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黏住的扭扭糖
017
谢温汀看出了池礼的心不在焉。
太明显了好吧, 他是个成年人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他有点无语,也涌出了一点挫败感。
难道现在的氛围不够暧昧吗?他用发蜡仔细梳了头发, 手腕处的香水正好,举手投足都弥漫着成熟男人的香气。
明明在这种程度下, 一点暗示就足够了。
彼此之间对上眼神, 就能知道互相带着意思,而后拉扯一阵子,关系就可以进一步发展了。
这是他之前从恋爱经历里试探总结出来的经验,以往明明都是很好用的啊,怎么到了池礼这里不好用了?
谢温汀不得不开口打断池礼的走神:“礼礼,想什么呢?”
他这一开口,池礼才把脑子里面言扶的身影驱散了一点。
他在想, 言扶在做什么?可这个也不用他想,回去之后自然就知道言扶做什么了。
于是谢温汀问,他也如常回答:“我在想我朋友这时候在做什么。”
谢温汀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神情没变, 眸色却深了一点:“你的朋友?喔——那个和你一起考到江沅来的朋友?”
池礼点头。
谢温汀慢慢吃了一块茄条, 他咀嚼得很慢,这期间没讲话。
直到咽下去了, 才望着池礼:“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确实很难得。是叫发小或者是竹马的吧?”
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显得很是有些低气压。
但池礼无知无觉的。本来他俩其实没多少共同话题, 谢温汀不能和他聊木耳菜的育种, 池礼也不能和谢温汀聊当下的金融国际形势。
所以此刻提起言扶, 池礼倒是健谈起来, 和谢温汀说话都显得兴致勃勃了。
“我们四岁认识的,他是我妈妈家朋友的小孩。我们湖顷人少, 地方也小,好学校就那么一两所,所以我们一路读书都是同校的。”
“言扶性子闷,不喜欢说话,但人特别好,我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默默帮我做好了。”
“我朋友真的很少,言扶是这么多年最久最久的一个了。”
谢温汀重复着:“你朋友很少?”
他不信。
他觉得池礼这样的长相,显然在学校应该是众星捧月的。怎么会朋友少呢?
他小人之心,自然觉得是言扶在里面使绊子,就为了独占池礼,就为了自己和池礼做朋友。
池礼却说:“是啊,我朋友很少。往往刚刚觉得我们会成为不错的朋友,人家转头就和我疏远了。”
他目光向下垂着,有点沮丧。
“可能我是个很糟糕的朋友吧?”
谢温汀见他沮丧,就发自内心地不舒服。
他总认为池礼就应该像他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自信明朗,对着没玩过的扑克都敢于上手,而不是低垂着眼睛,任由自己沮丧难过。
“你当然不是。”他打断池礼的情绪。
“你特别好,你看,我们刚刚认识不久,但我出国一阵子,你都会来送我,说明你又善良又会做朋友。”
谢温汀看着他:“我看岁凛的朋友圈,你和他关系也很好不是吗?你明明很会做朋友,那些和你走散的人,只是走散了。”
“他们或许也总是想起你,只是人生就是向前的,分开就回不去了。”
池礼看着谢温汀。
因为谢温汀比他大十岁,在池礼眼里,谢温汀是叔叔哥哥一样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位总裁,是成熟也加倍可以信任的叔叔哥哥,池礼就把他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但他显然有自己的逻辑:“可我和言扶就没走散。”
他晃晃脑袋,喃喃自语:“言扶是不一样的。”
谢温汀见过言扶的照片。他没觉得那个蘑菇似的医学生有哪里不一样的。长得也是清秀的小美人,但在眼光高的谢温汀眼里,不过也只是清秀耐看而已,半点没有池礼的惊艳感。
性格也不好,不爱说话,是那种班级里坐在末尾,闷头学习的书呆子的感觉。
谢温汀想,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就是认识池礼早一些,一路和池礼走过来,十八岁的年纪里,有十四年在一起,像两根拧着劲儿粘在一起的扭扭糖。
他喉结动了动,心里涌出一股不甘。
谢温汀的家庭条件好,从小到大美本英硕,没有吃过一点苦。
所以他从未体会过不甘是个什么感觉,直到现在面对池礼。
池礼明明才十八岁,明明是年轻又明艳,带着可爱的天真懵懂的十八岁。十八岁是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来得及的年纪。
这么年轻,这么好的池礼的十八岁。
谢温汀想,为什么他就已经来晚了呢?-
池礼和谢温汀分开后,这回可是吃饱了。
他给言扶发微信,问言扶在做什么呢?言扶不回复在做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池礼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什么态度?
好像在掐时间,或者在给他准备什么惊喜一样。
池礼看看日历,最近没什么特别的纪念日子呀。
但他还是很高兴,等回到寝室,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闻到了屋子里飘来的番茄牛腩的味道,就更高兴了。
哇是番茄牛腩汤!一定是言扶在煲番茄牛腩汤。
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好幸福的小孩,他就那天说了那么一次,言扶就煲汤给他吃。
他们一起考到江大,真的是特别幸运特别幸福的事情。言扶真好,言扶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池礼一进门,就看见言扶立刻从厨房里钻出来了。
言扶两步就走到他面前,站定,没说话,可眼神一直落在池礼身上和脸上。
看见池礼对他笑,他就很开心,手指揪了揪身上围裙的角角,歪了一点头,轻轻柔柔地盯着池礼。
他没有说出的话,全部写在眼睛里。
池礼看着被裹在番茄牛腩汤味道里的言扶,他使劲闻了闻,哇,觉得言扶太好闻了。
他突然很想用脑袋拱一拱言扶。
之前和谢温汀聊天的时候,他说言扶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发小,是他的竹马。
是的,那些说法都没错。
可现在,他俩一起离开湖顷,离开家人,相依为命似的一起到了江沅。
池礼有时候会陡然发觉,言扶不像是他的朋友,而是有点儿像他的……妈妈。
是妈妈,不是爸爸。
爸爸大部分情况下糙了吧唧甩钱就完事了,妈妈会管着钱,妈妈会摆席面宴请他的朋友,妈妈会煲汤给他吃。
池礼想用脑袋拱拱言扶,把脑袋埋在言扶的肩窝,使劲蹭一蹭言扶的颈侧。
这样好的朋友,这样这样好的朋友。
之前和谢温汀说的什么朋友消失,一下子就不再是困扰池礼的事情了。数量多不如质量好,他有言扶一个朋友,简直胜过千个万个了。
他盯着言扶:“谢谢你。”
言扶抿着一点笑意,没吭声,笑意也没褪下。
不过,美好的氛围没有停在此刻。岁凛正坐在客厅里呢,他瞧见池礼回来了,抢话说道:“呦,池礼,你把钥匙给言扶配一个吧?多配啊,不配都不行了。”
怎么听他讲话,都觉得他意有所指话里有话,都觉得他不高兴似的。
岁凛确实不高兴。
他给言扶开的门,看见言扶在厨房里忙活,现在汤炖好了,言扶给他盛了一碗,他喝着人家的汤也还是不高兴。
最叫他生气的就是,池礼和言扶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不高兴!
