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气”
神殿内,深夜巡逻的门徒,手里感知到空中无形妖气的灯笼,散出赤红的颜色。
“不对,在少司房里,”少司房内怎会有妖气
察觉这股妖气诡异的厉害,与寻常妖气不同,众人神色一变,当即顾不得其他,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少司”他们厉喝。
在众人闯入的同时,岁祖月室内,窗案一盏浅白莹灯亮了起来,床间响起窸窣动静。
寻觅妖气的灯笼,在进入室内反而熄灭了,众人愕然,环顾四下没发现任何人影,视线落在了床上。
床前薄纱帘幔轻垂,将里面景象遮了大半,他们少司支腿坐在床边,似乎方被吵醒,揉了揉额角,眼皮要掀不掀地看来。
众人下意识心头一凛。
为首提灯的门徒,赶忙行礼解释,“少司,我等方才在外巡逻,发现有妖气从西面一路延伸到少司房内,担心少司安危,这才贸然闯入。”
话落,门徒困惑的环顾四下,又看了看手里熄灭的灯笼。
“不必惊奇,是我白日衣上沾了些妖气罢了。”
门徒愕然,想起灯笼亮起的颜色,显然不是沾点妖气能解释的,他张张嘴。
“怎么,”岁祖月偏了偏头,随着动作,肩头如墨青丝,倾落散了她一背。
“ 还有事吗。”她问。
慕相玄坐在帘幔遮挡的暗处,看着她整个人浸在微光里,单薄的衣裳紧贴着纤瘦腰背,斜支脑袋,歪头时,露出了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
没有发丝遮挡,那片雪颈在灯下一览无遗。
寻常若是不近距离看,很难注意到,岁祖月左边颈侧间,长了一颗朱砂小痣,如针扎成般。
可一旦注意到,就会发现,那颗落在雪肤间的小痣,红得近乎灼眼。
岁祖月年岁虽轻,在神殿内却积威甚重,门徒听她这么发问,纵使再多困惑,也是什么问题都没了。
众人忙不迭地行礼退去,只当一场乌龙。
房门被带上,待门外脚步声走远,岁祖月微眯了眯眼,松口气。
与孩童时的情况不同,这些年,神殿内部高层有了变动,来来往往的人变了许多,慕相玄虽依旧住在所谓的禁地,但对于他这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妖族,神殿多数人并不待见。
尤其是近年,半妖在凡间作恶的案子增多,众人对他更为忌惮和排斥。
倘若知晓慕相玄深夜擅闯神殿,难免有人寻滋生事,借题发挥。
如今神殿尚不是岁祖月的一言堂,几个老不死的家伙还活着,何况这里是最有法度的地方,她若是众目睽睽偏袒,慕相玄处境只会更遭。
说不定明儿就传出,慕相玄这个邪恶半妖,用妖术引诱她,令堂堂少司神魂颠倒,黑白不分的谣言了。
岁祖月是无所谓,但不得不顾忌其他。
虽不知那庭院有何益处,但她知晓,那地方,大概是慕相玄最好的容身之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慕相玄被折腾来折腾去。
他这人,一贯喜欢安静。
“你没事吧,”想起门徒提灯显露的妖光,岁祖月回过头。
慕相玄靠床坐着,整个人隐没在帷幔阴影里,昏暗的光线衬得他皮肤越白,唇很红。
“嗯。”他低应,嗓音有点儿闷。
岁祖月听出了一点没精打采的不适感。
这与平日的慕相玄不同,岁祖月蹙了蹙眉,纤长的手掌伸了去。
慕相玄似乎想躲,身体微斜了下,但最终没动。
她手掌落在他温热的额头,回身凑近了些,也是这时候,慕相玄掀了掀眼皮,看她。
慕相玄很静,神情一贯淡漠,浑身透着漫不经心的疏离感,但他瞳仁漆黑,睫毛很长很密,真看人时格外深邃,让人有种刹那的恍惚感,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夜色里,几乎要被包裹迷失其中。
岁祖月微微一怔。
与妖族打过太多交道,知晓许多妖族手段,她脑海几乎下意识冒出个念头。
慕相玄是不是在对她用妖术。
老实说,她捉妖经常遇到一招,一些妖族到最后束手无策了,就靠着好皮囊使用邪魅之术,试图妖里妖气的蛊惑迷晕她。
