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这一次,他们没有让她再清醒过来,每隔固定的时间,都会有混合着奇异花香的水被喂进她的口中。
楚明玥未有半分挣扎,次数多了,每每水壶送到她的嘴边,她甚至会配合着张开双唇,也省得总有水迹顺着下颌流入衣襟,被濡湿的衣襟贴着脖子,怪难受的。
这一次,她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缥缈的云层里许久许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坐化成道了。
若不是手脚活动不便,她甚至想在绵软的云簇里打个滚,可惜,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唤她。
“郡主,醒醒。”
只这一声,四散的意识仿若流陷的流沙,朝着旋涡急速聚拢。
楚明玥清醒过来。
静静躺了几息,她发现她似乎躺在甜儿的怀里。
她被扶着肩膀坐起,有人给她肩头拢上宽大风裘,兜帽扣面,而后,甜儿扶着她走下马车。
眼前漆黑一片,因为被罩着风裘,她感受不到此时的空气是湿润还是干燥。
没走多久,她听到一重重木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她被领进一个庭院。楚明玥心想。
终于被扶着坐下,这应该是一间密不透风、她绝对逃不出去的屋子。
随之,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步伐极重,楚明玥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他进来之后,甜儿便出去了。
关门声又一次响起,楚明玥第一次觉得重华宫里设计精巧无声的门是多么讨人喜欢。
这个人停在楚明玥面前,俯身凑近时带来一阵黄沙的腥气。
一阵凉风横扫,他丢掉了楚明玥身上的风裘,楚明玥立马感觉舒适多了,说到底这是夏日,再不掀掉那层不透风的裘披,她恐要淋满身汗。
“我手腕上的软布能松开吗。”楚明玥转动手腕。
那人没说话。但楚明玥感受到他在靠近,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滚动着躁动的、压抑又酷烈的浊气。
他真的给楚明玥松开了绑绳。
楚明玥小幅度活动一下手臂,随后,属于男人的手掌覆在她的腕骨上,轻柔被捆绑过的皮肤。
他的动作很小心,体温滚烫,可惜指腹上茧太厚,尤其圈住她手腕的虎口位置,粗糙似砂砾刮着她的皮肤。
楚明玥忽然觉得,这一刻还挺有意思,除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被困睡在马车里之外。
那个男人的手离开她的手腕,抬到她脸颊旁,却没有为她解开蒙在眼睛上的绸布。
他抚了抚楚明玥额角鬓发,楚明玥这才想起,这几日波折,她此刻一定发髻散乱,很狼狈吧。
形象全无。楚明玥暗自哀叹。
随后,那只手向下,勾起她襦裙上的系带,轻轻扯动。
楚明玥顿时心上一凛,心灰意冷,她等不到这人收手了。
“一定要这么做吗。”楚明玥声音冷静。
对方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楚明玥停顿一下,继续道“羞辱我,你就能收手吗我想了许久,仍然想不出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父亲、我阿爹,你对得起谁。”
“还有必要装聋作哑不出声吗,你既已决定做出这般事,那便不再是我大哥了。”
男人的呼吸猛然顿一下,漫长的沉静之后,他一只手臂绕过楚明玥脑后,蒙眼的绸布被缓缓解开。
绸布刹那滑落,满屋烛火明亮得刺眼,楚明玥下意识猛地闭上眼睛,又徐徐睁开轻眨几下,终于看清眼前人。
沈从言穿着劲装铠甲,腰间佩剑。他一脸肃严,眼眸深深望过来,深红色嘴唇干出裂纹,上下开合几下,终于发出声音,“昭阳。”
“我父教你男子汉大丈夫,当心胸广大,为家为国,为报效朝廷忠肝义胆、为平天下挥洒热血,他半生以己为表率,亲点你一言一行,他视你如亲子,你却在他去后污他名。”
楚明玥声音冷淡,“我不管你和宣珩允有何个人恩怨,如今边关战事已起,只有大义没有私情,你身为绥远军统帅,不身先士卒统率前线,竟委身在这处深庭后院,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不提我父,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信任你的将士们吗。”
“昭阳”沈从言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神像是嗜血的豺狼,“何为守家卫国,何为报效朝廷。”他狞笑两声,忽而高声道“守得是他宣家的国,报得是宣家的朝廷满口仁义,说到底,这些与我沈从言个人究竟有何关系,不过是用我的命换宣氏皇权的无尽更迭延续。”
楚明玥抬眼打量那张扭曲的脸,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同情、几分惋惜,“你若当真谋反,我也敬你有勇气,可惜。”
第79章 79、79
“谋反”沈从言握住楚明玥的手腕, 神情压抑,气息吞吐不匀,他的脸上拧起巨大的痛苦, 以至于额角青筋暴起。
“你一直站在他那边, 你永远向着他,难道要让我的刀刃对着你不成”
“怎么, 不敢”楚明玥笑一声, 抬眼端详她敬重过的兄长, “大哥难道不曾举刀向我”
沈从言的目光闪烁一霎,他许久沉寂,唯有胸膛剧烈起伏, 半晌,一声沉冷嗤笑从他的喉咙里传出。
“不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不过是要杀死宣珩允的孩子。”他咬牙切齿, 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凛冽的杀意,“我没想过要伤你,你若不执意要嫁他,怎会被他的孩子所连累”
他捏住楚明玥手腕的指骨不由加大力气, “他有什么好, 你为什么非要嫁他, 为什么,为什么”
楚明玥忍痛皱眉,凤眸张大牢牢盯着癫狂状态下的男人,她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难以置信。
她方才的质问, 是问这次以迷药劫持她, 可他方才, 在说什么呢。
楚明玥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她竟然听不懂这个男人咆哮着说出口的话语是何意。
他杀了宣珩允的孩子。
她小产的孩子不是意外,是这样吗。
她的心脏猛地一阵悸痛,全身的血液都在凌乱得冲撞,撞得她指尖发麻,撞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晕目眩。
落满尘埃的记忆被骤然掀开,扑人一脸残忍的土灰。
她吃过沈从言托人送进侯府的果干,那是唯一未经东宫太医之手查验的食物。
楚明玥轻启双唇,却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语调里夹杂着疼痛的短吟,“我的孩子,不是意外”
时隔四年,猝不及防得知真相,她甚至来不及心痛和委屈,所有的变故都在今夜齐齐向她砸来。
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息,像陡然溺水的人。
要从哪里开始愤怒。
沈从言蓦地反应过来,卸下力道,他亦意识到,他方才失态,话说多了。那件事,她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