他俩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明明言扶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俩就是一直在聊天!
岁凛用勺子喝汤,一边吃一边阴阳怪气地哼哼。
结果没人理他。
池礼兴致勃勃地喝汤,番茄和牛腩炖得正是最好的滋味,酸甜鲜香的,牛腩软烂嫩滑,恰到好处。
番茄本来就开胃,喝完一碗正有些上瘾。言扶见他喝完,把碗接过去又盛了一碗回来,池礼坐在那里喝汤,整个人暖暖乎乎香喷喷的。
池礼品品番茄,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和言扶说:“你记得吗,初一还是初二那次,我们在你家,你妈妈爸爸都不在,我们没有吃的,你就做汤饭给我吃了!当时那个番茄味怎么那么好吃啊?”
“是去菜园揪的番茄。”言扶说。
从菜园新鲜现揪的番茄,那当然很新鲜啦。
直接上一秒揪下来,下一秒就烫皮捣烂炖汤的番茄,自然是最新鲜的了,和去商超买来的放了几天的番茄,味道当然不一样了。
“感觉小时候的番茄好吃,生吃都很有味道。现在的番茄都水水的,生吃没有滋味。”
言扶使劲点头赞同,看着他叹口气,眉宇间有些郁闷似的:“我放了番茄膏。”
所以味道很足。
现在的番茄好像和他们小时候的番茄,品种和品质都不一样了,只是靠着捣烂番茄,去炖牛腩,是没有那么足的味道的。
言扶放了半罐番茄膏,味道才又浓又好吃。
就只是围绕着番茄,他们都有这么多话说。言扶说话短短的,可聆听池礼说话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直白赤诚。
他俩就和黏在一起的蜂蜜糖块一样,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又傻乎乎看着彼此。
岁凛简直要气死了。
他不干了,他恨不得把碗扣在言扶的脑袋上,让言扶和言扶的番茄和言扶的番茄膏都被炖进高压锅。
“不许说你们以往的事情了!不许说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事情!”
岁凛拎着空碗,插过来把他俩分开:“我还活着呢,我喘气呢!不要把我晾在这里!”
池礼见他似乎要原地蹦高了,也意识到不对了。
对哦,他们是三个人呢。这么讲话岂不是把岁凛搁置在一旁了,和无意识地排外有什么区别?
这样对于交朋友是很不好的。
池礼知错就改,和岁凛道歉的态度也很诚恳。
他对着岁凛:“对不起喔。那你说吧。”
池礼的声音清澈又动人,岁凛本来生气,听见他这话,生出的气就鼓着鼓着散掉了。
他吸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
他看着言扶就不高兴。明明言扶人挺好的,言扶煲汤好喝,之前做的凉拌菜也好吃,言扶没有故意排挤针对他,是他小心眼看不惯言扶,是他讲言扶的坏话。
可他言扶比起来,他是不体面的那个,他是胡闹的那个。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岁凛瞪着池礼,眼睛好像含着委屈,“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那么多回忆和池礼一起说话,什么初一初二,什么小学高中,那时候他又不认识池礼,哪里和池礼有什么共同的回忆。
岁凛以为带着池礼去游轮玩,可以叫池礼长长见识见见世面,可池礼也没有很喜欢。池礼不讨好他,也不捧着他,池礼就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叫岁凛有一种,他被留在原地的感觉。
池礼拧着眉毛看他。
在池礼看来,岁凛有点儿不可理喻。刚刚还吃人家做的番茄牛腩汤呢,现在也是都吃光了呀,吃到只剩下个空碗了,又突然嘀嘀咕咕的。
怎么了?不够吃就这么不开心吗?
池礼扒拉了一下言扶的胳膊,小声地和他说:“还有吗?再给他吃一点吧。”
“他是不是太喜欢吃了呀,碗空了好像要哭了似的。”
言扶没吭声。但言扶知道,这里面没有番茄牛腩汤什么事情。
这里面,是岁凛的不满足在作祟。
就算给他吃澳龙波龙,他也是这么个叽叽歪歪的模样。池礼亲手喂他吃,满足他的公主病就好了。
要不怎么叫小公主哥呢。
言扶的瞳仁是黑漆漆的。他望着人的时候,会叫人觉得他目光里只有自己。
他盯着岁凛,他很关注岁凛,他总是默默地这样去看池礼身边的人。
可他只是站起身,拿着岁凛的空碗去给岁凛盛汤。回客厅的时候,把碗放在岁凛面前,又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甚至往池礼那边缩了缩。
池礼指指:“喝吧。”
岁凛抹抹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小动作,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表,摸了摸顺了顺自己翘起来的头发,才低头用勺子去吃汤。
池礼突然意识到,如果说言扶是妈妈,那岁凛就是小孩子咯。还是那种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出电动车尖叫的吵人小孩。
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脾气呢?上辈子是气球吗?
池礼搞不懂岁凛都是在生些什么气。可能小公主哥就是这样的吧?-
最近开学了,又刚刚九月份,是开学的第一个月。
这个月简直热闹死了,新生入校后被各种争抢,社团招新的宣讲会和摆摊什么的,到处都是,去宣讲会或者是摊位,还可以领小礼物。
池礼走在路上,都被好几个社团塞了礼物。
足球篮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等等球类社团,都派人来问池礼。
啊长这么帅擅长什么体育项目啊?不擅长也没关系,加入进来可以慢慢学的嘛!
只要池礼加入了,社团往后四年就不用主动去拉任何指标了!人都能挤死!
话剧社追着他跑了六条大马路,死活说池礼真的适合演话剧,人往台上一站,他们的票就可以广销江沅了。
仪仗队天天来教室堵池礼,说池礼肩宽体阔身形挺拔,特别适合去他们国旗仪仗队,穿制服那还不帅死?
动漫社那就更绝了。
池礼路过他们的摊位,一位男学姐和女学哥cos着自己的角色,一看见池礼,可激动了,就过来问池礼要不要加入。
池礼不怎么看动漫的。
可他们副社长拽着池礼就灵感大爆发了。说,来嘛都到了大学了都试试看呗,他们可以给池礼免费化妆!
“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池礼有点慌了。
他正扭来扭去地想从人群里挤出去,可周围摆摊的看见是池礼来了,都围过来看热闹,围的人越来越多,还是程薄霁过来把他解救了。
程薄霁是赛艇队的,也在这边招新。
程薄霁见他慌了吧唧的,纳闷极了,又觉得他可爱:“怎么了?就因为他们要给你化妆啊?蹭个妆不是挺好的嘛?”
“不要。”池礼搓搓自己的脸,“我是男生,化妆不是很奇怪吗?”
程薄霁都无语了。这是什么直男想法?
