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迁徙季结束
历经秋冬,巢屋几乎被落叶淹没,一眼看去,只能从满满的叶片中找出一点屋子部分。
树叶积满屋顶,风尘仆仆,依稀透着点古朴沧桑。
长期没住的房子不要丢,拍拍灰,扫扫叶,又是一间崭新的屋子啦。
云青岚扒拉巢屋,沿着墙壁和石子缝隙找了一圈,没看见多余的羽毛和其它鸟类入住的痕迹。
挺好的,清洁任务少了一项,毕竟不是所有的鸟都注意卫生。
一股沁人的甜意钻入唇齿间,黏糊糊的藤尖压到了舌头上。
云青岚喉咙条件反射地一咽,就吞下了口凉凉的甜水。
和小舌头上的黏液不一样,这藤条上分泌的树浆要凉得多,也要甜得多,简直快把他腻死了。
就像吃了一大口巧克力豆,还加了一把糖。
白栎的触腕刺探着人类的情绪,它就像盯着雷达一样,时刻观察人类有没有生气。
还好,人类生气的情绪消失了。
看来人类应该是喜欢喝甜水的,喝甜水可以让人类舒心。
于是,更多的藤蔓攀了上来,白栎决定给人类多喂一点。
它加大了黏液分泌的力度。云青岚艰难地吞食了几下,水马上要溢出来了。
“坏东西,一”他口齿不清地骂着,黏液流到了嘴角处。
他赶紧合上嘴,黏液便顺势又流进了食道里。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吃更多了。
他扭开脸,尝试着表达自己的拒绝,一边用舌尖抵着嘴里的滑溜溜,想把它往外推。
可白栎进化后,细小的藤条也有两指那么粗了,人类的小舌头可抵不过。
于是,云青岚的抵抗就成了欲拒还迎似的“纠缠”,还有点玩闹的意味。
白栎被人类的反应弄得心脏痒痒的,它加快了喂食的节奏,小藤尖在人类的嘴里贴心地搅弄,方便挤出更多的甜水。
它的动作其实很温柔,但在云青岚这里却变了味儿。
咕叽咕噜,吧啧,耳边都是这样黏糊糊的声音,听得他浑身发软。
嘴里那根小藤条软绵绵的,卸掉了韧劲,认真投喂。他的嘴已经装不下了,越来越多的黏液溢出嘴角。
“呃” 云青岚感觉快窒息了,他脸颊发烫,手也使不上力气,只能扯住身上的藤条,无力地拉几下。
白栎好像一点轻重都不知道,完全不给人活动的空间。
“住”云青岚眸子里泛出水光,眼眶通红。
白栎的动作缓了下来,人类好像又哭了,会不会伤到他了?
它仔细感受了一下人类的情绪。
好像没有受伤,也没有再生气,只是心跳得有点快,甚至还有点兴奋。
是喜欢这样吗?
白栎的头贴心地展开,撑在小人类的头上,帮他遮住日光。
那根花蕊还怜爱地抚摸着人类的头顶。
人类好可爱,为了吃他的甜水,还要跟他撒娇装哭。
以后要多给人类吃一点,把他喂得饱饱的。
完全被误会了的云青岚此时快要崩溃了。他像咬着一个漏了洞的奶嘴瓶一样,嘴里还有源源不断的水涌出来。
甜水顺着嘴角落到了脖颈上,把他的上半身都搞湿了。
他又仰着头,费力地又吞咽了几下,一些水涌进了鼻腔里。
那种窒息感已经发展成了溺水感。
要失控了,白栎真的太过了。
但是它好像完全不自知。
他手扯住塞进嘴里的藤条拉动,白栎不为所动,甚至又攀上来两根,把他乱动的脖子轻轻固定住。
云青岚的背脊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种发自身体本能的恐慌感涌了上来。也许对白栎来说,他的所有反抗都只是蚂蚁咬到手指的程度。
若是放任下去,他甚至会被“喂死”。
他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白栎的花蕊正乖巧地盘在他头上,安抚地摸他的头。
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能继续这样了。
他牙齿叼住嘴里的藤条尖,狠心一咬。
嘎吱——他齿尖只陷下去几毫米,这藤条的口感一点也不像植物,倒像是膈到了有点硬的生肉上,一股生涩的草本液体涌了出来,加入到他的口腔里。
“”云青岚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也不知道要如何停止。
而人类的齿尖,对白栎的藤条威胁的确很小,它只有一点点痛感,像被小动物咬了一小口。
它好像喂太多了。
人类咬了它一口,是不舒服吗?
它仔细感应了一下,好像没有抵触情绪,但是却多了一种别的。
是很奇怪的情绪,它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短,没有尝到过这种类型。
有点像恐惧,又有点像兴奋,介于两者之间。
它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种情绪会让人类哭吗?
白栎小心地抽出藤蔓尖,终于放过了人类的嘴。
那藤蔓尖端涂满了幼滑的黏液,已经被人类咬得掉下来一小块了。
不过它并不在意,它担心的是人类的感受。
人类的情绪又变化了,混入了一种难过的感觉。
好像是真的哭了。
白栎有点慌了。它赶忙放开禁锢人类的细手,头往后缩成一团,然后乖巧、恭顺地伏回人类腿上。
云青岚抹了抹脖子上的水渍,把嘴里剩下的黏液都如数吞了进去。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腿上老实巴交,努力将自己的体型缩小的巨型白花。
“以后不要这样了。”他的语气很温柔,却冷冰冰的。
“我是人,你是”他咬咬唇,“你是非常理的存在,你体会不到人类的感受。”
也不知轻重。
“你现在变得很强大。就像你的根一样。”
“而我只是个普通人类,”他手小心地摸了摸白栎的头,“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行吗?”
人类似乎温和得有些过分了。
白栎很慌,它慌到不行,那根嵌在人类身体里的触腕,开始发出危险的警报。
“我现在要去实验室,可以请你稍微让开一下吗?”
“请”,人类居然对他说了“请”?
白栎涉世不深,完全不理解人类复杂的心情。
仅仅是因为它过于强大吗?
白栎很害怕,它树冠周围的倒刺上,挤出一滴滴细小、苦涩的黏液。
人类明明就坐在它怀里,却突然变得好疏远。
它的抖着花瓣尖,努力地在人类的肚皮上拱了拱,力图以撒娇的方式挽回人类。
而这次似乎不太管用了。
人类还是把它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它不敢再跟上去,只能默默望着人类的背影,帮他打开实验室门口的藤蔓。
它也受到了感染,人类的情绪和它的情绪,此时都混在一起,融入了它的心脏里。
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的了。
要是它能说话就好了,这样,和人类的交流就不用如此无力。
人类也不会恐惧或难过了。
它真的好想拥有声带,拥有人类的四肢。
白栎默默蹲守在地下室门口,花瓣焉焉地趴在地上。
它也好想变成人了。
猛禽中有大、中、小三种体型的划分,鸽子大小的小型猛禽数不少,但不是游隼的对手,见到游隼转身便走。
能应付的就直接击退,应付不过来的就呼唤小伙伴。这种策略下,领地争夺时期,除了碰见大型猛禽应对艰难,小游隼们其余时候的压力尚可。
为了不影响珍贵的繁殖期,战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激烈纷争很快结束,领地渐渐稳定,互为邻居的猛禽们相互磨合,攻击次数减少。
低头不见抬头见,往后半年多的时间都是邻居,邻里之间的关系不能太僵硬。
有了领地,后面便是求偶期。
雄性鸟类来不及休息,按照各自种类的求偶习惯吸引雌性,展示鲜艳的羽毛,动听的歌喉,优雅的舞姿,高超的捕猎技巧……
守护完领地的小游隼们累瘫在地,见此情景,不由得感慨万分。
果然,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第 62 章 同性求偶?
