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店顶层泳池是封闭式的, 但却是巨大的玻璃房，能够看得见外面的蓝天白云和大海。
入秋的天气有些微冷，酒店泳池保持着恒温却没有多少冷意，尽管是秋日也没有影响到度假的乐趣。
顾寄欢披着浴巾半躺在椅子上, 外面正好是夕阳落下, 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红霞映照在大海之上一片波光粼粼。
“顾小?姐, 刚刚送来的您的包裹。”酒店的服务生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收纳箱过来, 没有邮寄信息, 显然是直接送到酒店前台的。
陆时年订的酒店服务都是一流的, 刚刚打了顾寄欢的电话, 顾寄欢说?在顶楼，于是就派人送过来了。
顾寄欢顺手接过来，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眉宇之间轻轻皱起来, 反手合上了：“拿走扔了吧。”
“顾小?姐，这……”那服务生有些为难，客人虽然说?是扔了, 但她?们也不?好直接扔了, 万一客人反悔了，到时候很?难办。
顾寄欢也看懂了她?的为难, 于是道：“算了，放这里?吧。”
“好的, 祝您玩得愉快。”服务生把收纳盒留下来就退了出去。
盒子是言喻送来的，里?面都是些顾寄欢和言喻在一起的时候, 双方彼此送的小?礼物，香水首饰之类的。
顾寄欢几乎能猜的出来, 昨天陆静青一定和言喻闹了脾气，言喻为了哄自己的小?女朋友，做出来这番决绝断绝往来的样子。
本来是好好的两日度假，被这么个?偶遇搞得乌烟瘴气。
顾寄欢随手丢了身上的浴巾，顺着泳池边缘进?入了水中?，无边的水涌来，顿时隔绝了周围的声音，如同进?入到另外一片天地之中?。
一段段回忆和画面从?脑海之中?闪过，然后在水花之中?变得粉碎，顾寄欢向来不?是情绪化?动物，等她?再次从?水面露出头的时候，脑海里?的记忆已经被丢到一边了。
她?看到坐在泳池边上的顾寄欢，这人穿了米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半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面容，可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有种淡淡的气场。
顾寄欢游了过去，双手握住栏杆，轻轻一跃，坐在了泳池边上，笑意盈盈地看着陆时年：“陆总来泳池也穿得这么正式啊？”
水花溅起，落在陆时年的脸颊上，她?垂眸，就看到了顾寄欢的眸子，还有顺着眸子而下，那带着湿气的肌肤，如玉匙卧在颈边的精致锁骨。
水珠顺着她?的耳垂缓缓滴落下来，在肌肤上映衬出来一片片微微的粉，她?穿的泳衣很?保守，粉白色的布料却衬得让人更加忍不?住遐想。
那双唇带着润色，如点漆的眸子亮晶晶的，让陆时年忍不?住想起昨天她?的那句话——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想要亲我的。
是看上去就会很?好亲的样子，陆时年的眸子轻轻颤了颤，却依旧保持着语气的平淡，拿了浴巾递给顾寄欢：“擦一擦，天气还是有些冷。”
“你忙完了？”顾寄欢接过浴巾，大致擦了擦身上的水珠，随意地坐在了陆时年的身边，“说?好来度假，结果还是去忙工作了，真的是辛苦。”
“差不?多忙完了。”陆时年点头道，“奶奶让我顺路看看M国分公司的情况，只是走了一趟，也没什么辛苦的。”
浴巾擦过肌肤，或许是顾寄欢用的力气有些大，擦出来一片淡淡的粉，她?擦得并不?是很?仔细，把浴巾披在身上，半躺了下去。
恰是此时，她?听得陆时年问道：“你还记得昨晚你说?了什么话吗？”
“什么？”顾寄欢眨了眨眼睛，喝了口果汁，思索了一会儿，笑着道，“我只记得我喝醉了，醉鬼说?的醉话，你可不?要到处乱传，实?在是丢人。”
陆时年似乎有一瞬间的微怔，然后似乎是缓缓松了一口气道：“我也听得不?太清楚，没听仔细，你要是也不?记得就算了。”
顾寄欢反而来了兴致，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凑近过来道：“我到底说?过了什么啊？你没听清楚，是不?是也听到了一点儿？”
陆时年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听清楚。”
“算了。”顾寄欢有些失望，“我本来还想知?道我到底有多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陆时年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妈妈说?我小?时候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梦话，有时候说?自己是超人，要打妖怪，有时候又说?有八个?太阳……”顾寄欢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妈妈还鼓励我把梦里?的故事写下来。”
小?朋友的梦总是千奇百怪，小?朋友的梦话更是零零碎碎，可妈妈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内容都记了下来，最后两个?人一起写成了一本长长的有趣的故事。
只是后来，再也没人帮忙记那些零零碎碎的梦话，也没有人和她?一起写故事，那个?故事到最后没有结尾，那个?本子被放在了收纳箱的最底层。
陆时年听得也忍不?住眸底微微一软：“那大概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不?说?这个?了。”顾寄欢打量了陆时年一番，“该不?会你就打算穿这一身度假吧？不?是说?好来度假两天的吗？”
“是你度假，又不?是我度假。”陆时年淡淡道，“你玩得开心就好。”