他试探着问:“你能看出来男生化不化妆吗?”
池礼回头瞧瞧:“可以啊。他们动漫社不是都化妆了嘛?”
程薄霁看看那边,是,那眼线都拉到太阳穴了,眼影都红红绿绿蓝蓝的,假睫毛可以飞出二里地了,头发也黄的红的,那是化妆了。
“你看我化妆了吗?”他突然问池礼。
池礼盯着他仔细看看。嗯……嘴巴也不是大红色的,眼睛也没有绿油油蓝哇哇的。
“你没化妆呀,你都没涂口红。”他笃定极了。
程薄霁先是轻声笑起来,后面越想越好笑,无奈地摇头。
他作为知名绿茶,每次出门都是全妆好吧?玫瑰色豆沙色才是绿茶的必杀武器,哪有绿茶用烈焰大红色的?
程薄霁叹口气,看池礼都觉得,明明也就小他一岁,但实在是小孩子。
是弟弟呢。
话都说到这里了,程薄霁也就开口。
“不要心软啊小池。”他嘱咐他,“别因为心软就到处加入社团,后面活动多起来自己很累,退的话也很烦人。”
池礼点点头。
他听程薄霁说这些经验什么的时候,神情总是很认真。像哥哥一样叮嘱他,之前又带着他逛学习,程薄霁好有耐心啊。
程薄霁把池礼从人群里拽出来了,就想多和池礼相处一会儿。他用指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直勾勾地看他,又在池礼回望的时候,把目光错开。
“你种的地我还没看过呢,你带我去看看吧?”
他想和池礼一起去看他种的木耳菜。
池礼之前不知道,不过上次听岁凛说了,就问:“可以吗学哥?我听说你有洁癖的。”
是啊,之前还跟池礼去猪场了呢。程薄霁那点爱干净的洁癖,双标得就差迎风吹散了,此时被池礼提起来,他自己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可他喜欢和池礼去做这个,去做那个。
池礼长得好看,在学校里走到哪里人们都认识他,名气和长相造就了他身上被爱的光晕,叫他像是镀了金一样,成为程薄霁想摘下的那颗顶顶昂贵的星星。
程薄霁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养鱼塘的清纯版钓系小海王。
这种性格,叫他念念不忘一直舍不得心心念念天天想一起出去玩的,才不是最喜欢最爱他的那只小鱼。
而是他没搞定的那只漂亮小鱼。
尤其池礼没开窍,是傻乎乎吐泡泡的小鱼。
别说去地里田里,就是再去几遍猪场,程薄霁都心甘情愿。
他嘀咕:“我……因为家里的事情,是有一点洁癖啦。但没关系的,我们去逛逛吧,可以聊聊天!我给你讲讲咱们学校申请奖学金的流程和要求。”
不愧是程薄霁,一句话就叼在了池礼的心头。
哇这种学长的过往经验超有用的好吗!别的学弟学妹还在到处打探消息,池礼可以从程薄霁这里拿一手经验嘞。
尤其程薄霁是法学院的,讲话清晰明确,总结还有条理,而且复杂一点的事情,他还会整理出电子版的笔记给池礼。
是好靠谱的朋友!
他就和程薄霁去地里看了看,他之前插的杆儿可整齐了,程薄霁越看越稀奇。
之前说池礼是农学院的,但那只是停留在嘴巴上面的说说。哪有现在真的见到了池礼种出来的地震撼啊?
程薄霁偏头瞧瞧池礼一张芙蓉秋月般的美人面,又回头看看地里长得旺盛的木耳菜。
他是学法的,也觉得这个世道有点无法无天。
怎么把这么漂亮的池礼搞到农学院去了呢?
“你是真的喜欢农学吗?”程薄霁还是迟疑。
池礼蹲在地上,捋着杆子去看他的菜:“是啊,我喜欢种地。”
他看完自己的菜,发现都很好,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美滋滋冲着程薄霁笑。
“种地有一种叫人心安又踏实的感觉!土豆长土豆,地瓜长地瓜,土地不会欺骗,土地不会辜负。”
阳光正好,池礼这么一笑,简直是眼波流转,看起来有点勾魂摄魄了。
程薄霁本来就是颜控,还是极品的大颜控。这下子好了,他手都在抖。
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池礼种地不种地的,他也不想管不想顾了,他满脑子都是漂亮的池礼。
程薄霁的最开始胡说八道:“其实,我也特别喜欢种地。因为我家里的关系我才学法的,不然我肯定考个什么农学院的种子科学与工程。”
池礼看看程薄霁那白到反光的冷白皮,他一向是很相信朋友的,可此刻也顿住了。
他迟疑着问:“真的吗?”
程薄霁是学法的,他出生的时候,就确认会学法了。不为别的,他们家是那种律师世家,有祖传的业务在。
所以即便程薄霁家里没有岁凛家里那么富裕,但也很有钱。家里人从他出生的时候,就给他规划了未来,叫他一步都不行罔踏错。
所以学什么种子科学与工程?当然是假的。
他说,池礼都不怎么信。
但他假话说多了,脸皮厚厚的,池礼不信,他就硬说。
“真的,小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盯着池礼的脸,明明是喜欢人家的脸,非说自己喜欢种地,“好喜欢种地哦。”
“以后你多叫着我,好不好?”
池礼答应了。
池礼:“我们周四有大田课,可以去试验田里捉虫子,你要来吗?”
程薄霁:……
他被美色迷住的心冷却了一点。
程薄霁摸了摸自己打着轻薄粉底和嫩妹腮红的脸颊:“捉、捉什么虫子?”
“田里有什么就捉什么,捉玩可以去动科院喂鸭子,学哥,你喜欢吗?”
程薄霁:“……周四我们有模拟法庭,我想了想,我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了池礼的轻笑声。
池礼轻轻笑起来的时候,比他热烈笑着的模样,更迷人几分。
程薄霁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不觉得池礼傻乎乎了,他只在想,他现在是不是傻乎乎?-
谢温汀说他去德国出差会去一阵子,池礼以为会去几个月呢。
结果就去了一周。九月底的时候,谢温汀就回来了。
他人回来了,还联系池礼去他家里玩。
池礼心想,啊,那倒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吧?可以吗?可以去人家家里面玩吗?
