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接到通知,匆匆赶往孙权府邸面见,心中难安,总觉得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到孙权,诸葛瑾基本坐实了心中所想。
似孙权这般年岁,正当意气风发的年华,可现在的孙权,却阴郁着一张脸。
“主公召我。”
孙权深吸一气,在人前,脸色恢复了些。
“子瑜看看这个。”
说着将诸葛亮写的檄文递过去,诸葛瑾接过一看,脸上诧异越来越盛,最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孙权。
“主公既愿与吾兄达成约定,为何又……”
诸葛瑾自是将信中所述当真了,并且认为孙贲的举动,乃是孙权授意。
“子瑜,伯阳所为,吾并不知晓,其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望子瑜亲往舒县一趟,了解究竟,解除争端。”
“瑾这便动身!”诸葛瑾拱手。
“听闻诸葛府君近来新纳一门亲事,子瑜稍待,容吾去府库寻一件礼物,一并送去。”
“多谢主公。”
诸葛瑾想着,兄长纳亲,自己也应该表示一下,哦对,还有三弟。
诸葛瑾前去庐江之时,魏延军已探好路,趁夜色掩护沿着肥水而下,直奔寿春城。
文聘军则进兵到肥水与芍泽之间,援护魏延进兵,以防发生遭遇战。
刘备与赵云也没闲着,直接杵在了孙贲的芍泽南营外,时不时还率军而出,搞得孙贲紧张兮兮的。
先前刘备放下狠话,蠢蠢欲动的样子,他还真有点担心,但刘备几次都是做做样子,孙贲的警惕也放松了一下。
“战又不战,刘备这厮是要作甚?”孙贲在营帐中骂起。
“将军不觉得刘备军的举动,十分反常吗?”赵姓部属提醒道。
“有何反常?区区刘备我还不惧,舒县那边,也没听说有什么兵马调动。”
“将军,鲁子敬所言之事,是否先行安排?”
孙贲想了想,旋即道:“通知寿春,着手打造吧。”
话落,一名兵士匆匆入帐。
“禀将军,肥水岸发现不明兵马,距离寿春已不足十里。”
孙贲倏然起身,急道:“速速弄清,到底是何方兵马?”
“将军,会不会是章陵军?”
孙贲郑重地看一眼赵姓司马,九江郡境内虽然有不少势力存在,其中一些实力不俗的,亦有战力千众,但敢对寿春有想法的,绝对没有。
所以赵司马的猜测,是很有道理的。
“为免意外,我亲自率军前去。”
孙贲决定,当即开始给自己穿戴甲胄,不过还未出门,又有兵士来报。
“将军,刘备与赵云,又在营外了。”
孙贲灵光一闪,好似突然明悟了。
刘备如此反常的举动,正是为了掩护那支潜行的兵马。
“大耳贼,竟敢欺我!”
孙贲一把将刚配的刀抽出,劈向一旁的案台,刀口入案数分,孙贲又一脚将案台踹出。
“赵司马,我先率军回寿春,刘备与赵云若是敢出手阻挠,你尽可斩之!”
赵司马听得一愣,斩刘备和赵云?
见孙贲气在头上,也不敢质疑,只得领命。
孙贲行事也颇为果决,从东营门而出,径直绕芍泽北上,赶往寿春。
哨探很快将消息通报刘备,刘备当即下令:“子龙率本部兵马进攻营寨,我去追击孙贲。”
赵云拱手领命,叮嘱一句:“主公小心!”
“子龙勿虑,只是阻挠一二。”
说罢,刘备拍马去追。
赵云也带上兵马,直冲孙贲营寨,未入营门,便见有一将迎出,横枪立马将赵云挡在营外。
“孙贲麾下司马赵星在此,来者何人!”
“常山赵子龙是也!”