经历了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小架的时期,骤然风平浪静,生活安定,游隼们都不太适应。
领地争夺时期结束的最初几天,云青岚和白栎放不下心,照常巡逻,后面是六一出声让他们放松点。
战乱结束,占据了领地巢穴的游隼等候异性游隼的到来,彼此相对满意,便允许对方留下,组成伴侣。
也会有挑剔的雌隼,摇摆不定,态度不明晰,见过多只雄隼后才给出答复。
当然,以上与小游隼们没什么关系。
附近一圈的雌隼都知道这块地方的两只雄性小游隼不对劲,还是两只亚成年小隼,来一只打一只,不分性别,路过都要绕道走。
“走了,胆小狗。”
甲壳虫再次冲向北边的山丘,在石林边缘停下,沿着狼群常出没的小路走了一番,很快便寻找到一些脚印和粪便。
狩猎是个技术活儿。云青岚不是专业的猎人,他的优势在于拾一,这只变异大狗,鼻子极其灵敏,捕猎能力也是一流的。
拾一虽是只胆小狗,但在大事儿上从不含糊,只要对面不是食人树这种顶级变异体,它都能勇猛上前。
只不过,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它领着云青岚穿越枯树群,进入了石林的深处,绕来绕去。半天过去了,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他们连一根兽毛都没有发现。
云青岚正发愁,眼前豁然开朗,一处破损的大棚屋隐在一小撮污染林中,暴露在光秃秃的树枝间。
有人来过在这里。
棚屋的前门处,泥巴坑坑洼洼的,明显有人踩过,脚印凌乱重叠,看大小,至少有3人走过。除此以外,棚屋的周围,还有几处兽脚印,很大概率是狼留下的。
云青岚把枪提在手里,顺带解开了袖口处的隐藏拉链锁,里面揣着两颗病毒弹。
这种病毒弹是他在岛上研发的,经过改造,能让吸入者在5分钟内迅速感染K病毒且变异、死亡,快速走完一个流程。
当然,这东西只对未感染过的生物有效。
棚屋的门是锁着的,他推不开,窗户也都被木板从内封死。云青岚牵着拾一在棚屋边缘走了几步,让脚印和被踩坏的烂泥混在一起,又往屋后面绕去。
大狗在地上闻来闻去,又忽地立起耳朵,朝不远处的树林里张望。
那边有声音。
云青岚牵着狗,往旁边绕了绕,借着几块石头的遮掩,往树林那边靠近。他找到一处较高的地势,以一块大石头做遮掩,拿出望远镜往低处搜索,拾一也卧倒在他脚边。
几个黑色的人影在枯树间闪过,傍晚的昏暗日光下,他们手中的火把极其显眼。
是那群登岛的神秘人。他们依然裹着黑色的大袍子,排成一队,在树林间穿梭。
不,不是穿梭,云青岚调整着焦距,让镜头更清晰。
他们在围着一棵树绕圈,那树上绑了个人,应该是男性,正侧对着这边,没穿衣服,被树干遮挡了大半,云青岚只能看到半边身子和一条腿。
那人脑袋往一边垂着,露出短发和滴着血的半边脸。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袍子牵着一根铁链走来,链子的另一端拴着一只小狼。
是变异小狼,但体型不小,张口可以把人拦腰撕碎。
那只小狼在黑袍子手里毫无反抗的意思,它呆愣地立在被绑着的人面前,黑袍子俯身对着它嘀咕了几句。
紧接着,它脖子上的铁链被解开,黑袍子退到一边去,融入到转圈的人群中。
而没了铁链的狼,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一般,忽然暴起。
它猛地扑向树干上的人,咬掉了一条手臂。
一声惨叫响彻树林,几百米外,云青岚拿枪的手不由得攥紧。
转圈的人举着火把,脚步如跳舞一般欢快,而圈中绑在树上的人,正在被撕扯大腿。
那只狼好像受了蛊惑一般,它不像是在撕咬食物,而是在折磨猎物。
把那个人的四肢,一根根都扯断。
鲜血浸湿了树干的根部,那人还没有死,他扭动着胸膛挣扎,却像被钉在了树上,失去四肢后,还悬空挂在那里。
人群停止了转圈,他们站立原地,忽地整齐下跪,头举火把,对着那棵树吟唱。
没有任何歌词,是一种诡谲、悲伤,但毫无美感的调子,在林间回荡。
拾一竖起耳朵,卧在身旁不安地哼唧两声,云青岚按着它的脖颈,安抚地揉着。
“趴下,安静。”
他拧紧眉头,从怀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豆丢进嘴里嚼着,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
狼咬完四肢后,又被套上了铁链。黑袍人们涌上前去,把狼和树都紧紧围住。
歌声停下后,他们再次散开。狼已经倒在地上,人们拖着它往棚屋方向走去,树上的那个人已经没了动静,残破的四肢堆叠在他的身下。
两个黑袍子把他架了下来,在他的胸口摸索着,看不清具体动作。
云青岚收起望远镜,不远处传来动静,那些先行离开的黑袍人正在靠近。
他摸着袖口的病毒弹,思索着下一步行动。
云青岚拼凑着脑海中的线索。这群黑袍人,就是前几天他遇到的登岛人。他们背后印着同样的图案,那个图案和那个耳环几乎一模一样,而白栎很讨厌这个图案。
他把图案发给老师的时候,得到的建议,是去查一本书——《残喘的人类》。
云青岚没看过这本书,但他知道这本书的作者,一个已经去世的宗教学者。
再联系刚才这诡异的场景,这些人,大概率是邪恶教会的流民。
核末日后,各种宗教团体涌现。人类想要活下去,需要的不只是物质资源,还有精神力量。
信仰,是支撑人类走下去的动力。
只不过某些信仰,实在是过于原始,甚至残忍。
云青岚是绝对的无神论者,这群教徒的行为,在他眼里不仅是荒谬,而且是愚昧。
但越是愚昧,越是危险。
一想到要和这群人一起生活在岛上,云青岚后背一阵发毛,不是怕的,是恶心的。
他才不要和低智的神经病做邻居。
神经病们已经走到100米开外,再走几步,就可以吃到他的病毒弹了。
手中的毒弹蓄势待发,云青岚决定让他们感受一下“科技的力量”,正好给白栎带点儿食物回去。
他往大石头后面缩了缩,隐藏好自己的身体。这个位置有优势,黑袍人会从他脚下较低的地势经过,到时候他再抛出病毒弹,这些人很难不遭殃。
他其实没有随便杀人的癖好,但这个岛很小,留下这些教徒实在风险太大,还会抢夺他本就稀少的资源。
云青岚摁着拾一的头,让它趴在自己腿上。大狗有些畏缩地蜷成一团,耳朵紧张地竖起。
它似乎有些畏惧这些人。
脚踩在硬土上的声音逐渐靠近,那些人的脚步很整齐,几乎像在行军。
脚步停在了20米开外的位置,几声沉闷的噗通声响起,似乎是有重物落地。
噗通,啪嗒,连续不断的磕响声有节奏地持续着。
这些神经病又在干什么?
云青岚贴着石头,从另一边的缝隙探头观望。那群人竟跪在原地,火把举向头顶,恭恭敬敬地朝着他所在的方位磕头。
额头一下下往地上撞去,有的人甚至磕出了血。
他们表情木讷、机械,但眼里的狂热和崇敬却几乎化作实体,仿佛面前有一个看不见的神灵,正浮在他们头顶。
“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带头的一个男性大喊两声,他忽然加快了节奏,把头重重地又往地上连磕了十几下。
用力之大,每一下都把肉砸在碎石上,他面前的土地已经染上了黑血。
最后一下结束,他直起上半身,脸上血肉模糊。
“安托斯——安托斯!”
他用夸张地声调吟唱着这个名字,身后的教徒纷纷附和,也跟着唱起来。
奇怪的音调,混着这两个音节的词,在空中回荡。
拾一又开始躁动,云青岚按着它的背安抚,视线顺着教徒跪拜的方向望去。
什么也没有,天色已经黑了,厚厚的云层下,还是那个死寂的孤岛。
狗脑袋在云青岚怀里蹭来蹭去,它很不安。那种吟唱声就和刚才的歌曲一样,毫无美感,却传递出浓厚的情绪。
悲伤又古怪。
这歌声搅得他头痛,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值蹭蹭下掉。云青岚实在忍无可忍,他抓紧牵引绳,攥着枪,大摇大摆地站起身来。
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黑袍人的头顶上。
教徒们终于停止了吟唱,他们仰望着云青岚,狂热的目光瞬间呆滞。
“你们抢了我的食物。”云青岚阴森森地咧着嘴,“先还回来,再行大礼吧。”
砰砰——两发捕猎弹朝着教徒们射去,一声巨响,地上的土和黑袍子一起炸上了天。
求偶,对谁都可以!
嘴下这只傻斑鸠遇到八哥前的鞠躬对象还是片树叶呢,他对着羽毛鞠躬也没有大不了的。
白栎啃两口斑鸠,发现另一个问题。
斑鸠是只雄性。
游隼也是雄性。
“咯啾?”
同性求偶也行?
这个问题简单,云青岚自信点头。
动物中的同性恋那么多,肯定可以啊!
白栎又学到了点新知识。
第 63 章 恋爱的粉泡泡
像傻斑鸠般胡乱求偶的鸟仅是个例,大部分的鸟还是正常。
自然,若是还有为爱献身亲自送上门的鸟,游隼们也不介意多来顿加餐。
热烈的求偶活动慢慢有了进展。
游隼们有幸观赏到一对天鹅伴侣的产生。
这个提议很离谱,但云青岚只能赌一把。
他眨了眨眼,眼角挤出一滴泪水,划过花蕊尖端。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气味,而他的血液很特殊,一定会在其中脱颖而出,引起变异体的兴趣。
但他拿不准的是,眼前这个顶级白栎,对他会有哪种类型的兴趣。
是想要吃了他,还是把他认作同类?
时间仿佛静止,他忍着疼痛,手还搭在那根花蕊上。
终于,白栎的尖刺软了下来,往后蜷缩。那节花药囊上翻露出一些花粉。
云青岚摸了一把脸颊,手指上沾下一撮暗红色的粉末。
“这是你送给我的?”
