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来得如此突然, 而且完全没有逻辑可寻,让许昭月猝不及防,只是他的唇快要落在她唇上时, 许昭月却在一瞬间醒悟。
她想到了合欢宗那些女人的话, 心头的火也在瞬间燃烧起来, 她将他推开, 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许火气。
安乾道君的动作落了空,可她的抗拒倒让他清醒过来,他出现在这里已经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外了, 而他竟然没忍住想要去亲她。
她会改变你, 她会阻止你, 她会毁了你。
许昭月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 就如他突然出现那样, 毫无预兆,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来无影去无踪,真的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呆站了许久,直到一声轻轻的低吟声拉回她的思绪, 她这才意识到重伤的恩赐还躺在地上。
许昭月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已晕了过去,大概因为伤口的疼痛, 时不时会低吟一声。
许昭月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他脉息紊乱, 明显伤了真气,得赶紧给他疗伤才行。许昭月先给他注了些真气让他保命,正要去叫人, 就见纪玄铮匆匆寻了过来。
“月月。”纪玄铮飞身落在她身边,将他仔细打量了几眼,“你没事吧”
“没事,你来得正好,恩赐受伤了,你帮忙将他扛回去。”
纪玄铮将恩赐扛在肩上,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了,我一回去就看到你屋中大门被破开,里面密密麻麻躺了一堆尸体。”
“蒋天成想杀我。”
“你没事吧”纪玄铮见她走路不太稳,他目光沉了一下,“你受伤了蒋天成人呢”
“他被安乾道君杀了。”
“安乾道君”
许昭月并没有解释那么多,她让纪玄铮将恩赐扛到他的房间里,纪玄铮给他喂了些丹药,又用真气帮他调了一下内息,这才道“性命无碍,没事了。”
许昭月点了点头。
就见这时,只见门口急匆匆跑进一个人来,云乔皙看到屋中安然无恙的纪玄铮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你们这边进贼人了,师叔你没事吧”
云乔皙说完目光无意间落到躺在床上的恩赐,她目光一亮,“念皙念皙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了他受伤了吗”
骆修然落后一步进来,他面色不太好,因为走快了些说话都在喘,“你们没事吧”
纪玄铮看了许昭月一眼,说道“无碍。”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都说你们这边来了贼人。”
许昭月在骆修然和云乔皙身上来回看了看,蒋天成来之时,那么巧纪玄铮就被人叫走了,而且蒋天成是直接冲着她来的,并没有留有余手去对付纪玄铮,说明他知道纪玄铮不在这里,他怎么清楚这边的一举一动,九州各大门派都知道虹光派和清虚派不和,所以两方的住所都安排得比较远,是谁偷偷给他报的信
是云乔皙还是骆修然,还是这两人联合演了一场戏将纪玄铮骗走
骆修然可是清虚派的掌门,他就算再怎么恨她也不至于为了她去跟虹光派的人勾结,那么最有可能就是云乔皙。
许昭月心思电转,她笑了笑说道“刚刚确实来了一堆贼人想要杀我,是虹光派的人。”
“虹光派他们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在北冥山庄就直接要杀我清虚派的人,简直不把我清虚派放在眼中。”
骆修然还以为虹光派要对她动手是因为她曾经是清虚派弟子,当然许昭月也没跟他解释那么多。她目光意味深长向云乔皙看过去,说道“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蒋天成来得这么巧,恰好选在南疆王不在的时候,所以在蒋天成动手之前我问出了我的疑惑,蒋天成大概以为我即将死在他刀下,想让我做个明白鬼,就告诉了我真相,他告诉我是云乔皙帮了他的忙。”
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面色皆是大变,云乔皙正坐在恩赐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听到许昭月这话,她猛然站起身来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那蒋天成根本都不认识。”
许昭月笑意渐深,“你要是不认识蒋天成,他怎么会知晓你的名字”