赵云一言既出,纵马杀去。
赵星也不甘示弱,抬枪迎上,二将身后兵马也齐齐跟上,对向杀去。
二将率先交击,双枪刺向对方,赵星枪势前突,伏身避开赵云的枪刺。
赵云却迎枪而上,眸光一凛,招式变幻,变刺为挑,在赵星枪尖即将刺中赵云时,枪头突然偏斜出去。
原是已被赵云挑飞,不等赵星做出回应,赵云挑击顺势化作横扫,在两人即将交错而过时,一击打在赵星马头之上。
战马受惊,猛地顿住,险些将赵星甩飞出去,然而不等他稳住身形,错身而过的赵云又是一击回马刺出,枪尖不偏不倚贯入赵星脖颈。
殷红自口鼻喷灌而出,赵星一头栽倒在地。
只交汇一合,赵星便被赵云所斩。
孙贲军见状,一个個面色惊惧,哪里还有厮杀的底气,当即拔腿就跑。
前后相冲,顿时大乱,此时赵云军正好杀到,一路无阻地杀进营中。
不到片刻功夫,赵星所部死的死,散的散,余下一些,也纷纷跪地请降。
孙贲让他守的营,只守了片刻,就成了刘备军的营。
刘备率军追击了一阵,不过孙贲军马不停蹄,一直没有追上,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在芍泽与肥水相近的位置,一支兵马,拦住了孙贲的去路。
文聘见孙贲急匆匆奔袭而来,不由发笑,果真如诸葛小先生所料,此乃孙贲回寿春必经之地。
亏得自己不辞辛苦,连夜潜伏来此,果有收获。
此刻孙贲兵马奔袭业已疲惫,而自己而正是守株待兔,养精蓄锐之中。
他开心的笑了笑,上前礼貌拱手。
“荆州文聘,在此久侯多时了。”
孙贲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原来不是刘备说的应对,不是没有,也不是对他。
而是在刘备的遮掩之下,早就开始了布局,其目标也不是他的芍泽南营,而是直接对向了寿春。
“诸葛匹夫当真是好大的胃口,他又派了多少兵马攻打寿春呢?他以为寿春是舒县这等小县城吗?”
孙贲止步,满口不屑地嘲弄着诸葛巡,一边悄悄给将士和战马恢复力气。
不过文聘可没有上他的当,甚至都没有接他的话,当即率军杀向孙贲军。
“混账,狡猾的东西!”
孙贲再骂一句,以刀指向西北面,那是挨着芍泽的一条小道,几乎与大道并行至寿春,所以几乎没人会走。
不熟悉此地的人,自然不会知道。
孙贲不愿以疲惫之师硬战文聘,那等于会吃个大亏,便打算从小道溜走。
文聘哪能如他所愿,当即拦腰截去,双方还是厮杀在了一起。
而此刻,魏延已经兵临寿春城下,攻城序列徐徐摆开。
舒县,一辆马车疾驰而入,在原陆氏宅邸前停下,现在是诸葛氏宅邸。
来者正是行色匆匆的诸葛瑾。
诸葛巡正与大桥在园中种花,这大好时节,正是莺飞草长之时。
“夫君,这池边种一处吧。”
诸葛巡拿着小锄,化身隆中耕夫,十分娴熟地给大桥种了一丛。
大桥掩嘴而笑,“夫君自称隆中耕夫,妾身原本还不信,今日看到夫君动作如此娴熟,看来夫君所言非假。”
诸葛巡笑笑,“我亲口承认,岂会有假。”
林默小跑过来,对诸葛巡道:“主君,二主君来了。”
“子瑜?”
诸葛巡略感诧异,于是放下小锄,就近弯腰在池子里洗了洗手。
“婉儿自己待会,我去看看二弟何事。”
“夫君去忙吧。”
诸葛巡来到会客堂,见诸葛瑾额间还沁着汗珠,神色也略有焦急。
“什么风把二弟吹来了?坐。”
诸葛巡说着自顾坐下。
“见过兄长。”诸葛瑾先躬身一礼,然后引向身后侍从,介绍道:“主公听闻兄长纳亲,便备了份薄礼遣我送来。”
说着挤出一丝笑意,“这份是弟的,恭贺兄长新禧。”
“孙将军有心了,二弟也有心了,三弟那份呢?”
“哦,有的,三弟也有的。”
诸葛瑾连忙道,又让人拿出另一只礼盒呈上,林默上前接过。
“二弟所来,不只是为了贺礼吧?”诸葛巡开门见山问。
“如兄长所料,是为孙贲摩擦而来,此事恐有误会。”诸葛瑾道。
“孙贲无视警告,执意不退,能有什么误会?”
诸葛瑾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路上早盘算好了,这一趟,不仅仅是舒县,恐怕去一趟摩擦前线,甚至寿春,都是必不可少的。
“此事能否弟前去一问究竟?以好解开误会。”诸葛瑾道。
“去哪问?”
诸葛瑾一怔,去哪?