他试探着这么问,想要确定对方是否在“示好”。
不过白栎并没有回应,那根雄蕊贴着他的鼻尖往上移,点在眉心处,花瓣缓缓合上,拢住他的头。
光线被罩住,眼前黑漆漆的,额头凉飕飕的,云青岚继续劝说:“你如果吃了我,待会儿又要被他们捡回去,关进实验室里受苦。”
“不如让我来养你,”他声音闷闷的,“你考虑一下。”
一树一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云青岚快要窒息,它才再次有了反应。
花蕊挠了挠他的眉心,云青岚感觉身体缓缓下落。
藤蔓顺着他的脖颈和腰身抽回,背部传来潮湿的触感,是地上的血。云青岚挣扎了一下,勉强撑起身子。
此刻,满地的枝条正像蠕动的白蛇一般,有秩序地往回收束,爬上树盆。
他动了动脚腕,尝试从地上爬起来。还好,这刺没有伤及太深。
扶着树坛的边缘,他再次仰视这棵食人树。那朵大白花蹲回了树顶,藤蔓乖顺地垂下,血色的花骨朵饱满又挺拔,像一只只吃饱喝足的小兽。
还是那么美,这种致命的吸引力,是云青岚无法抵抗的。
就是有点费命。想到自己险些被吸干,他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这家伙还蛮好哄的只两句话就被说服了。就算是训练拾一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轻松。
云青岚瘸着脚绕着树坛走了两圈。铁笼已经被冲成了碎块,散落在各处。
他在狼藉的地面搜索,总算找到了那根骨头做的囚刺。它正躺在树坛底下里,沾上了血污。
“对不起啊,又连累你们了。”云青岚把它捡起,捧在手里摩挲。
他苦涩地笑笑:“该怎么补偿你们呢。”
云青岚站在食人树下,用磨破的袖口把骨环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避开中间的合金刺,清掉上面的污迹。
他蹒跚着跨过地上几具残缺破败的肢体,往观光车的方向移动。
“拾一。”
一根黑色的狗尾巴从副驾驶座的位置垂下,左右摆了摆。
“拾一!”云青岚扯着云哑的嗓子,又喊了一声。
车上探出半只狗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
“胆小狗,”云青岚摸了摸它的脑袋,大狗扑到他身上,呜呜哼叫,“没事了。”
他把骨环收进前抽屉里,又摸着狗毛,把它的爪子左右抬抬,确定它没有受伤。
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坏就坏在,这棵树,可能更喜欢吃人。
他要上哪儿去给它找那么多可食用的人?
云青岚发愁地环视四周。码头的状况惨不忍睹,地上散落着士兵丢下的枪,还有被扯破的布料。
视线定在一顶遗弃的军帽旁边,是那个小遥控器。
这不是纪丘的军帽,不知剩余的士兵跑哪儿去了。云青岚寻到一把迷你枪,揣进了大衣口袋里,又把目所能及的其它枪支全部收集起来,吃力地搬到观光车上。
他坐上驾驶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手帕,在左脸上沾了沾,拭下伤口的血渍,还有一些细碎的红色粉末。
又是花粉。
他翻出一瓶消毒水,一卷纱布绷带,打算简单地处理一下。
消毒水倒在左腿翻露的血肉上,他头撞到方向盘上,疼得直哼哼。
拾一顶着他的右耳朵,安抚似的舔了几下。云青岚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摸着抽屉里的纸盒,抓出一颗巧克力豆丢进嘴里。
嘴里化开浓郁的甜味,痛感被压下去了一些。他挽着绷带,在左腿上包了两圈,长舒一口气。
再也不戴了,这个狗屁囚刺。
如果他们再派人来,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既然服从没有用,那就做个彻底的罪人。
“可以走了。”
云青岚按下遥控器的绿色按钮,那个树坛开始往码头外缓缓移动。拾一趴在车沿上,竖着耳朵张望。
他拨弄着遥控器上的小手柄,一边加速,一边控制方向。
于是,这辆古董观光车,就这么载着一人一狗,和一车枪,驶上了回程的路。车尾处跟着那个五六平长宽的树坛,两辆载具就这么以龟速移动。
天色逐渐转暗,云青岚单手握着方向盘,回头和树交流。
“你能不能自己走路?”他叹了口气,“我都累了。”
树当然不可能自己走路。他这么说说,也就是发个牢骚。在这无人的废岛上,曾经沉默寡言的他,早已练就了自言自语的能力。
远处的云层间,落日像蛋黄一样,漏出柔软的霞光。云青岚望着光秃秃的山丘,继续和一狗一树聊天。
“其实这座岛的风景还不错。你会喜欢的。”
没有人类,没有战争,但也没有食物。
“但是你得改变饮食,不能光吃人,得吃点儿别的。”云青岚单手握着方向盘,靠在椅背上思索,“有些低级污染野兽,可以抓来尝尝。”
拾一在旁边发出嗷的一声。
“不是说你,安静点。”他拍了拍拾一的脑袋。
“呜呜!”
拾一直起身子,扒着铁链乱蹭,身后一阵风刮来,云青岚刚回眸,一根藤条已经伸到眼前,越过他的肩膀缠住了方向盘。
他侧身躲避,又一根藤条袭来,尖端吊着一朵红花,对着云青岚完全展开,花瓣边缘的倒刺上还滴着血。
“啪叽”,红花伸到他的小腿下,按住观光车的刹车,顺带把他的脚也捂住了。花心的软刺抵在鞋背上,硌得脚背生疼。
“我说你——”
云青岚一张嘴,冷风就呼呼地刮进喉咙里。观光车开始加速行驶,直逼七十码,扯着后面的树坛飞奔。
这是嫌他开得慢吗?
“我说你,开车归开车,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脚。”
一块花瓣不情不愿地抬起,云青岚一使力,把脚抽了出来。
“嗷呜呜”拾一钻进椅子底下,缩成一团,大概是出于对顶级变异生物的危机感,它很害怕这棵树。
通往实验室基地的大路只有一条,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远处的二楼的窗户处亮着微光。
云青岚不记得自己离开时留过灯,这个岛上的电力非常稀缺,他一向节省。
军用车就停在大门口,云青岚避开两根立着倒刺的藤条,艰难地回过头。
“那个,你能听清楚吗?在院子里停一下。”
藤条听话地缩了回去。车行到实验楼前,云青岚踩下刹车,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键,树坛顺着惯性往前撞到观光车上,发出哐当巨响。
二楼的灯突然熄灭,黑漆漆的夜里,被云层间只有微弱的月光地洒在院子里。
头顶传来动静,有人推开了二楼的窗户。云青岚一把扯下狗身上的牵引绳,拉开铁链跨下车。
“嗷嗷!”拾一一跃而起,往实验楼的大门内冲去。
“云青岚!”二楼有人喊他的名字,是纪丘,“让开!”
纪丘端着一把白色的枪,架在窗沿上,向这边瞄准。那是云青岚的捕□□,原本保存在实验室里,用来击杀六级以上变异体的。
云青岚挡在树坛前面:“把我的东西放下。”
七八个枪杆从窗口架了出来。云青岚却像没看见似的,他踩着树坛边缘爬了上去,藤条在他的头顶划过,勾起几根发丝。
“把我的东西放下。”他挡在食人树面前,“还是说,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疯子!”纪丘涨红了双眼,“你以为我不敢?”
“你别激动,我们商量商量。”云青岚摸了摸头顶,一颗花骨朵贴着他的手背擦过。
“这个白栎是送给我的,你把它留下,然后滚回去,我们各自安好。”
“他杀了我的兄弟!”纪丘咬着牙。
“我很遗憾。”云青岚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想它是无心的。”
纪丘气得手都在发抖,旁边的士兵大吼出声:“纪队长!别听他的,我们要为兄弟报仇!”
“呵呵,”云青岚阴森森地笑道,“报仇?”
“这棵树是总领叫你们弄来的吧。我还没开始研究,你们就把它毁了,这算不算抗命叛国?”
“惊奇吗?”他歪歪头,摊开双手,“你们的命,可没有这棵树值钱。”
“狗东西!之前怎么没有把你弄死!”士兵怒吼着。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云青岚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上次说过,我在搞一个植入技术,你猜是什么?”
无人回答。
“是引爆芯片啊!”他癫狂地大笑两声,“我在我的心脏位置,安装了芯片,如果它停止跳动了”
“我们就一起炸死在这个鬼地方,带着帝国的未来,一起毁灭!”