“一个?人玩，当然不?开心了，这么大的泳池，就我一个?人。”顾寄欢试探着说?道，“换了衣服陪我玩一会儿？”
顾寄欢是真的觉得陆时年累，虽然有钱，但是活得很?累，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总有种淡然的克制，仿佛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可……”陆时年的语气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不?会游泳。”
那深邃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黝黑色的瞳仁里?有些淡淡的无奈，眼睑之下棕色泪痣微微动了动，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噗嗤，顾寄欢忍不?住笑出声来，胳膊抬手压在了陆时年的肩膀上，凑近了说?道：“没事，我不?嘲笑你，你也别嘲笑我说?梦话就行。”
末了，她?还提议道：“不?如我教你？”
水面微微泛起涟漪，陆时年攥着顾寄欢的手攥得紧紧的，她?似乎有些拘束，眉目之中?也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她?的确很?紧张，去陆迪集团和陆川吵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她?自小?就有些怕水，所以没有学过游泳。
说?来也奇怪，她?本来是拒绝的，顾寄欢不?过是再三邀请了两次，她?莫名其妙就换了衣服下了水。
陆时年手长脚长，看上去就是擅长运动的体型，但偏偏现实?和理想有很?大的差距。
明?明?只是在最浅水的地方，她?却紧张得路都不?会走了，在水里?硬生生走出来了同手同脚的样子。
顾寄欢忍不?住说?道：“陆总，你放松些，不?要和水对着来，最后我们是要靠浮力漂起来的。”
“嗯。”陆时年点了点头，然后与顾寄欢四目相对，缓缓说?道，“不?要叫我陆总，我们在度假。”
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很?疏远，她?明?明?可以亲昵地称呼陆玉琼为琼姐，却一直不?肯放弃陆总这个?称呼。
顾寄欢眨了眨眼睛，看到那双幽深眸子之中?的影子，只有她?的影子，这人也是好玩，现在明?明?是她?紧张得要死?，却还在惦记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细节。
“好的陆总，知?道了陆总。”顾寄欢故意这么调侃着说?道。
她?松开了拉着陆时年的手，纵身跃入深水区之中?，游了一圈之后绕了回来，笑吟吟地看着她?：“陆时年，要不?要跟我去水里?玩一玩？”
她?的称呼是陆时年，而不?是陆总。
有水珠挂在那纤长浓密的睫羽上，微微上扬的眼尾带这些张扬的笑意，她?眉眼明?媚，伸手邀请陆时年，一如最初在酒吧见面的时候的邀约。
陆时年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顾寄欢的手道：“好，我信你。”
虽然陆时年表现出来了极度的信任，但顾寄欢心里?也有数，并没有带着人往深水区里?去，只是在浅水区教陆时年先?学会顺着水的力度浮起来。
不?过陆时年的进?度远远比她?预想之中?的要慢，她?当时学游泳的时候，一节课就学会了放松漂浮在水面上，可陆时年却很?紧张，总是有些手忙脚乱。
终于，陆时年试探着松开了握着顾寄欢的手，水波微微荡漾而起，四肢放松之间，仿佛感受到水波微微荡起的感觉。
然而就在水渐渐淹没四肢的时候，陆时年顿时慌了，仿佛无边无际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带着沉重?的力道，坠着人不?停地往下坠落往下坠落。
此刻的她?根本记不?得这里?是浅水区，只要直立站稳就没有任何事情，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茫茫的波涛，似乎有泛着咸腥味的海水弥漫而来。
“陆时年，陆时年，你怎么了？”耳边的声音打破了脑海里?的一片空洞，陆时年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的波涛缓缓散去。
“没事。”陆时年睫羽轻轻颤了颤，缓缓松了口气道，“我没事。”
“要不?我们去休息一下吧？学游泳也不?是一次就能学会的。”顾寄欢也忍不?住有些后怕，刚才陆时年的脸色都白了。
世界上每个?人的天赋本来就有所不?同，就像是顾寄欢怎么都学不?会开车，永远是个?车盲一样，陆时年天生就不?通。
“嗯。”陆时年点了头，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她?和顾寄欢此时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或许是刚才太过紧张，她?本能紧紧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而顾寄欢为了保证她?不?出问题，更是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除了柔柔的水波的触觉之外，怀里?也是一片柔软。
她?垂眸就能看到顾寄欢精致的锁骨，以及脖颈上那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这个?距离太近，近到真的很?适合亲上去，一时间，陆时年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顾寄欢看着陆时年还有些没回过神，也放心不?下，拉着陆时年的手，慢慢往泳池边上走过去。
