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拍卖师手中的木锤倏然砸落。
极短促的一声响,干脆利落,惊醒了正托着下巴,昏昏欲睡的迹部花梨。
阖上的眼皮半睁开一线缝隙。晚八点,横滨剧院大厅,她周围浮沉起几点模糊暗淡的光斑。全场光线最聚集的地方,是她前方不远处的拍卖展示台,正灯火铮亮地闪耀。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各位参与竞拍。”
“现在以1亿5000万美元成交。祝贺牌号为8550的客户,这幅由梵高创作的画作阿里斯康的道路,现在它是属于您的了”
牌号8550。
这个数字怎么听着尤其耳熟。
哦,她想起来了,这是次郎吉伯伯本场领到的竞拍号码,难怪。
花梨从混沌迷惘中脱身,也随波逐流地跟着拍了几下掌,微微侧头,适时同坐在右方,仅隔身旁铃木园子一个位置的铃木财团顾问铃木次郎吉亲近地攀谈几句。
好歹是妯娌绫子和好友园子的长辈,大家都是体面人,这种时刻冷脸冷场,不合适。
出门在外,她就是迹部家的脸面。
“恭喜次郎吉伯伯将这幅画收入囊中,没记错的话,上次您拍下的向日葵也是梵高的作品,正好可以挂在旁边,彰显您的品味。”
花梨拢了一拢披肩,微笑道“我看这似乎是本场的高价值画作,刚才竞拍形式实在激烈。还好您出手果断,没给对手机会。”
今晚这场慈善拍卖会,由横滨市政府牵头。卖官方一个面子,各大会社自然鼎力支持,出手品类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场内抬价声此起彼伏,喋喋不休,愣是吵得她脑瓜子一直嗡嗡作响。
闹麻了,头疼。
铃木次郎吉一扬手,毫不在乎道“管他再有多少人,出多高的价,都是白费功夫。这幅画我志在必得,不可能留给旁人。”
离她更近的铃木园子嬉笑着接话“次郎吉伯伯这次就是为了这幅画,才专程从国外大老远跑来横滨的。花梨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为了确保拍卖万无一失,次郎吉伯伯提前准备了多少资金。”
园子神秘地屈起手指,比划出一个不小的数字。“亿,”她挑眉,“美元哦。”
倒是毫不意外呢。
园子这位堂伯出了名的有钱又爱撒钱。挂名财团顾问,但唯一的主业是收集各种奇珍异宝。为所爱之物一掷千金这种“壮举”,今晚也不是头一回了。
“次郎吉伯伯出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花梨保持笑意地迎合道,“仅用预算一小部分就拿下了心仪拍品,和起拍价的差价也不在高位,看来今晚幸运女神很眷顾您。”
铃木次郎吉向来耿直,也不假谦虚,顺着她的话聊起自己朴素的竞拍经验“只要不怕加价,喊价不畏首畏尾,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总之,钱够多,都不是事。”
看看,这架势,这派头。
堪称财大气粗底气十足。
按照社交常理而言,她此时应该承接次郎吉的谆谆教诲,再表演出一个晚辈受教,心服口服的收尾场景来。
但实践总不如设想成功。
很不巧,有人要抢她的戏。
“次郎吉伯伯已经收罗到自己喜欢的画作,那你呢花梨本场拍卖会上,难道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东西么”
左侧,清润的男声响在视线之外。花梨因此瞥了一眼从身后搭到她肩头上的手。骨节宽大粗粝,呈现出圈拢住她整个人的姿态。中指带着和她同款式的男款戒指。
坐在左手旁的男人离她很近,脸贴上脸的距离。呼吸之间,浓郁的香水味蒸上来,劈头盖脸熏得她眼角渗出一点痛感。
“来都来了,总不至于空手而归吧。”
男人看了园子一眼,轻声笑道“你看中什么就拍什么,不用顾忌太多。如果自己未婚妻喜欢的东西我都弄不到手,不是要让别人笑话了”
“咦”园子展开手中的纸巾,捂住鼻尖,眉间戏谑地皱成一团,“哪里来的酸臭味花梨,达二哥,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小年轻嘛,是这样的,”次郎吉眯起眼睛打趣,“我看雄三那小子和你姐姐绫子,天天腻在一起的热乎劲,和达二他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出现了,熟悉的固定演绎项目。
每有共同出席的场合,富泽达二总要唧歪几句对她的关照和体贴,然后,引得旁人夸赞一番他们的鱼水情深,啧啧称羡,模范夫妻喜添一对。此类把戏,她早已耳朵起茧,奈何架不住他一使就管用。
