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在这里先走了。”
海豚表演结束后,一行人走出水族馆。
安白芷一手拽着一个小学生,与祝余他们道别。
“和哥哥姐姐说再见。”
她要送弟弟妹妹回家,就先同两人分开了。
日薄西山,夏风禾因为抢到和海豚互动的机会而心情甚佳,走在路边时将太阳帽都摘了下来,挂在手指上转圈。
“如果让绥草知道,肯定会羡慕你能摸海豚。”
“为什么?”
“因为她偏爱海洋生物,但我总怀疑是在吃的层面上。”
想想她好像还喜欢猫,这样一切都合理了。
夏风禾稍稍驻足,仿佛被小石子绊到一下。
“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她低头沉思,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戴好帽子。
夕阳下,少女转过身,栗色的发丝反射着亮光。
“今天我要再住到你们家,和她一起睡!”
“……啊?”
林绥草从伏案的状态脱离,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她写起数理化的作业来可谓水银泻地,一荡即平,但遇上诸如“第三段划线句子体现了文章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之类的题目则不免有些抓狂。
就算把作者本人抓过来答题也未必能答对!
怀着这样怨念的少女每次都是先易后难,集中火力解决掉理科题后再找文科的麻烦。
但这屡试不爽的招数今天却有些失灵。
眼前的试卷还剩一篇阅读理解,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般卡住了她。
文体节选的是莫泊桑的一部短篇小说《珠宝》,绥草的笔尖停留在朗丹先生于太太过世后,发现她早已出轨的那段内容,再和前文映照起来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其实他之前让妻子和别人出去看戏剧,自己待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埋下对方移情别恋的隐雷了吧。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将公式化的答案填写到卷面上。
窗外已经快要从茜红的天色转入昏暗,门铃声这才姗姗来迟地响起。
林绥草坐在桌前,故意稍微拖延了一会儿才动身。
推开门之前,她已经酝酿好几句绝妙的刺人话语。
“你……”
“绥草!”
一道比自己高一点的窈窕身影迎面跳出来,抱住了她。
“……是姐姐啊。”
“为什么反应这么冷淡?!”
夏风禾很是受伤地呜咽。
林绥草努力挣扎,试图推开令她眼前一黑的柔软怀抱,一张俏脸都深深地陷入其中。
“因为,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从海洋馆晚归的两人路上拐去菜市场买了些食材,正由跟在后面的祝余提着。
他发现夏风禾在这方面有着比自己还娴熟的技巧,不管是见缝插针地避开人流还是讨价还价都得心应手。
难道是天赋吗?那为什么林二小姐没有继承?
只有一种可能:决定这方面才能的性状是跟着胸部基因走的!
尤其是看到门口姐妹相拥的场景,祝余更坚定了这个猜想。
进屋后绥草招呼姐姐在软沙发上坐下,不是客人的祝余被赶去厨房烧水。
“离家出走?”
“不是,已经和妈妈说过了。”
夏风禾坚决否认妹妹的无端指控,“我就这么没有信用吗?”
林绥草移开视线。
夏风禾捧着她的脸转回来:“我想和大家再住一晚!”
“大家……”
林绥草轻声呢喃,侧耳聆听厨房里丝丝的水沸声。
“……我也想能多见到姐姐。”
最终,她看似有些难为情地低头,掩盖住脸上的表情。
招待意外的来客也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差别,晚饭后,夏风禾自告奋勇地帮忙收拾残局。
等祝余倒完垃圾回来时,她已经拖过地,还将浴室里的瓷砖擦得闪闪发亮。
“就算你说自己可以做家务,绥草也不一定会养你的。”
所以还是要好好读书,至少别在海洋馆里听讲解的时候走神。
祝余认真地告诫,两个女孩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达成共识。
一定是他在发神经。
由于小夏同学对卫生事业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她被赋予了第一个去洗浴的特权。
淙淙水声被门扉遮掩,祝余坐到沙发扶手上,敲一敲林绥草挡在脸前面的小说集。
“你那個社团活动现在怎么样了?”
附中一年一度的校园社团艺术节一般会在即将来临的十月举办,他稍微有点担心她上次提起的这件事。
虽然这家伙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以祝余对她的了解,既然她没有半路退出影视研究社,那就说明多少还是在意这个地方的。
只不过会很好地用冷淡的外表掩饰起来而已。
林绥草放下手中的书本,叹气道:“你整天操心这里操心那里,像个老妈子一样不累吗?”
“比如说?”
“比如姐姐的学业。”
“你难道不担心吗?”
“我担心是正常的,因为她是我的姐姐。”
“那你还是我的妹妹呢。”
她面色一寒:“我说过讨厌被这么叫了吧。”
明明初中的时候还挺乐意的。
“你看,我其实也就操心你们两个人还有我自己的事而已。”
祝余做出总结,“被我烦一下,总比被人偷吃藏起来的水果糖好吧。”
“什么水果糖——姐姐告诉你的?”
绥草右手按住太阳穴,一路划到鼻梁的位置,难得显出头痛的样子。
“看来伱真是从小嗜甜到大。”
“闭嘴。”
“除非你老实交代。”
“……剧本未定,演员不齐,主要问题在于后者。”
她最终还是屈服了。
按她上次的说法,用人手不足形容现在的影视研究社纯属夸大宣传。
双木难支才是正确描述——指只有两个人,连个四人兴趣小组都凑不齐。
“不能找社外的同学吗?”
林绥草对他的提问不置可否,再次拿起书:“人类文明最伟大的造物之一就是社会分工的组织体系。”
“我的问题居然要从那么——大的角度切入回答吗?”
“所以我不会说‘孤独才是强大’、‘孤高才是正确’之类掩盖自身社交无能的虚伪之言。”
“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还是停下来吧。”
“但是,也一定有人出于自身意愿的考虑,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选择这条道路,我认为这也是个人的自由。”
“简而言之就是你找不到能帮忙的好朋友对不对?”
“不对,是找不到足够数量的能牺牲……能帮我的好朋友,周芸就在帮我。”
“你上次还将人家称为认识的人!”
刚刚她是不是使用了两个极为可疑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