结果谢温汀有自己的理由,打语音电话过来,和池礼说:“我养了一只狗。”
池礼一听,有点感兴趣了。
可是只是狗的话,池礼倒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因为只是狗的话,他家里也是养了狗的。小县城在院子里养狗,看家护院,也是常事,所以池礼只是感兴趣,但也没有那么那么地好奇。
直到谢温汀淡淡地说出来这只狗的来历。
“我去德国见合作方,他们也在做一些动物救助,中国江沅这边也有他们的救助队。”
“会救助参与干细胞测试实验的比格犬。这只留在救助队太久了,实验犬太久时间没人收养的话,就要安乐死了。”
池礼紧紧握着手机:“那……”
谢温汀觉得池礼会喜欢这种狗,就把狗收养领回来了。
“别担心,我把它领回来了。你要来看看吗?是一只挺大的比格犬了,没什么可爱的,但毕竟可怜。”
谢温汀平时没这么有爱心。
这次,主要是事情赶上了,可以平白给他洗形象的机会,他不要白不要。
而且,他最近在追池礼。池礼这个年纪的小孩,爱心泛滥,还有股子想拯救世界的英雄气,这么一只落难小狗,简直是对着池礼的命脉长得一样。
谢温汀把狗接回来,也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就可以叫池礼过来单独相处。
他觉得很值。
直到他开车拉着池礼去他家庄园,真正地见到了由管家照顾了两天的狗。
这狗是谢温汀接来的,而且是谢温汀二十八年人生里第一只宠物。管家也不敢为难狗狗,一直宠着哄着这狗,于是人就倒霉了。
池礼和谢温汀从车库出来,路过门前院子的时候,池礼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这个院子是一个什么设计风格呢?怎么看不懂美学风格在哪里呀?破破的,乱乱的,草是飞出来的,这是什么潮流设计吗?
谢温汀也蹙眉着。
管家也五十多岁了,老头看见谢温汀回来,急忙过去。
他一向是霸总小说的管家模样,淡定又优雅,但此时,老头真的疲惫得很老头,给这个老头一个老头乐,老头都不会乐的程度。
“它把前院后院的草都啃光了。”管家的声音都哑了,“草皮全部秃了。”
谢温汀反应了一下,才意识管家说的是狗。他脑回路一劈叉,居然问:“……多秃?”
管家沉默一下,微微低下头:“和我一样秃,先生。”
谢温汀看着管家的地中海,觉得心脏供血有点慢了,他脑子发麻。
池礼却听见响亮的狗叫声。
比格这种狗,叫起来不是“汪汪汪”的,也不是“呜汪汪”的,更不是“嘤嘤嘤”的。
它叫起来是“werwerwer”的,像扯着嗓子大声骂人,像不服输的驴。
池礼因为这狗的悲惨身世而沮丧的心情,一听见这叫声,就好转了很多。
他积极地和谢温汀说:“哇,叫得这么大声,感觉身体很好!”
谢温汀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他在想,金毛边牧不也是很好的吗?金毛和边牧什么的,那种狗还长得好看呢,没准池礼这种十八岁小孩也很喜欢。
为什么一定要一只啃草皮的驴呢。
走进门廊,池礼见到了被保姆牵着的狗。
是白底儿的一只狗,脑瓜顶和大耳朵都是棕色的,屁股和尾巴是黑色的。它看见池礼,晃着脑袋叫唤,垂下来的大耳朵在扇它自己的嘴巴子,嘴筒子鼓鼓的。
它看起来长长肥肥胖胖的,如果不是谢温汀和池礼说了它的悲惨狗生,池礼都想不到它那么可怜。
毕竟真的看起来怪活泼的,精力貌似也旺盛,保姆两只手拽着它,它都要使劲往外面挣。
池礼柔和的目光落在它身上:“这么点儿大,就叫得那么大声,以后一定会很健康的。”
谢温汀在前院看了一圈,好家伙,真的和三百头毛驴骡子狂轰过境了一样。
他本来挺有美学要求的,庭院也仔细布置过,现在好了,现在谁看见他家的院子,都要问他是不是养了十几只狗。
谢温汀说:“虚弱一点也没什么的。”
虚弱一点就没力气拆家了吧?这也太健康了,健康到谢温汀这个人类自己有点不健康了。
池礼走过去,那狗闻了闻,就撒欢地扑到池礼身上。它力气好大啊,拱得池礼往后退了半步才接住它。
它又是甩耳朵又是甩屁股的,尾巴像木棍一样抽在池礼腿上,大叫起来都震耳朵。
谢温汀看着,只是看着,然后退了几步,谨慎地打量着。
池礼本来就心疼它,又喜欢狗,此刻狗狗扑过来,他就搓搓狗的脑袋,笑着看它在他怀里嗅来嗅去。
“狗狗好可爱啊。”池礼和它玩了起来,“是不是呀,狗狗是不是特别可爱?可爱可爱——狗狗!”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又快乐地和狗一起玩。
谢温汀站在他斜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池礼漂亮的侧脸。
池礼是才进校门就被po在表白墙上全校围观的大美人,侧脸也漂亮到叫人屏住呼吸的地步。鼻梁高挺,睫毛纤长,五官精雕玉琢,笑起来眸光清亮。
看池礼多美,就看那狗多怪。
谢温汀是个有正常审美的人,比格犬小时候真的很可爱,但他领养回来的这只,年纪已经大了,好看可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此刻它拱在那里,肥肥一坨,白白黄黄黑黑的,又在发出高亢的叫声。
谢温汀有点后悔了。
他喃喃说:“……啧,怎么越看越猥琐。”
这话叫池礼听个正着。
池礼捏着狗狗的耳朵尖尖,把它的耳朵遮住,不叫狗狗听见谢温汀在说什么。
堵住耳朵!小狗不可以听这样的话!
池礼抱怨:“怎么这样说小狗啊?比格好,小谢叔叔坏!对不对?”
他哄完比格犬,又回头看了一眼谢温汀,语气里带了一点控诉:“坏男人不准养狗。”
可在谢温汀听起来,池礼这么说,和撒娇没区别。
他故意说:“不是我要养的,我捡的。我从死神嘴巴里抢下来的。”
池礼就又把狗狗的耳朵掀开:“这个可以听,这个狗狗可以听。”
谢温汀就望着池礼,抱着胳膊,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不过,谢温汀是总裁,他又是刚刚出差回来,有好多工作没有处理。
他叫池礼先自己玩,等他忙完了,再带着池礼出去。
池礼又不是乖巧的性格,怎么可能待在人家房子里什么也不干?
他就牵着狗出去了,附近本来就是富人区,有湖有山,还有一片高尔夫球场。
池礼牵着狗出去遛弯,有大把的地方叫他们逛。
于是谢温汀也没担心,只是嘱咐池礼拿好手机,如果迷路了,就给他打电话。
谢温汀目送着池礼出去了,他开了一下午的视频会,把工作处理个七七八八。
等到池礼带着狗回来的时候,谢温汀有点愣住了。
因为,池礼明明是牵着狗走的,现在好了,现在池礼是抱着狗,把狗扛回来的。
那狗那么胖一只,又重,谢温汀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池礼身边,他怕池礼抻到哪里,或者是拉伤了,哪怕累到了也不好。
累,当然是累的。
池礼把狗一放,自己坐在连廊下,先喘了会儿气。
小狗懂什么?有些话不能和小狗说,只能和小狗的主人说。
池礼:“我看了微信步数才两万而已,你的狗就不肯走了。还是我把它抱回来的。”
他有点告状的意思,对着谢温汀甩甩自己的手腕,显然是抱狗回来累到了。
谢温汀顿了一下。
他问:“……微信步数两万,大概是十二公里了吧?”