花梨不接话,只是无可不可地笑了笑,随手切下一块盘中的慕斯塞进嘴里。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睡觉。
“花梨,要不要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
富泽达二将她揽到自己的臂展中,又做了一个手势,站在背后的侍从立刻上前,呈上一本拍卖图册。
他单手接过,将图册推到她面前,全然没注意到花梨意兴阑珊的神情,自顾自地一面从后往前翻动图页,一面颇有兴致地同她挨个介绍尚未买走的拍品。
“花梨,你看这件瓷器怎么样到时候就放在客厅靠窗处,很适配家里的装修风格。”
“啊,还行吧。”花梨敷衍。
“这块蓝色的腕表呢喜欢吗我记得你有一件蓝色的女士西装,和这块表挺搭的。”
“哦,也不错。”花梨搪塞。
“这幅油画呢书房还有空位能挂上。”
“嗯,都可以。”花梨糊弄。
絮絮叨叨半晌,图册最终堪堪停在已拍品标签的后一页。
“这套首饰也好看,款式百搭,又衬你的肤色,任何场合都能佩戴。”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图片上的红宝石,看向她时掺杂了讨好和商量的意味,“毕竟再翻下去,前面的东西都已经被人买走了。”
又摆出为难的表情,顿了一下,道“但是如果花梨你想要,我之后也可以找那些买家们商量一下,左右出点高价而已。”
“那就这个,你觉得好便好。”她不想再纠缠,一锤定音,“之前的竞品既然已经拍走,你也别再去折腾了。这段时间你在外奔波劳累,富泽家的事还不够你忙的。”
面对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做出一些真真假假的关怀,花梨手到擒来。她把甜品勺漫不经心地搁回餐盘,换了把钢叉,甚至没有赏图册一个眼神。
照眼下的情形,不从拍卖会上薅点物件带回家,富泽达二恐怕不肯轻易放她走。
无所谓。
反正她也只是磨不过他好说歹说,上蹿下跳地央求,才被临时拉来作了陪衬。花他的钱出他的力,横竖和她没什么关系。
白天一直在迹部财团的横滨研究中心作,还没吃上几口饭,先填肚子要紧。
花梨屏蔽掉周遭发生的所有事情,瞄准了餐架上一连串袖珍马卡龙。
甜品最易饱腹,就是它了。
迅速出叉,一击命中,连根拔起。
满分,优秀
没想到如此晦暗的环境,过于迷你的目标,她仍然弹无虚发稳稳叉中。看来以前在擂钵街学到的末流本事,十多年了,竟也没有完全丢光嘛。
带着一点小小的,自娱自乐般的志得意满,花梨张开嘴,一口将马卡龙咽了下去。
拍卖厅东南角,光影退避的暗处。
和别处人声鼎沸的喧嚣相异,这个区域几近无人,并不打眼,更有一道屏风隔开人群聚集的热闹,如果不是特意往这个方向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里别有天地。
但这里的地势却很优越,人坐在此处,可以总览大厅全貌。
尤其是台上拍卖的情况,还有
花梨那一桌,每个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捕获在眼皮子底下,不会放过半分。
有人独占了这个地方。
或者说,这是主办方特意为这个人预留的驻地,旁人一概没有资格涉足。
“中也大人,这是您要的此次拍卖会的宾客签名单,”一名侍应生穿行而来,“抱歉让您久等了,请您过目。”
“嗯,辛苦,先放在桌上吧。”
裹着黑手套的纤长手指,抚触着轻点了几下桌面。
桌上竖一瓶开封的红酒。旁边摆了一张沙发,其上坐着这片地域的“领主”。
闲散地向后仰靠椅背,左腿压着右腿,交叠在一起。黑色皮鞋时而反射出微弱亮光,懒洋洋地下一点,上一翘。动作之间,垂落于身侧的阴影尽数俯伏在他的脚下。
他对其他都不感兴趣,视线稍偏,只盯住花梨的方向。
“现在是拍品31号,产自缅甸抹谷的无烧鸽血红宝石首饰,净度为最高的无瑕f级,重量26克拉。此为高估值拍品,起拍价为2000万美元”
中原中也打开宾客签名单,食指在一行行姓名上划拉。幸好,他还记得花梨的笔迹,不费多大力气,就在最底下找到了她的名字。
“迹部花梨”。
他的目光凝在这几个字半晌。
迹部,花梨。
细究起来,她的字和他记忆中的还是有了差别。
更端静,更稳重了许多,稚气已脱,成熟渐长。同她今晚的盘发和礼服一样,挑不出分毫错误。
和花梨名字并排的右边,书有另一个男性的名字“富泽达二”。相比起花梨的秀气,这个笔迹要不拘细节些。两个名字紧贴在一起,没有任何错位,仿佛一落笔就是完美互补的天生一对。
唯有这点改变,多少有些冷酷。
但它是很合理的,门当户对,无关的人又有什么立场说三道四。
他面无表情地抚平下意识捻破的边角。
