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竟然会怕黑”江寒之十分纳闷。
在他的印象中,实在很难将“怕”这样的字眼和祁燃联系到一起。
他一直觉得,祁燃是那种有胆量把天捅出个窟窿的家伙,这种人竟然会怕黑
“我不能怕黑吗”祁燃反问。
“能啊,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江寒之甚至觉得挺高兴,没想到这家伙看着唬人,背地里竟然也有这种弱点,有趣。
“对了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江寒之想解释一下。
祁燃却显得有些茫然,问道“你跟我说的什么话呀”
“你,你不记得了”江寒之松了口气,“那就算了,我随口说的,不记得正好。”
榻上忽然多了个人,江寒之觉得热,一脚把身上盖着的布巾踢走了,不多时又将中衣掀起来,露出了肚皮散热。
“热”祁燃问。
“你不热吗”江寒之翻了个身,似乎有点烦躁。
祁燃将他的肚子盖上,又拿了蒲扇过来给他扇风。这下江寒之总算是消停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
不过他也只消停了一阵子,待祁燃睡着后,他又迷迷糊糊把自己脱了个光溜。直到感觉身边有人窸窸窣窣,他才睁开眼睛,正好撞见祁燃在帮他穿肚兜。
“原来是你呀”江寒之一脸审视地盯着祁燃,“我说你跳窗户的时候那么利索呢”
“洄儿弟弟,我这可是为了你好。”祁燃慌忙解释“我听人家说,小孩子冻了肚子,往后长不高。你说你这么漂亮,回头要是长不高,那不是可惜了”
江寒之顿时拧紧了眉头,连祁燃说他漂亮都顾不上计较了,问道“真的假的冻了肚子还能影响长个儿”
“嗯,我们邻居那孩子就是,十七八岁了,也就比我高一点。”
“”江寒之感觉祁燃在忽悠自己,却又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乖乖把肚兜穿好,又把布巾拉过来盖住了肚子。
他想,上一世自己比祁燃矮了半头,不会就是因为小时候冻了肚子吧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也不能偷偷爬我窗户吧”江寒之道。
“呼”方才还精神抖擞的祁燃,在听到他的质问后,翻身打起了小呼噜。
江寒之
后半夜江寒之一觉睡到天亮,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祁燃已经离开了。要不是他身上的肚兜还在,他都要怀疑昨晚是做梦梦到了那家伙。
本以为能消停点在府中过个暑天。
不曾想这天傍晚江父回来时,便带回了一道旨意,说是让江寒之和祁燃一起去园子里。
“陛下去了碧园避暑,特意点了人伴驾,说是多找几个少年人,热闹一些。陛下第一个点的人就是祁燃,后来念着他在咱们府上暂居,便也点了你。”江父看向江寒之和祁燃,语重心长地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陛下身边不比在自己家里,你们去了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惹是生非。”
江寒之其实不太想去凑热闹,但既是皇帝的旨意,也由不得他想不想。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最起码园子里凉快些,也不是全无好处。
“尤其是你,我听说姓王那小子也去。他此番是惠妃举荐跟过去的,你莫要招惹他,记住了吗”
“是,父亲。”江寒之忙应声。
江父似乎也不大想让两个孩子跟着去,但碍于皇帝的威严,又不可能拒绝,免得人家说他不识好歹。但他总担心自家这儿子不让人省心,生怕江寒之又惹了什么祸端。
江母倒是不以为意,次日特意请了裁缝来家里,又为两个少年量了几身新衣裳,说是见皇帝要穿得隆重一些,免得被人说不敬圣上。
