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叶婉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霍骁……的真人。
真人和相片有很大区别, 照片是平面的,而人是立体的,活生生的, 造成的冲击力十足。
眼前的男人, 穿着一身蓝白色的74海军服,宽肩窄腰,隆起的肌肉将单薄的夏服撑得鼓鼓的, 身高腿长, 站姿挺拔, 宛如一棵青松。
从叶婉宁的角度, 刚好能看到他硬朗的颌角, 一双剑眉又浓又密, 鼻梁高而挺, 平心而论,是个五官很优越的男人。
他在问叶婉宁话时, 那锐利的目光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目光所及之处, 叶婉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这一刻,叶婉宁清楚地意识到。
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在战场上tຊ, 跟敌人真刀真枪拼杀过的, 一个真正的军人。
他见过子弹, 也见过血。
他的眼神并不十分凶狠, 盯着人的时候, 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淡淡的漫不经心, 但不要妄想从他的手中逃脱, 他的目光将紧紧把猎物锁在那方寸之地。
和叶婉宁的紧张不同,霍骁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便移开了视线。
这个闯进他家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皮肤并不白还有些粗糙,唯有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如同初升的太阳,熠熠生辉。
她穿着一身款式十分土气的衣服,宽大的碎花衬衣,显得身子瘦瘦小小的,阔腿裤似乎也短了一截,露出那细长的小腿。
霍骁忍不住又扫了叶婉宁的小腿一眼。
这腿估计还没他胳膊粗吧?
不过是个瘦弱的女孩罢了,衣衫单薄,瞧着也不像藏了什么武器的样子。
霍骁将移至腰间的手缓缓放下,眼神也没有刚才那么戒备,只是目光仍不离叶婉宁周遭分寸。
叶婉宁看着霍骁的动作,内心的小人狂喊:他刚才不会是要掏枪吧?不会吧!!
霍骁嘴唇微启,还没等他将话再次问出口,叶婉宁便立刻抢答道,“是宋阿姨让我来的。”
“宋阿姨?”霍骁挑了挑眉,眼神又锐利了几分。
真没想到,性子和善,平易近人的宋阿姨的儿子,居然是这样一个阎王一般的危险人物。
难怪何春雨提及他时,面色这么古怪。
叶婉宁眨了眨大眼睛,企图用真挚的眼神告诉霍骁,她是一个好人,“对,宋雪梅宋阿姨。”
“我妈让你来的?”
叶婉宁点头如捣蒜。
她额头上的伤口还未痊愈,点头之间,额角的碎发飞扬,看起来很有几分娇怯之感。
十分的可怜巴巴。
不装可怜不行啊,叶婉宁生怕霍骁从腰间掏出一把枪,谈笑间就请她吃花生米了。
她还年轻,还没活够。
霍骁长腿一迈,走了两步,在长椅上坐下,双手搭在膝上,那修长的双腿在狭窄的长椅和茶几之间,颇有种舒展不开的感觉,“你知不知道,你这算的上是私闯民宅了。”
叶婉宁点点头又摇摇头。
霍骁嗤了一声,“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叶婉宁小心翼翼地道,“首先,你三个月没回家了,其次,是宋阿姨叫我来的,她还给了我钥匙。”
只是霍骁家里没锁门,所以没用上。
霍骁冷冷地道,“我三个月没回家,你就能乱闯我的屋子了?”
叶婉宁也知道自个理亏,小小声地道,“那你总不能让我在屋外等着吧,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这太阳又晒,你要是一直不回来,难道我就一直在外面晒着,那岂不是成黑炭了。”
霍骁:“你也不白。”
叶婉宁气鼓鼓,小瞧人这不是,“我会白回来的。”
霍骁食指和中指两指并拢敲了敲桌子,“别转移话题,继续说私闯民宅的事。”
叶婉宁到底理亏,讨好地道,“我知道未经允许私自进来是不对的,所以帮你打扫屋子了。”
霍骁没有说话。
他刚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了。
明明他出海三月,家里应该是灰尘遍布的,可这次回来,一楼的客厅还有其他房间,窗明几净,一看就是刚打扫过的样子。
他才刚回来,那么打扫的人,只能是眼前这个姑娘了。
这也是霍骁稍微放下戒心的主要原因,哪有人闯进别人家,就是为了帮人打扫屋子的。
还别说,这姑娘打扫得挺不错的,连死角缝隙都清理干净了,是个手脚麻利而且细心的人。
霍骁自认,换做是他来打扫,绝对没有这个效果。
霍骁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没出声,许久才问道,“我妈让你来干嘛。”
“老霍啊老霍,你这是明知故问了。”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叶婉宁被吓了一跳,扭头往门口望去。
一个跟霍骁穿着同款74式海军服,中等身量,长相颇为清俊温和的男人,半倚着门框,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透出兴奋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叶婉宁和霍骁之间转悠。
霍骁嘴角抽了抽,“你怎么来了。”
季学琛嘿嘿一笑,挥了挥手里的一沓纸,“给你送文件来了,不是什么急事,你们接着说,接着说。”
霍骁真想给这看热闹的轰出去,可无奈,还是将他迎了进来。
“家里没煮水。”霍骁在厨房转了一圈,空着手出来的。
他三个月没回来了,家里别说没煮开水了,连厨房里仅剩的鸡蛋和小青菜都腐烂了。
霍骁出了厨房,还顺手将厨房门给掩上了,怕那味道飘出来。
季学琛摆摆手,“我不介意。”
他又不缺那口水喝,明显是眼前的八卦更重要。
他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叶婉宁身上转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大妹子,真的是老霍他妈让你来的啊?”他又道,“对了,你咋知道他出海三月的。”
叶婉宁:“我坐火车来的路上,认识了何春雨何嫂子,是她跟我说的。”
季学琛点点头,原来如此。
没想到叶婉宁居然认识何春雨,何春雨是他们团里魏城的爱人,那知道霍骁出海就不奇怪了。
至于是不是宋雪梅让她来的……叶婉宁从包袱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临行前,宋雪梅匆匆找了信纸和笔写下的,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连她都不给看。
叶婉宁将信递给霍骁,“宋阿姨说,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霍骁接过信,撕开封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衬得白色的信纸都透着一股子矜贵。
他一目十行,越看嘴角越是抽抽。
季学琛何时在他脸上看到过这副表情,顿时心痒难耐,像被猫爪挠了一样,探过头去,“阿姨写的啥,给我看看啊。”
霍骁把信一揉,塞进自己口袋,隔绝了季学琛的视线,直视叶婉宁,道,“我妈的意思我已经了解了,但——”
叶婉宁小心吞咽口水,目光透出几分紧张。
现在这个情况,就像参加一场面试。
霍骁就是她的老板,只有他点头许可,她才能留在这个地方。
“但是不可能。”霍骁言简意赅地道,“我不知道我妈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一个人在这住的好好的。”他顿了顿,“家里不需要第二个人来打扰。”
“啊……”叶婉宁眼里流露出几分失望。
她早该明白的。
宋阿姨是宋阿姨,霍骁是霍骁,宋阿姨做不了她儿子的主。
哪怕宋阿姨再一厢情愿地让她过来,只要霍骁不同意,那她也是留不下来的。
叶婉宁点点头,“我明白了,不好意思,多有叨扰。”
她起身,拿起地上的包袱,转身离开。
背影单薄瘦小,看着十分可怜。
季学琛看着都有几分不忍。
等叶婉宁走后,季学琛忍不住道,“人家姑娘大老远过来,你就这样让她走了啊?”
“不然呢,难不成还让她留下来?”霍骁顿了顿,道,“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人家希望。
“哪个意思,几个意思,你怎么跟我打谜语啊。”季学琛挪耶道,“哎,阿姨到底在信上说了啥,你给我看看呗。”
啥你都想看。
霍骁瞥他一眼,“不给。”
季学琛翻了个白眼,“不给就不给。”
当他猜不到啊?
不就是催婚呗,老生常谈,只不过没想到这回连人都送来了。
季学琛忍不住道,“老霍,该说不说,你猜得挺准的啊。”
“嗯?”霍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季学琛拍了拍霍骁的肩膀,一脸八卦地道,“这丫头长得真不好看,依我看,比文工团那个杨欣彤差远了,阿姨怎么介绍了这么个姑娘给你,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打扮得也土气,不知道从哪个乡下地方来的。”
而且还瘦了吧唧的。
以季学琛的审美,女人就是要有点肉才好看,最好是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前凸后翘,凹凸有致,这才是女人嘛。
而霍骁他妈介绍过来的那姑娘,啧啧,真不是他嘴欠,那姑娘一副没发育的样子,前胸贴后背,一马平川。
从长相到气质,跟霍骁真的是一点都不相配。
季学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妈是不是跟你有仇?”
霍骁撸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
季学琛咽了咽口水,“当我没说。”
他透过窗户往外看了tຊ看,叶婉宁已经走远了,身影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啧声道,“真是有缘无份咯。”
叶婉宁离开霍骁的家,往前走了几十米,在想要不要跟何春雨道个别。
但想想还是算了,两人只是萍水相逢,道别也是徒增伤感,就不给人添麻烦了。
等以后安顿下来了,再给她去信好了。
叶婉宁又继续往前走,出了军属大院后,一路都在问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港口。
她松了一口气,踮起脚尖,对着售票窗口道,“你好,我要买票。”
售票员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指了指窗户上贴的纸,“你来晚了,已经不卖票了。”
“啊——”叶婉宁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有票卖。”
售票员问,“你去哪?”
叶婉宁想了想,“我去闻县。”
得先到闻县,才能坐火车走。
售票员:“去闻县的船七天才有一趟,你过几天再来买。”
“哎,哎!”还没等叶婉宁再多问两句,售票员已经把玻璃窗给关上了。
叶婉宁:……这年代的人真不敬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没有绩效的说法,票卖多卖少,跟售票员一点关系也没有,又是铁饭碗,再怎么着也不会开了她,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天色已晚,天空中布满星子,一闪一闪的,像是在眨眼睛。
大海的浪花击打着礁石,发出阵阵的海浪声。
海岛的夜晚,别有一番静谧。
还没等叶婉宁好好欣赏一番,一阵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过,她忍不住紧了紧衣领,“没想到海浪岛白天又热又晒,能把人晒脱一层皮,晚上却这么冷,温差那么大,还要不要人活了。”
她身上就两套薄衣服,一套厚的都没有。
叶婉宁在想要不要原路返回,找何春雨先收留她两天?