她?的手的温度是暖的，尤其是有一种柔软的触觉，陆时年记得她?的那双手，握着酒杯的时候纤长好看，握着手术刀的时候肯定也是好看的……
而此刻，那好看的手就和她?十指交握，陆时年的睫羽微微垂下去，压住了眸子里?的情绪，她?很?喜欢很?喜欢，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喜欢。
在泳池边上坐了一会儿，见陆时年的脸色稍稍缓了缓，顾寄欢还不?忘继续安慰道：“一次学不?会也没关系，不?过是游泳，肯定能很?快学会的。”
“我从?小?就怕水。”陆时年倒也不?隐瞒，缓缓道，“所以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游泳。”
“啊？”顾寄欢微微怔了一下，倒是有些后悔，她?是想让陆时年轻松一些，却没想到直接撞到了这么敏感的关键点上。
陆时年却是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不?过感觉还不?错，休息会儿可以再试试。”
或许是因为听到过海难这件事，顾寄欢从?小?就对水有恐惧心理，陈月芳也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不?曾学过游泳，也不?曾落入水域，刚才倒的确是种新?奇的体验。
“那……”顾寄欢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得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陆时年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接起电话来：“奶奶。”
“嗯，我看过这边的分公司的账册，我觉得M国分公司在投资审核这方面做得还不?到位，有些人的手伸得有些长了……”
顾寄欢想要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只能这么静静地看着陆时年的侧脸。
她?额角似乎还沾着淡淡的水渍，微微冷淡的眼睑之下，那颗浅棕色的小?痣显得有些清冷，刚刚在泳池里?手足无措的人，此刻说?起公司的事情来，又变成了冷淡矜贵的气场。
陆时年不?是那种很?柔软的人，一眼看上去有种淡淡的压迫感，会让人不?太敢和她?做朋友，可她?着实?又是个?很?有趣的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
陆时年挂了电话，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这是什么？”
“一些……”顾寄欢稍微措辞了一会儿，说?道，“垃圾。”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等会儿丢掉就好，免得看了让人烦心。”
陆时年眼眸微微一动，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了。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知?顾寄欢真相，关于言喻的真相。
她?今天去看分公司账册的时候，就顺带着了解了一些分公司在这边的投资，顺带着看了看言喻那间公司用来走流程申请资金的资料，并且让人查了查。
言喻所谓的公司的项目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有一个?空架子，所谓的公司里?面，拿工资的人不?过三个?。
换言之，那是个?皮包公司，根本没有所谓的生意，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钱的。
而言喻骗钱的其中?一个?手段就是骗女人的钱，接着谈恋爱的名义同时和多个?女□□往，然后以公司资金流转不?通为名，让她?们“投资”。
顾寄欢给言喻的钱全部都是“投资”，根本不?是“赠与”，也就是说?盈亏自负，投进?去就一毛钱都要不?回来。
陆时年目光从?那个?小?小?的收纳盒上转过，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聊天框。
[繁星公司的投资先?不?暂停，继续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注资。]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陆总，他们的手续不?合规，项目也不?存在，继续注资有亏损的风险。]
[继续注资，不?要让对方察觉异常。]
发完这句话，陆时年又回了一句——[给她?做个?套，让她?把之前咽下去的钱，都吐出来]。
对面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回复。[好的，陆总。三天之内我会交一个?策划案到您这边来。]
她?手下的人很?了解陆时年本人的风格，陆时年在处理公司事务的方面一向是雷厉风行，她?做了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尽管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对于陆迪集团来说?，这些投资的亏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里?面有不?少顾寄欢的血汗钱，就这么被言喻吞下去，顾寄欢能忍，陆时年忍不?下去。
顾寄欢见陆时年一直在忙，好像是有工作方面的事情，说?道：“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以后有空再继续学游泳。”
“也好。”陆时年点了点头，却补了一句，“不?过你可不?能忘了，要一直到教会我游泳为止。”
“嚯。”顾寄欢眨眼轻笑，“这还被讹上了。”