眼看就到了去园子的日子,江父生怕出错,还特意找人教了两人宫里的规矩。其实这些江寒之都很熟悉了,不说上一世,哪怕是在十一岁之前,他也进过宫。
但江父做事风格就是如此,凡事求稳,不容有差错。
到了出发这一日,两人一早就洗漱停当换了新衣裳。江母审美不错,给江寒之挑的是淡绿色的袍子,给祁燃挑的则是靛蓝色的。两个少年立在一起,一个看着活泼灵动,一个则沉稳内敛,倒是十分和谐。
“莫要乱说话,莫要惹事,不许打架。”江父临把人送上马车时,还在叮嘱。
“江伯父莫要担心,我会照顾好洄儿弟弟的。”祁燃说。
江父听了他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些。
两人此番去京郊,各自只带了小安和一个叫大刚的护卫,主仆四人加上衣服和日用品,也只装了两辆马车。
谁知到了园子外头,江寒之往车窗外一看,每家过来的车马都是三四辆起步,只有江府的马车最轻便,仆从也最少。
“啧。”江寒之撇了撇嘴,“这么多人跑来园子里住着,一住就得个把月,陛下倒是真大方。”
“公子,前头都是马车过不去,咱们怕是得下来走过去了。”小安掀开车帘一角朝他说。
江寒之听了这话,便招呼祁燃下了马车。
好在园子外头候了好些宫人,见他们下车立刻上前帮着清点行李。来园子里的人都被分配好了住处,宫人会将他们的行李一一搬到住处,不用他们亲自动手。
“哟,这不是江洄吗”侧旁忽然传来一个不大友好的声音。
江寒之转头看去,半晌才认出此人正是与他有过多次过节的王泉。
王泉一身锦袍,个头比江寒之高点,大概是平日里跋扈惯了,走路时扬着个下巴,乍一看跟脖子抽了风似的。他并不知自己早已有了把柄在江寒之手里,只当那日几个家仆顺利把人教训了,今日见面还特意在江寒之脸上看了一圈,见没有伤痕有点失望。
若江寒之依旧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这会儿估计已经和王泉呛上了。但他这会儿嫌外头晒,一刻都不想多留,绕开王泉就想朝园子里走。
哪知王泉却不死心,打定主意要跟他作对似的,拦在江寒之身前,扬着下巴道“我与你说话呢江洄,怎么这么没礼貌你爹是武人,所以没教过你规矩是吗”
“你想领教武人的规矩那还不容易”江寒之没那么好脾气,忍耐力实在有限。不过没等他亲自动手,一旁的祁燃眸色一沉,一脚踹在了王泉小腿上,冷声道“好狗不挡道。”
“嗷嗷嗷。”王泉抱着腿蜷在地上,疼得直叫唤。他身边的护卫也有些懵,他们只知道姓江的那小子喜欢动手,方才都防备着江寒之,却不知动手的人换了祁燃。
江寒之不想跟他掰扯,带着祁燃欲走,王泉却指挥护卫拦住了两人去路。
“有意思。”江寒之一挑眉,朝一旁带路的内侍道“这位公公,劳烦你转告陛下,就说我与祁燃被人拦在了碧园门口进不去,既然如此我俩便先回家了。”
江寒之说罢拉着祁燃便走,王泉见状傻眼了。他再没脑子也知道自己理亏,此事私下闹一闹也就罢了,哪里想到江洄这小子竟要朝陛下告状。
“你有本事别走啊,是不是怕了”王泉吆喝道。
江寒之并未真的要回去,纯粹就是吓唬他呢,闻言顿住了脚步。
“王泉,你跟我说说,我怕什么。”江寒之居高临下看着蜷在地上的王泉,“我是怕你打我吗但是你好像打不过我。我难道是怕你爹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说我当街打花了他儿子的脸”
“你”王泉没想到江寒之这么伶牙俐齿,这小子以前不是不会骂人吗每回被他惹急了都只会动手,枉费长得白白净净,却跟个莽夫似的。
所以他今日才故意激怒江寒之,想趁对方动手时让护卫们揍那小子一顿,届时闹大了就说是对方先动的手。可他没想到今天江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动手,还一直冷嘲热讽。
气死他了。
“都瞎了眼吗那小子方才踢我,快教训他。”王泉忽然转移了目标,指着祁燃让护卫动手。
江寒之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伸手在祁燃面前一挡,“你知道他爹是谁吗你就敢动手”