方才下手用劲稍微大了些,实在不小心。
“2150万,感谢您的出价”
“2300万,要不要加价到2400万”
“2500万,好的,现在回到7501号顾客的手上”
酒液摇晃在指间。中原中也放下名册,视界重新定位到这个偌大场地中,他认为唯一值得关注的地方。
富泽达二把图鉴摊在花梨面前,亲近地和她商议些什么。他稍微屈身,矮她半截的姿态,似乎把最终决策权交给她。最后他指了一页,花梨点头,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让侍应生举牌。
“牌号8551的客户出价3000万”
真是够巧。
花梨想要的竟然恰好是他的东西。
中原中也难得地挪动了些面向,扫视大厅一周。临时改变决议,因而动了心思,他逐一不漏地默数这些人里出价的有多少,分别是什么身份,以及该用怎样的对策才好。
“你,过来一下。”
他对着侧方不远的下属招手。
“中也大人,”下属大踏步上前,恭敬俯首,“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中原中也倾身靠近他,略微思索了几秒,低声对他下达一个任务。
“这”
下属越听越疑惑,一头雾水,显然不理解他的用意“中也大人,咱们这回拿出来的拍品,是宝石线上难得的珍品,鉴定师也特别给出高价值评估,就这么贱卖,是不是”
中原中也下命令从来直截了当,懒得和人多废话。不咸不淡的眼神斜瞟过来,下属话头一梗,谨慎请示尚未来得及出口,就此中断。
“抱歉中也大人,是属下多嘴。”
刚才的举止在黑手党内看来已是逾越。下属当即道歉,立正身形,信誓旦旦地向上级保证“请您放心,关于您的指示,属下马上就去办妥。”
“4000万美元,还有人出价吗”
“要加价到4500万吗这位牌号7501的顾客,再提高一些价格,也许它就会成为您的私有物。”
“不加了,您确定吗”
“4000万美元第一次4000万美元第二次4000万美元第三次”
“4000万美元,成交”
拍卖师手中的木锤又一次敲响。
“恭喜这位牌号8551的客户,这套鸽血红宝石首饰今晚归属于您了。”
祝贺的掌声和目光,第二次包围花梨所在的这一桌。不过这回,她不再是点缀,这些人都是的的确确为了恭喜她的。
“花梨,你运气也太好了”
园子不可思议地鼓掌,“刚才还说次郎吉伯伯有幸运女神眷顾,没想到本场好运v居然另有其人。”
“没有啦,都是沾了次郎吉伯伯的光,”花梨谦虚地摆了摆手,“可能大家对接下来的拍品更感兴趣吧。”
话虽这么说,但总觉哪里奇怪得很。
首饰的拍卖她观察了全程。一开始竞价挺激烈,一个接一个抬价,趋势迅速走高。忽然,毫无征兆的在某个时间点,那些人整齐划一地集体丧失了兴趣,很快又一个接一个退出角逐场。
仿佛竞拍只是一时兴起,头脑发热,有枣没枣来打一杆子。起拍价2000万,终拍价4000万。相比其他动辄翻十倍、二十倍的拍品,和白捡有什么区别。这哪是天上掉馅饼,这是老天爷绑着喂馅饼。
或许,本场来客都不喜欢珠宝亦或艺术品才更受欢迎听起来很合理再怎么想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花梨。”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对今晚离谱际遇的好奇终止了。
富泽达二拉开靠椅起身,掌心圈握住她的手腕,“拍品供应方请我们去验一下货,当下交接,好规避一些风险。我们现在过去一趟吧,别让人等得太久。”
“嗯,好。”
她理平有些起褶皱的裙摆,随他一道站起来。临行之前,不忘牢记基本礼节,和今晚一起入场的两位道别。
“次郎吉伯伯,园子,”她以小幅度的鞠躬作为分别礼,“我和达二要去看看拍下来的首饰,今晚我们先走一步,实在抱歉。”
“没关系,你们快去吧,”园子同样起身回了一个礼,又附赠她一个轻盈的k,“花梨,下次你和达二哥到东京,记得来找我玩。你们这次回国,我还没有给你们接风呢。”
“好啊,”好友之间不需要虚情假意,花梨坦荡地接受邀约,“那我就等着园子你的热情招待了。”
拍卖会场靠近后门的包厢内,和前厅一墙相隔的场地,第31号拍品的验货处。
位置有些偏僻,她跟随引路的侍者拐了好几个走廊才到。但胜在清静,人声喧闹落在身后,难得让她从嘈乱中解脱出来。
富泽达二先一步推开门,捏住花梨的手替她探路,小心翼翼地引领她进到室内。
“包厢里面好像要比大厅更热一点。”
花梨挑开厚重的帷幕,一股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
她的体质一向耐冷不耐热,毫无防备地置身暖气蒸腾的半密闭空间,从脚心到脸上、头顶,像窜动一阵壮火在焚烧血液。