她?啧啧道：“你想要学游泳，奥运冠军都能请来，非要碰瓷我这个?非专业选手？我可是零教学经验，教学质量没有保障。”
“没关系，慢慢学。”陆时年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一句。
以后除了约吃饭，还能约游泳，也不?错。
“回去可就没有慢慢学的条件了。”顾寄欢伸了个?懒腰，淡淡说?道，“可没有这么好条件的泳池给我用。”
平民阶级，住的是小?公寓，生活是两点一线，医生的工作忙碌，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下班之后再去找泳池游泳。
陆时年语气淡淡的：“那在庆南医院建个?泳池？”
陆时年是经过思考了的，她?的别墅没有泳池，因为她?不?喜欢水，现在加装泳池也很?麻烦，而且顾寄欢跑一趟也不?方便。
“噗——”顾寄欢刚喝了口果汁，差点儿一口喷出来。在医院建泳池，也就只有陆时年这样的资本家能做得出来。
“陆时年。”顾寄欢唤了她?一声，裹着浴巾凑过来，盯着陆时年良久，缓缓道，“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啊？”
“这……”陆时年的语气迟疑了片刻，“怎么说?？”
顾寄欢与陆时年四目相对，那双幽邃的眸子里?一片沉寂，仿佛古井无波，黑色的泳衣之上，衬出来修长的脖颈，神色却是冷冷淡淡的，并不?因顾寄欢这个?问题有波澜。
“或许是我想错了，你好像对女孩子之间的接触不?敏感。”顾寄欢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兀自说?道，“若是和言喻分手之前，我倒是不?能这么教你游泳，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
和言喻在一起的时候，顾寄欢很?注重?和外人的社交距离，除了闺蜜蒋敏之外，顾寄欢身边并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女性朋友。
陆时年是直女，倒也没有关系，只要她?不?想歪就罢了。而且，她?现在也不?用顾忌言喻那边了，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顾寄欢躺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陆时年握着果汁杯子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力度，竟忽然有些后悔。
因为陈月芳的反对，她?这些年来下意识抵触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包括刚才顾寄欢问的时候，她?也是本能想要否认。
天光已尽，顾寄欢和陆时年也从?楼顶泳池告别回去休息，第?二日就要按时返程回国，这个?短暂的假期算是过完了。
顾寄欢往前走了两步，倒是想起了什么，又倒退回来：“你真的没听清昨晚我说?了什么梦话？”
“没有。”陆时年缓缓摇了摇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些话想说?。”
“什么？”
“如果难过的话，可以说?出来的。”陆时年缓缓道，“言喻，她?不?值得。”
“我不?难过。”顾寄欢展眉轻轻一笑，轻声道，“我说?过的，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别人，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问题。”
她?眉梢弯弯，转身给陆时年留下了个?背影，摆了摆手道：“明?早见，不?要熬夜起不?来床，明?天会误机的。”
陆时年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顾寄欢的背影有些微微无奈。她?难不?难过，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只是不?承认罢了。
顾寄欢像是朵高傲的交际花，把自己的情绪和悲伤藏在灿烂明?媚的笑容之下，她?说?不?伤心，甚至差点儿骗过了她?自己。
可偏偏是言喻说?分手那天，她?在酒吧喝醉，偏偏是再遇见言喻这天，她?又说?了些不?清不?楚的梦话。
陆时年现在还记得顾寄欢最后说?的那句梦话是——陆时年，要是我喜欢的是你，会不?会没这么糟糕？
小?时候的顾寄欢，梦里?全都是光怪陆离的故事，现在的顾寄欢，却很?喜欢欺骗自己，她?自己也是觉得糟糕的，可她?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而且，陆时年敏感地抓住了她?言语之中?的关键，要是我喜欢的是你……证明?，顾寄欢根本不?喜欢她?。
不?知?为何，得到了这个?答案，陆时年既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
江环医院对面的餐厅之中?。
“来晚了，来晚了，来晚了……有台紧急手术，实?在是不?好意思……”蒋敏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顾寄欢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看着她?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喝完，有些无奈道：“跑什么跑？菜还没上呢，不?着急。”
“这不?是怕耽误唐医生和沈医生的时间嘛，他们也都刚值了夜班，不?能耽误他们回家休息的时间啊。”蒋敏啧啧道，“在医院食堂吃就好了，让你又破费了一次。”
“这不?是……食堂进?不?去了吗？”顾寄欢道，“本来想去食堂等你们的，结果发现我的面部识别权限已经被取消了。”