许昭月一直盯着云乔皙的表情,她自然没放过云乔皙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其实就是有所怀疑,故意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还真的就是她。
云乔皙走到骆修然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她泫然欲泣,委屈道“师父她冤枉我,师父要为我主持公道。”
骆修然道“这其中该是有什么误会,皙儿她不会这么做的。”
纪玄铮似也察觉出了不对劲,“难怪我走之前你一直哭闹,原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云乔皙忙道“师叔你怎能如此想我分明是她在污蔑我。”
许昭月道“我当时故意诈了一下蒋天成,他大概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还说,你与他密谋之时他悄悄从你身上取走了一件东西,到时候就算纪玄铮知道我被他杀了要找他麻烦,他也可以拿着这件东西将一切都推在你身上,他还将那件东西给我看过,确实是你的。”
云乔皙听到这话,面色一白,下意识慌乱往身上摸了一把,她这动作,本来就是慌乱之时下意识所为,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然而落在其他人眼中,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答案很明显了。
纪玄铮这会儿是真的怒了,他想到他回来时看到一地尸体时的恐慌,索性最后许昭月安然无恙。
他拔出雪雾剑对着云乔皙,怒声道“真的是你你方才不是还与我说你不会再与月月敌对吗竟然还敢联合蒋天成杀她”
“不,不是我。”云乔皙已经摸到了她的东西还在,她也反应过来,猜到许昭月在故意诈她,“是她污蔑我,她本来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她想借你的手除掉我,师叔你不要上了她的当。”
骆修然也道“玄铮,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说不定是蒋天成那人故意挑拨我们清虚师门的关系。”
纪玄铮道“如果不是她,她如何会慌乱我看她分明做贼心虚。”
“玄铮”
骆修然生怕他出手,急忙拦在云乔皙跟前,骆修然如今修为全无,纪玄铮却只是轻轻将他一推,就将骆修然推倒在地上。
“师叔。”云乔皙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师叔真的要杀了我吗师叔忘了你曾经是怎么疼我的吗我是你一直护在掌心上的皙儿,师叔你难道忘了吗”
“你休要再废话了,我今日便要为阿予除掉你这个后患。”
纪玄铮说完,毫不犹豫,握着剑直接向她刺过去,不过这一剑并没有刺在云乔皙身上,纪玄铮的手腕被骤然出现的人扣住,那人只是一松手,纪玄铮便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许昭月看到出现的人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阳城子一定会及时出现,不容人伤云乔皙一丝一毫的,所以她知道是云乔皙和蒋天成密谋也懒得出手。
阳城子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睛扫过屋中众人,问道“怎么回事”
云乔皙往他跟前一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哭诉道“师祖,师叔他听了许昭月的谗言要杀掉我。”
阳城子的目光落在许昭月身上,许昭月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她道“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她出了门,遇上急匆匆带着人赶过来的孟云青,孟云青冲她拱了拱手问道“我听闻这边出事了,许姑娘你没伤到吧”
“没有,麻烦孟长老重新给我安排一间房间吧。”
孟云青立马让人给她重新安排,许昭月进了房间就直接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疲惫。
不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毒发许昭月翻了个身,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人不是已经了断了吗她再翻了个身,都已经跟别人双修了,一见面却还想着亲她,简直混蛋
总之许昭月这一晚上又没有睡好,她一早起来打算去看看恩赐的伤势,推开门却见有一人直挺挺站在她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阳城子向她递过来一本书,“此乃夬阴天书的心法,你练夬阴天书,没有心法只能练个皮毛。”
“为何要给我这个”