“操。”纪丘狠啐了一口,“我真不该相信你是无辜的。”
士兵们神色各异,略显犹豫。若是换个人喊出这句话,只会被当成神经病,但这人是云青岚,他是真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本来就没有信。”云青岚面露厌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云唐在搞什么勾当。”
若不是云唐陷害,他也不会被当成重刑犯,变成人人唾弃的“杀人魔”。云青岚对人类的爱恨都很淡薄,除了云唐。
那是他真心憎恶的人。
“我的疫苗不可能出错。”云青岚扬起头,直视那一排枪口,“那些志愿者为什么变异,你从不关心。”
“你们才是一群狗。”他的笑得愈发狰狞,“不对。至少,我的狗还有脑子,而你们没有。”
几声叫骂传来,士兵们扯着嗓门,用他们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词朝云青岚吐来。
“闭嘴!”纪丘吼了一声,人们再次安静,“云青岚,你把它弄到电网笼里去,我们还可以谈谈。”
白栎的藤条摆动着,一颗红花靠近云青岚的腰迹,偷偷绽开,露出尖刺。
“电网笼?”云青岚半叉着腰,“这座岛有多缺电你不知道?”
尖刺隔着大衣,虚贴在他的背上,小红花如血盆大口一般,蓄势待发。
“这白栎现在是我的了,”云青岚双手摸进大衣口袋里,“你可以试试,想动我的宝贝”
“先踏过我的尸体。”他攥住了口袋里的迷你枪。
他身后隐藏的尖刺仿佛被这句话扎了一下,轻颤着软了下去。
隐约间,好像明白了那些在南方过冬时没分明白的念头。
一众粉泡泡中,他偏头,对云青岚轻声咕啾。
他说:我也喜欢你。
那些求偶期示爱被拒的画面闪过,莫名的,白栎有点忐忑。
云青岚听到他的叫声,一愣,转头看来。
“咕啾!”他大大方方点头。
好兄弟,我也喜欢你!
白栎:“……”
第 64 章 东边西边南边北边
“啪嗒”“啪嗒……”
白栎仿佛听到了周围一圈粉红泡泡破碎的声音。
小游隼缓缓沉默。
在红隼情侣谈恋爱,人类拿着手机和对象发消息的背景板中,他和小伙伴的画风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白栎回忆其他鸟类的求偶步骤。
那根滑溜溜的花蕊正沿着骨形画圈,又贴着脊柱的线条往下走。
他背部紧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不是说了,不要碰衣服遮住的地方!”
白栎终于停下了动作,懵懵地“看”着怀里的人类。
它是不是做错了。
人类好像哭了。
云青岚此时如溺水后被捞出来似的,脸上还挂着甜甜的“泪花”。
白栎的花蕊贴着他耳廓往上爬,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头,
“头上也不可以!”
花蕊又往下移了移,贴到他的脸颊上。
云青岚崩溃地呼出一口气,放弃了挣扎。
藤条还在尽情地吐着水,收束的倒刺隆起无数小节子,在隔着布料一点点地压过去。
好痒,特别是左腿处的那圈肉,痒得他发疯。
空气中的辛辣味道渐渐散去,云青岚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他奋力抽出一只手臂,挂在胸口处的藤条上,狠狠一掐。
藤条不为所动,甚至温柔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云青岚的语气有些脱力,“我是认真的。”
眉梢的植物黏液滴落到口罩上,他眸子里泛着凉凉的水光。
像被欺负了。
云青岚当然没有哭,但他是真的生气了。莫名其妙地被怼在墙上,弄得浑身透湿,带来的是强烈的失控感。
白栎太放肆了,而他作为人类,在顶级变异体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更生气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摸左腰上的匕首。
潜意识里,他舍不得砍断白栎的手。
怎么能如此纵容这个家伙?
若有一天,他也被吞进了这树干里,也不稀奇。
云青岚自嘲地笑笑:“玩够了吗?”
白栎的头往后缩了缩,藤蔓也开始缓缓抽离,上面的小节子又贴着皮肤一点点往回压过去,力求留下更多的黏液在他身上。
要把人类身上的血弄干净才行。
它的动作很认真,以至于这个过程又漫长,又磨人。
待云青岚终于解脱时,身上的衬衣的扣子已经所剩不多,被白栎扯得七零八落的。那种痒痒的感觉也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灼烧感。
不痛,但是有点辣,皮肤变得极其敏感,就得连紧贴着的布料都压得他难受。
他扯了扯衣领,扶着墙站起身,观望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院子里的两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就连碎片也没剩一个。树根还在地上涌动,把染血的土全部翻了下去。
云青岚垂下头,只见白栎讨好地伏在脚边,花蕊小心翼翼地缠住他的脚踝。
“你知道,什么样的宠物会被抛弃吗?”云青岚冷淡地俯视着那颗大白团子,“冒犯主人的宠物。”
他抬起脚,从滑溜溜的花蕊里抽出,俯身捡起外套,转身就朝实验室走去。
谁想到,鞋底因为沾了太多黏液,一时有些打滑,他没走几步,就狼狈地踉跄两下,手反射性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根藤蔓。
“走开。”云青岚暴躁地把它甩开。
白栎委屈地往后缩了缩,白藤上的红花合成一团,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而云青岚并没有看见,他启动了实验室门的虹膜锁,一头钻了进去。
粗壮的藤蔓像蟒蛇一样,贴着地面追了过去。
可惜,留给它的只有冷冰冰的摔门声。
白栎的“头”从地上缓缓抬起,花瓣贴在门上,藤蔓缠着门锁,留下一道道水痕。
好像被人类讨厌了
花瓣上的金色纹路逐渐失去光泽,刚刚吃饱的它就这么委屈地焉了。
它只是想帮人类洗洗澡而已,那些贡品的血太脏了,人类身上的香味都被盖住了。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类要生气?
白栎想不明白。它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人类,所以没有得到回应的话
它会很难过的。
就连刚吃的好东西都不香了。
云青岚当然搞不明白白栎的想法。他冲进储藏室,准备用净水洗一洗。
他扯下衣服,把里面的水分都拧进盆子里,又取来一个试剂瓶,把黏液都装了起来。
得把这黏液好好研究一下。
他坐在盆边,浸湿了一块毛巾,捞起右手臂的袖管,观察自己的皮肤。
已经不那么灼疼了,但却有了奇妙的变化。
他的手臂变得很白,白到几乎透明,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手腕处还贴着那根绕了两圈的藤环,上面的小红花不知何时焉掉了,缩得只剩小瓶盖那么大。
他擦拭掉黏液,食指捻着手臂掐了两下。
像刚煮熟的鸡蛋清一样,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云青岚把手凑到灯光下,仔细研究。皮肤上的毛孔几乎看不见了,只能观察到一些极其稀疏且细小的透明绒毛。
仿佛初生婴儿的皮肤。
真是不可思议。
这黏液不仅可以疗伤,还可以直接焕新皮肤。
第三次,第四次……
白栎担忧。
“咯啾……?”真的能行?
“咯啾!”真的,信我!
从人类那出来,云青岚飞在空中,回忆小李空中的路线。
他:“……”
速度缓缓减慢。
只知道上下左右,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隼迷茫。
等一等,东边是哪一边?
第 65 章 生活不易
翻书马冬梅,合书马什么梅。
云青岚成功记住了马冬梅,却败在了方向感上。云青岚就像泡进了蜜罐里一样,藤条扯开他的外套,隔着衬衣把他像蛹一样包裹着。
收束起来的倒刺中溢出一股股黏糊糊的水,散发出浓烈的甜香味,混着空气中辛辣的气体,令人眩晕。
“你到底”
好晕,大脑的氧气快没了。
“我要憋死了。”云青岚的声音闷闷的。啪嚓啪嚓。
啪嚓啪。
耳边有什么东西在刨动,身体重重的,完全无法动弹,四肢也没有丝毫知觉。
啪嗒啪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头顶发出脆响。
呼吸很不顺畅,感觉快要窒息了。
云青岚动了动唇,感觉齿间有很多云子。
“唔”
他张口想把云子吐出去,舌尖却触碰到了一个软乎乎,湿漉漉的东西。
那东西一下就塞了他满嘴,尖端压在他舌根上,一股甜香的草本味道浸入口舌,顺着喉管咽了下去。
是温热的黏液。
暖液路过胸口,到达了胃部,身体好受了很多。
右肩没那么疼了,刚才他还以为自己的半边身子被撕裂了。
手和脚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只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他失明了吗?
他左手费力地握了握,摸到一手潮湿的泥土。
这是哪里?
他的太阳穴阵阵隐痛,脑子里一片乱麻。
他忘记了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也许是撞到了头部。
可现在又是被卷到了哪儿?
嘴里的那个软乎乎的东西还在输送温水,而他就像咬着奶嘴一样,用力地吮吸着。
好饿,好渴。
他到底昏迷了多久。
云青岚移动着四肢,手继续往旁边摸索。
是土,全都是潮湿的土。
他左手艰难地举起,往上面推了推,几块湿土又掉了下拉,压在他胸口上。
他好像被活埋了。
云青岚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胸腔憋闷得难受,发出几声呜咽。
嘴里还塞着那个软东西,他的声音被堵住了。
耳边又传来啪嚓的声音,这次他终于能分辨清楚。
是刨土声。他胸口的那几块泥巴,被什么东西给弄开了。
他手碰到旁边的土墙,又仔细摸了摸,指尖碰到了熟悉的触感。
是一根粗壮的,光滑的藤条。
他紧绷的心脏逐渐松弛下来。
头顶处又传来刨土声,这次不在他旁边,而在有些遥远的地方,似乎隔了好几层土。
白栎救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土里?