当然最后,这些无一例外,被她一巴掌打晕带走。
她以前都没发现,慕相玄唇这么红,与那双黑眸对视久了,还会有些晕。
不仅如此,岁祖月在那注视下,后颈泛起了莫名的寒意,好似有种蛛丝粘腻的阴冷潮湿感。
常年积累的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让她本能地微微绷紧了身子。
慕相玄垂下眼帘。
那种感觉消失,岁祖月短暂的怔愣后,从少年额头收回手,随后收回的视线不知道注视什么似的,盯了盯自己葱白的指尖。
室内一时有些静。
就在这时,一阵火急火燎的叫喊由远及近。
“少司少司救命啊”
救命声,仿佛极力阻止的怒声,“闭嘴莫扰我们少司休息,你主子被欺负了跟我们少司有何干系”
“呜呜,呜呜呜”
很快,似乎被捂住了嘴,只剩下悲凉的呜呜声。
简垤快哭了,被神殿门徒架着胳膊,眼睁睁看着透出光亮的房门越离越远。
几乎绝望之际,紧闭的房门从内打开了。
岁祖月一袭红绸长衫出现在门口,青丝如墨,远远瞥了眼邵昊谨的近侍。
“呜呜,少司你可得帮帮我们少君”
天边隐隐泛起一丝亮光,去天宫的路上,简垤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
邵昊谨从神殿回去后,按照约定,本收拾好行囊就打算下界,谁知天君第六子,邵昊明风找了来。
“他听说少君被阉了,非要来折辱少君,命人扒了少君裤子供大家取笑”
岁祖月轻碰了碰鼻尖。
在地牢里随口一句戏言,能传到宫里君嗣耳多里乾字牢耳目有这么多
正思忖着,侧头碰到慕相玄的视线,岁祖月思绪一顿,眼尾纤长的睫毛往下耷了耷,心里开始了对邵昊明风的骂骂咧咧。
没事找事。
能不能做个人,好歹是亲兄弟
答案是不能。
邵昊明风与邵昊谨这个罪妃之子截然不同,他是富有功勋的仙族后裔,且母妃一族,风灵族的功勋来源,与邵昊谨生母有关。
正是在那场上古凶兽之祸,封印魔妃释放的凶兽穷奇过程中,风灵族为仙界立下了汗马功劳。
故而,邵昊明风也是众多君嗣里,对邵昊谨最恶劣的那个。
昨夜邵昊明风喝了点酒,听说邵昊谨回来了,于是笑盈盈去惹事,结果情况与平日不同。
平日顾忌君家颜面,欺负归欺负,邵昊明风好歹知晓什么不能做。比如他可以肆意践踏邵昊谨,但不能让那些宫奴拥有与他一样的权利,至少明面上不能。
可他晚上喝多了,一时忘了分寸。
这是其一。
其二,邵昊谨修为并不低。
相反,他身负仙魔两家血脉,即便被打压不允仙术,凭魔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力量,依旧是众多君嗣中的佼佼者。
而邵昊明风自幼受溺爱,不学无术,平时都是带足了侍卫,才去招惹邵昊谨。
昨夜他一时兴起,就带了几个歪瓜裂枣。
于是,结果就是欺人太甚的邵昊明风,被邵昊谨打了,被迫醒酒的邵昊明风,鼻青脸肿的那刻,把邵昊谨的死期都想好了。
待援兵来了,情形瞬间反转。
岁祖月赶到时,邵昊谨简陋的屋外,挤满了人影,形形色色很多。
邵昊明风面带淤青站在前面,脸色阴沉,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琉璃盏。
那琉璃盏颜色润泽,五彩斑斓,一看就价值不菲。
中间邵昊谨反扣着手臂,被风灵族侍卫一脚踹在背,将少年踩跪在地,給邵昊明风磕头谢罪。
砰的一声。
再起来的邵昊谨,额头浸满血,生生一下磕破了头。
他发丝凌乱,左肩刺入了半截灵力化作的风刃。
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衫。
邵昊谨紧紧注视着邵昊明风手里的琉璃盏,又被摁头。
“少君”悲戚戚的嗓音。
简垤想要上前护主,还没靠近,被风灵族侍卫拦住,推倒狠摔在地,只有求救地看向岁祖月。
“少司。”
天底下少司很多,这个少司那个少司,但自岁祖月之后,三界内公认的就一个少司了。
因而听到这两字,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朝现身的红衣身影望去,邵昊明风皱眉,捏紧了手里的琉璃盏。