“你带着狗走了十二公里吗?”
池礼理直气壮:“把它的精力发泄掉,它就不会拆你的院子了。”
他说完,自己还很费解,显然不太理解只是十二公里,怎么这只比格狗狗就死活不肯再走一步,非要人抱回来呢?
池礼困惑极了:“不都说比格很活泼的吗?”
谢温汀看看趴在那里的狗,又看看池礼轻松的神色。
他轻笑了一声:“和比格比起来,显然你更活泼。”
第18章 豁牙玉米
018
在谢温汀眼里, 池礼哪里都是好的。
带着狗出去暴走十二公里,那也是活泼也明朗的小男孩。
显然这种属于偏爱的想法,扎根在了谢温汀的脑海里, 在谢温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伴着情绪水一样从他眼底倾泻出来。
谢温汀走过去, 弓着身子, 摸了摸比格的脑壳。又直起身,仔细地望着池礼。
池礼在他的目光下从容又自如,没有半点慌张。他不在乎谢温汀在瞧他,也不懂谢温汀眼底的深意。他看着谢温汀的眼神,和看着那只瘫在地上呼哧呼哧的狗差不多。
都带着好奇,和那股子“好呀我们来一起玩”的天真。
这还是谢温汀第一次,都把人家小男孩带回家了, 结果一丝一毫进展都没有。
暧昧的眼神,池礼茫然,挑逗的话语, 池礼懵懂。
要是池礼会直接和他说他此刻的心情, 谢温汀就会震撼地得知他在池礼心里的备注已经不是“未来版自己”,而是“狗狗爸比”了。
是谢温汀的错。
他贪心地妄图占有, 急于亲近,又过分狎昵。带着想把池礼吞吃入腹的馋意,又隐藏在年纪、阅历和财富的包裹下。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经历都裹挟着利益涂抹, 他用的那些招式百试百灵。可现在怼到一颗毫无经验的真心面前, 所有的欲语还休和设计, 都显得突兀。
都不如那比格犬的眼睛, 虽然黑溜溜的看起来一汪坏水,可直接又坦荡。
谢温汀上了心。他都二十八岁了,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对着什么上了心,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那东西拽到自己羽翼下呵护。
他是做金融的,说起来笼统,其实就是把一定额的钱变多再变多。
“你是自己考的农学?”
“是啊。”池礼开学后遇见这种问题好几次了,他都习惯了。
“大一结束后,也是要转专业的吧?”谢温汀猜测。
诶,这个可就猜错了。
不过别人是不是要转专业,池礼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他望着谢温汀的眼神,读出了谢温汀眼神里的认真坦然。池礼一向很喜欢朋友对他的关心,尤其是这种说到什么未来选择的话题,朋友之间的掏心窝子,是池礼一向没怎么经历过的聊天经历。
倒不是言扶不想和他掏心窝子聊天。
言扶自然掏心窝子的,但聊天就没什么聊的了。言扶很像是自己呜呜哇哇把心尖都掏出来了,沉默地叫池礼看。多说什么甜蜜点儿的关心话,言扶是不会的。
他捧着鲜红的心,站着候着,静默成一堵墙。
池礼对着谢温汀摇摇头。
“我没想转专业去哪里,我之前就喜欢农学,现在开学快一个月了,也上了课下了田,我更喜欢农学了。”
谢温汀显然理解不了。
有好日子不过,不选吹着空调看书,非要烈日炎炎下地干体力活,这是什么道理?
池礼瞧着谢温汀拧起来的眉毛,自己先轻轻笑了下。
他一笑起来,恰如春华初绽,芙蓉泣露。谢温汀本来弥漫笼罩在眉间的不解和困惑,也都散了一些。
池礼漂亮到叫人的心情是随着他的表情走的地步。
他不高兴了,你心里便觉得闷着,他这么一笑,明明他没说什么,可你就是下意识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
池礼真诚极了:“谢谢你……”他没叫谢总,也没叫小谢叔叔,他对着关心他未来的朋友生出一点调侃心思,跨着十年的时间,去叫他——
“谢谢你,漂亮哥哥。”
说完,他自己笑得更深。
池礼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给谢温汀看。
谢温汀仔细去看屏幕,发现是干干瘪瘪的一根小玉米。
都不到巴掌大的小玉米,瓤的外面就长着须子,偶尔间隔着蹦出几粒玉米粒,圆鼓鼓的大颗,在旁边干瘪的玉米瓤的衬托下,又呆又笨的。
谢温汀看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看池礼,在脑子的一片混沌中,又低头去看手机屏幕。
他问:“……这什么?”
池礼耸耸肩:“学长的毕设,豁牙玉米。”
劳心劳力去研究玉米的产粮与抗病问题,结果种出了豁牙玉米。掰开看的时候,据说学长的惨叫声从试验田飘到动科院,他们导师人倒是很乐观,说,没关系,也算是稀有品种,豁牙玉米。
掰完了给学弟学妹了分了一些,池礼拍了好多照片,给言扶发的时候,一边发图片一边发感叹号。
惊了,神奇玉米!
谢温汀没明白为什么池礼给他看这个。
他迟疑着观察着池礼的神色,试探着说:“是有点搞笑也无奈的,这和你学农有关系吗?”
有呀。
试验田里的豁牙玉米,不会被以土地为生的农民种出来,他们可以看着搞笑又无奈的毕设,而劳苦的另一些他们,不会一击敲死一季的平凡生活。
池礼望着谢温汀的袖口,看他那么大一颗亮闪闪的蓝钻袖扣,看他手腕上新换的箍着的表,水草似的绿色闪着幽灵般的光。
他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瞧见了一直洒水的高尔夫球场,水幕间是人造的彩虹。也看见了整齐的花园和后山,树木都剪去了多余的枝芽。
池礼知道,即便他和谢温汀同岁,他们的想法和生活,也天壤之别。
他目光纯粹:“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家没有地,在分好的地和分好的地之间,有很小块的那种贫瘠的地。”
“我是在那样贫瘠的地里长大的小孩。”
你有多么熟悉觥筹交错的宴会,谢温汀,他就有多么熟悉边边角角的土地,他就是烈日炎炎下生出的麦苗养活出来的小孩。
池礼对上谢温汀的目光:“不能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去搞金融吧?那谁去种珍珠土豆,谁去种豁牙玉米呢?”
珍珠土豆,豁牙玉米,池礼明明说着有些玩笑的话,却神采飞扬。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谢温汀眼睛不错神地看着他。
他想笑他的痴心,想说学阀垄断,想说任何作物研究领域里,大把财政扶持出大把的灌水课题和论文。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温汀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逗他:“所以,豁牙玉米好吃吗?”