可抬头一望,眼前一片漆黑,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港口离军属大院很远,有好长一段都是没有人烟的小路。
叶婉宁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走夜路。
没办法,只能在售票处这里将就一晚上了。
虽说这里也是四面透风,但好歹有个遮挡,总比露宿野外来得好。
叶婉宁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拍拍屁股坐下。
伴随着阵阵咸腥的海风,叶婉宁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倚着柱子,头一歪,睡了过去。
……
“喂,醒醒。”
“醒醒。”
梦里突然听见一道声音。
叶婉宁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一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
叶婉宁眯了眯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聚焦,一双大眼睛顿时瞪得滚圆,犹如猫眼一般,“霍团长!”
霍骁怎么在这?
叶婉宁左右看了看,天还是黑的,她应该睡过去没多久。
叶婉宁伸了个懒腰,“你是来买票的吗,售票员下班了,你过几天再来。”
霍骁嘴角抽了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我是来找你的。”
叶婉宁眨了眨眼睛。
她没听错吧?
霍骁。
来找她?
霍骁眼睑跳了跳,“你什么眼神,我不能来找你吗。”
叶婉宁重重点头。
废话,不是你赶我走的吗。
咋地,良心发现了?
当然,这话叶婉宁不敢说出口,她怕霍骁削她,起了另一个话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霍骁顿了顿,“我去何春雨家问过了,你不在,那必然是坐船离开了,港口的船不多,船票每七天才有得卖,你没地方去,除了呆在这,还能去哪。”
他也是叶婉宁走后才想起来,船票七天一卖的事。
叶婉宁眼睛亮了亮。
所以,这位霍团长是一路找来的?
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叶婉宁:“霍团长。”
霍骁:“说。”
叶婉宁星星眼:“你人还怪好的嘞。”
原以为这位霍团长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没想到内里和宋阿姨很有几分相象嘛,还是很善心的,她现在承认霍骁跟宋阿姨是亲母子了。
就是这善心发得再早一点就好了,叶婉宁搓了搓手臂上被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想到。
霍骁转过身去,背对叶婉宁,冷冷地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帮过我妈的人。”他顿了顿,“总不能就让你在这呆到卖船票的日子吧。”
叶婉宁眼睛一亮,“所以,霍团长你的意思是,准备收留我两天?”
霍骁咳嗽一声,长腿一迈,“还不跟上。”
叶婉宁麻溜起身,将包袱一背,轻快地道,“好嘞。”
霍骁走出一段路,回头一看,叶婉宁还没跟上,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走这么慢。”
叶婉宁一脸疑惑,“这还慢?我已经用尽全力在走了好不好。”
别说走了,她都差点跑起来了,还是跟不上霍骁的步伐。
霍骁双手交叉,停下来等她,“你要是我手底下的兵,我非罚你绕操场跑三圈不可。”
然而,叶婉宁不是大头兵,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瘦弱娇小的小姑娘。
叶婉宁小声吐槽道,“腿长了不起啊。”
霍骁扫了她的‘小短腿’一眼,“是了不起。”
趁着霍骁转过身去,叶婉宁举起拳头,虚挥了挥。
“咳咳。”霍骁咳嗽一声。
叶婉宁赶紧将手放下来。
有些心虚。
难不成他背后长眼睛了?
明月皎皎悬,夜风簌簌寒。
又一阵冷风吹过,叶婉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哈啾!”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条衣服披上,可是无济于事,夜晚的海风冷得刺人骨头,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哈啾!哈啾!!”
霍骁停住脚步,冷着脸道,“麻烦。”
叶婉宁耸耸鼻子,嘀咕道,“你才麻——”
话音未落,一条白色军装外套落在了她的面前。
“穿上。”男人偏过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
霍团长!!
好人啊!!
叶婉宁也不矫情,三两下把军装外套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带着淡淡的汗味,却并不难闻,让她在这寒冷的海岛夜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谢谢你。”
霍骁依旧毒舌,“别谢我,我只是怕你感冒了,给我添麻烦。”
趁他不注意,叶婉宁做了个鬼脸。
“知道啦……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不光谢谢你给我外套,也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几天。
霍骁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良久才“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叶婉宁紧了紧长至膝盖的军装外套,在想要不要先开口打破僵局。
这气氛也怪尴尬的。
“霍——”
“虽然同意你在我家借住几天,但是我们有言在先,一,不能乱碰我的东西,二,不能干涉我的生活,三……”
霍骁冷着脸,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叶婉宁都听晕了,他才道,“记住了没?”
叶婉宁:“额……记住了?”
霍骁扫她一眼,“那就好。”
叶婉宁缓缓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说。”
叶婉宁想了想,道,“其他东西我不会动,但是,可以借用你家厨房吗?”
霍骁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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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宁心脏跳了两下,闭上眼睛,一股脑说出来,“那个,我也是要吃饭的,你放心,春雨跟我说过菜市场在哪,我会自己去买菜做饭,做完饭会洗碗,也会把厨房收拾干净。”
她睁开眼,快速地扫了霍骁一眼,“……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连你那份也一起做了。”
叶婉宁眼睛一亮,道,“就当是我借住在你这里的住宿费好了。”她拍拍胸脯,“你的一日三餐我包了。”
霍骁嗤了一声,“不需要,我的三餐,部队包了,我一日三餐都会在部队食堂吃。”
“切。”叶婉宁小声嘀咕,“部队养着了不起啊。”
还别说,真的了不起。
有单位就是了不起,这年头不讲究个人,讲究集体,尤其是部队,更是好单位中的好单位,好集体中的好集体。
原身没有上过学,连张小学文凭都没有,顶多能去做些体力活,要想进部队这种好单位,只能说,痴心妄想。
而且,哪怕叶婉宁的厨艺再好,再顶尖,她也只是个人,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尤其是在这个集体大过个人的年代。
个人……叶婉宁叹口气。
用田娟的话说,她现在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霍骁好歹是一团之长。
这tຊ么一看,两人差距有点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你说什么?”刚才有阵风吹过,霍骁没听清。
“没啥。”叶婉宁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卖力地推销道,“我做饭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下?”
霍骁隐约记起,宋雪梅跟他说过,这姑娘做饭很好吃的事……不过,再好吃,能比得上国营饭店的大厨吗。
霍骁可不信,“不想。”
叶婉宁想了想,道,“那我给你当保姆吧,我也不白住你的,我帮你打扫卫生,你看你那屋都脏成什么样了。”
霍骁嘴角抽了抽,“保姆?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小布尔乔亚那套。”
叶婉宁不服气,“那你们司令还有警卫员呢。”
“警卫员能一样吗?”霍骁忍不住辩驳道。
他突然发现了,跟叶婉宁在一块,他说的话比一年的都多。
霍骁抿抿嘴,“我不跟你掰扯,你爱干就干,到时间自己走人。”
叶婉宁梗着脖子,“我又不会赖着。”
她要把之前说霍骁面冷心热的话收回!
这家伙根本就是面冷心更冷!!
又往前走了大半个钟,总算回到了军属大院,在门口站岗的还是那个哨兵小王。
他见叶婉宁去而复返,而且跟在霍骁的身后,身上还披着明显是男人款式的军装外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道,“哎,你不是今天跟何嫂子一块来的,说是来找霍团长的那个姑娘吗,下午看你走了,咋又回来了。”
霍骁一个眼神过去,小王立马敬了个军礼,肃脸厉声道,“请进!”
叶婉宁很是感慨,还想着要怎么回小王的话呢,没想到,霍骁一个眼神就搞定了,看来他还是很有几分威严的嘛。
等两人走了,小王还忍不住探头多看了两眼,八卦的目光一直在他两身上来回扫视。
回到家,叶婉宁将包袱放在地上,问道,“霍团长,我可以借下你的浴室洗澡吗?”
霍骁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随便。”
叶婉宁舒了一口气,“谢谢。”
她实在是憋坏了,冲进浴室就好一番冲洗,看见那些搓下来的黑泥,叶婉宁忍不住闭上眼,自我催眠,“不是我身上的,不是我身上的。”
总算是洗完澡了,叶婉宁觉得全身就像脱了一层皮,但是特别舒服,这就是干净的感觉吧。
她一边用布将头发擦干,一边走进客厅。
看见长椅上坐着的霍骁,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脱口道,“你怎么在这。”
霍骁从报纸里抬起头,“我家在这,我不在这我能去哪。”
叶婉宁嘴角抽了抽,“我是说,你不是上楼去了。”
说完,她有些别扭地往椅子后面藏了藏。
原本以为霍骁上楼睡觉了,她只穿了一条浅色的短袖衬衣和短裤,衬衣有些长,盖住了短裤,看着就像没穿裤子似的,露出两条匀称修长的腿。
霍骁的目光快速地从她那光溜溜的小腿掠过,咳嗽一声,“是准备上楼睡觉的,不过我想起来,还没告诉过你,你这几天睡哪,所以才又下楼等你的。”
这算是解释吗?
叶婉宁愣愣地点头,“哦,好。”又道,“那我今晚睡哪?”
等等,该不会,要跟这位霍团长共处一室吧?
然后两人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
而且大概率霍骁会让她睡床,自己睡地板,以展现他的绅士风度。
言情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么。
从叶婉宁时而飘忽,时而带着些莫名兴奋的目光中,霍骁大概猜到了她在想啥,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又道,“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主卧,两个次卧,你暂住在靠楼梯的那间次卧。”
他顿了顿,“壁橱里有新的被子和枕头,床单也是新换的。”
本来是给他爸妈准备的,没想到,倒是便宜了叶婉宁。
“谢谢你,霍团长。”
耶,有新房间新床新被子睡也。
叶婉宁笑起来,眼睛就像弯弯的月牙,十分好看。
霍骁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我先睡了。”说完便上楼了。
叶婉宁在楼下呆了一会,等风将头发吹得半干了才上楼。
进自己房间时,叶婉宁看了霍骁的房间一眼。
房门紧闭,悄无声息。
她想,应该是睡着了吧?
