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腿先抵住欲闭合的门,红头罩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开关,按开照亮的同时,一只手把后背上的人向上掂了两把,这才止住下滑的趋势。
他走到沙发旁准备卸货,肩上的两条手臂倒很自觉地滑走,堕种一声不坑地面朝下栽入沙发,脸部完全陷进了柔软的布料。
为了防止某个愚蠢的员工把自己弄成窒息死,善良的老板和颜悦色地抓起某人的骨角,强行把一颗黑毛的脑袋扳得侧过来。
小腿处传来轻轻的触碰。
红头罩低下头去,一条骨尾有气无力地抽了他一下当作报复,复仇成功后才啪的一下耷拉在地板上装死。
“心眼真小。”杰森嘟嚷着,要摘下他背后的刀带,免得划破沙发。
躺尸的员工这种时候突然又活了过来,精准抓了老板的罪恶之手。
他说话含糊“不要带走刀”
神志不清的员工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不推荐刀,推荐老板的头盔推荐老板的头盔”
杰森
看在对方是个伤员的份上,他忍了。
“哪里伤了,让我看看。”红头罩拿来一个医学箱,掀开箱子上的扣子,开始盘问。
他拿出一盘绷带,拎着医用酒精挨着人坐下。
意识昏昏沉沉,堕种侧着半张脸在布料间轻喘,五指蜷缩在手心,鼻尖是绵花、布料混合成一种很温馨的气味,还有一点刺鼻来自挥发在空气中的酒精。
身侧的沙发下陷一大块,长着枪茧的拇指粗暴的扣入他的掌心,抻开把掌心掐红的指节“也没外伤,这么疼”
“内伤”
堕种“没”
他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咸鱼艰难地正面朝上“没有伤,只是一点不足挂齿的代价”
“之前说的话什么意思,”红头罩不依不饶,“说清楚,别和我演什么谜语人。”
纷扰的思绪出现片刻的凝滞。
闭合的眼皮掀开一条缝,阿尔尤弥亚看向红头罩,黛紫在眸中积沉。
哥谭的反英雄也在看着他,面甲下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追逐着他的眼睛。
“”
蝙蝠侠的身上沾染着太阳的余晖他绝对和哥哥接触过。
这个人类就不一样了。
他与一切都无关
无事可干的红头罩顺手抓起长长的骨尾,它们在瓷砖上折出彩色的碎光,现在在他的手心里,映出一圈小小的光晕。
像迷失在人间的幽梦。
摸上去是冰凉丝滑的触感,红头罩没忍住,多撸了几下。
背后突然传来死亡凝视。
红头罩
他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黑毛半睁不闭的眼睛竟然全部睁圆了瞪着他,嘴巴嗫嚅着,像是想说什么脏话,又很不情不愿地咽下去,改口道“我从刚刚就想说了”
“我的,”他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尾巴,“这些外化骨骼”
“上面直接连着我的中枢神经,所以,会比较的”
后面几个字被堕种咽回喉咙,但是在场的另一个人瞬间就懂了。
阿尔尤弥亚就差把“你这是在x骚扰”七个字写在脸上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红头罩唰的一下就把骨尾塞回沙发上,背过身欲盖弥彰般清清嗓子,却又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说话“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来说话。”
阿尔尤弥亚说“我想看见你的眼睛。”
他想看见那双眼睛里听到回答后,会生长出什么样的情绪。
杰森皱眉让他们这些蒙面义警摘下伪装,就好比把自己的真实和一切袒露在别人的面前。
红头罩和一个会随地大小便的下属之间的关系,好像还不足支撑起这样的信任。
习惯性的讽刺尚未脱口,阿尔尤弥亚又自顾自地说上话了“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记住你的灵魂了。”
“怨火驱逐着归来的亡灵,多么独特又熟悉。”
“第二次见面我就认出你了,你在热狗铺前面骂我矮子来着。”
堕种面不改色翻旧账。
杰森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我记住的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
堕种这样说着,抬眼看来,浓郁的紫色也跟着流过来。
后脑的开关被按下,红头罩摘下了他的面甲,黑发挑染成白的青年冷然回视“别转移话题,回答我。”
尾尖转挑晃弄,堕种安然躺回沙发,余光里是天花板上的明亮的吊灯。
多好啊,他在心里说,像太阳一样,为众生平等的带来光明。
众生,平等。
堕种望向雪白的墙壁,怔怔出神“我只是想,大家应该都会喜欢纯粹的,柔软的白色,如果我也变成这样”
“哥哥会不会多在意我一点。”
白日的太阳,黑夜的月亮,一如永为时分所隔的天体
即使重逢,月亮始终为自己非人非神的身份所困。
太阳也始终忙于友人所托付的理想,不能时刻陪伴在月亮的身边。
家庭关系错综复杂、时刻想给自己的养弟来上一枪的红头罩发出了震憾的声音“哈”
“你的意思是,你想和你哥搞好关系,于是费劲吧啦的把自己从一米八压成一米七还s成未成年”
他迅速接受了自己的下属不仅不是人的事实,并且反应平平无奇。
毕竟在这个外星人遍地走神明到处是,还有路人突然变异的操蛋世界,什么情况好像都有可能。
红头罩“听上去像心理变态。”
差不多这么个意思,但阿尔尤弥亚绝对不要承认。
瞳孔移动,他凝视上那双眼睛。
没有厌恶,更多的是戏谑。
“你现在哪里不好了”杰森抱臂挑眉,他看向那张脸“不是长得挺好的吗”
咸鱼恹恹地翻了个身,把头朝里“没有人会喜欢我。”
杰森“谁说的你长得就挺符合我”