还有,基地离发电厂有整整两公里。白栎的树根怎么会够得着?
厚重的花瓣终于抬起一个缝,氧气透过吝啬地钻进肺里,云青岚扭了扭头,他的视线被挡住,看不清院子里的情况。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喘着气,终于拼凑出一句话。
这气体里是含有酒精吗,为什么这么晕?
云青岚抽出一只手。摸到后颈处不老实的花蕊,使力扯了几下。
绿树枝头,多出两只落脚停歇的游隼。
白栎了然,内心满是平静。
是一种“果然如此”“最终还是逃不过”“终究是来了”的熟练。
云青岚对着镜子,把身上的皮肤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简直恨不得挖一块下来研究。
不过,左大腿上的那圈囚刺伤口,变得有些奇怪。
那圈针孔大部分都已经长满,一点也不疼了。但剩下的几个小孔,里面好像填充了什么东西,暗红暗红的。
是之前留下的花粉吗?
云青岚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到一边。
先找件衣服穿上吧。
储藏室里没有便衣,他只得光着身子,到工作室里的书柜下翻找。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放了件军服,是他上岛时候,纪丘送来的。
他翻开柜子,一叠灰白相间的军服整整齐齐地叠在里面。
有点像纪丘的那套军服,只不过是迷彩的。云青岚不喜欢帝国军的衣服,但他也不好裸着出去。
换好全套衣服后,他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画面,身上还有种黏糊糊的错觉。
也许,白栎只是想给他“全身治疗”,只是动作强硬了一点。
它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轻重,不该以人类的准则去要求它。
要怎样才能让它听话,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云青岚靠在椅背上,愁闷地望着天花板。
在以前的训导案例中,他会借用一些工具,必要的时候,也会使用电网笼。
但白栎已经长得太大了,电网笼塞不下了。
或许可以往院子的土里埋张电网。
但有点舍不得弄疼它。
云青岚抓着头发,撑着额头靠在桌上,越想越头疼。
必须采取点儿措施了。
这个白栎太放肆了。
而且杜鹃鸟是粉红色的嘴巴内壁,在一众黄嘴巴的小鸟中简直不要太显眼。
再而且,云青岚来时,小杜鹃正奋力将比它小一点的幼鸟推往巢外。
都是为了生存,但云青岚想了想,还是做出一小点的干预。
他找来几根粗木棍交叉叠在鸟巢外围,丑是丑了点,好用就行,主要能加高鸟巢外圈的高度,使得小鸟不容易被推下去。
然后拨开被推的小鸟,找来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放到杜鹃幼鸟的的背上。
后背一碰到物体,记忆中排除异己的本能发作,小杜鹃支着两条腿作为支撑点,纤细瘦弱的身体使劲抬起发力,想将同巢中的事物推挤下去,和以往不同,这次背上的东西重若千钧,巍然不动,还反过来往下滚了滚,把杜鹃挤回巢中,翻滚几圈,仰天蹬脚挣扎。
“……”
对手过于强大,小杜鹃迷茫了。
第 66 章 有蛋才能有小鸟
趁着大部分鸟家长们不在家,云青岚搜寻鸟巢的过程称得上是一帆风顺。
偶尔撞上在家的鸟家长,仗着种族优势,面对天敌,小鸟家长们焦虑徘徊巢边无法上前驱赶,游隼依旧能慢悠悠欣赏一会儿喳喳叫的小鸟,扬长而去。
看完幼鸟,云青岚做起正事,搜寻猎物,盯上草丛中一闪而过的野兔,一路低空飞行跟踪在兔子身后,趁其穿过开阔地周围没有能躲藏的草木丛,身体骤然下冲,锋利的爪尖寒光闪烁。
多次练习后,成长起来的小游隼们此时已经能做到独自捕捉野兔。
迁徙返回时出现的野兔每只都瘦瘦小小,云青岚和白栎都懒得去抓,留着养一养,冬季过后吃了两个多月的草补充消耗的脂肪,重新挂上了肉,肥得让隼流口水。
整只兔子太大,一只隼吃不完,云青岚就地吃了一半,回屋前站在溪边洗洗沾上血迹的爪子,无意中看到溪水中有一颗圆润的鸟蛋。
“看吧,我没有恶意,”云青岚侧着身,用椅子做遮掩,把捕猎|枪收进外衣口袋,“一号?”
花蕊没有反应,云青岚眉毛一挑:“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两只手心向上,往前两步,右手再次抚上那根花蕊:“那,就叫你宝贝?”
“呲”花心处又喷出一股甜辣的气味,花蕊根部愈发红润,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
云青岚捂着鼻呛了两口。这可难办了,他训导拾一的时候,是用的训狗的方式。可他没有训过树啊。
还是要吃人的那种。
“这样吧,跟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他又坐回到椅子上,手搭在桌上,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我可以当你的知心导师。”
花瓣轻轻一抖,整个房间里的藤条都开始乱舞,在他面前的狭小空地上比划。
“你在跟我做‘手语’?”
云青岚皱着眉,眼眸跟随着那些藤条转动。“啪嗒”一声,他右口袋的枪被一根藤条拽了出来,摔在墙上
所以它一直知道他拿着枪?
“好吧,现在我连最后的保命措施也没有了。”云青岚对着他举起双手,“你随时可以吃了我,所以我不是你的威胁。”
藤条收起倒刺,缠上他的腰际,又是一声轻响,左边的口袋也被卸了。
是金属落地的声音,那只从海滩边捡回的小耳环,就这么滚落在地。
中间一根竖条,其中一端伸出网状的“触手”,向外张开。
粗壮的花蕊向下落去,尖刺对准那只耳环,蕊身再次变成了粉红色,仿佛要挤出血来。
腰间的藤条越缠越紧,那倒刺甚至有立起的趋势。云青岚的胃部有些不适,他抓住那根藤条,轻轻往外扯。
“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海边捡来的。”他柔声道,“你能不能放松点,我快被你扎死了。”
藤条的倒刺又收了下去,但依然缠得很紧。
“你要是吃了我,七天后,就没食物了。”云青岚轻叹一声,“没人养你,你就会枯萎、饿死。”
“我不想你死。快放了我吧,宝贝。”
藤条收回半截,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儿。十几秒后,一朵红色的小花猛张开,对着那只耳环狠拍下去。
耳环发出滋滋声,冒起一小股白烟,散出焦臭味。这气味和辣椒味儿混在一起,直冲鼻腔,云青岚被激得流出眼泪。
红花的尖刺上渗出黏液,在地上晕开,也完全腐蚀了那只耳环。腰间的藤条终于抽走,云青岚把脚收到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摊黏液把地上腐蚀出一个坑。
屋内的藤条如数退去。那朵白花闭成一团,从往窗外收去,顺带绑走了他的捕□□。
“喂,你把枪拿走了,我怎么打猎?”
这棵树还挺聪明,知道要拿走自己的把柄。不过云青岚环视着这狼藉的屋子,这地方是不能睡了。
地上的金属已经停止了化学反应,耳环变成了一块形状不明的黑色物体,似乎还在慢慢变小。
这个图案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会让它如此反感。
云青岚再次打开终端,用文字的形式把这个图案的模样描述了一番,发给了他的老师封临。
封临是他最敬重的学者,也是除了总领以外,唯一还与他互有联络的人了。
云青岚相信,他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封临向来很偏爱他。
做完这件事,他再次回顾了一番邮件的内容。巧克力豆要三天后才送达,这两天可难熬了。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巧克力豆,咽了咽喉咙,忍下了把它丢进嘴里的冲动。
去打猎吧。
云青岚来到院子里,他的□□被吊在了最顶部的树梢上,被藤蔓紧缠着。
“把枪还给我。”
食人树不为所动,白花稳稳当当地蹲在树顶。
“没有枪,我们都会饿死。”云青岚抱着双臂,无奈道,“我保证不对你开枪,不行吗?”
食人树依然安静,如一棵平凡普通的树。
云青岚长吁一口气:“行吧。”
他再次走进大楼,来到一扇圆形的铁门前。这是他的实验室,由地窖改造出来的。
铁门上嵌着一块密码锁,还有个隐形的虹膜探测仪。
扫描虹膜后,铁门自动向内打开。云青岚走下阶梯,进了他的武器库。
小小的库房里,摆着十几把一模一样的枪。云青岚当然不会只做一把武器,他有备用的。
但这事儿不能让一号发现了。
他选了一把揣进右腰的枪套里,又把大衣拉上,确保已经藏好后,才回到院子门口,跨上甲壳虫车。
拾一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路上晾毛,它的毛已经干了一半。
“走了,拾一。”
拾一跳上他的后座,车子向岛的中部山丘处疾驰,那里有狼群出没。
他找了处岩石林立的地方停靠,蹲下身在地上搜索。
有几处新鲜的动物粪便,应该是今天清晨留下的。
白栎问云养崽是什么。
云青岚答,自己不养,看别人家的幼崽。
可惜每个巢的小鸟不多,如果能都聚在一起就好了。
白栎歪头,推推小伙伴,悄悄说他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很多小鸟。
云青岚半信半疑跟他飞走。
半天后,救助站的育雏室外,小李急匆匆赶来,保释两只偷溜进入,被当场逮捕的游隼。
他指指桌上印了游隼照片,红色大圆圈大斜杠,禁止入内标识的熟悉纸张,表情沉重。
“老实交代,你俩对小朋友们做了什么?”