叶婉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关灯上床。
她拉了拉被子,疲惫席卷心头,听着海岛夜晚的蝉鸣,缓缓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霍骁,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良久,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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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虽然睡得晚,但是有生物钟在,七点十五分,霍骁还是准时起床了。
刚睁开眼,他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叮铃铛啷声。
有菜刀接触菜板的声音,也有菜入锅中发出的滋啦声……各种声音都有。
霍骁拍了拍酸痛的头,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是闹的什么啊?
他起身,趿拉着拖鞋下楼,刚到客厅,就看见厨房探出一个脑袋,不是别人,正是叶婉宁。
她挥了挥锅铲,一脸笑意,元气满满,“霍团长,醒啦,快去洗漱一下,来吃早餐。”
霍骁:……
不是,昨天他不是说过,不用她做饭,她是没听懂?
霍骁叹口气,去了浴室洗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准备洗漱完,好好跟叶婉宁把规则再重复一遍。
刷牙、洗脸……全部弄完后,霍骁找到叶婉宁,“你——”
叶婉宁把围裙一解,挂在门后,在饭桌前坐下,“边吃边说。”
天大地大,吃饭的事最大。
她五点就起来买菜了,然后忙活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整治出这么一桌早餐。
霍骁跟着她一起坐下,才发现,桌上摆了好几道菜,每样都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青翠的小葱煎出的葱油和细面条拌在一块做的葱油拌面,透着一股好看的酱色。
红白相间的大虾和瑶柱一起熬的海鲜粥,散发着诱人的浓香。
切成扇型的大饼点缀着肉酱和葱花。
还有一笼皮薄馅大,三瓣开花,瞧着就很暄软的叉烧包。
叶婉宁吃下自己做的一个叉烧包,忍不住在心底赞了一声。
不愧是她做的叉烧包,肥而不腻,甜咸适中,好吃得不得了。
自己吃独食好像不太好,叶婉宁扫了霍骁一眼,递了一个叉烧包给他,“霍团长,你尝尝。”
霍骁喉结滚动,努力让自己的视线离开这一桌卖相可口的早餐,昂着下巴道,“我说过,不用你做这些。”
叶婉宁眨眨眼睛,卖力地推销道,“做都做了,尝尝呗。”
霍骁还想拒绝,叉烧包已经塞进了他手里。
叉烧包十分松软,握在手上热乎乎的。
霍骁叹了一口气,将叉烧包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卖相是不错,不过估计味道也就那——
好吃!!
霍骁瞳孔猛地放大。
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叉烧包,叉烧肉粒粒分明,挣脱了雪花一般绵软的包子皮,争先恐后地在味蕾上跳舞。
真的很好吃。
不光比炊事班那群炊事员做的饭菜好吃,连国营饭店的大厨,也比不上叶婉宁的这份厨艺。
霍骁原本只打算浅尝一口,没想到回过神的时候,整个叉烧包都已经吃完了。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倏地和叶婉宁满怀期待的视线对上,“好吃吗?”
霍骁肃着脸道,“一般吧。”
“哦。”叶婉宁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可是费尽了脑筋,才想出的这么一桌早餐。
粥、包子、面条、饼,应有尽有,不管霍骁喜欢吃啥,都能对上。
没想到废了这么多心思,就换来个‘一般’的评价。
叶婉宁气鼓鼓,“不吃拉倒。”
霍骁默默将手伸向葱油拌面,“你做都做了,不吃岂不是浪费粮食。”
一碗葱油拌面,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
还有海鲜粥和酱香饼,基本都被他包圆了,叶婉宁只吃了少少。
看着霍骁的吃相,叶婉宁有些咋舌。
乖乖,这位霍团长,是饿了多久了,饿死鬼投胎?
叶婉宁:“霍团长。”
“嗯?”霍骁挑了挑眉毛,吃酱香饼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慢。
叶婉宁:“我做的早餐真的只是一般?”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国宴大厨好不好,外面的人排着队想吃她做的菜。
现在免费做给霍骁吃,他还不乐意了。
霍骁咳嗽一声,含糊道,“还行吧。”
叶婉宁皱皱鼻子。
哼,看在你吃的一干二净,盘子都快反光了的份上,我才不跟你计较。
她起身,tຊ“我去洗衣服。”
昨晚洗完澡已经太晚了,也太累了,她就没有洗衣服。
现在太阳升起,日头渐烈,洗衣服正好,估计一天就能晒干。
霍骁吃完最后一口酱香饼,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往窗外看了一眼。
晾衣绳上,挂着几件一看就是女人的衣物,比他穿的衣服,要小了好几号,袖子小小的,衣摆也短短的。
而他昨天给叶婉宁的那件白色的军装外套也挂在上头,风一吹,衣服随风飘舞。
等等,这是啥?
霍骁眯起眼睛,定睛一看。
晾衣绳上,除了衣服外,还挂着一件小小的‘白色马甲’。
这件‘白色马甲’很是奇怪,上面细细的,像是吊带,还有白色的蕾丝边,下面短短的,顶多只能罩到腹部,肚脐都要露出来。
等全部看清楚,霍骁脸蹭地涨红,像喝醉酒一样,从脖子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这哪是什么‘白色马甲’啊,分明是——!!!
霍骁猛地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
“霍团长?”叶婉宁从窗户探过头来,一脸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咳嗽了,难道是呛着了?
霍骁眼神飘忽,“我、我吃酱香饼呛着了。”
“哦。”叶婉宁扫了霍骁一眼,眼底透出几分怀疑。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部队了。”霍骁落荒而逃,上楼梯的时候还不小心崴了一下。
叶婉宁啧了一声,“奇奇怪怪的。”
赶上了
霍骁走后, 叶婉宁回房间又补了一会觉。
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叶婉宁简单吃了点午饭,然后把早上剩下的碗筷和中午的碗筷一起洗了, 放在窗台晾晒。
全部弄完也才不到两点。
叶婉宁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天气十分好。
霍骁估计要下午或者晚上才回来, 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啥事做, 干脆去找何春雨吧。
去人家家, 自然不能空手上门。
叶婉宁想了想, 从菜袋子里拿出一把绿色的, 叶片尖尖的像剑一样的叶子。
这种叶子就是斑斓叶, 可以和椰浆还有木薯粉一起做成斑斓糕, 是海浪岛的特色糕点。
早上叶婉宁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卖大虾的摊主看她面生嘴又甜, 便送了她一把自家种的斑斓叶, 还教她怎么做斑斓糕。
叶婉宁撸起袖子,眼下便是实践的好机会。
她想了想,决定改良一下斑斓糕, 做椰浆斑斓千层糕。
斑斓叶先用石舂舂碎, 打出绿色的斑斓汁, 再用白色的纱网过滤掉细小的碎渣, 和木薯粉、糖、椰浆拌在一块, 弄出一碗浅绿色的液体, 瞧着倒有几分像是抹茶。
然后不加斑斓汁, 光是木薯粉、糖、椰浆搅拌均匀,弄出一碗白色的液体。
拿出木制的方形模具, 先倒一层白色的液体,再倒一层浅绿色的液体,一层又一层……每放一层都要先上锅蒸。
叶婉宁一边做一边吐槽,霍骁家的厨房,除了一口锅以外,连调料都没有,这些模具啊,椰浆啊,都是她在菜市场买的,亏霍骁能在这生活那么久,看来他说的一日三餐都在部队食堂吃,并不是一句空话。
椰浆斑斓千层糕全部弄完,花费了叶婉宁将近一个钟的时间,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做好的椰浆斑斓千层糕,绿白相间,煞是好看,凑近了还能闻到一种淡淡的,像是稻米和粽叶融合的香气。
叶婉宁将椰浆斑斓千层糕从模具里倒出来,用刀切成菱形的小方块。
竹篮里放上一个白瓷碟,碟上叠两片绿色的斑斓叶,叶子上再码放着一排排的椰浆斑斓千层糕,最后往篮子上盖一块棉布。
叶婉宁便出发去找何春雨了。
何春雨家离霍骁家不远,大概走上十分钟便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婉宁站在院子外面,“春雨,你在家吗?”
何春雨在屋里听见叶婉宁的声音,赶紧小跑出屋,“我在呢,我在呢。”
她眼睛一亮,“婉宁,你怎么来了?”
叶婉宁举举手里的篮子,“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何春雨将她迎进屋,“你人来了就行了,还带啥吃的。”
叶婉宁:“你把口水收一收。”
何春雨抬头看看天,转移话题,“我刚才在屋里收拾卫生呢。”
“弄完了吗?”叶婉宁道。
何春雨摇摇头,“没呢。”她抱怨道,“我跟我家那口子也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家里都是灰尘,我想让他跟我一块打扫,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大早就跟我说要去部队,切,我还不知道他,分明就是逃避做家务。”
叶婉宁不接话,撸起袖子,“还差多少,我帮你。”
何春雨双眼冒光,揽住叶婉宁的胳膊,“还是你好。”她掰着手指头数,“我看看啊,地板没拖,窗户没擦,床单也没洗……”
叶婉宁嘴角扯了扯,“合着你也没干多少。”
老大别说老二,何春雨和魏城这对夫妻,还真是天生一对。
何春雨吐了吐舌头,“嘿嘿。”
有叶婉宁帮忙外加指挥,两个人互相搭把手,很快就将屋子大致收拾干净了,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留着何春雨以后慢慢收拾了。
何春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给叶婉宁倒了一杯凉白开,“来,喝水。”
叶婉宁确实渴了,接过凉白开,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何春雨又给她倒了一杯,“对了,你说你给我带了吃的,是啥好吃的啊?”
她目光紧紧盯着盖着棉布的篮子,不肯离开。
何春雨:“比茶叶蛋都好吃么?”
叶婉宁掀开棉布,“你尝尝,我也是第一次做。”
何春雨看了看碟子上的菱形的绿白色糕点,“这是……斑斓糕?”
“对,我用斑斓和椰浆做的,椰浆斑斓千层糕。”叶婉宁道。
何春雨拿起一块椰浆斑斓千层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那温润软糯、清新香甜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她,“好吃!!”
