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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很闷,风不见了。
香樟树顶传来阵阵聒噪蝉鸣,黑云层叠堆积涌动,将夕阳整个吞没。
街灯还没亮起,整座城市仿佛倒扣在密不透风的容器中。
空调温度迟迟降不下来,赵小光边倒车边抱怨天热。
凌霜适时提醒“开快点。”雨天视线不佳,容易影响判断。
赵小光好奇问“老大,你觉得到底是谁在说谎”
“不用我觉得,”凌霜盯着黑暗笼罩下的街道,眸色深深,“一会见分晓。”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进城春建设工地。
工人们相继下班,门口几辆巨型渣土车缓慢而笨重地移动着。
凌霜再次环顾四周,半开放式的工地,管理松散,没有安装摄像头,杨波是当晚负责看守材料的工人。
案发地是一片土质荒地,距离杨波工作的看守棚有四五百米远,四周灌木丛生,形成一道十几米宽的天然屏障,无人无津。
凶手杀害张清苗后,未进行掩埋处理,甚至抽空给女孩化了妆,显然是笃定短期内不会案发。
但可惜,高温暴晒下,尸体迅速腐烂。三天后,一条狗闯入其中,狂吠不止
据死者臀部与地面接触的痕迹来看,案发地就是第一犯罪现场。
案发地往后面是一条枯水河,移动板搭建的民工宿舍设在河对岸,那里靠近商店,生活较方便。
工人从宿舍到这里,需要经过案发地东边的一条石子路,因此,男性且熟悉周边环境的工人成为第一怀疑对象。
专案组做过地毯式排查,所有人都称自己不认识死者张清苗且均有不在场证明,只有杨波声称自己案发当晚见过被害人和凶手,并且拿出了有力证据。
而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老乡郑伟,两人喝酒打牌,一整晚都待在一起。
案发地往西两公里就是南城大学,这里距离张清苗家也不远,是她步行就能达到的范围。
但她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偶然路过被人挟持进来,还是熟人相约幽会至此
张清苗有个从未露面的男朋友,他是谁在哪
一堆问题搅合在一起,像是一团散乱的毛线。
“警察同志。”身后有人说话。
凌霜回头,看向来人
杨波,那个目击证人,赵小光刚刚进去把他请了出来。
受那张身份证影响,上回她没有和他沟通太多。
这会儿,她仔细打量起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个子不高,方下巴,有个微微凸起的啤酒肚。
“你多大”凌霜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28岁。”
“成家了吗”依旧是看似无关的攀谈。
“没有房子、票子,哪有女人肯跟我吃苦哦”
“女人不能吃苦你倒是挺会下定义。”
杨波尴尬地笑了声“警察同志,我不是说你,你肯定能吃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凌霜掌握了杨波的基本信息,未婚,老家在通城,家中不富裕,初中文化,来南城两年半。
直到这里,杨波说的都是真话,他表情放松,回想事情时眼珠会自然往左偏。
凌霜敛起笑容问“案发当晚,你在哪里看到嫌疑人的”
杨波没想到她会突然转换话题,忙说“就在这门口。”
“具体哪个位置”她盯着他,目光沉沉。
凌霜虽然长相漂亮,但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距离感,不好接近。
杨波感觉到压力,往外走过两三步,停下,用手指了指,认真道“就是这里。”
凌霜走上前,抬眉扫视一圈后问“你先看到车还是人”
“车。”
凌霜问题不停“车子什么颜色”
“白色。”
“车头朝里还是朝外”
“朝里。”
“先看到女的还是到男的”
“男的。”
凌霜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他任何思索时间,像是在玩快问快答游戏。杨波咽了咽嗓子,有些莫名紧张,心脏扑通直跳。
“你捡到的钱包是什么颜色”
“黑色。”
“车走之前捡的还是之后”
“之后。”
“他们是在同一侧下车吗”
“是。”
“谁开的后车门,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凌霜“哒”地一声合上本子,再度看向杨波。
他目光呆滞,额头渗出一层薄汗,t恤后背被汗水染湿一大片,显然吓得不轻。
凌霜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她扭头冲赵小光说“问完了,走吧。”
杨波还沉浸在高压中没缓过来,面部肌肉有些抽搐,见他们要走,才略挤出个笑来。
别克车倒出去,回到大路上。
赵小光迫不及待发问“老大,怎么说啊”
“杨波撒谎,派人盯着他,再派人去调查一下他那个老乡郑伟。”