江环医院有两个?食堂，一个?是对外开放的大食堂，一个?是职工吃饭的小?食堂，这个?点大食堂还没到开门的时候，只有小?食堂营业。
小?食堂需要面部识别系统才能进?入用餐，顾寄欢本来想要去食堂等他们，结果发现自己的权限已经被封了。
蒋敏皱了皱眉：“不?会吧，江环的人事后勤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之前不?是有医生离职了三四年都还能回来吃饭的吗？”
“是谁催后勤，简直是开卷答案了。”顾寄欢也没想到刘志平能够这么小?肚鸡肠。
江环医院的行政后勤一直被医护诟病，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能拖就拖，从?来没有这么勤快过，离职不?到一周，内部的信息删得干干净净，像是完全不?给顾寄欢后悔的余地一般。
顾寄欢是个?不?听话的医生，不?会对领导唯命是从?，技术和名声渐渐超过刘志平，他当然会有危机感。
而且蒋敏还把他和周副院长勾结的事情说?出来，年纪大了了再被人从?位置上赶下来不?好看，顾寄欢走，他几乎是要锣鼓喧天去欢送了。
“江环心外迟早毁在刘志平这里?。”蒋敏轻哼了一声，补充了一句，“不?对，应该说?江环的外科迟早毁在周副院长手里?。”
“好了，不?提他们了。”顾寄欢道，“都上了一晚上夜班，都饿了吧。”
刚刚出锅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蒋敏饿得眼睛发亮，一边飞速进?食，一边还不?忘调侃：“毕竟比不?上你，和老?板亲密度假，海边观星，我们可没有假期。”
“故意调侃我是吧？” 顾寄欢白了她?一眼，抬脚从?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蒋敏一脚。
“喂喂喂，恶意袭击，我可以报警的，好痛好痛……”蒋敏瞬间戏精上身，呲牙利嘴一副忍疼的样子，摆明?了就是碰瓷。
唐梦华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顾教授和蒋教授的关系还是这么好。”
“那当然，她?可不?能因为攀了高枝就嫌弃我。”提到这件事，蒋敏按耐不?住的八卦之魂已经开始熊熊燃烧了，“你事前真不?知?道陆时年的真实?身份啊？”
“不?知?道。”顾寄欢摇了摇头，“她?又没把陆家继承人几个?字写脸上，送我去医院的时候，你不?是也见过一面吗？你也没认出来啊。”
蒋敏点了点头：“也是，只猜到了是有钱人，没想到那么有钱。”
她?眼睛亮晶晶看着顾寄欢：“你们这又是酒吧邂逅，又是同游海外的，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啊？”
顾寄欢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能有什么故事啊？”
“霸道老?板爱上我，与心上人的一百次邂逅，她?追她?逃，她?插翅难逃，海滩迷情，暧/昧拉满……”蒋敏朝着顾寄欢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这不?是小?说?里?的剧情照进?现实?吗？”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顾寄欢对蒋敏的脑洞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是正常商务出差，是为了和M国心脏中?心签合同，哪有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是在沙滩上喝了瓶酒，什么都没有发生，顾寄欢只记得自己喝得有点多，后面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被陆时年叫醒，回房休息，第?二天就回国……
“早知?道就瞒着你了。”顾寄欢往蒋敏嘴里?塞了颗剥好的虾尾，把她?的嘴堵上，转而看向唐梦华道，“听说?这段时间刘志平都给你排夜班？”
“没事，我习惯了。”唐梦华小?口小?口吃着饭，和对面风卷残云的蒋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近夜班倒也没什么紧急情况，找个?空隙还能眯一会儿。”
“刘志平是针对我，连累你们了。”顾寄欢走的时候倒也没想这么多，也是真没想到刘志平能够小?肚鸡肠到这个?地步。
“不?是你连累，是我。”蒋敏愤愤地咬了口食物，道，“上次我骂他们勾结，他们耿耿于怀，把我们打成同党，不?把我们都赶出去是不?会安心的。”
“我今天是为这件事找你们的。”顾寄欢道，“我和庆南的于副院长说?过了，她?说?很?欢迎你们到庆南去，随时随地都可以。”
蒋敏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我家就在江环附近，我现在还能照顾家里?，庆南有些远了，到时候就照顾不?到了。”
顾寄欢早就知?道蒋敏的顾虑，自然也早就解决好了：“于副院长说?，要是你来，可以透支五年的福利待遇，一次性给一笔安家费，可以解决你们的生活问题。”
蒋敏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上下打量着顾寄欢。
顾寄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你这是……干什么……”
“我在看你是不?是出国这两天卖身给陆时年了。”
顾寄欢：“……”
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因为这件事她?其实?并不?是跟于红说?的，而是跟陆时年说?的，没想到陆时年真的答应，而且一口就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
只是教了一次游泳……至于卖身……应该是没有吧……
