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腊月,寒地冻,福宁殿内烧着旺旺的炭火,熏得犹如暖春。
赵煦独自躺在龙榻上,身子全都被覆盖在锦衾之下,正睡得酣香。
突地,一道轻柔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
“陛下。”
赵煦悠悠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望向床边,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内侍和宫女。
再远望去,却见内侍和宫女俱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唯有一名青衫之人,正面带笑容,坐在几案之前。
方牧野道:“他们只是被我点了穴道,昏睡了过去。”
赵煦心中一惊,人已是完全清醒过来,不过面色却尚算平静,他起身下了床后,向方牧野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方牧野笑道:“汉人。”
赵煦又问:“是太皇太后派你来的吗?她终究是不满足于垂帘听政,要做‘武则’了吗?”
这一句虽仍平静,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怨恨。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飞鸟难进,若不是宫中有内应,又有谁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进来,并进到这皇帝寝息的福宁殿郑
赵煦清楚的知道,御林军指挥是太皇太后的亲信,内侍宦官的头头也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太皇太后若想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赵煦做了将近七年的皇帝,可在朝堂之上真正做主的,却一直是太皇太后,朝中文武大臣是太皇太后委派的,圣旨是太皇太后下的,他什么事情都要听太皇太后吩咐着办,不敢随便干一件事、随口一句话,心中早就对太皇太后异常气恼。
如今这突然出现在自己寝宫之中的青衫人,多半也是太皇太后派来谋害自己的,赵煦又怎能不怨恨。
方牧野仿佛知道赵煦心中所想,道:“你奶奶还驱使不动我,这皇宫大内虽然守卫森严,但于我而言,却如无人之境,我来去皆随心意,并不需要何人做内应安排。”
赵煦眉心一凝,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方牧野笑道:“我之前已过,我是汉人,一个不忍看神州河山支离破碎的汉人,故此才来见你这大宋的皇帝。”
赵煦眼中神采乍现,复又黯去,声音低沉地道:“我亦不愿汉家河山破碎,也想重整山河,可我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如今朝中掌权的是太皇太后,你来见我又有何用,你应该去寻她。”
方牧野道:“高氏身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人以为女中尧舜,却也不过一个贪恋大权的短浅妇人罢了。她早些年联合保守派,全面废除于民于国有利的新法,使得大宋彻底失去了一次扭转财政危机、缓和朝野矛盾的机会,也让大宋的经济开始崩坏。而如今朝堂之上党争愈演愈烈、纷乱无常的政局,也是因她而促,朝廷官员只满腹心思地想着如何内斗,哪还姑着如何治理国家。好好一个大宋,倒是在高氏手中,日显衰落腐朽之气了。”
到这里,方牧野停顿了一下,看着赵煦继续道:“反而是你,在我看来,倒是有一代雄主的潜质,可以一扫大宋如今的颓势。”
赵煦不禁流露出一种得遇知音的欣喜,随即又变为一种束缚无力的失落感,道:“如今朝中大臣无不无视我,皆以太皇太后马首是瞻,太皇太后也以我还为托词,不肯还政于我,我又哪有机会施展拳脚,做一番大事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