操,红头罩,你真是昏了头了,杰森面无表情反思自己,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红头罩烦恼。
解决烦恼的通用方法是什么
酒。
杰森一下就想到了“借酒浇愁”,这个来自东方的成语,起身进了房间,没过一会拎了一瓶白瓶出来。
玻璃瓶磕到茶几上时发出清脆的一声。
阿尔尤弥亚闻声侧头“这是什么”
“格林纳达朗姆酒,”旋开瓶盖,白色的液体倾入玻璃杯,杰森眼也不眨,“忘记烦恼的好东西。”
无忧的诱惑力太大了。
阿尔尤弥亚接过酒杯,习惯性先嗅嗅辛辣充斥鼻尖,到了深处又带上醇厚的香味。
感觉大脑更晕了。
没喝过酒他生长在神治世界下,只要向神明祷告就可以获得一切,惰性理所应当地泯灭探索的欲望,科技发展水平相当落后。
阿尔尤弥亚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口,成了压垮理性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准备对瓶吹的杰森眼疾手快接住一颗砸向茶几的头,及时拯救了一场灾难。
他看向根本没有变化的酒杯,又看看对方氤氲上绯色的侧颜,难以置信这就醉了
这个黑毛就是逊啦。
很不爽的杰森“啧。”
黑心资本家没干成,反而先把自己干成保姆的,杰森心说自己应该是头一个。
身为老板的杰哥开始收拾起员工的烂摊子他拆开握在一起的手和酒杯,还抱了张毯子出来,正准备往员工身上一丢完事
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晕过去的阿尔尤弥亚猛地惊醒,一双上挑的美人眼便直勾勾地盯过来。
直觉如闪电般爬上脊背,杰森瞬间就要抽出自己的手臂
平心而论,他的反应已经算快的了,但是明显是堕种更胜一筹。
也不知道从哪里的力气阿尔尤弥亚是那种偏瘦的体型,厮杀出来的肌肉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看上去就是敏捷有余气力不足将近两百磅的杰森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拉近,推倒在沙发上。
堕种长腿一抬,就结结实实地坐在俘虏的腰间,无处安放的尾骨只好压在对方的腿上。
天旋地转。
几乎是眼睛一睁一闭,杰森就躺在了沙发上,他大逆不道的下属正堂而皇之地骑在他的腰上。
“你醉了,”杰森呵斥,“下去”
众所周知醉鬼的嘴会格外硬“我没有。”
然而迷离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也许是酒的作用。
阿尔尤弥亚迟顿地扇动眼睫,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变得轻飘飘的,混乱与痛苦似乎都在离他远去。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在意
直接地问出心中所想。
手下的躯体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胸膛下的心脏在疯动地跳动,连冰凉的指尖都不得不染上一丝温度。
头好晕。
堕种顺从地弯下腰,凑过去看向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蓝色像海一样。
它染上了名为愠怒的情绪,平静的海面就开始沸腾。
月亮生于月湖,水是他的生源,是他的归处。
冰凉的手指拨开对方额前散落的白发,方便他更清楚的看清那片海。
月亮凝视着那片海,悄声询问“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沾染了酒渍的嘴角蒙上一层珠光。
明明体温那么低,月亮说出的话却那么赤热。
他们呼吸交叠,身影重合,朦胧的光透过窗帘游离进屋。
夜晚也是欲望的温床。
杰森简直要给他气笑了“我图你什么你他妈的工资都是我发的”
“你又没钱”他伸手要撕开身上的人,话要出口又急急刹住“好吧色还是有一点的。”
疯癫的欲色确实很勾人,但是他暂时没心情搞这个复仇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
杰森的世界里暂时只有一只漆黑的蝙蝠。
月亮安静地看着人类“我不信。”
“他们都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骨尾缠住他的手,月亮侧首靠近,指尖顺着对方的耳垂划过下颔,听着陡然绷紧的呼吸声,他的尾音在空气里拖出甜蜜的弧度“os”
轻挑的笑意转瞬即逝,月亮鬂边的发垂下来,搭在人类的皮肤上,从心底一路勾上痒意。
堕种靠近人类的耳朵,慵懒地低声吐字
“”
湿热的空气钻进耳洞,像石子一样激起无法平复的涟漪。
杰森忍无可忍一把坐起“你”
身侧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杰森低头一看,手上的骨尾不知不觉地松开,把他弄的两个方面都非常火的罪魁祸首已经悄然入睡。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憋了半天“fuck”
无处发泄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倾泻到问候蝙蝠侠的语言艺术事业上。
骂骂咧咧的红头罩摔门进卧室睡觉了。
堕种闻声启眸,脸上那点浅薄的醉意飞速褪去。
他又在看着天花板上那顶暗下来的吊灯出神了,眼睛在暗中也散着幽幽的荧光。
尾尖轻晃。
过了许久,月亮才合眸覆身沉沉睡去。
他要做一件事,一件太阳也不能知道的事。
红头罩会是最适合帮他的人。
欲望,是控制人的最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