神殿是凡界的守护神,某些时候,相当于同时与仙魔妖三界为敌,威名虽广,却早已日薄西山,不复万年前的众神辉煌。
外界都道岁祖月身份尊贵,身为君嗣,邵昊明风自认比岁祖月这个区区的神殿少司尊贵。
但他的二哥,邵昊月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见少女绝世容姿,红衫青丝坐在树下,心生狎昵出手调戏,结果被打断了条腿。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岁祖月一点罚没受。
他们的亲叔,曾经的仙界二把手,凤华仙君亲自处理了此事。
之后就有人怀疑,岁祖月与凤华仙君有关系。
邵昊明风不知两人有没有关系,但他觉得,大概是有的。
因为邵昊月岑的母妃,不忍金枝玉叶的儿子,白白受此大苦,瘸着腿还要登门道歉,去找天君求情,帮他们的孩儿讨回公道,神殿小少司和凤华仙君欺人太甚
结果被天君驳回,理由是,仙界还有用得上凤华仙君的地方,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到与凤华的关系。
邵昊月岑的母妃咽不下这口气。
她岑儿可是自幼按仙界储君来栽培的岂能受此大辱
于是派人暗杀,想要岁祖月命丧黄泉,结果被凤华仙君逮了个正着。
事情闹大,众人都知道了他们母子行径。
一个调戏欺凌不成,反被小几岁的少司打断了腿,一个自己儿子德行有亏,有错在先,反咬不成派人暗杀,何等可耻。
要知晓,若非神殿小少司修为高,当日只能任其凌辱。
一时间,结合往日母子俩目中无人的行径,讨伐声渐成鼎沸之势。
纵使是荣宠多年的爱妃,天君也不得不忍痛割爱,秉公处理,将其打入冷幽园,至于邵昊月岑,则被剔去仙骨扔入凡界,渡百世劫。
在此之前,邵昊月岑是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其母妃更是最受宠的天妃。
经此一役,再无翻身之时,众仙胆寒,有了这俩前车之鉴,对待岁祖月不由都心生忌惮。
“听闻少司负伤在榻,不在神殿养伤,来天宫做什么,”
发现人是简垤带来了的,怀疑岁祖月要多管闲事,邵昊明风面色微沉,语气不悦。
岁祖月惊呆了。
仙界消息已灵通至此,她随口两言,都能人尽皆知。
惊讶归惊讶,岁祖月瞥了眼俯跪在地的邵昊谨,他被扼住后颈,想抬头,目光一直落在琉璃盏上,看着狼狈极了。
“来看热闹而已。”岁祖月随口道。
邵昊明风顿时松了口气,挺直胸膛,脸色缓和起来。
“少司”简垤难以置信,抬头发现岁祖月似笑非笑睨了眼他,简垤心底一凉,乖乖闭了嘴。
邵昊明风做了个你随意的动作后,岁祖月抬脚勾来旁侧的椅子,好整以暇的坐下。
没想到重生不过两日,她已经看到邵昊谨两次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仙族年岁悠久,久到彼时已是天君的邵昊谨,恐怕都忘了年少时的落魄不堪,如今,她倒替他重温了。
岁祖月有点儿想笑,抬眸发现邵昊谨看向她。
沾血的额发,遮住邵昊谨如今带着年少稚气的眉眼,似乎捕捉到她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他抿紧了唇,眸色冷沉。
“老九,你老实交代,这是哪偷来的,”
邵昊明风翻转着琉璃盏,两指一弹,五彩斑斓的琉璃盏发出清脆响声。
这是百花盏,用来培育仙花灵草的仙物,要说多珍贵不至于,但素日少见,甚是稀奇。
邵昊谨陡地挣扎起来。
“还给我,”他冷声。
邵昊明风笑了,笑时扯动了下巴伤口,脸又阴沉下去,一脚踹在邵昊谨身上。
“这么宝贝这盏,那六哥可得拿稳了,”
话落,他却笑盈盈松手,任华美易碎的琉璃盏摔在地上。
邵昊谨神色一紧,眼见琉璃盏摔落在地,剧烈挣扎起来,情急之中竟真挣脱开了。
他刚伸手,一道锋利的风刃穿过,将苍白冰凉的手掌钉在了地面。
邵昊谨脸色发白。