第 67 章 禁止动物表演
犯事被抓包的隼们昂首站立。
隼,是好隼,不对弱小下手。
一个男妈妈预备役,一个毛绒控,能做得了什么?
吸个崽而已,顶多算他们个非法闯入。
再说,人类来得太快,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被抓了。
看一眼,指围着飞了一圈,将睡觉发呆的小鸟们都吵醒了,叽叽啾啾喊饿,动静过大,把隔壁房间里的人类吸引过来。
云青岚找到一块凸起的小高地,攀到两块岩石之间,打开□□的瞄准镜,向着远处观望。
那里有一片稀疏的污染林,里面住着少量变异动物。而变异狼,已经占据了这座岛上的食物链顶端。
它们可以吃掉任何其他生物,除了带武器的人类。
云青岚蹲了半晌,终于发现一只野兽,大致在500米开外。不过看上去不是狼,更像是狐狸。
拾一在他的腿边安静坐着,等待着指令。云青岚视线追踪着那只狐狸,直到它靠到足够近的距离。
他稳着呼吸,按下扳机,一发麻醉弹射出,狐狸软了下去。
“去。”他对着拾一做了个手势。
拾一一头钻下低地,借着几块风干的巨石遮挡,往猎物所在的方向奔去。它要去探路,猎物倒地,可能有它的同类或其它捕食者在附近。
不过这一次,它被拦在了半路。
一队穿着黑色袍子的人,如鬼魅一般,从巨石后面浮现,往这边移动。
这个岛上,从未出现过其他活人。
活人很难生存下去,他们大概率会被污染生物吃掉,或者感染K病毒变异。云青岚能活下来,纯粹因为他的免疫体质。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拾一,回来。”
拾一紧急刹车,快速转向,往反方向逃跑,不过不是朝着他这边,而是钻进了一边的石林里。
“笨狗。”云青岚啧了一声,他猫起腰往后退,绕到了石林的另一边。
这些人来路不明,其中几人还背着长状土制枪。云青岚必须尽快回去给总领发个报告。
不过他的猎物,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在这个荒岛上,每一发麻醉弹都很宝贵。
他绕了几个圈才接近猎物,隐在一处废弃的木屋后面,打开瞄准镜对准那群人的方向。
一共二十四个人,包括一个小孩。那身袍子尤其独特,黑色的帽檐几乎把整个头都遮住,背部印着一个银色的图案,他刚刚才见过。
是耳环的形状,也是船帆上的图案,那个奇特的生物。
云青岚的眼角逐渐放大,一种不详的预感攀上心头。
这个图案,今天第三次见到了——那艘船上,有人上了岛。
人群渐渐走远,只剩下几个小点。云青岚收起枪,从小屋里潜了出去。
不管这群人要干什么,得把猎物先拉回去。
他从工具箱里拉出一个网袋,徐步向前,套在了被麻醉的狐狸上。那只狐狸的头只剩下三分之二,被提起来的瞬间,眼珠连着血丝掉在地上,滚到云青岚的脚下。
狐狸还在呼吸,身体软趴趴地上下起伏着。
“你也是个小可怜。”云青岚拍拍网子,“我会让你死快点的。”
木屋后的几棵枯树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脏兮兮的瘸鼻子二哈把脸探了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
拾一讨好地凑了过来,对着狐狸嗅来嗅去,云青岚对它招招手,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个大型马甲给它套上,把狐狸绑在了它的背上。
“回去吧。”他拍了拍大狗的脑袋。
一人一狗回到甲壳虫车车停靠的位置,再次踏上了回去的旅程。拾一前爪搭在云青岚的肩上,牵引绳把它和狐狸都牢牢绑在后座。
临近深秋,太阳下山得早了很多,云层密布的小岛上很快暗了下来。云青岚把甲壳虫车车停在基地大门,取下拾一身上的绳子,它一头蹿进了院子里,贴着墙角飞跑进楼里。
食人树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那把枪还挂在枝头,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云青岚拖着狐狸,刚进院子,树上的藤蔓就动了起来,其中一根往云青岚的脚底下缠来,贴在网袋上。
“这是储备粮,你别动。”
他说着就要迈出腿,藤蔓却拦在他面前,缠住他的脚踝。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你!”云青岚把网袋拉到另一侧,“你又怎么了?”
藤蔓轻贴着他的脚踝,顺着大腿往上攀,探入了外套底下。云青岚深吸一口气,抽出左腰上的小刀,正要发作,右腰上的枪套却被抽走了。
啪嗒,藤条扯出他的第二把枪,收回了树梢上,和另一把整齐地挂在一起。
“”云青岚望着那两把枪,狠吐出一口气。
“你还没完了是吧。”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把枪还给我。”
食人树收回它的藤条,安静如松。
上次因为六一受伤,去看望落雪的想法搁置,接着围观下面树林中的鸟们抢巢筑巢,下蛋孵蛋,然后又被小鸟吸引,不知不觉过去那么久,都到了今年小游隼戴脚环的时候。
所以……
“所以需要多点人去……”
小李通完电话,抬头,发现游隼们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目光灼灼。
——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李:“……”
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 68 章 老婆速归,孩子被偷了!
不好的预感……暂时没有实现。
游隼们飞得非常果断,非常潇洒。
拍拍翅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徒留人类在空地中迷茫,没明白游隼们去而复返的原因。
人类工具好用吗?
好用。
人类工具方便吗?
方便。
“”云青岚瞄了眼怀里的白栎,依然安静地躺他腿上
“你吵到它睡觉了。”他随口解释。
“睡觉?”石风瞠目结舌地望着那棵白团子,他怎么不知道安托斯要睡觉?
“关于这棵树,你还有什么其它能告诉我的?”云青岚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你们通常叫它什么?”
“我们?”
“你们这些教徒。”
“不不是教徒,你上次搞死的那些才是。”石风面如死灰地盯着手上的血迹,“我得先走了”
“这么快?”云青岚遗憾道,“你应该喝口茶再走。”
难得遇到个不算敌人的家伙,他还想让这个倒霉蛋试试白栎的花茶呢。
“不,谢谢了,云博士,我过两天再来找你。”石风慢吞吞地把兜篷拉到头上罩着,心神不宁地往院门口移动。
“等等!”曲陆抓住石风的裤脚,“等,等我一起走,我还有话要跟云博士说!”
石风停下了脚,张口正要说点什么,云青岚就打断了他
“曲陆啊,”他压低声线,语气阴森森地,“你为什么没有变异?”
曲陆一脸心虚地扭过头:“是,是喝了石先生给我的水,教徒的圣水。”
“圣水?”云青岚朝他勾了勾手掌,“过来,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圣水。”
曲陆吞了吞口水,一只手还拉着石风的裤子不放,脚迟迟不敢迈出。
“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讲吗,还在那里磨蹭什么?”云青岚手腕一转,抽出那把塞满了泥巴的、不能使用的枪,对准曲陆的头。
“别,别开枪!”曲陆被沾满泥巴的枪吓坏了,“你先别杀我,你听我解释——”
“你废话好多。”云青岚拇指做出拨档上膛的动作。
“别!对不起!我这就说!我这就——”
“是食人树送给我们的浆液。”石风打断了他,小心地望了一眼那满树藤条,“可以让伤口恢复的。只要在变异发生前喝下,有一定几率免疫K病毒。”
“你应该已经喝过了吧?”石风左脚一直放在大门口,准备随时开溜。还好,安托斯没什么反应。
“是甜味的黏液吗?”云青岚脑海里浮现出那根小舌头。
石风点了点头,右脚一踢,挣脱了曲陆的手。
云青岚胸口涌起一股不适感。
所以白栎并不是只帮他一个人疗过伤。
它的黏液对教徒竟然是免费开放的吗?
“云小云?”曲陆被云青岚的表情吓了一跳。
只见刚才还淡定自若的云博士,此时阴霾满布,整个人都笼罩在低气压里。
“滚出去。”云青岚收起枪,“等组织好语言再来找我。”
“可是——”曲陆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石风抓住后衣领拖了出去。
院子里瞬间静了下来。白栎的头还趴在他腿上,肉乎乎的花瓣比刚才软了许多,没有那么鼓了。
像一团软趴趴的大型玩偶,乖巧可爱,可云青岚却没心思感受。
他手指摸着花瓣的边缘剥开一个缝。
“我记得,你的档案上,只写着黏液具有腐蚀性。”云青岚伏下身,嘴挨在小触须旁,“现在看来,你是分人的,对吧?”