哇你怎么知道就是这种没几颗粒粒的豁牙玉米,池礼也会高高兴兴地尝一尝啊?
吃了吃了当然吃了!
池礼直言:“比耗材玉米还难吃。耗材玉米就是喂猪的玉米,比猪吃的玉米都难吃。”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有点少年气地感慨:“而且,我总觉得,感情就像土地。土地是永远不会辜负人的。”
谢温汀又想笑了。他想笑池礼小小年纪懂什么感情。
……或许懂的。
可豁牙玉米一样的感情,也做不了数-
池礼又和狗狗玩了一会儿,在谢温汀那里蹭了晚餐后,他才回寝室。
因为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他收到岁凛托他买晚餐的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不过,他回寝室后,一进门就瞧见岁凛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他嘴巴鼓鼓的,两颊都塞着东西,也不知道是在吃什么。
看见池礼回来了,就一下子更抓紧时间在吃似的,腮帮子鼓起来,和那个蜜蜂狗的表情包一样,肿着脸。
池礼就很好奇:“你吃什么呢?”
岁凛没说话,只是使劲地在嚼。他嘴巴里塞着的东西多,嚼起来的时候脑袋都在晃悠。
好家伙,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池礼换完鞋,拎着晚餐过去,走到沙发旁边,看见茶几上摆着一盒巧克力。
他看都看见了,就伸手想拿一个:“我吃一个。”
这可不得了了,岁凛嘟嘟囔囔地叫唤:“不许吃!!”
好大声,一下子震到了池礼的耳朵。
池礼望向岁凛的目光都是满满的惊诧。
“……不吃就不吃,你吃枪药啦?”
怎么了?一天没见,怎么之前很大方的小公主哥开始护食啦?
不,岁凛还是很大方。
即便池礼偷岁凛的钱去养言扶,岁凛都只会哼哼两声作罢。
还会美滋滋地觉得自己罩着池礼,就应该这样。
现在他生气,不是因为大方或者是小气,而是因为巧克力来路不一般。
“是别人送你的恋~爱~巧~克~力~我都吃了。”
岁凛阴阳怪气的,音调和语气都奇形怪状的,恨不得一句话拐八个弯。
他气不过:“是告白巧克力哦!我说人家说了,说你说过之前不想恋爱的,可人家不管!人家说巧克力就是给你吃的。”
池礼纳闷:“那你怎么都吃了?”
不是给他吃吗?现在怎么到处都是包装纸啊?
关键是岁凛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吃巧克力的啊?怎么一次库库吃一大盒?
岁凛一听,好像下一秒就要蹦起来了:“我就吃了!你吃巧克力是要做什么?回应人家的表白,还是做一只巧克力馅儿的小土包子?”
池礼叹口气,觉得头都痛了。
岁凛僵持了一会儿,先低了头。
他从沙发角落拽出来一个礼物盒,默默推到池礼面前,说话的声音小小的:“你要吃巧克力,吃这盒。这盒是我买的。”
池礼更无语了:“有什么区别啊?你买的巧克力不是巧克力是巧克力蛋糕?”
岁凛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嘀嘀咕咕的,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饭快凉了,给我,我要赶紧趁热吃。”
池礼也不惯着他:“我给你买的沙拉。”
岁凛被噎了一下,皱了皱鼻子。
“那我趁凉吃,趁凉吃。”
第19章 养比格是活该吗?
019
岁凛吃了一会儿沙拉。
他吃沙拉的时候, 池礼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说话。
岁凛前面都默默听着,直到听见谢温汀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他叼着菜叶子猛然抬头。
岁凛:“啊?你是说……谢温汀收养了一只比格吗?”
池礼点点头。
他伸出手比划两下:“这么大一只, 像放大版的火腿肠。”
岁凛故作姿态,语气拐着弯儿地嘀咕人家:“哼, 好可怜的好心人。”
看见池礼有些茫然, 岁凛还给他解释。
“你没听说过比格狗的传说吗?捡一只比格,哇,那这人几辈子的孽债都能弥补了。哈,谢温汀确实需要做点好事弥补一下他的孽债,但他也没活该到这种地步。”
岁凛:“没有活该到需要一只比格狗惩罚的地步。”
这是什么话啊?池礼听着都觉得离谱。
他没有为谢温汀辩解的心思,但他可有为那只比格狗辩解的想法。
池礼:“我去他家看了呀,就是很普通的一只狗啊, 也没有很有活力的样子。”
“比格没有活力??”岁凛翻了个白眼,“要是比格没有活力,那鸡汤里面能炖出鸭腿来。诶。”
他突然停了话头。
呆了一下, 岁凛陡然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你去他家?你去他——家——??”
池礼:“怎么了?”
“你们很熟吗?”
池礼就说:“我们吃过几次饭的。主要是, 他人很好,是我年纪跨度最大的朋友了。”
他对朋友这个东西有滤镜的。
“毕竟我不能和小我十岁, 现在八岁的小孩做朋友,那大我十岁的朋友,就好理解了。”
岁凛心想, 好理解个头啊?
可池礼提起这个, 就总是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我很想交朋友的……可之前的朋友, 总是莫名其妙就渐行渐远了。不过, 有的还是会给我发微信的,就是老说些很像歌词的句子,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
池礼想了一下,总结道:“就是看起来很像是网易云评论区里emo的句子。”
岁凛盯着池礼恍若无觉的眼神。
他却幡然醒悟,他简直恍然大悟。什么网易云评论区里emo不emo的,什么莫名其妙就渐行渐远的朋友。
是因为,他们喜欢你,而你毫无所觉。
岁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难怪池礼到现在都没恋爱过,甚至完全不开窍。
池礼的脑回路是直勾勾一条线,岁凛只是听着他这么一句话,都能想出来他之前的那些“朋友”,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是怎么“渐行渐远”的了。
朋友:暗示喜欢。
池礼:噫怎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朋友:暗示失败自以为没有希望于是难以为继只好逃离。
池礼:诶怎么还是渐行渐远了。
岁凛有点想笑,又觉得那样不好。毕竟池礼的那些“朋友”挺惨的。
他憋着笑:“那,你那些朋友,没有直白地说过什么吗?”
池礼:“直白?完全没有。我去问,他们都不讲。含含糊糊、莫名其妙,我就那么没有朋友缘分吗?还好我有言扶,不然我都怀疑自己被排挤了。”
岁凛:哈,果然。
湖顷那种小地方,大家也是长着眼睛的。池礼多么漂亮,是个人就能看在眼里。小地方的爱慕总勾着自卑,谁敢在那么漂亮的池礼面前,把话说得直白通透?
没有人。他们只敢暗示罢了。
可池礼怎么懂暗示呢?