斑斓糕算是海浪岛的特色糕点,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做,还有些人家做出来会带到菜市场去卖,何春雨也是买过的。
可那些斑斓糕,吃起来要么是太甜了,要么就是太黏乎了,口感完全没有叶婉宁做的这个椰浆斑斓千层糕好。
何春雨忍不住又尝了一块,那种宜人的青草香气,让她爱不释手。
叶婉宁道,“要是热一下就更好吃了。”
冷下来的椰浆斑斓千层糕都这么好吃了,加热一下岂不是……何春雨连忙道,“厨房里有蒸笼,我这就去热一下。”
加热很快,重新端出来的椰浆斑斓千层糕,进一步激发了它的香气和口感,味道更加富有层次。
“婉宁。”何春雨干完五块椰浆斑斓千层糕后,正色道。
叶婉宁:“嗯?”
“我看还有时间,要不咱们把茶叶蛋做做?”何春雨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某种小动物。
叶婉宁:“……可以是可以,但是没有茶叶。”
何春雨摆摆手,“多大点事,魏城那有领导送的好茶叶。”她眨眨眼睛,“我偷他的茶叶给你做茶叶蛋。”
叶婉宁一本正经,“要红茶不要绿茶。”
何春雨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老霍,你今天早上怎么没去食堂吃早点啊?”季学琛将做会议记录的本子放到霍骁的桌上。
霍骁拿起来,随便翻看两眼,“今天……有点事,来晚了,就没去食堂。”
“哦。”季学琛没多想,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八卦地挑了挑眉毛,“听说,你又把那位姓叶的姑娘给带回来啦?”
霍骁抬头看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小王啊。”季学琛想也不想便出卖了小王。
霍骁:“让他做哨兵还是太大材小用了些,你晚点跟上头打个报告,把他调来我们团,我亲自操练他。”
季学琛:“啧啧,公报私仇啊。”
看霍骁眼神不对,赶紧捂住嘴,“当我没说。”
再说下去,被公报私仇的就是他了。
季学琛道,“话说回来,不是你把人家叶姑娘赶走的吗,咋又把她带回来了,现在那姑娘就住你家吧?”
霍骁低头签着桌上的文件,眼神晦暗不明,“离岛的船票七天一卖,她暂时走不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帮过我妈,所以让她借住几天。”
“哦——”季学琛拉长了声音,“原来是这样啊。”
霍骁抬头,“不然还能怎样,她答应过我了,时间一到立刻就走。”
季学琛嘿嘿一笑,语气古怪地道,“那人家要是反悔了,就是不走呢?”
霍骁:“……不会。”
季学琛:“为啥不会,你想啊,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处着处着,处出感情来了tຊ。”
霍骁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咋不可能。”季学琛嘀咕道,“你之前还说人家姑娘不可能来咱们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呢,人家还不是千里迢迢地过来了。”
霍骁卡壳了,半晌才道,“反正就是不可能。”
他顿了顿,“那姑娘看着像个挺有骨气的人,昨天如果不是我追过去找她,她估计都不会借宿在我家,要么是找何嫂子收留她几天,要么,就是宿在售票的地方了。”
季学琛啧声道,“看不出来,你对人家评价挺高的啊,真难得。”
霍骁低头继续处理手头上的文件,“我可没说。”-
何春雨翻遍了整间屋子都找不到魏城收起来的红茶,“他还挺能藏的。”
叶婉宁出主意,“看看床头或者衣柜里,那些男人经常藏私房钱的地方。”
何春雨乐了,“你咋知道男人经常在床头或者衣柜里藏私房钱,你又没结婚没对象。”
叶婉宁面不改色地道,“我爸就爱把私房钱藏那,他还喜欢把票子熨得整整齐齐的,夹在书本里,一页藏一张。”
说的自然不是叶前进,而是上辈子的叶爸爸。
何春雨走到衣柜,拨开衣服,一阵摸索后眼睛一亮,“找到了,我找到了。”
她掏出一个铁皮罐子,看着平平无奇,倒有些像是奶粉罐。
打开盖子一看,果然有一包金骏眉,茶叶细小紧密,乌黑透亮且有光泽,一看就是上等的好茶叶。
做茶叶蛋要用到的八角、桂皮、香叶、花椒等香料何春雨家里都有,叶婉宁将这些香料放入锅中,加入冰糖和生抽、老抽外加一小捧金骏眉,大火煮沸,不一会,浓郁的茶香和酱香便飘了出来,弥漫在整个屋子。
何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接着,叶婉宁又将鸡蛋一个接一个地放入锅里,煮上两分钟,赶紧关火,用网捞将鸡蛋捞出来,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凉水里湃一下。
等鸡蛋不再散发热气了,再挨个用鸡蛋轻轻碰一下灶台边沿,磕出网状的裂纹,为了使茶叶蛋更加入味,叶婉宁还找何春雨要了根针,在鸡蛋上扎了几个细小的针孔。
何春雨迫不及待地问道,“能吃了吗?”
“还不行呢。”叶婉宁道,“还得在卤汁里再泡上四个小时左右,吃起来口感最好。”
“好吧。”何春雨看着满满一锅茶叶蛋,很是满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锅茶叶蛋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迟早要进她的嘴里。
“对了,婉宁。”何春雨道,“你要不要拿几个茶叶蛋回去吃?”
“不——”叶婉宁想张口拒绝,因为她刚吃了椰浆斑斓千层糕,肚子还挺饱的,可转念一想,也许霍骁爱吃呢,“那你给我拿几个吧。”
何春雨便拾了七八个鸡蛋放到玻璃罐子里,给了叶婉宁。
叶婉宁拿了鸡蛋,跟何春雨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家了。
送走叶婉宁,何春雨看了看天色,还早呢,便继续打扫房子了。
这一干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何春雨揉了揉酸痛的腰,嘀咕道,“咋还没回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魏城就回来了。
他回来得晚,一推开门便急急嚷嚷地道,“有啥吃的,我饿了。”
何春雨扫他一眼,“嚷嚷什么,喏,饭菜就在桌上。”她看魏城两眼,“咋地,部队没给你吃的啊?”
魏城看了眼饭桌,白米饭已经盛在碗里了,桌上还有两道菜,一盘炒青菜,一盘炒花蛤,都是家里常做的菜色。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桌上还摆了一盘对半切开的茶叶蛋,蛋白上面布满了好看的酱色网纹,溏心犹如流沙一般缓缓淌了出来,看着诱人得很。
魏城咽了咽口水,一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吃得狼吞虎咽。
何春雨看他那吃相都惊呆了,忍不住道,“你还没回我话呢。”
魏城噎得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将一口饭咽了下去,“今天操练晚了,食堂倒是有饭,不过就剩下大馒头和水煮面条了,我不乐意吃,还是回家吃你做的菜好。”
他们这些军官都是,只要有家属来随军的,都不爱在部队食堂吃。
那冷冰冰的大锅菜,哪有媳妇做的菜好吃。
魏城:“媳妇,你厨艺见涨啊。”他忍不住赞叹道,“这盘茶叶蛋真好吃,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茶叶蛋,入味得很。”
“好吃吧。”何春雨很是得意,“这是霍团长的远房亲戚,叶婉宁教我做的,她厨艺好得很,我两都约好了,赶明儿她有空,再教我做其他吃的,你有口福了。”
魏城愣了愣,霍团长?
这个霍团长,是他想的那个霍团长吗。
他还有亲戚,而且这个亲戚还会教人做菜?
怎么听都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美味在手,魏城也不管了,舔了舔嘴角,“这茶叶蛋还有吗?”
何春雨又去厨房拿了几个给他,“有,多的是,我们把一篮子鸡蛋都给弄成了茶叶蛋,尽够你吃了。”
魏城接过茶叶蛋,顺着裂纹将蛋壳剥开,咬一口蛋白,茶香四溢,再顺着露出的小口,将绵密浓稠的溏心吸入口中。
那味道,神仙来了都不换。
魏城满足地砸巴砸巴嘴,忍不住又夸了一遍,“这茶叶蛋是真的好吃,尤其是那股子茶味,吃起来特别醇香,特别高级……就像,对,就像我那包金骏眉泡出来的味道一样。”
何春雨笑成了一朵花,“就是用你那包金骏眉泡的呀。”
“啥玩意?”魏城目瞪口呆,手里的茶叶蛋滚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
他指着何春雨道,“你、你这个败家娘们,我都藏的那么隐秘了,亏你还能找的出来。”他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那是我领导送的。”
何春雨眨眨眼睛,大大咧咧地道,“是说过啊。”
领导送的东西咋了,她又不是没吃过,什么肉罐头、饼干、麦乳精啥的,以前吃了魏城也没说过她啊。
魏城深深看她一眼,“你猜是哪个领导?”
何春雨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是霍团长啊,你个傻老娘们。”魏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听说那是他闽省的战友送的,给了两斤,那天也是巧了,我去跟他汇报工作,他顺手就给了我一包,满打满算也才几两。”
魏城都快哭了,那可是价值千金的上等金骏眉啊,他都舍不得喝呢,久久才拿出一小撮来泡茶,品一品,一杯要喝上一整天,泡得一点茶味都没有了才舍得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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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现在全给何春雨这个败家娘们给霍霍了。
魏城都急得团团转了,何春雨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嗬,你不早说,我说呢,这茶叶就一点点,差点都不够做茶叶蛋了,害我两弄的抠抠搜搜的。”
魏城仰天长叹,半晌才吐出四个字,“真有你的。”
何春雨扁扁嘴,推他一把,“不就是用了你点茶叶吗,至于这么跟我计较。”她指了指屋子,“你看这一屋子的卫生,都是我打扫的,要不是婉宁来帮我,指不定还得忙多少天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城看了看屋子,确实打扫得挺干净的,不过这并不能抹灭她浪费他珍贵的金骏眉的罪过!
“一码归一码,我的茶叶啊!!”
何春雨翻了个白眼,“别整得跟个祥林嫂似的。”
“你懂什么。”魏城道,“那不光是茶叶,那可是霍团长送我的茶叶啊,霍团长啥样一人啊,铁面无私,冷心冷情……”
说到这,魏城卡壳了,不对,用冷心冷情这个形容词好像不大好,“总之就是,霍团长要不是看好我,咋会给我一包金骏眉呢。”
他眉飞色舞地道,“季参谋就没有呢,他两多铁的关系啊。”
何春雨道出了真相,“你就是赶上了。”
魏城梗着脖子道,“我不管。”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茶叶蛋,吹了吹上面的灰,“洗洗应该还能吃。”
何春雨一脸嫌弃,“你真埋汰,丢了吧,我再去厨房里给你拿。”
魏城想想也是,“挑个头大的啊。”
“个头大的没有。”从厨房里传出何春雨的声音,“个头大的我都挑出来给婉宁,让她拿回家吃了。”
“婉宁?”魏城道,“你说的是,你刚才提到过的,那个霍团长的远房亲戚?”