白栎的头鼓了鼓,软趴趴的花瓣贴到他嘴上。
“我在跟你说话,”云青岚头往后仰了仰,手掌摁住乱动扭的小触须,“是不是只要给你喂过吃的,你就都收做信徒?”
“所以,我也是你的信徒之一吗?”
白栎感应到一股怒气,从他派出的小触腕上传达过来。
人类生气了?
白栎迷茫地撑起大脑袋,花蕊从缝里钻了出来。
它贴着人类的脸颊,安抚地摸摸两下,尖端却被人类的小手握住了。
“什么意思,你说是,还是什么意思?”云青岚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白栎赶紧伸出一根小藤蔓,在人类的肩膀上又点了一下。
“所以我连你的信徒都不算,我算什么。”云青岚气鼓鼓地拍掉那根小藤蔓,“你的饲养员?”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可能因为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宠物竟然,在外面到处偷食?
还认了好多个“主人”。
他怎么会这么幼稚,一定是跟白栎相处久了,被影响了。
他咬咬牙,用力掰了掰白栎的花蕊尖。
不过,白栎实在进化了太多,花蕊尖已经粗到他不好使力了。
于是,他惩罚性的一捏,在白栎眼里,就成了“撒娇”似的小脾气。
“是不是?”
白栎傻愣在那儿没有回答。云青岚稳了稳心神,压住内心的烦躁感:“算了,跟你怎么说得明白。”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他推了推白栎的头:“走开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白栎纹丝不动。
“喂”
“行吧。”他双手撑在藤蔓上,打算从缝隙里钻出去,刚起身,就被摁了下去。
两根细小的藤蔓搭着他的肩,把他牢牢禁锢在背后的粗藤蔓上。
其中一根的尖端,渗出了晶莹的黏液。
“你做什么——”
他一张口,那根甜甜的,黏糊糊的藤蔓就塞进了嘴里。
这一决定非常正确,因为没过一分钟落雪便从远处现身。
但巢屋空空,一只小隼都没了。
察觉不妙用尽全力赶来还是没能赶上的落雪:“……”
她扇翅转身,咬牙切齿地冲向把孩子看丢的雄隼,一脚飞踢踹过去,嘴中气愤怒骂。
雄隼抱头狼狈逃窜,求饶声响彻天空。
下方探头的云青岚和白栎缓缓收回脑袋,把自己缩得更严实了。
情况不妙,他们还是晚点再出去吧。
第 69 章 掏出小时候的回忆
风吹开云层,漫天阳光洒落给云团镀了层金边,疾速飞行的鸟影划过,扰成片片云絮。
蓝天,白云,还有一只挨揍的雄隼。
孩子丢了,落雪显然气得不轻,追着今年新上任的伴侣猛揍,飞远了些,变成两个小黑点。
暂时安全。
小游隼们小心翼翼观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活动活动蹲麻的脚,转移阵地进入塔内。
塔中,人们围成一圈,祝落握着小隼,展开翅膀测量数据,测完拿出个携带编号的小铁片,往小隼脚上扣住,用钳子捏紧。
“看来,我们是谈不了了。”纪丘把枪调到麻醉模式,瞄准了云青岚的额头,“云先生,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站在人类这边,还是怪物那边。”
云青岚冷哼一声:“这种幼稚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行。”纪丘打了个响指。
枪声袭来,云青岚站在原地,一偏头,一根食指长的银针射到了他的耳尖。是麻醉针,那是他自己的枪,他非常了解。
云青岚摸了摸耳朵,丝毫没有受影响。
普通的子弹对食人树无效,而那个特质的白枪如果调到射杀模式,将会引起小范围爆炸。只要云青岚站在树下,纪丘就不敢开枪。
“汪汪汪!”黑漆漆的二楼传来几声狗吠,拾一不知什么时候潜伏到了士兵的身后,朝着其中一人扑咬上去。
与此同时,十几根藤条朝着二楼袭去,几个士兵被拖了下来,纪丘手上的枪也被藤条甩开。他低吼一声,爬出窗户,一跃而下。
“云青岚,你有本事就站那儿别跑!”
他手持一把尖刀,砍掉迎面而来的藤条,以惊人的速度猛冲到云青岚面前。
云青岚下意识抬起左手,挡住面部,刀刃砍向他的手臂,纪丘是老练的帝国兵,哪怕面前横着一颗血腥的白栎,也毫不退缩。
几根藤蔓向他卷,纪丘先行一步,他扣住云青岚的脖子,把对方按在树干上,刀比着那脆弱的脖子。
“别动!”他仰头嘶吼,藤蔓已经缠住了他的腰际,倒刺扎出了血。
“我的刀也很快,”他对着树冠吼道,“云青岚,让这个怪物停下,否则我就如了你的愿,今天一起死在这儿!”
云青岚被压在树干上,扒着对方的手:“好啊。一起死!”
他嘴边扬起诡异的笑,斜视着纪丘,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宛如恶魔附体。
“宝贝,”云青岚头蹭到白栎的树皮上,“来吃了我们。”
“你!”纪丘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手劲儿收紧,云青岚难受地干咳两下。
此时,白栎的藤蔓动作变缓,它抽搐了两下,把还未吸干的两名士兵丢到了地上。两具躯体的骨骼发出啪嗒响声,其中一人脖子歪到一边,已经断气了。
树冠里钻出那朵白色巨花,它张开花瓣,再次露出里面翻露半截的花药囊。
红色的粉末就飘洒下来,落到云青岚的鼻尖。
这白栎怎么那么喜欢对着他授粉?云青岚对着鼻尖吹了吹
“你听得懂吧?”纪丘继续喊话,“如果再不停下,我就杀了这个研究员。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白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铺开的藤条如数收了回去,窸窸窣窣地攀上树坛。
“走。”纪丘扯着云青岚的领口,把他制在胸前,后退几步,“带我去找净土种子。”
[净土] 是云青岚捏在手里的项目,也是帝国总领最重视的东西。
那可是重要筹码,若是能拿到种子,纪丘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这个疯子。
“下去!”
云青岚被拉下了树坛,刀尖一直对着他的咽喉。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任何露出的部位,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白皙的皮肤到处都是擦破的伤口。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云青岚望着那棵白栎,树冠之上,那颗白色的大花已经缩成一团,在黑夜里,就像一颗闪光的球。
“单纯?你看看自己在说什么!”纪丘怒吼着,“你看看这满地的尸体!”
“怎么不单纯?”云青岚扫了眼地下的残肢,“食肉只是他的本能,反抗是出于自保。”
还很好哄。他右手握着口袋里的迷你枪,轻轻摩挲着扳机。
他刚才没有拿出这把枪,就是想看看这棵树的反应——它真的会救自己吗?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云青岚的心情无比愉悦,他发现了一个宝贝,一个具有共情力的,可以收为“宠物”的顶级变异体。
“别再发表你那恶心的言论了。”纪丘狠踢了云青岚的小腿一脚,“遥控器你丢哪儿了?”
云青岚的左腿还疼得不行,脚踝又被白栎扎过,这一脚踹得他直往下跪。纪丘一米九的个子,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单手就架住了他。
“先生,给我站好。”纪丘的头俯在他的肩旁,粗气喷到他脸上,“我问你话呢。”
白栎的枝干抖动了一下,藤蔓在树坛边缘拍打。云青岚沉着脸,摸出口袋里的迷你枪。
一阵激烈的狗吠声从身后传来。纪丘身体一僵,他再次张口,嗓子却像卡住一样,只发出“咕噜”一声。
拾一扑到了他的背上,只锁他的后颈。云青岚趁机推开下巴处的尖刀,往另一边扑去。
“拾一!别咬死了!”