自然就“莫名其妙渐行渐远”咯。
岁凛缓慢地吃着沙拉。
“你现在,人在江沅。”他颇有些意味深长,“你会有更好的朋友的。”
你带来的那个竹马,那个言扶,自然比不得江沅这里人的一星半点。
他有些得意地这样想-
池礼不知道岁凛想什么。
他和言扶去图书馆的时候,被程薄霁堵到了。
程薄霁一计不成,又出了一招。反正现在九月份,江沅的天气还是很热呢。
他穿得有点透。嘶,不对,不是有点透,是真的透呢。
那白衣服的料子好像很新奇,乍一看有点像是被泼了水的白衬衣,如果仔细盯着去看,不消一会儿的时间,就能看清肌肉流畅的线条。
再加上,程薄霁是真的白。冷白皮,在阳光下白到有点反光。
程薄霁穿了个这么个衣服,池礼瞧见了,欲言又止。
池礼:“学哥,你的衣服……”
程薄霁故作不知,心底倒是开心,想着,嘻嘻被勾引到了吧?
这是他的小心机噜。
他以为池礼会红着脸不说话,或者是吞吞吐吐几个字音,叫暧昧的氛围在阳光下蒸腾起来。
结果池礼开口,当啷一句:“学哥你的衣服好像有点偷工减料了。是太便宜了吗?”
程薄霁:艹啊,啊那倒不是!!
程薄霁气质很好,哪怕穿比基尼过来都像迪士尼温柔王子,小绿茶有什么坏心思?
他反正只是制造偶遇,没成功,他转身就走,恨不得撒腿就跑。
池礼看着他的背影,语气里还是有点担忧的。
他和言扶说:“诶,学哥的衣服好薄啊。像是一件衣服拆开两件,他就买了半件似的。”
池礼摇摇头。
“他是不是不太会买便宜的东西啊,九块九的衣服也没那么透吧?”
幸好他有言扶。言扶从来没给他买过那么糟糕的衣服,他满脑子都是谢谢言扶!
言扶可没图便宜被骗成这样过。说真的,程薄霁是学长辈儿的呢,在学弟面前,他穿半拉衣服也不像话呀。
池礼明白他为什么急着走了。
估计是抓紧时间回寝室换衣服去了。池礼体贴极了,急忙把学哥的窘态忘掉。
程薄霁以为多少可以留个印象,未来池礼想起来一瞬,就是蓦然心动。
结果池礼选择体贴地遗忘。
言扶一直在池礼身边旁观着,从始至终没吭声。
他闷闷地仔细想想,更沉默了。
半晌,直到他俩都快走到图书馆了,言扶才伸手,拽了拽池礼的衣角,吸引到池礼的注意之后,悄悄说。
“你觉得他……好看吗?”言扶支支吾吾地,又补充,“我是说,你觉得他穿得好看吗?”
“我感觉……诶,你在干嘛?”
池礼说着说着,去看言扶,结果发现言扶在摸自己的脸。
他见池礼注意到,急忙把手放下,垂着头。
池礼把他的手拨开,认真地去瞧言扶的脸:“有虫子吗?还是有树毛毛?”
言扶摇摇头。
都没有。只是有点躁动和不安。
池礼不明白程薄霁,可言扶却懂一些。
这样的“一些”,他在池礼之前的“朋友”身上,见过无数次。
只是,他不能说。当然,他也不想说。
第20章 手机里的照片
020
言扶的身上, 有点文静的柔顺劲儿。
沉闷,老实,不熟悉他的人总觉得他有点阴郁。
即便熟悉他的人, 也会在他的沉默里,静谧到发慌, 快速地远离。
更何况, 他总是不肯给别人熟悉他的机会。他默默地来,静静地走,他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到了周末,池礼自然不会待在寝室里闷着。
他穿了一件新的牛仔背带裤,晃悠着在盥洗池前刷牙。
岁凛撞见他在洗漱的时候,揉着困倦的眼睛, 看清楚池礼之后,张大了嘴。
他很吃惊一样:“你这是什么衣服?这是什么穿搭啊?”
显然,这不符合岁凛这么个富家小少爷的审美。
“你多大了, 十二岁还是十四岁?哪有这么大的人穿背带裤的啊?”
池礼才不要被他管着呢。
牛仔背带裤很潮的, 好吧?穿起来带着随意和轻松,没有那么拘谨, 很适合大学校园的。
又不是所有人都要像岁凛一样,成套的小西装,做好的成衣, 修身手工剪裁的衣服, 穿搭有自己的风格和偏好, 有衣服了还有搭配配饰, 香水都得根据穿搭改变。
池礼没那么讲究。
他不怎么会挑衣服,要是真的让他选, 黑白灰还好,起码不会出错。可但凡他想稍微创意一点,他就会穿得很恶心。
所以算了。他果断丢下自己挑衣服的权利。干脆就是言扶给他买什么,他穿什么。
言扶的审美很好的,买完衣服了,还会抠好图,做成搭配好图片给池礼发过来。
什么衣服和什么裤子一起穿,按照季节天气给池礼分好了。
言扶给他做了电子衣柜,池礼也给言扶做了暖暖。
所以,岁凛说什么重要吗?池礼才不管。
再说,池礼哪里多大的人了?他十八岁是很大的人了吗?
背带裤怎么了?要是换谢温汀28岁的年纪穿背带裤,可能有点违和,不过违和的也是他总裁的身份而不是年纪嘛。
28岁都不能算是多大的年纪,穿背带裤也不是很过分的事情,这种穿搭怎么就碍着你的眼睛了?
池礼就不管。他就穿,他不仅穿起来,他还穿着出去呢。
今天在西操场那边有社团招新活动,不仅有宣讲会,还有各种摆摊。配合填表调研的话,可以领小礼物。
池礼觉得挺好玩的。
这种社团招新他去过几次了,不过之前都没有碰上动物救助队的招新。
听说这次学校的动物救助队会来招新,池礼就很感兴趣。
救助队会带着学校里做过绝育被统一喂养收容的小猫学姐小狗学哥过来,那不是正好吗!
不仅可以了解社团,还可以撸猫撸狗耶。
池礼要去。
他出门的时候,纯粹就是顺嘴问了岁凛一句:“你要不要一起来?”
结果岁凛当真了。
“你又是洗漱又是换衣服的时候我就等你叫我了。”他说起话来还是有点抱怨的。
可人是有点傲娇的,走那两步是连跑带颠的,语气昂扬着,像是小学生要去春游了:“可你才叫我。”
岁凛甚至都不回去换衣服什么的。他冲到门口,穿了鞋就要和他一起去。
池礼看着他坐在那里换鞋,沉默了一下,摇摇头笑起来。
岁凛高高兴兴换完鞋,去看他:“走吧,咱俩走!”
池礼这个时候,慢了半拍地意识到,或许他接下去说的话,不是岁凛愿意听的。
他是不是以为就他们两个出去?
那怎么可能呢?
池礼瞧着他眼睛泛起的微光,明明自己也不确定,可总觉得他在做什么有点残忍的事情。
像是捏着小狗的耳朵,在它吃饭的时候,拽走它的饭盆。
“言扶也去的。”
小狗一下子就没那么高兴了:“他怎么也去啊?”