“是啊。”何春雨把装着茶叶蛋的碗递给他,“咋了。”
魏城目光呆滞,连碗都忘接了,“你说,我都吃出这茶叶蛋是用霍团长送的金骏眉做的了,霍团长吃不吃得出来?”
何春雨:……
何春雨:“那个,好像要下雨了,哈哈tຊ哈,我去外面收被子啦。”
魏城嘀咕道,“可拉倒吧你,外面一片云都没有,下个屁雨。”
他沮丧过后,眉毛一挑,倒是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团长啊团长,你也尝尝用金骏眉做的茶叶蛋吧-
叶婉宁从魏家离开,回到霍家,就看见晾衣绳上一排衣服迎风飘展。
她上手摸了摸,居然已经干了,本以为这些衣服要晒到晚上或者第二天才干,没想到海浪岛的日头这么烈,大半天的功夫就干了。
当然,这也跟她的衣服薄有关系。
叶婉宁抬头望望天,虽然没有钟表,但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四点钟左右。
此时天边飘来一片乌云,将太阳遮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叶婉宁赶紧将衣服都收进屋里。
等了一会,天空都没下雨。
叶婉宁想了想,从厨房的角落里翻出锄头和铲子,打算把院子好好修整一下。
这院子也忒埋汰了,到处都是等腰高的杂草,早上在晾衣绳上挂衣服的时候,她都怕有蟋蟀或者蚂蚱顺着草尖跳到衣服上去。
有碍观瞻就不说了,进出还不方便。
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太阳又被乌云挡住了,正是整理院子的好时候。
叶婉宁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锄头,环视院子一圈,打算先从门口处干起,理出一条方便进出的小路。
她高高举起锄头,气势满满,“嗬——”
下一秒,锄头就敲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叶婉宁安慰自个,“没事,万事开头难。”
她又举起锄头,“嚯——”
这次力使过了,不光将地上的杂草锄了起来,连带着下面一大块肥沃的黑土也给撅了起来。
地上突然多了一个拳头大的坑,很是突兀。
叶婉宁静了片刻,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本以为有原主的记忆在,锄地这种事,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现在一看,哪里是小菜一碟啊,简直是难如登天啊。
真是万事开头难,中间难,估计结尾也难啊。
可既然都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叶婉宁又重新举起了锄头。
霍骁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瘦弱纤细的女孩,举着一把大大的铁锄头,在他家的院子里干的热火朝天,梳在脑后的两个麻花辫还一蹦一蹦的。
地上全是被挖出来的杂草,还有大大小小的坑洞,看着就跟地鼠家似的……
霍骁嘴角抽了抽,“你干啥呢。”
叶婉宁抬头一看,是霍骁回来了,“在帮你整理院子呢。”她用手背给自己扇了扇风,“你再等一会啊,马上就好了。”
马上?
不见得吧。
霍骁叹了口气,把海军服的外衣脱了,随手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白色的背心,还有手臂上扎实的肌肉。
“锄头给我。”
见鬼了
“哦。”叶婉宁愣愣地将锄头递给他。
霍骁接过锄头, 二话不说,便照着叶婉宁刚锄过的地方,继续干了起来。
叶婉宁的视线渐渐被他吸引, 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霍骁的肌肉并不夸张, 在阳光下是好看的小麦色,线条清晰,每一次弯曲和突起都充满着强烈的阳刚之气。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 用多大力, 但就是干的又好又工整。
而且比叶婉宁弄的快多了。
叶婉宁找了块阴凉的地方蹲下, 托着腮帮子, 静静地看着霍骁干活。
夏日的微风轻轻吹过, 带来了丝丝凉意, 让人顿觉心头舒畅。
霍骁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就将院里的杂草都给锄了个干净。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搞定了。”
叶婉宁星星眼, 不吝夸奖道, “霍团长,你真厉害。”
这倒不是恭维,而是实话, 霍骁的活确实干得又快又好, 比她强多了。
要不是有他在, 光靠叶婉宁一个人, 估计从天亮干到天黑都干不完。
霍骁缓缓移开了视线, 不大自然。
这个年代, 可不流行叶婉宁这样直接的夸赞, 大家的爱都是含蓄的,隐忍的, 是哪怕是亲人之间,也是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骁的父亲霍振朗是军人,也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从小到大都对他进行军事化管理。
做到不好要被罚,做的好了,也没有称赞。
有时候宋雪梅想多夸霍骁几句,也会被霍振朗一眼横过去,说一句慈母多败儿。
进了部队以后,霍骁一贯拔尖,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崇拜又带着几分忌惮的,何尝有人会这样直白地夸奖他。
霍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话多。”
叶婉宁当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只是疑惑地挑挑眉,“我说的是真的,不过,霍团长,你怎么锄起地来这么熟练。”
看着比叶前进那些常干农活的人,都熟练多了。
叶婉宁继续星星眼:“你主业是军人,副业是庄稼把式吧?”
霍骁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
他算是发现了,自打叶婉宁来到他身边,他嘴角就是不由自主地抽抽,再这样下去,嘴角抽筋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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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解释,恐怕他在叶婉宁的心里,就不光是庄稼把式了,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霍骁道,“我们刚来海浪岛驻军的时候,海浪岛可不像现在这样,遍地水果和椰子,那时候这里一片荒芜。”
说着,他眼底浮现出几分怀念,“岛上啥也没有,都是我们团的团长和营长,带着我们这些连长还有手底下的兵,领着岛上的民众们开荒种地,种果树,种椰子,种菜……后来才慢慢起来的。种地的把式,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他那时候还不是团长呢,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
不过那段时光还是很让人怀念的。
只可惜,后来大家都慢慢升职了,各奔东西,同一个团的,除了他就只剩季学琛了。
真没想到,霍骁还有过这样一段过往,难怪他锄起地来这么熟练呢。
叶婉宁起身,将杂草拾到竹筐里,“我去扔垃圾。”
是她要整理的院子,总不能所有的活都麻烦霍骁吧。
叶婉宁走了两步,突然听见霍骁在后面叫她:“喂。”
叶婉宁回头,粉面含怒。
霍骁咳嗽一声,“叶婉宁。”
“嗯?”
霍骁眼神深邃,像一潭幽深的湖水,“其实,你只呆几天,可以不用这样做的。”
不用替他整理院子,也……不用为他做早餐。
风轻轻吹过,吹起叶婉宁额角的碎发,她眨了眨眼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虽然我只在你家借住几天,但这几天,我也希望能替你做点事,大事我帮不了你,但是把院子清理干净这种事,还是小菜一碟啦。”
霍骁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几分好笑。
说的好像没让他帮忙似的。
叶婉宁也想到这一茬,面色赧然,“反正,反正也不光是为了你,毕竟我还要住到卖离岛船票的时候,把院子清理干净,我自己看着也舒服。”
这便是她的生活态度。
霍骁环视院子一圈,杂草都被清理了,看着确实十分清爽,“嗯。”
叶婉宁倒完垃圾回来,霍骁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叶婉宁扫了他一眼,哪怕是在自己家里,霍骁坐的也是整整齐齐,脊背挺直,看着颇有一股军人风范。
叶婉宁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到饭点了,“霍团长,晚上要在家吃饭吗,还是你已经在部队食堂吃过了?”
霍骁顿了顿,“……在家里吃。”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早上吃了叶婉宁做的早餐后,一整天了,还在回味那个味道。
下午开完会,季学琛问他要不要一块去食堂吃饭,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拒绝了,真是见鬼了。
之前看他妈在信上说,叶婉宁做饭很好吃,他还以为是吹牛的。
虽然是亲母子,但是不得不说,他妈有时候真的会夸大其词。
没想到,这次居然说的是真的。
而且看来他妈还是谦虚了的,叶婉宁的厨艺确实相当不错。
霍骁找补道,“今天开会晚了,去的时候食堂已经没菜了。”
叶婉宁看他一本正经,说的跟真的一样。
还食堂没菜了呢,霍骁下午回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部队食堂咋可能这么早就没菜了。
不过,看在霍骁今天帮她锄地的份上,叶婉宁就不跟他计较了。
叶婉宁想了想,问道,“今晚吃冷面怎么样?”
霍骁:“冷面?”
“对,就是把细面条过水焯一遍,然后放到酸酸甜甜的汤汁里,面上再放一点西红柿、黄瓜丝、胡萝卜丝。”叶婉宁想到冷面那tຊ清凉酸甜的味道,嘴巴就已经在疯狂地分泌口水了,“又爽口又好吃,而且特别适合夏天。”
霍骁没吃过冷面,霍振朗和宋雪梅不会做,部队食堂也不会做这种非大锅菜。
但他喜欢吃面条,一锤定音,“嗯,就吃这个。”
叶婉宁轻笑一声,“好嘞。”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霍骁好像挺爱吃面条的,那碗葱油拌面,他连煸炒过的,焦香的葱根都吃了个干净。
冷面做起来,比早上的葱油拌面还要简单。
秘诀在于料汁,白糖、米醋、盐、生抽……再加上一些甜甜的梨汁,就做成了酸酸甜甜的冷面汤。
荞麦面焯水然后放到凉水里冰镇,再放进冷面汤里。
黄瓜、西红柿、胡萝卜切成细丝,放在冷面上,最后把何春雨给的茶叶蛋剥去蛋壳,用菜刀切成两半,半浸在冷面汤里。
霍骁从叶婉宁进厨房忙的时候,就已经在客厅等的有些难耐了。
做冷面不像葱油拌面,煸炒葱根时会透出一阵一阵的香味,冷面的制作过程中,几乎一点香气都传不出来,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切菜的声音,霍骁还以为叶婉宁没在做饭。
等叶婉宁端了两碗冷面出来,霍骁才缓缓收回自己一直盯着厨房的视线,总算做好了。
叶婉宁将大份的那碗冷面往霍骁跟前推了推,“这份给你。”
“嗯。”霍骁应一声,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冷面放进嘴里。
冷面汤酸甜可口,用凉水冰镇过后的荞麦面口感独特,十分富有劲道,黄瓜丝清脆爽口,西红柿又绵又沙,就算是霍骁最不爱吃的胡萝卜丝,也因为搭配了其他配菜,而显得香甜脆爽。
更别说放在冷面上的茶叶蛋了,茶叶蛋从中间对半切开,露出略带点酱色和网纹的蛋白,好看的溏心像流沙一样缓缓溢出,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一时间听不见什么声音,只能听见吃面条的‘吸溜’‘吸溜’声。
叶婉宁饭量不大,将一碗冷面吃干净,便小口小口地喝着酸酸甜甜的冷面汤,等霍骁吃完,她一起收碗。
霍骁挑着荞麦面吃了两口,便开始吃码在上面的配菜,西红柿、黄瓜丝、胡萝卜丝都非常爽口,就是这茶叶蛋,吃起来味道怎么有几分熟悉呢?