琉璃盏在离他指尖一寸之地,被邵昊明风踩碎,发出“咔嚓”的碎响,四分五裂。
五彩缤纷的仙盏瞬间暗淡下来。
邵昊谨手掌鲜血直流,倒映着那些碎片的眼睛,渐渐泛起了丝丝猩红。
邵昊明风在他头顶哈哈大笑。
“少君”简垤也被按到在地,泪如雨下。
这仙花盏是少君自己东拼西凑材料,攒了很久,拿去炼器阁塑造而成。
他记得少年拿到这仙花盏时有多欢喜,如今,就这么被摔碎了。
简垤替少年委屈的哽咽。
岁祖月在旁高高坐起,眉眼间的不以为意,显得分外凉薄。
她想,她知道邵昊谨要这花盏是为了做什么了。
前世她见过百花盏,只不过那花盏环绕九彩,比地面碎裂的这个,还有精致漂亮万分。
老实说,她都有点感动了。
没有天君时的通天能力,此时的邵昊谨,即便是个自己都举步维艰的落魄君嗣,还极力在給小荷妖攒最好的东西。
少年藏在心底深处,不为外人道的心思,小心翼翼又充满了真挚。
岁祖月看了良久。
轻垂了垂眸,她弯唇笑了声。
砸碎了邵昊谨珍爱的东西,邵昊明风还觉得不解气,蹲身拔出了将邵昊谨右手钉在地上的风刃,看着少年疼的嘴唇发颤,笑吟吟再次落手。
一道灵力划过,打散了他的风刃。
冷冽的风刃,顷刻化作一缕清风,邵昊谨垂散的额发,被轻轻吹动了下。
“差不多行了,”
传入耳中的嗓音清越,又有点冷漠,邵昊谨微微抬头。
邵昊明风脸色难看起来,手里空荡荡的,看向站起来的岁祖月,“你什么意思。”
“有邪魔在凡界作恶,需劳烦九殿下助我一臂之力,”岁祖月不紧不慢走近,“事急从劝,六殿下想教训弟弟以下犯上,改天吧。”
邵昊明风嗤笑“他个连仙术都不会的废物,能帮什么。”
话落,像是想起才被邵昊谨打了,他脸色一黑,抬手掌力化作风刃,就欲发作。
岁祖月踢了脚挡路的碎盏。
邵昊明风顿了顿,阴晴不定的看向岁祖月,想就此打住,众目睽睽下又觉得丢面。
“你别太嚣张,”他隐隐警告道,“凤华仙君闭关了,听说此次突破的情况可不好”
岁祖月眉梢挑了下。
“哦,”她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凤华仙君是当今天君的胞弟,邵昊明风邵昊谨的亲二叔,他们都不着急,她急什么。
邵昊明风见她油盐不进,心间已极为不悦,被岁祖月从邵昊谨面前推开,更是脸都气绿了。
他刚才,竟像个纸片人似的,被女孩指尖轻轻一拨,就脚步踉跄的推走了。
把他当什么了
岁祖月没理濒临暴怒的邵昊明风,兀自来到邵昊谨面前,不咸不淡道“起来。”
邵昊谨抬起深褐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红衫少女。
少女在与他说话,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她眸子乌润,目光随意地瞥向了旁处,像是懒得多看他一眼。
“别这么废物。”她说。
邵昊谨无声攥紧了手。
一旁被无视的邵昊明风,忍无可忍,额头绷着青筋暴怒道“岁祖月你敢推我你他妈找”
岁祖月抬起手,一股泠冽的灵力自邵昊明风身旁穿过,落在了地面碎裂的琉璃盏上。
下一瞬,在众人难以置信的表情下,地面碎盏消失。
一个完好无损,散着五彩光芒的百花盏,出现在少女纤细玉白的手里。
毁灭永远比建设容易得多。
能令枯木逢春的回天仙术,就是仙界一些大能都做不到。
众人惊的呆在了原地,邵昊明风闭了嘴,眸光闪烁不定地看着岁祖月,心中除了忌惮,又多了点其他东西。
他以前只听闻神殿少司天资绝佳,却不知,到了如此地步。
若能为他所用
邵昊谨视线落在岁祖月手里,眸光一下紧了。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短短几瞬,脑海闪过许多念头。
这个神殿少司,想要拿他当诱饵引出采花魔,多半要用花盏威胁他,抑或是,要挟他做些其他事。
又或者
想起那双戏谑散漫的浅灰眸子,邵昊谨心里冷冷的想,她就是想拿花盏,戏弄嘲讽他一下。
总之不论是哪个,都不算太糟。
邵昊谨心间微松了口气,抬头张了张嘴。
“拿去。”她睁着眸子,平静的看着他,一手将百花盏递给了他。