而且虽然说?是要继续教游泳，但是回国之后各自就要忙起来，估计也只是一句空话，没有后续。
就算是卖身，也只是卖给了陆玉琼，说?好了假扮陆玉琼的女朋友。
“好啊。”倒是唐梦华明?显很?开心，“我愿意去……如果庆南不?嫌弃我的话……以后住得近，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去蒋教授家帮忙照顾。”
蒋敏看唐梦华这么没心机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啊，就是太乖，小?心顾教授把你卖了。”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好不?好？”顾寄欢一边回怼蒋敏，一边却还不?忘帮唐梦华分析，“庆南根基不?比江环，但是和M国心脏中?心达成了合作协议，未必就比不?过江环。”
“没事，到了江环我也罩你，之前我可是答应过，你第?一次主刀我帮你麻醉的。”蒋敏拍着胸脯说?道，“绝对做你坚强的后盾。”
顾寄欢轻哼一声：“你啊，你才是拐卖小?朋友，小?唐，小?心点，别被她?卖了，第?一次见面就忽悠你，现在还在忽悠你。”
“怎么会呢……顾教授和蒋教授都很?好……”唐梦华装作低头认真吃饭，却忍不?住小?心翼翼用余光偷偷看顾寄欢。
她?和蒋敏说?说?笑笑，眉目之中?满是灿烂的笑意，微微上扬的眼尾显得明?艳却不?俗，她?似乎今天用了香水，有微微的馥郁香味传过来，一如她?本人，优雅迷人。
从?进?入顾寄欢手下开始，她?逐渐认识到这个?与众不?同的顾教授。
她?一点都不?古板，私人生活之中?光彩明?艳得像是怒放的玫瑰花，平日里?又很?细心关注身边的人，带着迷人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
唐梦华觉得自己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她?自己能听得到此时那扑通扑通的声音。
她?们之间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她?们被刘志平打压，和顾寄欢没有任何关系，她?已经走出了江环，完全可以不?管。
然而也只有顾寄欢，还会考虑到她?们这些小?角色，为了她?们去和庆南医院争取。
蒋敏也就罢了，唐梦华清楚，按照她?的资历，走正规招聘流程，是不?可能这么顺顺利利入职庆南医院。
“你们都愿意来就好，来了就都进?我这组，以后我们还是继续并肩工作。”顾寄欢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去，她?和他们都是朋友，总不?好把他们留在江环让刘志平打压。
她?这组现在有她?，沈硕和唐梦华，再加上于副院长说?的李明?月，现在有四个?人了，一个?小?型的医疗组也就这些人手，而且这个?组算是高配了。
吃完了饭，唐梦华和沈硕都回家休息了，偏偏蒋敏不?肯回去，非要帮顾寄欢搬家，美其名曰昨晚偷懒睡了半晚，现在并不?困。
拉着顾寄欢的手从?餐厅走出去，一辆黑色的卡宴就缓缓停靠在了顾寄欢的身边。
车窗落下去，坐在主驾驶位置的人探头过来说?：“顾小?姐，是陆总让我来帮忙的，之前我们见过面。”
“嚯，顾寄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有事情瞒着我？”蒋敏看得一愣一愣的，帮她?身边的人找工作就算了，现在搬家也来帮忙，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没有啊，我瞒着你什么？”不?知?为何，顾寄欢有种直觉，蒋敏的脑子里?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板关心下属，好好搬家好好休息，周一好好上班不?行吗？这不?很?正常吗？”
陆时年确实?是这么说?的，耽误了顾寄欢两天的时间，所以请人来帮顾寄欢搬家，算作是老?板对下属的关心。
倒是蒋敏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道：“这正常吗？也就你觉得正常。”
“好了，走了。”顾寄欢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蒋敏八卦的目光了，忙不?迭地伸手推着蒋敏，把人塞进?了车里?。
车里?只有一个?司机，正是陆时年新?聘请的司机钟天，他来帮忙，也收到了陆时年的令一个?指令，就是这件事要瞒着陈月芳。
陆时年并不?想让陈月芳知?道她?和顾寄欢有私交，前两天同去M国是因为公事，并不?显眼，若是现在再找人帮忙搬家，就太惹人注意了。
陆时年现在手底下完全信得过，并且完全不?会报告给陈月芳的人，暂时也就只有这一个?司机了。
顾寄欢之前租住的房子就在江环医院附近，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所有东西都搬走，只带走一切必备的，余下的东西先?搬回到幸福小?区老?房子里?面。
车子停在幸福小?区楼下，钟天连忙下车忙着搬东西，忙前忙后，好不?殷勤。
但却听得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不?停，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顾小?姐，我能不?能接个?电话？”
“没事，我们自己先?慢慢搬。”
顾寄欢率先?拿了两个?小?箱子往楼道内走去。
幸福小?区是老?旧家属楼，没有电梯，楼道也比较狭窄，好在老?房子就在一楼，不?必上楼，搬东西也没有那么麻烦。
顾寄欢打开房门，把箱子放在客厅里?，转头回去准备再搬些东西过来，却一眼看到了塞满了的信箱，甚至有几封信只塞进?去了一半，大半露在外面，她?的脚步微微怔住。