已经迟了。拾一发狂时,身体的毛炸起,足足有半人多高,像一只巨狼。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了纪丘的头。
云青岚瘫坐在地上,看着拾一撕咬着地上的尸体。纪丘的衣物被撕开,一个黑色的皮夹掉落出来。
他捡起那个钱夹,里面有两张1000面值的帝国纸币,还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印着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并排站着,穿着同样式的帝国军服。
纪丘在最中间,其他人都是生面孔。云青岚对着照片端详片刻后,袖口在钱夹上擦了擦,把血迹弄干净。
他把皮夹揣进了大衣兜里。此时,整个基地都被血腥味笼罩,白栎开始蠢蠢欲动,变异体对带血的干净人肉总是无法抗拒的。
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按耐不住。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新鲜的、不受污染的血液了。
岛上没有能用的净水设施。通常,他喝的水都来自于降雨时的储蓄,运气好的时候,中部山丘的河床里也能采集一些水源。
但这还不够。有时候,他只能喝野兽的血维持生命。
监控是巢屋外侧的监控,半圆球状,常被小游隼作为趴窝午休的放松地。
还是老家的监控好。
白栎怀念趴下,日常嫌弃起他们巢屋外侧的监控。
不能趴不能躺,转动起来嗡嗡响,还特别容易怼进羽毛。
小伙伴飞来,不去趴屋顶,咯啾咯啾地说要和他挤一个监控顶。
白栎往旁边让了让,两只小隼挤挤挨挨,各自溢出半边身悬空,也不嫌弃,懒洋洋摊开翅膀。
阳光温柔,大片倾泻,暖融融地洒进羽毛
第 70 章 隼脱发……脱毛了
深夜,月光清明如水。
远方的小城泛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黑夜并没有影响人们的夜生活。
热闹的夜市与游隼无关,
月亮的光辉微弱,游隼视野里世界灰蒙蒙,出众的视力暂时失去作用。
哪里都去不得,睡觉最为合适。
巢屋中幼隼们处于生长期,睡眠需求大,赶在太阳落山前便找好舒服的睡姿,占据巢屋各处。
前来拜访的小游隼们自然没去和幼隼抢睡觉的地盘,云青岚飞到塔楼顶部作为休息地,与花,与草,与周围的生物一同沉沉入睡。
夜间的郊外静谧,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偶尔小路行驶过一辆汽车,发动机呜呜响动,音波震动,钻进梦的深处,将记忆角落的尘土震落。
与居住地,与南边景区公园不同,这是独属于幼年时期的夜晚。
还有独属于幼年时期的妖风。
风吹屁凉,隼被风偷袭,站在塔楼顶的身影往前一栽,风再从下往上一掀,整只隼从塔楼顶滚下去,来了个自由落体运动,慌忙扇翅,重新飞上来。
如今的隼,是捕猎大师,也是飞行大师,早就不是曾经被风吹下去要抓着砖缝攀爬的隼啦。
云青岚拍拍胸,安抚慌张跳动的心脏,闭上眼睛接着睡。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或许因为缺氧,他的思维开始涣散起来。
他只能安静地躺着,吸食温热的黏液。
不管怎样,白栎会帮他的。
他很安心。
甚至有些发困。
他又昏迷了过去。黑暗中,他刚闭上眼,一根细小的藤条就爬了上来,安抚地蹭着他的脸颊。
更多的树根缠了过来,把人类从腰到腿轻轻地卷住。
啪嚓啪嚓,白栎继续刨土,在地下挖出一个甬道,用树根撑起一个空间。
它拖着人类的身体,又往目的地小心翼翼地拉动了几十米。
而那根小舌头,一直恋恋不舍地塞在人类嘴里。
它一边分泌黏液,一边蹭着人类的小舌尖,温柔地摩挲着。
*
云青岚感觉睡了很久。
他做了好多梦,每一个梦里,都有种黏糊糊的触觉。
醒来时,他又忘了所有内容。
并且嘴里还麻麻的。
他的眼前还是黑漆的一片,不过身体没那么重也没那么痛了。
这次的空间似乎要宽松很多,他挪动着四肢,缓缓蜷起身体。
摸了摸四壁,并没有感觉到树根的存在。
“一号。”
他试着开口轻喊了一声,发出的声音格外喑哑。
而且嘴唇也麻麻的,他舔了舔双唇,似乎已经失去知觉了。
“一号,”他又喊了一声,“是你吗?”
他虚弱地靠在土壁上,等待着回应。
没有树根来迎接他,右手上的藤环也不见了,白栎不知去哪儿了。
这个空间似乎很宽敞,云青岚摸着土壁,尝试站起身。
他腿有些发软,几乎使不上力,而右肩更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连喝了黏液后都没有治好,兴许是伤到骨头了。
云青岚贴墙站着,活动了一会儿四肢,仰起头吸了一口气。
这里面的空气应该是流通的。
兴许有出去的洞口。
他摸着墙开始慢慢走动。虽然眼前漆黑,但还是有个方向,有微弱的空气流了过来。
云青岚的方向感很好,他敏锐地朝着那边慢速移动。
哐的一声,脚下踢到了个东西。
他伏下身摸索了一会儿,手掌触碰到一个金属物。
再仔细一摸这不是他的水杯吗?
白栎把东西藏这儿了?
他又沿着附近的泥土摸了摸,果然,扯出了一块裹着湿泥巴的布料。
估计就是他的睡衣了。
白栎为什么要收集他的衣服?
云青岚摇摇头,还是把布料放回了地上。
他好不容易教会白栎不要乱拿他东西了。
这个就留给它吧。万一它发现自己的“宝藏”不见了,说不定会来偷新的。
云青岚拍了拍手上的泥,继续贴着墙前进。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渐渐地,能看到一些大致的轮廓。
这个洞穴的四壁没有树根,但顶部却盘踞着层层叠叠的粗壮的影子。
有点像蟒蛇,不过不会动。
云青岚垫着脚尖,伸手试了试,还能触碰到盘踞得较低的树根。
看来这个洞穴顶部不算高,大概在两米半到三米的样子。
云青岚继续摸索着前进,洞穴似乎到了尽头。这是个长条状的洞穴,也并不是很长。
他没有找到通风的洞口,兴许是隐藏在土壁上。
云青岚又贴着土壁走了一会儿,恢复着身体的行动力。他感觉更加适应这洞穴里的黑暗了,甚至连地上的杯子,还有睡衣上的花纹都能看清了。
不对,这感觉不是适应了黑暗,而更像是——
他抬起头,只见那顶上盘踞的粗壮树根,正发出荧光。
那荧光像是从枝干内部渗出来的,非常微弱,却足以照亮那一小处空间。
“一号?”
云青岚张开嘴,感觉唇上的知觉又回来了。他抿抿嘴唇,适应了一下。
“一号,你听得见吗?”
他对着那些树根自言自语着。
“你能不能把我弄上去,或者,你下来一会儿。”
“你的手,或者头,还有那个舌头,什么都可以。我需要和你交流。”
树根还是稳稳地泛着微光。
云青岚见它没反应,便靠在土墙上,准备先休息一会儿。
而他头刚碰到墙,就感受到了一阵奇怪的歌声。
是“感受”,而非听到,因为他的耳边没有任何动静。
那声音像是从墙上共振到了他的头骨里。
云青岚赶紧离开墙壁附近,左右望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歌声还没有停止,依然在他的大脑里共振着,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
“一号?”
这个调子似曾相识,很古怪,有点悲,是没有词儿的吟唱。云青岚曾经听过,他的记忆力很好,这就是前几天,那些树林里的黑袍子吟唱的调子。
他内心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白栎真的是邪恶教会所崇拜的神吗?
云青岚想到了那个被做成人棍,挂在树上的祭品。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对着基地方向磕头的黑袍子。
云青岚强迫自己停止想象。这些猜测都只是他的直觉,没有什么理论依据。
万一那些神经病崇拜的是海里那条丑虫子呢?
他忍受着那难听的调子,继续对着顶上的树干继续自言自语。
“宝贝,你什么时候下来,我有点饿了。”
树根还是没有动静。云青岚撇撇嘴,又靠回了墙上。
有点想吃巧克力了。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嘭地一声,顶上的树根突然发出响动,土块哗啦啦地落下来一大堆。
一根粗壮的触腕钻了下来,在微光中,它的四周散开了三四条略细的藤蔓,倒挂在树根下面。
白栎终于肯下来了,不过下来的只有舌头。
也许他的头钻不进来吧。
“一号?”云青岚往前靠近两步,半眯着眼仔细观察。
嗯,的确是他的白栎,这根暗粉色的,软乎乎的触腕,就是那根小舌头。
只不过现在,这根舌头真的一点也不小了,它最粗的部分,几乎快有云青岚的膝盖那么宽了。
舌头的尖尖蜷起,朝着云青岚的脸上触探过来。他往后一仰,却还是被舔了一下。
哧溜一下,小舌头的尖端贴着他的嘴唇舔了过去,留下一道甜甜的植物黏液,和他之前喝的那个很像。
“”云青岚莫名有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他就是咬着这个东西,喝了那么多“水”吗?
他感觉嘴唇又有点麻麻的。
又想起梦里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了。
浑身的皮肤都有些发紧。
小舌头还在他面前卖萌似的扭动。若是平时,他一定觉得这根舌头很可爱。但这一刻,他只觉得背脊毛毛的,鸡皮疙瘩似乎钻出来了。
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却被细藤蔓“捉”住了肩膀。
“你”
那两根小藤蔓,就像人的手臂一样,把他虚虚环住。
如果是白栎的头在这儿,云青岚很愿意奖励它一个抱抱。
但现在
难道他要抱这个有点坏坏的“小”舌头吗?
云青岚起初围观乐呵得不行,接着某一时刻脑筋一转,想到小猛禽的样子便是他曾经的样子,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
晚点吧,等毛换完了再来看。
隼回屋,转过头,珍惜地梳理自己长长的羽毛。
羽毛晃了晃,脱落。
日常更替的羽毛松动,隼没在意,随意扔到脚下,继续梳理。
结果其余羽毛同样如此,用力一拔便会脱落,一根,两根,三根……
游隼也会脱发……不对,脱毛?
云青岚停止梳毛,看着自己脚边堆积的羽毛沉思。
不会要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