“我管他爹是谁,我还是惠妃娘娘的外甥呢,亲外甥”王泉道。
“哎呀,怎么忽然开始攀亲戚了”背后又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便见来人是个溜圆胖乎的少年,一张小脸晒得黑乎乎的,看着颇有喜感。
江寒之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乃是忠勇侯府的小世子,名叫成圆。
江寒之幼时开蒙,和成圆拜会过同一位先生,再加上脾气相投,两人关系甚密。只是后来江寒之入了武训营,成圆入了国子学,两人才渐渐疏远了。
不过江寒之后来去边关时,还收到过成圆的书信,对方还是记挂他的。
“谁是惠妃娘娘的外甥”成圆迈着小粗腿凑到众人身边“巧了,我是成贵妃的侄子,我也是亲的,嘿嘿。”
王泉
“还有皇后家的亲戚没没有的话,那算我赢了吧”成圆一把揽住江寒之的肩膀,看也不看地上的王泉,引着人便朝园子里行去。
王泉自是不敢再多言,只能气得捶地。
“江洄”成小世子在江寒之肩膀上一捏,“你可想死我了,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一点没晒黑”
“我昨日还想起你了来着。”江寒之往一旁让了半步,开口介绍道“这是祁燃,镇北军主帅祁将军的儿子,如今在我家住着。这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成圆。”
两个少年互相见了礼,连寒暄的话都没说,成圆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江寒之身上。
“我跟你说,这次来园子里的人可热闹了。要不是陛下提前点了你,我肯定要和我姑姑说,让你也跟着一起来凑热闹。”成圆拉着江寒之,故意和前后的宫人隔开了一点距离,也不避讳一旁的祁燃,“好像说,前些日子三殿下又闯了什么祸,陛下觉得他不学无术,责令给他换新的伴读,还把从前他身边的伴读都罚了。”
江寒之一怔,对宫里这些传言显然知之甚少。
“后来也不知是谁给陛下吹了风,说要给宫里这几位殿下,都重新选伴读,就连太子殿下都包括在内。反正那意思,此番进宫来的这些少年,除了我这种凑热闹的,都是奔着进宫来的。”成圆说着看向江寒之,“江洄,你呢你若是想进宫,我可以帮你打听消息,不过千万别选我表哥,他不好伺候的。”成圆口中的表哥,就是那位成日闯祸的三殿下,也是如今最得宠的成贵妃的儿子。
成圆的消息是真灵通,走了一路把这园子里的局势都给江寒之分析得差不多了。
“我听说前几日你又把王泉揍了可惜我不在场,那小子就是欠揍,回头你再揍他的话带着我,万一陛下追究我好给你撑腰。”
“不揍了,我爹不让我惹事。”江寒之笑道。
“看他表现吧,再讨人嫌,我可不惯着他。”
成圆在江寒之的住处又逗留了许久,还留下了好多带过来的吃食点心,直到小厮过来提醒说成贵妃要见他,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你和他很熟”祁燃忽然问道。
“谁成圆”江寒之道“还行吧,我俩是打小的交情。”
“我看他一直对你拉拉扯扯的,也不见你不高兴。”
“有吗他什么时候拉拉扯扯了”江寒之有些茫然。
“在园子门口,他抱了你一回。回来的路上,一直搭着你的肩膀,临走又摸了你的手。”
江寒之
有吗
他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祁燃,我发现你不对劲啊。”江寒之盯着祁燃看了半晌,“是不是我爹派了你来盯着我呢,连我和谁拉拉扯扯你都要数这么清楚”
祁燃与他对视了半晌,看上去有点委屈“我只是觉得,你待我与待旁人不同。”
“那是自然,我与你”江寒之本想说,我和人家成圆那可是发小,态度自然不同。
但他又觉得这话有点伤人,怕对祁燃幼小的心灵带来打击。
于是他话锋一转“我与你住在一个屋檐下,那就是一家人,自然与旁人不同。”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