上次来处理贷款的时候，信箱被塞满了，她?大致处理了一次，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又塞满了？
她?不?在这里?居住，奶奶梅玉也已经去世那么久了，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把这里?作为通讯地址的。
顾寄欢拉开信箱，堆满了的快件哗啦哗啦坠落下来，堆成了一座小?山。
顾寄欢大概翻了翻，都是从?一个?地址寄过来的快件，不?过这个?地址看上去很?不?清晰，大抵是追查不?到详细的寄件点的。
顾寄欢随手拆开了一封，顿时指尖微微一抖，映入眼帘的血红色大字让人有些感官不?适，这快件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四个?字——欠债还钱。
鲜艳的红墨水像是血迹，在纸上晕染出来大片大片的痕迹，就是顾寄欢作为医生见惯了血色，也被这血红色的大字吓了一跳。
“怎么了？”蒋敏也是刚刚搬完一趟东西走过来，看到她?手中?的纸张凑过头来看，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恐吓信吧？”
蒋敏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好像是追债的，这种追债手法，一看就不?是合法手段。寄欢，你该不?会为了言喻那混蛋在外面借高利贷吧？”
“没有。”顾寄欢摇了摇头，缓缓吐了口气，沉声道，“我终于想明?白了那三百万……”
“啊？”蒋敏有些没反应过来，纳闷道，“什么三百万？”
顾寄欢之前并没有把那三百万的贷款说?给蒋敏，现在也只得给她?解释了一遍。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一直在想，我出国花费的钱是我爸爸妈妈的抚恤金，她?作为医生，收入并不?低，又没有购置不?动产，到底为什么花掉了三百万……”
“现在大概是有答案了。”顾寄欢轻轻嗤笑一声道，“大概又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大伯，把整个?家底都掏干净了。”
顾寄欢和奶奶梅玉的关系并不?好，这些年来她?远走国外，彼此的关系甚至是走到了僵化?的地步，是因为她?在离开的时候，和奶奶梅玉打了场官司，争夺父母的抚恤金。
梅玉是个?德高望重?的妇产科医生，医术精湛，为人和善，只有一点让人费解，她?无比偏向于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用她?的话来说?，顾寄欢的爸爸有本事有能力，也有幸福的家庭，自该多多帮助自家兄长，打断骨头连着筋，强的自然要偏向于弱者。
最开始顾寄欢的父母确实?也这么做了，帮他找工作，给他经济上的扶持，可到最后，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牌桌上的赌资，那是个?怎么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终于在梅玉偷偷把给顾寄欢准备的读国际学校的学费也拿给大儿子之后，家里?爆发出来了剧烈的争吵，顾寄欢的妈妈彻底和梅玉撕破了脸，带着顾寄欢离家出走。
后来是顾寄欢的爸爸安抚两边，并且让梅玉承诺以后和大儿子断绝关系，这个?家才勉强维持了下去。
那个?时候顾寄欢还小?，可是剧烈的争吵，离家出走的记忆，还是印刻在了顾寄欢的脑海里?面，那段记忆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后来梅玉着实?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断绝了和大儿子的往来，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一直到顾寄欢的父母去世，拿到那笔不?菲的抚恤金。
顾寄欢想要出国学医，梅玉却怎么都不?肯拿出那笔钱，顾寄欢觉得蹊跷。
然后就在放学的时候见到，梅玉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吃饭，那人躲躲闪闪，隐藏踪迹，看上去就不?正常。
顾寄欢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担心这笔抚恤金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狠了狠心，出门找了律师所，委托律师打了场官司，拿回了一半的抚恤金，不?顾梅玉怎么哀求，毅然决然出了国，并从?此断绝了和梅玉的联系。
在不?出事的时候，梅玉是个?合格的奶奶，她?给顾寄欢做一日三餐，接送顾寄欢上下学，陪顾寄欢学习画画……
可顾寄欢只觉得可怜又可悲，她?这一生最偏爱的大儿子，到她?死?的那天都没有回来为她?收尸，还是江环医院辗转联系到在国外的顾寄欢，顾寄欢回来为她?料理丧事。
若不?是因为那个?大伯父的存在，她?们祖孙大概会有亲密的亲情，会像平常的祖孙那样享受天伦之乐。
母爱如海，舐犊之情……或许梅玉也没错，只是最后事情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顾小?姐，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钟天把最大件的两个?箱子搬进?来，整个?楼道狭窄，走得也小?心翼翼。
“没有了，谢谢钟哥。”顾寄欢忙不?迭地把手中?的纸张叠起来，塞回到之前的快件里?，对着蒋敏使了个?眼神。
显然是不?想让钟天看到纸张上的内容的意思。
蒋敏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帮忙把地上的所有快件都收起来，找了个?袋子塞起来，丢在了客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顾寄欢的东西并不?多，也就几个?行李箱，搬了两趟都搬完了。