“要到冬天了嘛,这几天气温也下降了。室内暖气开得大一些很常见的,”富泽达二贴心地替她脱下披肩,挂在臂弯处,“等会出去再穿吧。”
“也对。”花梨认同点头,顺水推舟地把手包一起塞到他怀里。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不引人注意的细微处,夹杂些许疏落的异动。
富泽达二停滞在原地。
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只得片刻,他叫出晦暗处,被忽略的第三个人的名字
“中原先生。”
捎带一句礼貌的问候“夜安,今晚能够在这里私下见到您这位忙人,实在是难得。”
他似乎早就料定,所以并不惊讶中原中也为什么会现身于此。
“富泽先生,幸会。”
一直隐匿的暗影这才步出。中原中也踩过明暗分界线,向前靠近两步,踏足于将两人笼罩着的光亮中。
“感谢您拍下由我们森会社的拍品。本着对客人负责的态度,我让人请您来先验个货,如有任何问题,也好当场解决。”
“多谢您费心。我大哥和您们多有合作,他也时常和我提起中原先生。您和森会社我还是信得过的。”
“富泽先生言重,是您们家抬举,我们只不过做些微小的工作而已。”
花梨循着声音望过去。
轻荡一条帽链的软昵礼帽。收束腰身的西装解开最上一粒纽扣,领口微翘,敞出被皮质chkoer压下的喉结。上衣袋随性挂着一副墨镜。头尾都是深沉肃然的黑,像鲜血汇聚,浓到几近黏稠的颜色。
从暗至明,他就这样顺势自然,又极其强硬地涉足到她眼前,宣告他的存在。
老熟人就是有这点好处,不需要太多的反应时间,她当下便能认出他来。
世事巧合有种微妙的奇异性,仿佛是个巨大的圆。她不过随口拍下,终价离谱到仅4000万的首饰,主人是多年未见的旧识。
只是和印象稍微有了出入。
一身黑色板正的西装,反而让记忆中的绿色连帽衣成了想象。
然而,在她主动开口之前
“哦对了,中原先生,忘了向您介绍。”
富泽达二退后半步,一只手虚扶在她腰际,把她作为主角轻轻推到中央。
“这是我的未婚妻,迹部花梨。上次订婚宴您也见过,”他调笑着活跃气氛,“不过当时您事忙,坐一会就走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带花梨给您敬酒,真是遗憾。”
“啊,我知道,您的这位未婚妻。”
中原中也一字一句,抹掉她的姓氏,从唇间又轻又慢地,咬出她的名字,像滚过一滴水珠,要从中品尝出某种味道。
“花梨小姐。”
他取下帽子,随手扔在一边。
“我们以前见过,”刻意停顿两秒,“我是说,在上次订婚宴之前。”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冷调蓝的目光灼烈,直白,就算当着她未婚夫的面,也丝毫不加掩饰。轻悠悠的,又夹裹了厚实的热度,近似从深埋地底喷发的熔岩,即刻将她从心口贯穿出一个空洞。
花梨不自觉地向后撤开几寸。
拉开的这点细微差距,对方也紧追不放。中原中也再逼近她一分,似乎要截断她无意间企图逃离的去路。
“花梨小姐,别来无恙。”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曾经在您所居住过的擂钵街,也有过我这号人呢”
黑色的暗影抖落在红色绒毯上。
随之落地的声音也很轻,一贴地面,像水滴融进大海,融进毯上纤柔的细绒毛中。
今时和往日两种角色,相互重叠,模糊成一个虚影。她有些分不清,又被锁定住,整个地便有了一种荒谬的紧绷感,像绕着一张网,忽然松脱,下一次又再收得更紧。
不,不重要。
此刻,对着中原中也,她有必须履行的责任和义务。缅怀忆旧是最没用的东西,探究差异的原因更是无用功。
花梨定了定神,换上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向他伸手。
“当然,怎么能忘记施以援手的人,”她回答,“既然如此,看来我也不必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又温和地弯起眉眼,“很高兴和您的再次会面,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就势勾住她的指节,俯首弯腰,低就于她的身位。
鼻尖轻碰过她的指尖,一触即离,比吻手礼来得更为绅士,更为克制。一伏一起间,恳切得合乎礼数,至真至诚,仿佛只是献上自己的诚意,并不奢求从她那里获取任何回报。
“我也是,花梨小姐。”
他直起身,目色沉沉“能够与您再次相遇,我荣幸之至。”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