池礼:“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们这种,不是叫竹马吗?”
“我们竹马就是这样,我们一天见不到面,两个人都难受到要死掉嘞。”
岁凛不想听这个。他不想叫池礼讲话了。
说的这都是什么呀,没有一句是他喜欢听的!
他捂着耳朵,瞪着眼睛。
“他学什么医呢,他也来农学院多好啊,你们可以一起种地。要是真的见不到死掉了,就用你这只小土包子的土,把你们埋掉。”岁凛嘀嘀咕咕的。
不过,到底是跟在池礼后面,一起出去了。
他们到了西操场的时候,言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何止是岁凛不是那么想看见言扶,言扶看见岁凛的时候,也顿了一下。
只是他平时就是钝钝慢慢的,倒是叫人瞧不出来。
人挺多的,也热闹,动物救助队的摊位很大,借了好些猫猫狗狗前辈过来吸引学弟学妹。
池礼凑过去,瞧见一只黑白花的奶牛纹小狗,这只小狗身上的毛都是短短的,偏偏脑壳上的毛长长的。
他掏出手机给小狗拍照,拍了几下,又不是很满意。
池礼就叫言扶:“不行啊,我的手机拍照就是不好看。我还是用你的手机拍吧。”
他这么讲了,言扶自然地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池礼在拍照,言扶也没有一直傻傻在旁边候着。
他看见对面的沙画社在叫人填表发小礼物,他就凑了过去。
一看那些小礼物,就知道沙画社也是精心准备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画沙画用的沙子,裱起来的小小一幅做好的沙画,以及小公仔小挂件什么的。
都是很小,但是很可爱,有收藏价值和纪念意义的东西。
言扶看看他们发的表格。
填表嘛,主要就是收集一下个人信息,填一下调查问卷,至多也就是以后有展览的时候,会发短信邀请大家去看什么的。
这种表平时大学里填得多了,帮个忙的事情,大家都习惯了,所以填表的人也挺多的。
言扶看着装了彩色沙子的小玻璃瓶,知道池礼会很喜欢。池礼喜欢小小的又亮晶晶的东西。
不过,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沙子也是有不同的颜色搭配的。
言扶自己领了一个金色和红色搭配的,又觉得旁边绿色和粉色的搭配起来也格外清新漂亮。
于是他又拿了一张表格,想帮池礼多领一个。
他埋头写字的时候,岁凛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看着。
岁凛突然开口:“就算你要帮他填表,你总归也要问一下他的个人信息吧?”
出生年月日,星座血型,手机号,邮箱号……岁凛冷眼瞧着,那表格上杂七杂八问了很多信息,难道言扶帮池礼填表都不用问的?
自作主张,看你填不满的时候就为难了吧,切。
结果,哈哈,言扶问都不用问。
岁凛清楚地看见,言扶甚至不用多想几秒,他明显是把池礼的个人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
需要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全部背出来。
一溜顺着写下来,一点迟疑犹豫都没有。翻过去就继续写调查问卷。
岁凛不服:“调查问卷你怎么填呢?我看看题目……喜欢什么艺术风格?对于沙画有什么了解?之前看没看过沙画展览?刷没刷到过沙画的视频?喜欢静物还是动态表现……”
他看着言扶一点一点勾着作答,冷笑一声:“也是,这些问题你随便勾了。收问卷的学姐也不知道你是瞎写的。”
言扶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我才不是随便写。”
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写的都是真的。
都是池礼想的,他了解池礼到不需要问池礼,就知道池礼的个人信息,就知道池礼的生活细节和取向偏好。
想问池礼什么,不用送到池礼面前,言扶通通都可以回答。
哦,这就是发小竹马的威力啊。岁凛冷着脸,倒是懂了。
言扶不说话还好,他不说话,岁凛的情绪只是莫名其妙地在血管里面冲撞着。
言扶一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刺激岁凛。
可岁凛的声音平静极了,一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情绪涌了出来,像是突然有了一点恶劣的心思。
岁凛:“你为什么不问池礼就可以勾,你为什么洋洋自得,自以为你全部了解他?”
“你帮他选这个礼物了,你确认他不会喜欢别的什么了?”
他声音甚至带着一点柔和,听起来仿佛只是好奇。
提起池礼,言扶就快乐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哑巴了。
他肉眼可见地雀跃几分,轻轻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是这样的。”
以前这样,一直这样,所以现在这么填写,自然一点毛病都没有。
言扶说的这句话,明明是此时此刻,此间此地说出来的。
可这句话,却像是带着很多年时间里的灰尘,一下子涌到岁凛面前。于是他呼吸间都带着灰尘的味道,他清晰地觉察到心里有点发涩。
岁凛嗤笑了一下:“哪个以前?哪个一直?”
他突然生气了,有点像是恼羞成怒,有点像是输掉了什么,可不服输,僵持在那里的样子,眼角都有些红。
可是,奇怪了,这里哪里有什么比赛么?他输掉什么了,又在不服输什么呢?
岁凛盯着言扶:“你要说多久?你要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事情吼遍整个江沅吗?你嘚瑟什么?你装什么?”
言扶站直身体。
他有点迷茫。
……什么他说多久,他能说多久,他又不喜欢说话,明明是岁凛过来叽里呱啦。
而且,他哪里说什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事情了?哪里刺激到岁凛,又到底是刺激到什么了?
言扶在怀疑人生的时候,池礼也在质疑世界。
池礼本来拿着言扶的手机在拍照。
他拍了好些小狗的照片呢!他就在相册里面,一张一张翻着看。
按道理来说,翻手机相册这种行为,有点没有分寸感。可是,这是池礼和言扶呀,他们从四岁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隐私的界限在他们这里非常模糊。
许多看起来有些冒犯,应该充满边界感和隐私感的事情,在他们面前从来没有被提醒过。
他们知道彼此的支付密码,言扶可以拿着池礼的身份证,池礼不怀疑他会拿着身份证去搞什么网骗贷款。
池礼也可以握着言扶的手机,一点一点地看着相册。
主要也是因为,言扶相册里基本全部都是池礼的照片和一些无用的截图。
来源也很杂。
他给池礼拍的,他抓拍到的,池礼发他的自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多到他的手机相册里面,没有什么他自己的照片。
言扶手机里面实在是有太多他的照片了。
于是,一点异样,就极易被察觉。
池礼翻相册时候,一个左滑,一张照片就跳进了他的眼帘。
是言扶存的一张图,是一张他和……岁凛的合照。
明明到处都是池礼,明明是池礼占满的地方,里面突然冒出了另一个人。
池礼握着手机,盯着屏幕,感觉好像有什么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带着一点天真的困惑。这种困惑和面对解不开的统计学例题,是一样的程度。
他突然不懂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存岁凛的照片呢?
岁凛也一直在言扶身边,陪着言扶好好长大,一起走过十四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