他忍不住道,“你这……茶叶蛋,咋弄的。”
叶婉宁以为他觉得好吃,想问问配方,“就这样弄的啊。”摆着手指头数,“糖、盐、八角、桂皮……就这些香料,主要是茶叶好。”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茶叶是春雨给的,说是她爱人领导送的,吃起来香吧。”
霍骁眼皮子跳了跳,很想问她,知不知道魏城的领导是谁。
而且,还能有谁。
他忍了又忍,才道,“……香。”
看在茶叶蛋的份上,他不跟叶婉宁计较!
就是魏城那小子,连包茶叶都看不好……霍骁将帐全都记在了魏城身上。
不行,反正茶叶都浪费了,得吃回来。
越吃越是香甜,霍骁吃完他那一大碗还不够,问道,“厨房里还有吗?”
叶婉宁连忙道,“还有,我去给你盛。”
“不用。”说完,霍骁自个去了厨房,从锅里又打了一大碗冷面。
又开始‘吸溜’‘吸溜’了。
叶婉宁看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起了挪耶的心思,故意问道,“霍团长,我做的冷面好不好吃啊。”
这回他总不能再说一般了吧?
霍骁放下筷子,半晌才道,“……还不错。”
“啧。”叶婉宁啧声道,“我看你全身上下嘴最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骁目光闪了闪,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歧义呢?
他咳嗽一声,“那个,明天还可以做这个冷面。”
“可以是可以。”叶婉宁把最后一点冷面汤喝完,有些惋惜地道,“要是有酱牛肉和辣白菜就好了,要那种酱成红色的牛肉,油润光亮,肌肉里的透明的牛筋咬起来又有嚼劲,辣白菜要那种酸甜辣脆的,配着冷面一起吃最好。”
霍骁喉结上下滚动,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那就做呗。”
“辣白菜可以做。”叶婉宁摊摊手,无辜地道,“酱牛肉做不了,买肉的钱倒是还有,肉票不够了。”
牛肉票比鸡肉票、猪肉票都要稀罕,牛羊都是农民用来耕地生产的,除非牛羊生老病死,否则一般不会卖肉,所以,一张牛肉票极为难得。
霍骁眉头一松,他还以为有什么困难呢,就这,他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票证,从里面抽了几张牛肉票出来,递给叶婉宁,“喏,给你。”
叶婉宁眼睛圆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各种各样的票,花花绿绿的,看着晃眼得很。
如今哪怕是高工资高福利待遇的工人,一个月也才半斤肉,三两油的供应,要想买辆稀罕的二八大杠,那不知道要攒多久。
霍骁掏出的这一把票,无异于在现代的时候,有人拿出一个密码箱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装了好几百万的钞票,那般的震撼。
叶婉宁由衷地道,“霍团长,你好有钱。”
霍骁差点呛着,他还是不习惯叶婉宁这种‘有话直说’的表达方式。
“不过。”叶婉宁眼里闪过一丝惋惜,“还是算了。”
“为什么?”霍骁半吊着眉梢,他以为叶婉宁是不好意思拿他的肉票。
叶婉宁很诚实地道,“因为这点票不够。”
要酱牛肉,至少得买上两斤到四斤牛肉,霍骁给的肉票看着多,面值只有一两,满打满算只能换半斤牛肉……半斤牛肉,做牛肉面倒是可以,酱牛肉就有点浪费酱料了。
霍骁:“要多少。”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叶婉宁眼睛一亮,“两斤有吗,最好有三到四斤。”
霍骁嗤了一声,仿佛在为叶婉宁小看他而感到不屑。
他上了楼,过了几分钟下来,手里又拿了一沓半截手指厚的红色墨水印的牛肉票,“这些总够了吧。”
叶婉宁接过数了数,“一,二,三……刚好五斤。”
叶婉宁:“霍团长!”你真的好有钱啊!
霍骁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憋回去。”
叶婉宁扑闪扑闪大眼睛,做了一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表示明白。
霍骁这才满意地点头,想了想,又掏出一沓大团结,抽了两张给叶婉宁,“拿着。”
还没等叶婉宁张口拒绝,霍骁便偏过头,“买菜也要花钱。”
从叶婉宁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钱养我一个大男人吧。”
叶婉宁张口,“额……”
霍骁挑挑眉毛,一脸严肃地道,“怎么,你嫌少?”
刚才给的牛肉票她就嫌少!
叶婉宁哭笑不得,“没有,我哪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身上的钱都是宋阿姨给的。”她道,“你早上吃的那些早餐,也都是花的宋阿姨的钱,我顶多费点功夫,羊毛出在羊身上,所以,你不用另外给我钱了。”
昨天收拾包袱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宋雪梅藏在最底层的三百块钱,再加上宋雪梅之前给的五十块钱,虽然花了一些,也还剩三百四十五块二毛。
在这个年代,可谓是一笔巨款。
宋雪梅的好意,让叶婉宁觉得心里暖暖的,也更加坚定了要替她好好照顾霍骁的决心。
哪怕只在霍骁家呆几天,这几天也要使出浑身解数,让霍骁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国宴大厨。
叶婉宁踌躇满志。
“哦。”霍骁还是没有收回给钱的动作,“多的你拿去花,少了再找我要。”
虽然叶婉宁说了,她只费一点功夫,但是平心而论,他觉得她的‘那点’功夫,真的很值这个价,甚至还是他占便宜了。
叶婉宁乐了,“真的不用。”
三百来块钱,够吃很久很久了。
她做菜是好吃,上辈子的时候,别人千金难求她一道菜,可人要识时务,现在的她,没有之前那镀了金的身份,那些亮闪闪的奖杯奖牌……腆着脸收那个钱,真做不到。
霍骁一脸坚持,“拿着。”
他妈给的钱是他妈的,他给的是他的,让一个小姑娘出菜钱养他,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叶婉宁推拒了一番,这样推来推去也不是个事,见霍骁坚持,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那我就先收着了。”
到时候用剩下的钱,再跟宋阿姨给的钱合起来,一起藏到枕头底下还给他好了。
天色不早了,叶婉宁打了个哈欠,“那我先上楼睡觉了。”
这年tຊ头没啥娱乐活动,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久而久之,叶婉宁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不到九点钟就上床了。
“嗯。”
霍骁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起了好奇的心思。
有这样一手好厨艺的女孩,身上怎么会没有钱,沦落到让他妈接济的份上?-
翌日一早,霍骁准时下楼,不出所料,又看到叶婉宁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饭桌上已经摆了一锅粥,一碟鸡蛋卷,还有两样小菜。
霍骁看了看,粥是皮蛋瘦肉粥,洁白浓稠,米饭粒粒开花,上面点缀着晶莹的皮蛋和绿色的葱花,香气四溢。
两样小菜分别是腌黄瓜、萝卜干。
腌黄瓜是用切成手指长的黄瓜条做的,脆爽可口,十分开胃。
萝卜干是买的别人晒的,然后再翻炒一遍,也很是下饭。
霍骁夹了一筷子鸡蛋卷,嫩滑可口,一进嘴里就争先恐后地滑入喉咙。
哪怕心里已经对叶婉宁的厨艺进行了肯定,霍骁忍不住又赞了一声,她这厨艺是真的好,连普普通通的一个鸡蛋卷,都能做的如此美味。
霍骁吃多两勺皮蛋瘦肉粥,有些发咸,再配上清脆爽口的小菜,十分解腻,不知不觉,一锅皮蛋瘦肉粥就给他吃了个干干净净。
叶婉宁道,“早上我去买了白菜,准备做辣白菜,看到黄瓜挺水灵的,也买了一些,现在还没腌透,等过两天,味道更好。”
霍骁点头,忍不住问,“那牛肉呢。”
叶婉宁乐了,“买啦,特意挑的牛腱子肉,用来做酱牛肉最好。”
霍骁安心了,拿起海军帽,扣在头上,准备出门了,“叶婉宁,我走了。”
“我不叫叶婉宁,我叫喂。”叶婉宁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还不忘抽空回了他一声。
霍骁差点笑出声,真没想到,这妮子还这么记仇,爽快认错,“我错了。”又补了一句,“你名字不错,是取的温婉安宁的意思吗?”
叶婉宁——还真不知道,原主生下来的时候,因为是个丫头片子,叶前进本来打算给她取名叫叶大丫或者叶丫儿的,后面觉得不大好听,也不能彰显出他们家有文化,便把叶奶奶这个地主家大小姐的名字给抄了下来,直接给原主用了。
相当之不走心。
至于叶奶奶的爸妈给她取婉宁两字,是不是取的温婉安宁的意思,叶婉宁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是吧。”
霍骁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说一声“走了”便出门了。
叶婉宁一个人在家,看天气不错,便把床单被罩拿出来洗晒。
霍骁家的旧被子,有些闻起来都有股霉味了,再不洗能长菌了。
叶婉宁拿了个大木盆放在院子里,把床单被罩扔里面,用皂角打出泡沫便开始搓洗。
洗上一会,她额头便出了汗。
这年头洗东西还真麻烦,没有洗衣机来的方便。
叶婉宁又洗了一会,突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她,“哎。”
叶婉宁抬起头,就看到隔壁院子里站着一个长得十分秀美的女人。
这个院子,不就是她刚来的时候,误以为是霍骁家的,郑团长家的院子么,那这个女人估计就是郑团长的爱人了。
叶婉宁记得何春雨提到过,郑团长的媳妇叫做詹茜,跟何春雨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两人教的还是同一个年级,不同的班。
詹茜上身穿着一条海军领的白色短袖衬衣,下半身被矮墙挡住了只露出半截,瞧着穿的应该是蓝色的半身裙。
她一头长发整齐地披在脑后,用一个白色的发箍箍住,脸上似乎擦了粉,雪白雪白的。
这是一个,在自己家里也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女人。
詹茜见叶婉宁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是霍团长家的亲戚吧?”
