眼就要发疯的条件。
霍传山便询问“我们换一家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
“火锅”
“不吃。”
霍传山有些无奈“你现在饿不饿”
“还好。”
“那我们再等会儿”他顿了顿,“东南角靠窗的四人桌快吃完了”
白岐玉打断了他“为什么要等就不能坐二人桌么你和我谁有那么金贵非要两个人坐四人桌啊”
见他终于说长句子了,被噎了一顿,霍传山反倒露出了笑容“行,就二人桌吧。”
他俩这段对话,把旁边一对小情侣听得目瞪口呆。
这么高大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吃成这样,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可二人互动时,一点油腻的违和感都没有。
年轻男人小鼻子小脸、唇红齿白的,皮肤更是光洁白皙到通透,像明星一样。横眉竖眼都是一种风情。
高大稳重的男人又温和沉厚,斯文温柔,像包容大陆的海,那样迷人。
女生很小声的说“你看人家,哇好宠,脾气好好,磕死我了。”
男生无奈“我平时不也这样”
女生翻个白眼“你是哪样我说一句你就不耐烦了。”
说着,女生陶醉的捧起脸“哎呀,好古早的c类型,傲娇受忠犬攻我好爱啊”
白岐玉耳朵好用,一字不落的全停进去了。
他不知道霍传山听到没有,但他垂着眸子,漫无目的的把玩手指,就是不抬头去看男人的神情。
他还生着闷气呢,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可噎了一顿霍传山,为什么他比霍传山还难受呢呢
胸腔堵的像沼泽,又冰又重,闷闷的砸在心上。
他想不明白,霍传山这么好一个人,在他面前,怎么就脾气好成这样了
一句话都不反驳的,他都那么无理取闹了,还不生气吗
白岐玉发呆的档儿,霍传山已经点好了。
烤肉的材料都是腌好的,上菜很快,没出两分钟,服务生就推着小车送来了。
五花肉、羊肉、鸡翅、鱿鱼、墨鱼丸全是白岐玉喜欢的。
只有一盘多春鱼,和一盘对虾,是霍传山点给自己的。
服务生打开一瓶北冰洋汽水,放在桌上,说声“您慢用”,就去忙活别的桌了。
霍传山很自然的拿起汽水,插入吸管,放到白岐玉面前。
然后,又拿起夹子,开始烤肉。
白岐玉怔愣的伸出手,去碰汽水的杯壁。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冰镇汽水很快凝了一层水,一碰就掉了,滴在手上,冰冰的。
白岐玉眼睛一花,泪水也滴了下来。
“啪。”
他好讨厌自己啊。
烤肉夹子一顿“阿白怎么了”
白岐玉说不出话,沉默的捂住脸,很小声的哭。
哭为什么要在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候遇到霍传山,哭为什么偏偏是霍传山见到了他所有不堪的一面。
换位思考一下,白岐玉完全受不了自己这样的人。
抑郁、神经质,令人厌恶的别扭与自卑;一昧的索取关爱、照顾,除了负面情绪、除了负能量,什么都没有带给霍传山。
像个乞丐,锁定一个好人,要把他吸烂。
当这个好人发现自己照顾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就会很快脱身而去了,徒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对他产生依赖的乞丐。
“霍传山,你与我这种人不一样,你拥有光明的未来。所以,你到底爱我什么”
霍传山一愣“不能没有理由吗”
“我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只是一种感觉,需要现实物质来依托,好比容貌,好比财富没有现实基础的爱只是空中楼阁。你或许只是混淆了怜悯、同情,只要离开我,你就会明白,我也没有那么不可取代”
白岐玉无法抑制的想,如果在靖德时就遇到霍传山,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那时,他在自己热爱的行业谈笑风生,拥有不菲的收入,也没患上抑郁。
他是傲慢的,自信的,拥有一切年轻人眼高于顶的缺点,又拥有一切年轻人自信乐观的活力。
他一定能敞开心房,坦然又热烈的表达自己对霍传山的爱。也一定能笑容灿烂的,理所应当的接受霍传山对他的爱。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胆怯、满载数不清的痛苦与眼泪,惹人厌恶。