她?拿了矿泉水递给钟天，笑着说?道：“多谢钟哥了，屈尊来给我干体力活。”
对于钟天来说?绝对是屈尊，作为陆时年的私人司机，他平时可不?会干搬家这种重?劳力的活，这些可不?在司机的职责范畴之内。
“陆总吩咐的，应该的。”钟天只是轻轻笑了笑，陆时年想要瞒着陈月芳这件事他心知?肚明?，所以也不?便假手于人，亲自来一趟是最妥善的。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谋算，他是陆时年招进?来的，现在他毫无疑问是已经站在了陆时年这艘船上，就一定要忠心才能走到最后，而眼前这位……对于陆时年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存在。
不?必看现在陈月芳对陆迪集团依旧把控得严严实?实?，钟天有种直觉，这位小?陆总以后可不?止于陈月芳之下。
不?过他也只是做事，绝不?多说?，做完事就走，非常有职业司机守口如瓶的素养。
顾寄欢和蒋敏一起大概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听得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是陆时年的消息。
她?发来了三张泳池效果图，问道——[庆南医院内体育馆增加泳池项目，你看看喜欢哪个?？]
顾寄欢一瞬之间有些沉默，陆总的做事效率果然快，一天之内就敲定了泳池项目，连效果图都做出来了，那么大的泳池，说?建一个?就建一个?。
顾寄欢看了看老?破小?的老?房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首富的朋友和贫穷的我。
没等到顾寄欢的回复，那边又发来了新?消息——[要是都不?喜欢，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只是在医院可能做不?到楼顶泳池那种规格。]
顾寄欢：“……”她?不?只是想要造泳池，还想要造度假酒店那种楼顶泳池。
在这一瞬间，顾寄欢觉得自己拥有了妲己体验卡，一句话，让大佬为我挥金如土。
这种感觉听起来很?爽，但是也让人压力山大，仿佛自己成了红颜祸水一般。
顾寄欢连忙回复。[不?用不?用，我觉得庆南医院不?用造泳池，太劳师动众了。]
[庆南医院要打造成为江城最顶尖的私人医院，体育馆和游泳池都是计划之中?，以后医护也可以去休闲放松。]
发完这句话，陆时年补充了一句。[给员工发福利，有利于医院长远发展，我觉得不?算是劳师动众。]
顾寄欢眨了眨眼睛，好像也不?是完全为了她?这个?苏妲己，是为了整个?医院的发展，合着是她?自己在这儿脑补太多。
陆迪集团，陆时年的办公室之内，她?反手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看向对面的人：“你接着说?。”
对面是个?中?年男人，颔首说?道：“陈总知?道了M国那边的事情，陈总的意思是没必要对繁星继续注资，把证据整理好交给M国警方即可。”
陆时年眸色微微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缓声道：“陆迪集团的亏损就不?管不?顾了吗？”
“这……”那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M国警方会配合我们惩处繁星，想必能够做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以后也不?敢有公司再来骗取陆迪的资金。”
他没直说?，但是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陆迪不?在乎追讨回来的这些损失，只想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言喻那边表面上的账目做得很?完善，投入的资金完全是投资亏损，正常去走诉讼程序完全很?难找到不?合规的错处。
可陆迪集团的律师团队绝非一般，真的配合警方去死?咬不?放，言喻那边绝对跑不?掉。
这也就是陈月芳的意思，杀鸡儆猴，到此即可，没必要继续在这个?小?项目上花费心思。
“奶奶那边我会去说?，策划继续做，我要让繁星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陆时年抬眸静静地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有数。”
“昨天的消息，今天就传到奶奶那里?去了，我看有些人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完，陆时年淡淡补充了一句，“看不?清楚以后谁说?了算，站错了队就不?好了。”
那中?年男子顿了一下，缓缓道：“知?道了，陆总。”
中?年男人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缓缓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忐忑不?定。
他是陈月芳的人，这件事陆时年应当早就知?道，不?过之前，陆时年似乎并不?抗拒陈月芳对她?的安排，最近这位小?陆总倒是变了很?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小?陆总开始对陈月芳隐瞒一些事情，却也懂得刚才陆时年那句话算得上是通牒，让他思考清楚现在的站位情况。
办公室内，陆时年的眸子落在手机屏幕上，轻轻靠在椅背上微微沉思。不?仅仅是繁星要把吃下去的钱吐出来，陆北和陆静青那边也要追责，总不?能就这么轻松地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