“你怎么知道杨波撒谎的”
凌霜反问“刚刚我们车怎么停的”
赵小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车头朝里,驾驶室也在里面,suv车顶高,夜里光线差,看守棚的位置相对低洼。杨波个头不高,根本看不到车子里面那一侧,所以他在撒谎。
“那现在个徐司前是不是可以排除嫌疑了”
“未必。”凌霜胳膊支着脑袋,倚靠在车窗上,指尖在太阳穴处轻点。
杨波会冒险上交钱包,说明徐司前当天晚上必定在那里出现过。
时间、地点过于巧合。
即便他不是凶手,也很可能和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她目前怀疑他是张清苗的神秘男友,但没有充足证据。那个男人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很难对付。
“现在去哪儿”赵小光问。
“交警大队。”
“我以为你要现在回去审徐司前。”
“先晾一晾。”不是说没有视频证据么,她现在去给他找点。
凌霜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香樟树丫震颤。
起风了,大雨临近。
晚上九点,凌霜带着搜罗回来的证据,掀门进入审讯室。
这次她有备而来,气场更足。
徐司前还保持着她走之前的那副姿态,背陷在座椅里,手指交叠,表情松弛,不像狼狈不堪的嫌疑人,倒像是在等她汇报工作的老派领导。
“凌警官,证据找到了吗”他用那狭长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当然”她抱臂走近,居高临下看他,毫不示弱地睥睨过来。
“我说的是直接证据。”徐司前面色沉静。
凌霜掂量着手里的优盘,冷笑出声“我调取了案发当晚的行车录像,你的车在九点十分出现在案发地附近。”
“凑巧而已,经过那条路的人都是杀人犯”
“可是你在案发地附近弄丢了钱包。”她松开手臂,俯身,掌心摁住他面前的桌板,“一次叫巧合,多次叫精心策划。”
徐司前仰头,看着女孩俏丽的脸颊,勉强同意“好,那我的动机又是什么”
“泄欲”她直勾勾看着他,漂亮又凶,一缕长发散落到他面前。
“泄欲”他眯着眼,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把捉住她放在桌案上的手,猛地将她拉至近前,鼻尖蹭着她的发丝擦过去,气息停在她脸颊极近的地方。
“是像这样吗”男人说着话,呼吸牵引着脆弱的发丝不断往她脸上拂,痒意密密麻麻。他没碰她,却比那更暧昧。
凌霜抽回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赵小光见势头不对,立刻冲进来待命。
“老大你没事吧”
“”凌霜脸蛋通红,气势汹汹,像个随时要炸掉的河豚。
徐司前重新靠回座椅,敛眉微笑,声音低沉“凌警官,我追求女人,不需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如果我想,那并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凌霜“砰”地一声摔门出去。
赵小光想追出去看看,又找不到人来换他,急得团团转。
凌霜去了洗手间。
她心里有气,摁洗手液都像在撒火,泡沫一堆堆落下,她使劲搓动手腕、手背,一遍又一遍冲水。去现场查看尸体回来,她都没有这么洗过手。
待甩干水珠,她抬眉,在老旧的镜面中,看到一张绯红色的脸蛋,猛地怔住。
刚刚那短暂的触碰,让她想起一个人。
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周浔安。
转念,她又觉得这是一种亵渎,那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登徒子行径。
他只牵过她一次,手心紧张到冒汗,耳朵通红。
那是她和他最亲密的一次触碰,之后不久他就在游船事故中失踪了。
凌霜用冷水冲过脸颊,将长发拨至耳后,长长吸进一口气,缓步回到审讯室。
赵小光见她回来,主心骨回归。
“老大,现在怎么说啊还审吗”
“放他走。”她说话时,视线刻意避开了徐司前。
“啊这就放了”不是说还有嫌疑吗
一直沉默的徐司前忽然开口道“既然没有证据认定我犯罪,依照相关规定,你们得送我回家。”
凌霜冷淡道“可以。”
徐司前略抬下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很淡地笑着,口吻有些坏“凌警官,你送我,否则我不走。”
赵小光觉得他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反复动土。
正想替凌霜拒绝,却听见女孩说
“好,我送。”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