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小了些,屋檐下滴滴答答响。
盛听眠被请了过去。
站在贺小姐面前,一米左右的距离,她更直观地感受到贺小姐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场。
盛听眠想起关叔叔说的,她是贺家长女,是堰市权贵都想巴结的人,而她盛听眠只是个没有观众的唱戏花旦。
对方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就不敢说话。
她是怎么敢有让她帮忙这种想法的
“叫什么名字”
贺检雪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咬了咬唇,羞怯道“贺小姐,我叫盛听眠,听觉的听,睡眠的眠。”
贺检雪了然,“昨天唱梁州第七的人是你吧”
盛听眠点点头。
“怎么过来我这”
贺小姐语气轻描淡写,盛听眠却听出质问意味,她下意识站直了身姿,“贺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盛听眠内心着急地搜肠刮肚,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就是什么”贺检雪眯了眯眼。
盛听眠察觉她视线的盯视,如芒在背,索性一闭眼,“想来见你一面。”
“见我”
贺检雪的眼神渐冷,来见她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有求于她,一种则是看她残疾的双腿,看她和过去相比,和正常人相比,到底有多可怜,再施舍廉价虚伪的关心。
盛听眠丝毫没有察觉,垂着眸只看到贺小姐轮椅上一动不动的双膝,盖着一张羊绒毛毯。
“我今天本来准备唱霍小玉,谁知道下雨了,没能唱成。”
盛听眠抬起头来,从被请过来那一刻,她就知道靠三言两语肯定是套不了什么近乎的,人家有钱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那么就只剩下靠能力,让贺小姐看到她的唱曲水平,她要是真喜欢戏曲的话,到时候再给她引荐小姨的剧团。
“霍小玉这不是京剧曲目”
“虽然原版是京剧,但是我能用昆腔唱。”
贺检雪鼻腔轻嗤,意味不明,“你来找我是想当面唱给我听”
“那倒不是。”盛听眠又赶紧补充说“行规不允许不登台就唱戏,只是我听刘管家说贺小姐你让我们雨停了就回去,觉得有点可惜”
为了迎合贺小姐听曲偏好,关叔叔打算把京剧的一些曲目改编,用昆腔唱。
霍小玉就是改编的第一首,关叔叔让她来试唱看看贺小姐喜不喜欢。
“其实雨停了我们也还能唱。”
说完,盛听眠又觉得不妥,满眼愧疚,“我们没有强买强卖的意思,贺小姐,你今天要是不想听,我们也没关系的。”
贺检雪打量她上下,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十八九岁,穿着黛青色的练功水袖服,领子是软花扣,板板正正系到天鹅颈。练功服及膝,露出底下一截喇叭牛仔裤,裤管盖着一双彩鞋。
一双鹿眼清澈纯真,看样子她刚刚还在排练。
“关班主让你过来的”
剧团利益是一致的,她取消了演出,整个剧团相当于白走一趟,让她过来求情似乎也说得过去。
盛听眠赶紧摇头,怕连累关叔叔,急急解释“是我自己过来的,关叔叔根本不知道。”
贺检雪沉默片刻,“坐吧。”
盛听眠愣了下,看看助理姐姐,又看了看轮椅上的贺小姐,见她们没有别的意思,这才试着坐下来。
助理给她端来下午茶,布在桌上。
盛听眠不明所以。
贺检雪端起一杯热咖啡,示意道“想吃什么,自己拿。”
盛听眠本想拒绝,但下一刻肚子不争气响起来,耳朵一红。
眼角余光瞥到贺小姐端起咖啡的手特别修长好看,那颗红宝石女戒又大又红。
贺小姐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亲近。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小姐。”
盛听眠挑了块小蛋糕,上面还有一颗樱桃点缀。
许是助理看她干吃蛋糕太腻,给她倒了点青梅酒酿。
盛听眠腼腆接过“谢谢。”
浅浅品尝一口,觉得好喝,一整杯汩汩下肚。
助理顿了顿,又给她倒,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姑娘已经快把一整瓶酒酿喝光,桌上的下午茶甜品也快差不多吃完。
助理见她一只手撑在桌边,一只手捏着小勺子,面前还有一块吃了一半的点心,垂着头小鸡啄米。
刚刚还吃得欢乐,助理有种不妙的预感,试图碰碰她肩头,没想到还没碰到,下一秒,小姑娘就趴在桌上,枕着右手臂睡过去。
贺检雪听到动静,不由得看过来,这一看就看到盛听眠脸上浮着红晕醉晕过去。
“你给她喝那么多酒酿做什么”
助理自责“我看她喜欢喝,不知道她酒量那么浅。”
这是青梅果酒,度数几乎没有。
谁能想到她竟能喝醉了。
外面还下着雨,小姑娘身上又穿着单薄,贺检雪眉心微蹙,“带她去客房休息,醒了再让她走。”
“是。”
助理把盛听眠带下去安置好,回头喊来佣人处理桌上吃剩的甜品,续上一杯热咖啡。
贺小姐独处时常常一个人坐一下午,很少有能破坏她注意力的事物。
所以方才小姑娘吃甜品时,为了不打扰贺小姐养身静息,只能她来招待。
这场雨下了很久,傍晚才停下,天星剧团的人打过招呼后离去。
夜空暗下来,贺检雪在专人的侍候下洗漱,刚睡下没多久,偌大的宅邸突然间传来幽幽戏腔声。
“叫声侍婢开妆奁
我对着菱花整云鬟
挽起了乌云匀粉面
描眉画眼我带花钿
”
唱了十分钟,差点把佣人吓坏,纷纷开灯,以为家里有鬼。
“贺小姐,应该是天星剧团的人把她落下了。”
助理推着贺检雪来到客房前,松开轮椅把手上前推开门,里面的景象着实有点骇人。
只见一个纤细倩影穿着黛青色戏服,乌发散开,手腕挽着水袖,做着戏曲的手势,嗓子细细唱着词。
“贺小姐,我去把她叫醒。”
“等等。”
贺检雪喊住她,助理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吩咐退到一边。
贺检雪仔细聆听了会,“她的唱腔和昨天的有些不一样。”
助理试图分辨哪里不一样,但尽管她跟在贺小姐身边听了那么多次,她还是分辨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觉得都差不多。
贺检雪也不勉强她,又继续听,如果说昨天的戏腔小嗓是灵婉如莺啼,那现在的小嗓就更加软糯细腻,柔漫悠远。
是喝了酒的缘故么
“时新宝髻盘龙现
对对花簪插髻边
离了妆台轻轻唤
浣纱与我就换罗衫
梳妆非是多迟慢
女子人人是这般
再把菱花我来细看
心忙忘了戴我的紫玉簪。”
安安静静的房间,只剩下盛听眠的声音,除了贺小姐,所有人神色复杂。
唱完了,这小姑娘继续躺回床上睡。
其他人“”
轮椅上的女人唇角莫名上扬。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