叶婉宁点点头,没有接话,只是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仿佛在纳闷,詹茜是怎么知道的。
詹茜笑笑,“我是听田嫂子说的。”
原来是田娟啊,真是个大嘴巴。
看詹茜的神色,估计田娟也没说啥好话。
詹茜又道,“田嫂子还说,你跟霍团长长得一点都不像,不像是他家里的亲戚,倒像是……来和霍团长相亲的。”她捂住嘴,假假地笑了两声,“田嫂子也真是风趣,你说是不是?”
比较
叶婉宁也看明白了几分, 詹茜似乎是来试探她的。
不得不说,霍骁在这军属大院里,还真是个‘风云人物’, 到哪都有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詹茜等了一会, 见叶婉宁还没答话,觉得她挺没有礼貌的,露出几分不耐烦, “我和你说话呢。”
“不好意思啊。”叶婉宁神色一变, 眉眼中就带着几分畏缩之感, 故意用红旗公社那边的方言道, “这位嫂子, 俺是刚从乡下来滴, 听不懂恁说的什么话哩。”
詹茜听到她那一口土味的方言, 再一打量叶婉宁身上穿的过时的衣服,顿时失了兴致, “算了, 当我没说。”
目送着詹茜进了屋子,叶婉宁才又变了神色,哪还有刚才的畏缩之感, 一派大方。
郑家
“打听清楚了?”郑文炳见詹茜回来了, 忍不住追问道。
“没, 她说的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詹茜眼里露出几分鄙夷, “你也真是, 特地叫我打听这个干嘛。”
郑文炳将詹茜揽过去, “这不是好奇嘛。”
“有啥好好奇的。”詹茜依在他身上, 道,“我知道你爱跟霍骁别苗头, 你们在部队比比就算了,怎么连家事都比上了。”
郑文炳眉眼中露出几分不郁。
他比霍骁早进部队几年,可现在两人同样是团长,甚至霍骁比他更得上头重用,这让他心头怎能畅快。
这一定是因为,霍骁有个当领导的老爹。
背后有人撑腰就是好,不像他,泥腿子出身,没个靠山。
詹茜一看郑文炳的脸色,就知道他心结又犯了,“我知道你介意那些,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反正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团长,你一点也不比他差。”
郑文炳舒出一口郁气,“我就算哪哪都比不过他,可有一点,他怎么也比不过我。”
“哪一点?”詹茜问。
郑文炳笑了,“就是有个贤惠的好妻子啊。”
詹茜羞得两颊通红,轻轻捶了郑文炳胸膛一下,“你讨厌。”
郑文炳连连告饶,“我说的是真的。”他道,“你看看,你做饭好吃,会做家务,还把咱家的院子打理得这么好。”
詹茜面露几分得意,她家的院子打理得确实好,在整个军属大院那都是有名的,也不枉她每天起早贪黑地浇水施肥。
现在还是夏天,等到了秋天,院子里硕果累累,谁见了都得赞叹两声。
不过,詹茜面上还是很谦虚的,“也不能这么说,昨天我还看到霍团长跟他家那个远房亲戚,把院子里的杂草都锄了。”
郑文炳道,“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当时我还纳闷呢,原来是这样。”
郑文炳又道,“不过也就是把杂草锄了,我看那院子还是坑坑洼洼的,一地石头,不像是要种菜的样子。”
反正,跟他家的院子是怎么也比不了的。
而且,就算是理出了个院子又咋样?
又没对象。
男人啊,就是得有个家庭,得有个温柔乡。
郑文炳嗤笑一声,“他霍骁啊,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都这个岁数了,放到我们农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呢,连个对象都没有,以后啊,估计也不会有咯。”-
叶婉宁总算把被子洗好了,刚把被子铺在晾衣绳上晾晒,就看到何春雨在院子外边,一脸兴奋地朝她招招手,“婉宁。”
叶婉宁快走几步出了院子,“咋了?”
何春雨拉着她,二话不说,“走,我带你去赶海。”
“赶海?”
“对。”何春雨道,“之前在火车上,我不是说过要请你吃海鲜嘛,走,现在就带你去。”
叶婉宁乐了,“成。”
两人走了一会,叶婉宁瞧着不像是去菜市场的路,“不是去菜市场吗?”
“去啥菜市场啊。”何春雨疑惑地道,“我们去海边啊。”
赶海原来是去海边的意思啊,叶婉宁还以为是去菜市场,挑新鲜的海货的意思。
何春雨也意识到叶婉宁误解了,噗嗤一笑,跟她解释道,“潮落的时候,岸边就会有很多鱼虾贝壳浮上来,要是运气好,还能捡到生蚝、海胆还有海参呢。”
生蚝,海胆,海参!
叶婉宁眼睛一亮,“真的能捡到吗,这些东西不是都要买吗。”
菜市场都有卖,只不过价钱有些贵,叶婉宁没舍得买。
“能,我捡了好多次了。”何春雨道,“菜市tຊ场卖的那些,有一部分就是赶海捡的呢。”
这羊毛,不薅白不薅,叶婉宁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何春雨闲话道,“对了,我往院子里移了几株斑斓,要不要分一株给你种啊?”
“是我用来做椰浆斑斓千层糕的那个斑斓吗?”叶婉宁有印象,因为斑斓叶的香气实在是太独特而且清新好闻了。
“对,就是那个。”何春雨道,“斑斓不仅能用来做斑斓糕,还可以直接拿叶子煮水喝,味道也很好。”
叶婉宁很是心动,但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她自己的院子,还能做主,可现在是暂居在霍骁家。
虽说霍骁不一定不同意她移斑斓到院子里种,可要是她走了,霍骁估计也没那心思给那斑斓浇水……想想之前院子里满是枯萎的杂草的惨状,还是算了,别祸害花花草草了。
两人聊天说话,没一会便到了海边。
此时已是傍晚,晚霞将大海染成一片橘黄色,不少戴着斗笠,手上套着袖套的男男女女,一手拿桶,一手拿着个像是火钳一样的黑色夹子,站在被浪花拍打的黑色礁石上,翻翻捡捡。
这估计就是何春雨说的赶海了吧。
何春雨早都准备好工具了,分别往自己头上和叶婉宁头上扣了一个斗笠,又把一个红色的小桶塞到她怀里,“咱们快点,晚点就捡不到好东西了。”
说完,何春雨就冲了出去,连叶婉宁喊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叶婉宁有些哭笑不得,还想问问何春雨怎样赶海呢,现在只能自己摸索了。
她看了看,海边有不少人在捡那种浅褐色的,壳上长了点绿色青苔的东西,瞧着很像是生蚝。
叶婉宁又观察了一会,确实是生蚝,只不过人多蚝少,大部分的生蚝壳都是空的,偶尔有几个饱满的,也很快便被人捡走了。
叶婉宁又寻摸了一会,总算给她找到了一个个头很大,看着就很肥美的生蚝。
她用手掰了掰,纹丝不动,“咦,咋掰不下来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声音,“不是这样弄的,你用手掰,当然掰不下来。”
叶婉宁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黄色斜纹布,年纪大约四十岁的妇人。
方脸,粗眉毛,高鼻梁,一副很英气的长相。
见叶婉宁看过来,方脸妇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应该是严肃惯了,笑意并不十分明显。
叶婉宁眨了眨眼睛,“那应该怎么弄啊?”
方脸妇人挨着叶婉宁蹲下,拿出一根撬棍,沿着生蚝的边,轻轻一撬,便撬开了。
她将肥美的生蚝递给叶婉宁,“喏。”
叶婉宁一脸崇拜,“婶婶,你好厉害啊。”
方脸妇人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熟能生巧罢了。”她把撬棍递给叶婉宁,“不信你试试。”
叶婉宁接过撬棍,学着方脸妇人刚才撬生蚝的样子,找着生蚝的边,一撬,生蚝便从岩石脱落下来。
“嗯,不错。”方脸妇人夸赞道。
接下来,方脸妇人又带着叶婉宁捡了手掌大的海胆,一指长的皮皮虾,肥嘟嘟的褐色海参,样样都是很稀罕的海货,把红色小桶装的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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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脸妇人不是经常赶海,很熟悉海边,光靠叶婉宁一个人,指定捡不到这些东西。
方脸妇人看了眼天色,说,“不早了,先走了。”
叶婉宁还没来得及问方脸妇人的名字,就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婉宁。”
叶婉宁一看,是何春雨,“你哪去了,再晚点我就要去找你了。”
何春雨嘿嘿笑了两声,“其实刚才我一直在你们附近,只是不敢过来罢了。”
“为啥?”
何春雨理所当然地道,“因为范大嫂在啊。”
“范大嫂?”叶婉宁反应过来,何春雨说的是,刚才一直带她赶海的那个好心大嫂,“原来她姓范啊,人挺好挺热心的。”
何春雨道,“范大嫂是庄师长的爱人,是咱们岛上卫生所的护士,她也住在军属大院。”
“不过,人好?热心?”她瞪大眼睛,“你确定你说的是范大嫂啊?”
叶婉宁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咧。”她晃了晃满满一桶的海鲜,“要不是范大嫂帮我,光靠我一个人,哪能捡到这么多。”
何春雨啧了两声,“看来你是投她眼缘了,反正我是不敢跟她一块说笑的。”她道,“你真的不觉得范大嫂为人特别严肃吗?”
严肃吗?