“昨日发生的事情我已听说了,我已惩罚了云乔皙,这本心法我赠与你,就当给你的赔礼。”
许昭月却意味深长笑了笑,“不知你怎么处罚云乔皙,罚她不吃饭罚她不睡觉还是让她自罚三杯”
阳城子另一只手掌心摊开,上面躺着一枚褐色丹药,他道“这枚固婴丹也一同赠与你,你如今元婴期了,正好可以用到。”
许昭月也是丹修,丹药好坏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固婴丹可是上品灵丹,练就一枚需耗费不少功法,一般分神期以下的修士都不会去尝试,而且这种丹药要以炼丹者灵力注入,一辈子怕也只能练就一枚,不然修为和身体都要亏损。
一生只能练就一枚的金丹却这么大方赠与她,为了赔礼道歉,那实在犯不着。
许昭月正疑惑间,无意间从阳城子身后看到不远处的回廊处有一抹粉色的身影,她鬼鬼祟祟的,就藏在拐角处,时不时探出脑袋往这边看。
还能偷偷跟着阳城子跑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惩罚的样子。
许昭月低头笑了笑,她也没客气,接过心法和仙丹,“你说你把心法给我赔罪我可以理解,可是这枚固婴丹你也这么大方赠与我,我可不相信你只是赔罪这么简单了。”
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心虚,如此理所当然堂堂正正。
“你需要便赠与你了,不为别的。”
“是吗”许昭月慢悠悠向他走过来,她停在他跟前,与他很近的位置,他比她高,她微仰着头看着他,说话之时,故意将气息喷在他的下巴和脖颈处,“你对我这么大方,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她一直紧盯着他的表情,在她靠近的时候,她看到他目光微动,大概不习惯有人和他靠这么近,不过他也没躲开,他微敛眸光看着她,目光无波无澜,无动于衷,就像伫立在林间的修竹,不为世俗所动,傲然挺立。
许昭月垫着脚尖,她对着他的眼睛,突然把脸凑近了他,近到暧昧的程度,她脸上扬起笑,眼底也全是笑意,她口中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误会,你喜欢我。”
她全程盯着他的目光,在她靠近的那一刻,他的眼底荡起了一圈涟漪,很轻微的一圈,轻到微不足道,就好像一件完美的玉器之上多了一小缺口,缺口虽小,却彻底坏了玉器的美观和价值,她知道他意动了,哪怕只是轻微的意动,然而她很清楚,在这一刻,他分神了。
那正好,许昭月指尖凝聚水液,就在他眼波微乱的这一刻,她猛然挥动手指,凝聚的水液就向着云乔皙袭去。
云乔皙一直在不远处偷偷看着这一幕,在看到许昭月骤然靠近阳城子时,她大约也是惊到了,竟探出了半边身体。
已是元婴期的许昭月,运转的水液杀伤力比以前强了很多,那水液直接打进云乔皙身体里,她根本避无可避,她顿时双目圆瞪,疼得皱了一下眉,口中瞬间溢出一口鲜血。
阳城子这才回过神来,而后他就对上了眼前一张狡黠嘲讽奸计得逞的笑脸,她往后退了一步,毫无留情笑话他,“阳城老祖,你分神了。”
阳城子回头看了一眼云乔皙,虽然他清楚方才被她戏弄了,面上却并没有任何不虞之色,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平静,他一闪身来到云乔皙身边,云乔皙被重伤,已颓然倒在地上。
阳城子将她扶起来,喂了她一颗丹药,他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我我不放心师祖。”
以阳城子的修为,怎么会察觉不到她跟着他呢,跟着也好,让她亲眼看着他代她道歉,让她长点教训。
只是结果成这样也是他没想到的,好在许昭月练就的夬阴天书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能使出的水液主要用于疗伤,伤人力度并不够,所以云乔皙性命无虞,只是许昭月毕竟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被她打了一下,也够云乔皙受的了。
他回头看去,她已不在门口。
“师祖,许昭月她出手伤我,我好疼啊。”
那夬阴天书本就出自他手,以阳城子的修为,要治疗夬阴天书的伤根本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并不想为她疗伤。
他道“那便疼着吧。”
“”
云乔皙一脸不敢置信望着他,师祖向来最疼她,从不舍得让她受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师祖之口,她眼底盈满泪花,声音因为受伤而泛着沙哑,“师祖如今不疼我了吗”
阳城子没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云乔皙忙道“师祖不管我了”
“你虽受伤,并不妨碍走路,自己走回去。”
师祖何曾对她这么冷漠过,云乔皙眼中掉下泪来,委屈巴巴说道“我刚刚我刚刚看到了那许昭月故意冒犯师祖,连师祖也被那许昭月蛊惑了吗”