“霍传山,”他哽咽的又一遍喊男人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烦但我无法理解,我就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毫无理由的爱我”
“世界上有毫无理由的恨,就会有毫无理由的爱。”
“可能会有,但怎么会降临在我身上”
霍传山说不出来。
他无法回答没有逻辑的问题。
看着他这副模样,白岐玉的泪又流了下来。
烤肉在油纸上滋滋作响,发出无比诱人的肉香。
周围是众生百态的嬉笑怒骂,服务生推着小车四处走。
不罗曼蒂克,也不感伤,不符合任何文艺青年伤感青春的基调,却更让白岐玉发狂。
在泪光中,他的意识迷糊的飘到了很远,好像很久之前,也是在这样的地方,他在哭。
一个裹在皮革长袍的吟游诗人,靠在篝火金红的火光旁,苦恼的咬着羽毛笔,写下他梦中听到的矫揉造作的好句。
不懂,所以想了解它;不懂,才超越一切的迷恋上它。
霍传山突然出声,打断白岐玉的惆怅。
“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强大。我也有无法理解的事情。很多。过去,我自以为是的浪费了很多时间去弄懂,却错过了更重要的事情。”
他这番话说的含糊其辞,白岐玉听不明白。
“后来呢你错过的东西回来了吗”
霍传山点头“回来了。”
“怎么做到的”
“不顾一切的去寻找。”霍传山说这话时,是无上的认真,“当你想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拼尽一切的努力,就一定会得到。”
“所以,在我看来,弄懂和弄不懂,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白岐玉痛苦的摇头“你太理想主义了。努力不一定会有成果,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世事大多如此。”
他又开始哭,哭自己,哭很多事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和眼泪。
或许是上辈子残留下来的吧。
“人生必定如此吗在已知的真理与自我的质疑中徘徊,此起彼伏,没有出路”
霍传山突然放下烤肉夹,朝他走来。
二人桌只有两把椅子,挤得放包都要暂存。
但霍传山就像丝毫不在乎他人诧异的眼光一样,轻而易举的把白岐玉抱起来,自己坐下,紧紧把白岐玉抱在了怀里。
高大的身影裹住他,像黑夜拥抱森林,带来安心与安眠。
白岐玉抽泣了一声,用力推他“你放开”
“我的嘴笨,说多了可能惹你生气,我就尽量少说些。”
“你永远都不用担心我对你的爱。它从始至终,永恒存在。没有一事一物能转移。”
白岐玉挣扎的手停了下来。
他沉默的看向霍传山,迷茫的眼前一片雾气。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霍传山。
现在也是。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单方面的宣布爱情,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但是,奇怪的是,这偏偏就很受用。
白岐玉就觉得,霍传山不是骗他,他是真的爱他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能这么笃定,这么坚信,他就是唯一
他很难不发散思维,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比如爱情到底是什么。是霍传山的一脉退让吗,是白岐玉的永不知足吗,还是隔壁桌小情侣的打打闹闹呢。
他也没法想象自己和霍传山打闹的模样,那太奇怪了。
那,难道是荷尔蒙、是激素促使吗
荷尔蒙又不过是分泌的一种物质罢了,拆分到极致就是分子原子夸克。
还是想不明白。
下一秒,霍传山突然伸出手,挡在了白岐玉的脸边。
挡住了所有外界的目光。
“想哭就哭吧,反正他们看不见你的脸了。”他很温柔的说,“以后,我也不会再自以为是的安慰你了,我会努力下次不让你哭。”
“你”
“他们现在只能看见我的脸了,”霍传山又说,“要嘲笑,也是嘲笑我。不会损失你的脸面。”
在仅够遮掩脸颊的小小阴影里,白岐玉好像触及了一点答案。
或许,爱情不是理解,而是接纳。
不懂,也包容你;不理解,仍接纳你。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