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暖春,阳光倾泻。
路边整齐排列的银杏树,嫩绿色新芽悄然钻出,无声点缀着树干枝头。
桑枝站在一棵银杏树下,与她位置相对的,是海城的民政局。
薄叙匆匆赶来,在看到她的时候,只觉春风温柔,她白色的衣裙随风轻薄拂动,长发落在肩头,淡妆浅眸,整个人很是柔和。
柔和到,并不像平时的她。
这更加让薄叙恍惚,好像这只是他的一个梦境,像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和桑枝有的梦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
桑枝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几分钟,正想着薄叙怎么还没到,抬眸,看到了前方站定不前的人。
浅蓝牛仔衬衣,长裤轻松勾勒出他的长腿和窄腰,身形挺拔。
他看起来像从什么场合临时过来,一路匆忙,都没发现额前的风吹乱的碎发。
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半空对上视线。
须臾之后,薄叙迈动步伐,走向桑枝。
两人碰上面。
桑枝发觉薄叙的表情很淡,深色的眸子直直落在自己脸上,让她不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浪费时间做无谓的猜测,直接进入主题:“户口本带了吗?”
薄叙点头。
桑枝说:“那我们进去吧。”
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腕薄叙攥住。
骨节分的长指圈着她手腕,在她皮肤上落下属于他的温度,他好像是在确认桑枝是真实存在的。
确认过后,薄叙没有松手,拉着桑枝:“我们先谈一下。”
桑枝不白,眸疑惑,可见薄叙好像是认真的,只好答应下来:“好,谈吧。”
也许她道薄叙想谈什么。
结婚不是小事,确实需要当面沟通一下。
薄叙的车停在一侧的露天停车场。
桑枝和他坐到车里,一个在驾驶位,一个在副驾。
上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投射进来,他们都陷在光影里,共同安静了好一会。
周边太静,桑枝似乎能听到薄叙手腕处戴着的那只表的秒针颤动的声响。
已经快要临近中午,时间不多。
再耽搁下去,民政局要下班了。
桑枝先出声,问薄叙:“你反悔了吗?”
薄叙低敛着眸,没有答,是反问桑枝:“为什么突然决定跟我结婚?”
这次换桑枝不答了。
她目视前方,唇瓣微微抿着,不出声。
薄叙能猜到事情不简单,桑枝肯定有她的原因,他不免猜测:“是家里催促,还是跟家人吵架了,要赌气?”
桑枝怔了一下,倏转头,望向薄叙。
她不用答,光是时的表情,就已经给了薄叙答案。
“真的是因为跟家人赌气?”
“你……怎么道?”
薄叙的视线悄然落在桑枝
的脸颊上,未散的红印粉底遮着,需要很仔细才能看出来。
他能猜到,桑枝应该是在家里闹得很不愉快,脸上是过的痕迹。
想到这,薄叙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也跟着紧了几分。
他不道是发生了什么,矛盾激化到这个程度,让她脸上挨了这么一下。
他选择不问。
他道桑枝的性格,那么要强要面子的一个人,如果是真的挨了,那么她就更不愿让别人道,也不愿别人问起。
不久前,桑枝的语音通话拨过来的时候,薄叙正在事务开会。
桑枝在说什么,其实他根本没有经过细细思考。
语言快于理智,又或许是出于本能,在听清桑枝说的结婚两个字后,他什么都没想,直接一时间答应下来。
是在赶来的这一路,他还是想了很多。
薄叙没有答桑枝的问题,是直直迎着桑枝的目光,漆黑的眸底微光浮动,很认真向桑枝确认:“真的决定好了吗?”
桑枝没有思考,重重点头。
“结婚不是儿戏,如果你只是因为一时的赌气——”
“你好啰嗦。”桑枝不高兴蹙起眉头,有些不耐,“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
薄叙她这样一问,停顿须臾,后说:“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结婚后我会出轨吗?”
“不是。就算你出轨也没系。我只是担心你后会后悔现在的冲动。”
听薄叙这样说,桑枝稍稍收敛脾气:“你放心,虽然我现在是跟我家人赌气,是我不是冲动,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话说一半了她才抓住重点,一脸惊讶问薄叙:“你刚才说什么?我出轨也没系?你这么大度?”
薄叙眸凝视着桑枝:“嗯,没系。只要结了婚,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婚。”
“就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离婚?”
“不离婚。”
桑枝愣愣的,不白薄叙是怎么用这么深沉的语气说出后就算她出轨都不离婚的话的。
他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还是对她太有信心?
桑枝不免换了个角度,试探问:“那你,应该不会出轨吧?”