阳城子没回答她的话,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恩赐暂时被安置在纪玄铮的房间,许昭月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恩赐见到她急忙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许昭月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用不着再叫我主人,更犯不着为我卖命。”
恩赐目光微阖,面色失落,一旁纪玄铮听到这话说道“他为了救你身受重伤,你就暂且不要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纪玄铮道“行了,你们主仆聊着吧,我出去转转。”
纪玄铮出去之后许昭月问他“你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便好。”
恩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待我伤好了我定杀了她为主人讨回公道。”
“杀了她”许昭月嘲讽笑了笑,“她不是让你重新活了过来吗,你可欠了她大恩情,你舍得杀她吗”
恩赐道“主人差点因她而死,我不会原谅她。”
许昭月不以为然,她道“你犯不着为我如此,就算你真杀了她,我也不会领你的情。”
“主人主人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灵兽要对主人忠贞不一,这是每个灵兽必须做到的事情,可你已生了二心,我不可能再要这样的灵兽”
恩赐面上透着慌乱,忙说道“主人,恩赐知错了,请主人原谅。”
“你我主仆缘分已尽,我已不是你的主人,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许昭月说完就出门去了,恩赐想叫住她,奈何他伤得太重,刚撑起身体又体力不支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躺倒在床上,眼底一片黯然,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回想着曾经与主人在一起的一幕幕,他内心怅然,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流到了枕芯里。
月光笼罩着一片竹海,有一两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竹屋中的棋盘上。
四周静谧无声,只能间或听到棋子落入棋盘的轻响。
竹屋中两人对坐,一男一女,男人问女人,“你觉得何为道”
女人嘴角轻扬,声音清脆婉转,“天道地道人道,天地之间处处有道,即便微小如蝼蚁也有其道”
“以你之见,道乃先天而生”
“不,道乃后天而生,万物有恶,以道匡之,奸邪,,贪婪,自私,因为有恶才有了道。”
她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褪下,她就坐在他对面,慢慢抱着双腿举起来,一点月光落在她眉心,她盈盈而笑,妖娆妩媚,像勾人堕落的妖邪,她骤然打开双腿对着他,轻启薄唇说道“道是法则也是自由。”
阳城子骤然睁开双眼,此时他正坐于北冥山庄某间厢房中,不远处云乔皙躺在床上,见他醒来她关切道“师祖你怎么了”
阳城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今日无月,星辰缀满星空,遥遥天幕之上,群星璀璨夺目,他已忘了他是何时出生,家在何处,可在他记忆中,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寄予厚望。
他天生就为修道而生,他是天道所选,是唯一能得成大道之人,他有如此伟大的使命,注定了他必须得放弃很多东西。
可是他真的想要修道吗他真的想要得见天道的真面目吗他真的想要修成大道与天同寿吗
他真的存有仁义礼智信的道心吗
他站在热闹的街市上,站在烟火满满的人群中,他并不反感,心中反而升起留恋之情。
他想起那一日他吃下的那一枚栗子,软糯香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吃,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世俗比他想到的还要诱人。
就在刚刚,他骤然被心魔所困,神识被带到那间竹屋中,他与她相对而坐论,他的修道之心再一次被冲击。
奸邪,,自私,贪婪,都在万恶之中,都说他有天生道心,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并非如此。
修道先修心,他的心已经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阳城老狗的火葬场会很凶残。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