她眼睛很漂亮,有着烟雨一般朦胧的颜色。
邵昊谨并不蠢,在神殿地牢时,他就看出,这位神殿少司虽不知为何,似乎格外针对他,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嘲弄。
可此刻,少女颜色浅浅的眸子里,那些嘲弄竟消失不见了。
她异常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慌。
邵昊谨接过百花盏,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想象中高兴,犹如蒙了层无形的阴霾。
他睁着褐眸,看了看身旁红衣明艳的岁祖月。
“走吧,”她打算直接带他下界,以免再生事端,走了两步,忽而意有所指的侧颌轻点,示意伏跪在地的简垤。
“你那位侍从不错。”
这话听不出喜怒,邵昊谨皱眉,简垤身形陡然一僵,颤巍巍抬头。
邵昊谨“怎么回事。”
“少司息怒少君息怒小人、小人迫于无奈不知该请谁来救少君,便去神殿找了少司,”简垤怯生生道,“为让少司前来,便、便道此事因她而起。”
邵昊明风昨夜是醉醺醺来了,不过,从头到尾,与岁祖月那句戏言毫无关系,他就是来夺百花盏的。
而邵昊谨会一反常日的隐忍,也是为了保护花盏。
邵昊谨抿唇,看向了转身离开,已经迈入游廊的纤细身影,他道她怎会前来,原来是误会与她有关。
既知误会又为何出手。
邵昊谨看着越行越远的身影,不自觉握了握手里的百花盏,让简垤起身后,跟了上去。
岁祖月走的比来时快些。
她三两步越过游廊,正打算走向宫门,眼角余光扫到园内观景里,一堆冰雪里的黄色。
她脚步微微一顿,走过去,摘了几朵生长在冰雪里的小草花。
嘿。
邵昊谨看到她在笑,愣了愣。
她喜欢冰凌花。
他还以为她会喜欢红枫,抑或血珊瑚之类的东西呢。
天边已经彻底亮了,朗月清风,邵昊谨走在后面,看了看岁祖月手里的冰雪小花。
一路走到宫门外,邵昊谨停了停脚步。
“没事吧,是不是等很久了,”岁祖月上下打量了遍慕相玄。
这里是天宫,仙气浓郁,对于现在半妖之身的慕相玄而言,恐怕会有些不适。
慕相玄站在宫门玉阶前,穿着件天青长衫。
少年甚少出门,皮肤白,眉目却很黑,仪态端正的立在阶前,远远望着积石如玉,郎艳独绝。
南宫门人来人往,一众惊愕的目光落在慕相玄身上。
岁祖月皱了皱眉。
“我没事,”慕相玄腰侧系着玉圭和药囊,浑身散着淡淡的药香,还有一缕极浅不知名的花香。
很好闻。
岁祖月一靠近,就不自觉嗅了嗅。
“处理好了。”他问。
“嗯,”岁祖月点点头。
慕相玄垂眸看了看她,随后朝她身后望去。
邵昊谨注视着少年那双,与淡漠平静外表看起来完全相反的沉沉黑眸,嘴角莫名冷冷一笑。
眼睛是暴露很多的东西。
堂堂神殿少司,竟与一只不怀好意的半妖厮混交好。
哪天被咬了都不知道。
看来她也是个愚蠢之辈,邵昊谨心间带着几分嘲弄。
慕相玄摘下药囊,他的手指根根修长分明,透着白,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邵昊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污血。
擦了擦。
待擦拭干净,独自站在后方的少年,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白净手指,满意的握了握后,掀起长睫。
他刚看去。
“好看吧,”
视线中,那个总对他露出嘲弄戏谑的少女,扯起一边嘴角,从身后拿出三朵小黄花,在面前清隽少年的目光里晃了晃。
她嗓音轻软,笑得有点甜,像是和对方很熟稔。
“是冰凌,你不是喜欢这花。”
邵昊谨怔了怔,刚干净没多久的手背又开始汩汩淌血。
他轻擦了擦。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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