“不会。”
薄叙言辞坚定,“永远都不会。”
桑枝想了想,向他伸出一个小手指,要跟他拉勾。
“说好了,不管我们是出于什么原因结婚,后都必须认真对待这段婚姻,不许做对不起对方的事,必须忠贞不二。”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你都必须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同样的,我也会这么对你。”
“如果这些你都能保证,那就跟我拉勾盖章——”
桑枝的话还没说完,薄叙的小指就勾过她的小指,大拇指指腹轻碰。
他跟她拉勾盖章,双眸认真。
桑枝的心跳是在这一刻骤然加速的,薄叙什么都没说,坚定
的眸光却像引人陷落的沼泽,让她忽然断了有的思绪。
睫眨动之间,她只看得到他底映衬出的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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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这春日的阳光晒得她皮肤发烫,否则她怎么会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红了,有一点点烫意。
桑枝躲闪开薄叙沉沉的视线,收拉勾的手,短暂思考过后,向他坦诚心底的想法。
“虽然结婚的这个决定看起来有些情绪化,是这些天,我有认真思考过。奶奶他们觉得你的条件很好,我对你不反感,朋友也说我可和你试着发展。我道我和你应该会合适,不过就是没有下定决心已。”
跟苏绮贞的吵架,就是桑枝做出结婚这个决定的推动力。
她依然还是曾经的孩子天性,倔强任性要与妈妈作对,妈妈越是不认同的事情,她就越要去做。
除去这一点赌气的成分,同时桑枝也很想向妈妈证,她是对的,妈妈是错的。
结婚是冲动,她的冲动一定不会错。她会和自己选的人好好生活,不会重蹈父母曾经的覆辙。
“这些天,我觉得好累,觉得自己好糟糕,什么都做不好。我不想再继续他们催促相亲催促结婚。如果后面真的要找个人结婚,那我更愿意这个人是你。”
说到这,桑枝甚至举起四根手指,对天向薄叙保证,表情真挚且诚恳,“虽然现在我并不喜欢你,是我保证,我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薄叙眸色深深,听到桑枝最后那句话,只觉心内酸涩。
可又觉得,有这么一点微薄的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于是,他沉默的,伸手,将桑枝发誓的四根手指,掰下去一根。
“发誓是三根手指。”薄叙轻启薄唇,看着桑枝说。
“……”
桑枝瞧一掰下去的小拇指,噢,原来发誓的手势她都搞错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收手,说道:“反正,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还没重新发誓。”
“啊?”
薄叙唇边溢出浅淡的不易察觉的,用神指了一下桑枝刚收的手。
“手势错了,还没用正确的手势发誓。”
桑枝倏然反应过来,立刻重新举起手,可刚才说的话,她现在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面对薄叙一瞬不瞬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声音比刚才小了几度:“我发誓,虽然我现在不喜欢你,是后,我一定会喜欢你。”
桑枝的话音刚落,薄叙就抬手握住了她举高的手,她的手指他抓在手心里,皮肤的温度融合在一块。
他什么都没说,半垂下的眸让人看不到他底的情绪,然后他缓慢抓着她的手,一起放落下来,再没松开。
仿佛是等情绪平复了,薄叙才有动作,侧身开座椅右边手控台的储物箱。
压在红色户口本上面的,是一个黑色丝绒方盒。
方盒拿出来,开。
桑枝双眸尽显懵然,愣愣看着薄叙
拉着她的左手,将盒子里装着的那枚钻戒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薄叙戴戒指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手指又带着微弱颤意。
戒指戴好。
他抬起皮注视着桑枝,像最虔诚的信徒,她就是他有限生命里的唯一信仰。
这枚戒指让桑枝很是意外,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能准备好钻戒,且,尺寸还很合适。
她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中指,硕大的方形钻石剔透亮,切割漂亮,双层戒圈点缀着无数细钻,在春日暖阳中闪闪发光。
她好愣,好懵,没等开口问什么,薄叙的手就覆到她的脑后,将她拉近,偏头吻住她的唇。
猝不及防。
桑枝原本想说话,唇瓣还是微张状态。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让她来不及反应,却给了他轻易探入舌尖的机会。
她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他的衣领,双肩耸起,整个人紧绷又错愕。
可他却很耐心。
是比之前每一次都有耐心的吻。
缓慢的,温柔的,唇面和舌不断摩挲纠缠。
桑枝的呼吸和心跳都薄叙掌控,他越是不紧不慢亲吻她,就越是让她产生错觉。
好像时的他们是缔结婚约的恋人,因为相爱决定结婚,也因为相爱拥有这么一个绵长缠绵的吻。
桑枝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薄叙的唇移到她耳边,她都还怔滞着,连呼吸都忘了。
“谢谢你选择我。”
很轻的一句话。
桑枝甚至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听到薄叙说了这句话。