还好吧。
叶婉宁想了想,“范大嫂好像不太爱笑。”
何春雨吐了吐舌头,“何止是不太爱笑啊,她每天肃着张脸,活像别人欠她千八百块钱似的。”她道,“不光是我,咱们军属大院的其他军嫂也不大喜欢她,听说,她还把去卫生所打吊针的小孩吓哭过。”
叶婉宁乐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有!”何春雨道。
叶婉宁说,“其实,我觉得会不会是你们误解了范大嫂,也许她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肃。”
相反,可能是个比较腼腆的妇人,刚才她捡了好的海鲜,叶婉宁一夸她,她脸都红了,只不过因为她面相比较严肃,所以看着不大明显罢了。
何春雨表示不信,“不会吧……”
叶婉宁道,“人都有两面,你看,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性子不也挺腼腆的,我跟你打招呼,你都不搭理我。”
何春雨反驳道,“我哪有不搭理你,我还冲你笑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婉宁:“你是冲我笑了一下,但要不是我一直留意你的表情,哪能发现的了。”
“好吧。”何春雨揽住叶婉宁的胳膊,“那咱俩现在不是挺好的。”
她吐了吐舌头,“我这个性子就是改不过来,跟那些不熟的人,就是不敢跟她们说话,连眼神都不敢对视。”
叶婉宁接话道,“要是熟起来,你就是个话痨。”
“嘻嘻。”
两人说说笑笑,没一会便到了家门口。
叶婉宁正打算跟何春雨告别,突然想起什么,从红色小桶里捡了些肥嘟嘟的海参和海胆、皮皮虾、生蚝,放到何春雨的桶里。
何春雨:“你给我干啥。”
叶婉宁:“拿着吧,这么多海鲜,我跟霍团长两个人也吃不下。”
“那行吧。”
告别了何春雨,叶婉宁回到家,就在厨房里处理海鲜了。
海胆很肥,先用剪刀将它外壳那些尖刺剪掉,再开盖,把里面黑色的内脏去除掉,只留下橙黄色的海胆肉。
剪刀沿着海参腹部从前往后剪开,去除内脏和吸盘。
皮皮虾倒不用怎么处理,放在水盆里泡着就行了。
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越做越得心应手,还唱起歌来-
部队
刚操炼完,季学琛神神秘秘地凑到霍骁身边,猛地喊他一声,“老霍!”
霍骁斜眼看他,“是不是皮松了,想让我给你紧紧?”
季学琛嘿嘿笑了两声,“没松,没松。”他转了转眼珠,“对了,我这几天好像没在部队食堂看到你啊。”
霍骁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地道,“是吗,可能我用餐时间晚,错开了吧。”
季学琛一脸挪耶,“你就别装了,搁我面前还装呢,你老实交代,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在家里吃的。”
霍骁死不承认,“没有,哪有的事,你胡说。”又道,“就是时间错开了,所以你没看到,再说了,食堂那么多人,兴许你见过我,把我认成了别人呢。”
季学琛挤了挤眼睛,“咱两认识多少年了。”
霍骁还没接话,他便道,“都快十年了吧,咱俩谁不知道谁啊,认错人,不可能。”
他上下打量霍骁一眼,嘀咕道,“就你这性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咋可能跟我解释这么多,肯定有古怪。”他揽过霍骁的肩,“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霍骁轻轻一扭就抽身出来,辩驳道,“是,我就是在家吃的,这几天我自己研究做饭不行啊。”
季学琛看他两眼,啧声道,“拉倒吧,就你,做饭?”又道,“可能吗?”
霍骁梗着脖子道,“咋不可能。”
季学琛斜眼,用余光扫他,“之前我跟你和老梁,咱三去滇省边境出任务的时候,包里只剩最后一包面条了,你非要让我两尝尝你的手艺,给我们煮面条吃,那顿吃完咋样了?好家伙,我和老梁吃的上吐下泻,我拉的手脚都软了,都举不起枪,差点给那狗日的越南猴子打成了马蜂窝。”
霍骁眼神飘忽,“没有的事,你瞎说,明明是你两水土不服,还污蔑我,赖到我头上。”
季学琛嗤了一声,把手搭在霍骁tຊ肩上,挤了挤眼睛,“你就承认吧,是不是那位姓叶的姑娘,给你做了饭,所以你才不去部队食堂吃的。”
他挑了挑眉毛,“看来阿姨没吹牛啊,那姑娘厨艺是挺不错的。”他挪耶道,“不然我们霍大团长,也不可能吃的连部队食堂都不去了。”
霍骁抬腿往前走,“我懒得搭理你。”
季学琛在他后面喊,“明天我带我媳妇去你家蹭饭,也让我们尝尝让霍大团长流连忘返的厨艺,就这么说定了啊。”-
霍骁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厨房橘黄色的灯光将叶婉宁纤细的影子倒映在窗上。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炒菜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阵的歌声,她似乎心情很好。
霍骁站定听了听,叶婉宁哼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调,曲调怪怪的,不过蛮好听的。
橘黄色的灯光,厨房里的女人,阵阵菜香……
这便是家的感觉吧。
霍骁被脑海里突然浮现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在乱想什么。
歌声突然停了,叶婉宁推开窗倒水,看到霍骁站在院子里,吓了一跳,“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霍骁:“是你自己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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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宁翻了个白眼,她眼睛很大,睫毛又翘又长,如此不雅的动作被她做出了几分娇俏,“今天春雨带我去赶海了,还碰见你们师长的爱人范大嫂,她领着我捡了好多海鲜,咱们今晚吃葱烧海参,椒盐皮皮虾,海胆蒸蛋。”
咱们?
霍骁眉毛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不说这个了,你快点换衣服吃饭。”
霍骁应了一声,上楼换了便服下来。
桌上摆了两样菜,应该就是叶婉宁说的葱烧海参和海胆蒸蛋,还有一道估计还没做好。
他闲着没事,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看见窗台上放着一个红色小桶。
凑近一看,桶里有两只拇指甲盖大小的螃蟹,应该是刚出生的,壳是白色的还带点透明。
小螃蟹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霍骁在看它们,还试探性地挥了挥钳子。
只不过它那钳子比米粒都小,一点威慑性也没有。
这不就是海边随处可见的小螃蟹嘛,经常从螃蟹洞里钻出来,遍地都是。
没想到叶婉宁赶海居然把它也捡回来了。
霍骁:……
罢了,随她去吧。
叶婉宁端了最后一盘椒盐皮皮虾出来,看到霍骁在看她抓的小螃蟹。
小螃蟹实在是太萌了,叶婉宁没忍住,央着范大嫂给她抓了两只,一块带回来了。
她一脸兴奋地道,“怎么样,可不可爱。”又道,“等养大了就能吃了。”
霍骁:“……你确定这玩意能养大?”
塞牙缝他都嫌小。
霍骁把手伸向椒盐皮皮虾,还是这个能填饱肚子。
皮皮虾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做椒盐皮皮虾,就得用这种尺寸的皮皮虾,跟尖椒末和蒜末一起爆香,外表酥脆,内里鲜嫩。
吃的时候就吃它那股椒盐味儿,偶尔能咀嚼到肉,又是一阵鲜甜。
霍骁吃的很是起劲,不一会,他面前就垒了一座虾壳的小山。
叶婉宁用勺子小口小口地挖着海胆蒸蛋,惊诧地挑了挑眉,“你——饿死鬼投胎啊?”
霍骁嗦干净最后一只椒盐皮皮虾,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天训练量超标,多吃点咋了。”
他道,“对了,今天不是吃冷面吗,怎么变成吃海鲜了。”
叶婉宁做的海鲜虽然好吃,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海岛上,天天都吃海鲜的人来说,还是冷面的吸引力更大。
尤其是他时不时要出海几个月,在海上,一天三顿吃的都是海鲜,是看见海鲜都怕的程度。
叶婉宁道,“因为牛肉还没酱好,辣白菜也腌得不够味,等明天,明天就能吃了。”
霍骁点点头,“对了,明天晚上老季和他媳妇要来我家吃饭,到时候你多做几样菜。”
他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季学琛,但以季学琛的性子,既然说了,那就肯定会做到。
明天百分之一百他会带着他媳妇上门。
美其名曰蹭饭,实则,八卦和看热闹。
霍骁顿了顿,“你跟何春雨是不是处得挺好的,干脆叫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来。”
他眼睛一亮,对,就这样,只要人一多,季学琛肯定不好意思起哄或者乱问什么不该问的话。
霍骁直视叶婉宁的双眼,“一定,一定要叫何春雨他们两口子过来。”
叶婉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估摸着,霍骁大概是想和下属联络联络感情吧,便应了下来,“行,我明天和她说。”
翌日,叶婉宁把昨天捡到的,铺在簸箕上放到窗台晾晒的生蚝翻了个面。
范大嫂带她捡的生蚝,个头都有巴掌这么大,十分肥美。
叶婉宁一开始打算做蒜蓉生蚝的,这也是生蚝的常规做法,可这么大的生蚝要是用来做蒜蓉生蚝,就太浪费了。
想了想,干脆都拿去晒干,做金蚝好了。
金蚝就是晒干的生蚝,通体金黄不似新鲜生蚝的白色,蚝味却更加浓郁香甜。
弄完,叶婉宁便去找了何春雨,跟她说了霍骁要请她和魏城吃饭的事。
何春雨惊讶得不行,“什么,你说霍团长要请我和魏城去他家吃饭?”
霍团长?
请她们两口子吃饭?
听着怎么有点鸿门宴的意思……
何春雨有点不太想去,那可是霍团长啊!
叶婉宁点头,“是啊,听说季参谋长和他媳妇也会过来。”
何春雨放心了,原来不光她们两口子去,人多就不怕了,“那行,今晚是吧,我们一定准时到。”
送走叶婉宁,何春雨就找魏城说了这事,“……霍团长请我们吃饭呢。”
魏城表现的和她一样惊讶,“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就今晚的事。”何春雨道,“我都答应了,说我们今晚一定准时到。”
魏城扭扭捏捏的,一副不大想去的样子。
何春雨看出来了,问道,“你不想去?”
魏城:“要是平常,我肯定屁颠屁颠地就去了,但这不是……”
“不是什么?”
“茶叶蛋啊,你忘了。”魏城道。
何春雨还真忘了,她犹豫地道,“宰相肚里能撑船,霍团长应该不会为了几两茶叶,跟我俩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