“自是去孙贲军中,或是寿春。”
诸葛巡稍一寻思,盘算下时间,这个时候,魏延是不是已到寿春城下了?
顺利的话。
“二弟恐怕来得迟了些,孙贲无礼,我自会收拾他,看在二弟的面上,为兄能做的,只有不迁怒与江东。”
诸葛巡意思明了,孙贲是孙贲,孙权是孙权。
他只收拾孙贲,不迁怒孙权,这是最大的让步,要不然,他怎么取下九江郡呢。
然而诸葛瑾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孙权孙贲,这不都是孙家么?
“兄长,此事确有误会,还是容我先见见孙贲将军吧。”
诸葛巡看着诸葛瑾,一言不发。
诸葛瑾见兄长眸光深邃,恩威难测。
“也好,那为兄便与二弟同去吧,三弟此时只怕已经到了。”诸葛巡道。
“三弟?三弟去前线了?”
诸葛巡点点头,表示肯定。
心中思忖,此刻三弟也有可能已经到寿春了。
于是诸葛巡陪同诸葛瑾出发,朝六安行进。
寿春城下。
巨矢一波一波地射向城头,守军们连半个脑袋都不敢往外探。
此刻城门已被诸葛八牛弩射得稀烂,城门后连带一整条街,都空空如也,不敢再站上一人。
因为此前人身被箭矢生生撕裂的情景,太过于骇人。
“将军呢,快通知将军没有?”
城墙后,城门尉揪着一人问。
“话,话已经传出去了,恐怕将军不会这么快收到。”
其实孙贲驻地与寿春并不是很远,他所说的来不及,其实是因为城门已经被洞开了。
“头,他们杀过来了!”
一声呼喊传来,城门尉王享从城门处探出一双眸子,便看见城外一面盾墙正朝城门徐徐靠近。
“快叫城头放箭!”王城尉下令。
寿春的防护力量还是很充足的,至少守军与箭矢,是完全充足的。
城尉一声令下,城头的箭矢便如雨下,劈天盖地地袭向章陵军的盾阵。
远处指挥的魏延略感讶异,这是他数十次攻城之中,见过反击最为猛烈的一次。
这说明什么,反击越猛,底蕴越厚。
想到此处,魏延心头不由一阵火热。
偏偏这寿春城,还没有进行城门加固,诸葛八牛弩不费吹灰之力就洞穿了,这叫什么?
这叫一座钱粮丰厚的库房,还不上锁。
用主君那话来说叫什么:敌人屯粮我屯枪,敌人就是我粮仓。
眼前这寿春,不正应验了主君所言么。
城头箭矢倾泻,密密麻麻地插在重盾之上,却并未给章陵军造成什么伤亡,反而是弓弩手的反击,让大黄强弩有机可乘,给城头来了一波血洗。
射程为威力的优势,近乎碾压。
待盾阵推进到足够距离,盾后诸葛连弩齐发,一阵不逊于城头的箭雨射向城头。
同时银甲突击队开始强攻城门,城尉见状,当即纠集人手抵抗。
城门外一阵箭雨侵袭而来,随后盾墙与枪墙顺滑转化,配合愈发默契,很快在城门内部占据一袭之地。
龚袭率铁骑出击,入城横冲直撞。
如魏延所感,寿春一战,因为出其不意,甚至比六安和舒县还来得顺利些。
“可惜了这座城池!”魏延一叹。
寿春城防不输宛城,若是按照传统攻城方式硬功,没有数倍于守军的兵马,长达数月甚至数载的攻击,休想拿下。
主君这攻城序列,还是真一招鲜吃遍天。
当然,城破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据魏延所知,孙贲执掌的兵马超过三万,分布于各处县城营寨,但寿春城内,不会少于一万。
城破之后,若孙贲军负隅顽抗,依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魏延从来不惧怕这种硬仗,不然岂不是对不住主君这一身亮银甲。
一日后。
诸葛巡在六安县接上了诸葛亮,三兄弟乘坐一车,顺沘水而下,来到了芍泽南营之外。
“主君,我们到了。”
车外传来了部曲的声音。
三兄弟一一下车,看着眼前营寨。
营寨内依然有青烟升起,像是烽火,而他们的脚下,尚有不少干涸的血渍,表明不久之前,此地爆发过一场冲突。
诸葛瑾面露担忧,这应该就是孙贲军的营寨了。
不过当他抬眸看去,此刻营寨上方悬着的旗帜,并不是“孙”,而是“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