只感觉到他拥着她,乱人心神的气息洒在她耳畔。
她的手指还揪着他的衣服,布料皱成一团,吻过的唇舌隐约泛麻。
脑子混乱一片。
桑枝根本无力去想,时刻抱着她的薄叙,在想些什么。
她不道他现在,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庆幸。
从听到桑枝要跟自己结婚,一直到这一刻,薄叙都有种头重脚轻的不真实的感觉。
年少时期最晦涩的心事,最沉默的秘密,终于在漫长的七年之后,迎来曙光。
他只需要确定桑枝是真的要跟他结婚,并且不会后悔,那么有的一切他都不管。
不管桑枝是否是因为跟家人赌气,还是因为冲动,亦或别的什么原因,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他们会婚姻紧紧绑在一起。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不在乎。
曾经,薄叙也见过桑枝穿这样类似的白色连衣裙。
那是毕业校的那天,她和梁沉在一块。
她一边,一边和梁沉说着话,也一边和他擦身过。
走廊狭窄,他们距离很近。
她随风扬起的裙摆,恰好拂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背,像极了一道捉不住的风。
少年的心因荡漾,却好似永远都无法将这道风拥有。
等他停步,头,看到的是她挽住梁沉的手臂,从未头的背影。
当时的她,心永远只在梁沉身上,她的眸,也从未有有过他人身影。
她从来不道,她的身后,一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
钢印重重落下。
桑枝和薄叙分别拿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那本结婚证。
他们是早上最后一对办理结婚的新人,红色背景的合照拍得也没有特别完美,桑枝没穿高跟鞋,在身高上落了薄叙好大一截。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她还捧着结婚证嘟囔:“下次一定要重新拍。”
身旁的男人顿步。
“下次?”
桑枝已经多往前走了一步,头过来,看到薄叙微蹙的眉头,立刻了起来。
“是啊,下次。”她说,“下我们就说这个证找不到了,我们重新来补办。怎么也得拍张的照片吧,你看我们两个都没。”
“好,下次补办。”薄叙底似有意弥漫,上前走至桑枝身边,“走吧。”
桑枝点点头。
原来为结婚是多么复杂的一件事,原来,这么简单。
做完这件事,她忽然觉得好轻松。
两人一起走下民政局门口几米高的长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外头阳光依旧璨烂。
风也静了。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温柔。
一路到停车场。
桑枝开了车,就没有坐薄叙的车。
在停车场的分路口,她着跟薄叙告别:“我们现在各自家,跟家里人报告一下这件事,然后……”
“晚上见。”
他们原本就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只是中途先出来结了个婚。
薄叙应一声,说:“好。去路上小心。”
桑枝跟他挥挥手,走到停车场另一边,找到自己的车,很快就开车离去。
薄叙一直等到看不到桑枝的车了,才迈开步子走向自己的车。
坐到车里后,他没急着开车离去。
他将今天的事,一帧又一帧的,重新顾一次,雀跃和激动充斥他的胸腔,跳动的心脏,久久无法平静。
这一切是这么突然,突然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薄叙开始在怀疑和确认之间反复横跳,确认自己真的和桑枝结婚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再确认,再怀疑,反反复复。
最后,目光落在手中红色的结婚证上。
结婚证开。
映入帘的是薄叙和桑枝的一张合照。
他们面对镜头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赶时间下班的摄影师咔擦一声直接定格了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虽然桑枝觉得不满意,她觉得没穿高跟鞋比他矮了太多,又觉得他们都没,不像结婚照,是他觉得拍得很好。
他很喜欢。
直到这时候,结婚证硬挺的纸质质感与手指真实相触,薄叙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这一路强装的淡定也随之找到突破口,让他抑制不住唇角,扬起一个。
薄叙无法向他人言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就是很迫切想一时间向世界上有的人宣告这个消息,他要告诉他们,他终于和暗恋的七年的女孩结婚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结果就是,他和她结婚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
薄叙的身心都沉浸在这激越兴奋的情绪里,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听到铃声一般,过神。
游离的思绪缓慢拢,他抬起皮,看向车内显示屏。
上面显示的来电备注是闻衡。
在铃声挂断的最后一秒,薄叙接通电话。
闻衡的声音从车内蓝牙传出来:“薄叙,你今天——”
“你怎么道我今天结婚了?”
闻衡:?
短暂的停顿。
闻衡完震惊,反应好久后问:“你说什么?”
“我结婚了。”
薄叙说着这四个字,底的意再也无法遮掩。
现在,就算是路边路过的狗,他都要告诉它一声,他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