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恩是被脸上的一阵阵凉意给激醒的。当她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漏洞的屋顶时,整个人还陷在了我是在做梦,还是在梦里做梦的混乱中。

    但是脸上湿濡濡的感触十分真切,她给自己两秒钟时间来清醒,然后终于确定了眼前的情况。

    ——她没有做梦。

    她现在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柏恩低头正看见了自己白嫩的手指。要知道,她们农学生平时天天下地,风吹日晒哪来这么白嫩的皮肤?

    ——这明显不是她的手。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慢慢回笼,柏恩这才记起自己原本背着书包正准备回学校,没想到迎面一辆大货车就撞了上来。

    连痛都没感受到,只是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有些呆愣愣的,所以现在她是死了吗?

    可是窗外阵阵悦耳的鸟鸣声,松木的气息浮动在鼻间,看见的、闻到的、感受到的都是那么真实。

    她并没有死。

    短暂的惊讶之后,柏恩不得不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了她不得不相信的真相——她穿越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已经死了,不知道爸爸妈妈知道了该会多伤心啊。

    毕竟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恐怕他们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柏恩遗传了母亲的“大心脏”,很快接受了自己已经不在家园的事实。

    平静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现在正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有两扇巨大却被尘埃掩盖住的、颇具有年代感的方格玻璃窗,此外就只有她身下的一张床、一张床头柜和一架衣橱。

    床铺散发着久不见阳光的霉尘味,尤其是在闷热的雨后,和着屋外的厚重的泥土味几乎要堵住她的呼吸。

    唯一看起来像是属于她的东西,就是房间内一个巨大的行李包,而背包的拉链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柏恩略一思索,便把脚塞进了自己湿哒哒满是泥泞的鞋里,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柏恩便瞥见了一个毛茸茸扎着两个小丸子的脑袋。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里面蜷缩着一个小孩!!!

    正常人会把小孩塞进行李包带着吗???

    难不成她是一个人贩子??!

    柏恩吞了吞口水,重新壮起胆子上前,半蹲着用两根手指扒拉开行李包,屏住呼吸低头看下去。

    ——背包里竟真蜷缩着一个人类幼崽,正紧闭着双眼,看样子睡得正熟。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孩子的周围填满了一沓又一沓红色的人民币。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位粗心的劫匪在装钱时不小心把一个孩子也装进去一样。

    更像是一位潜逃在外的绑匪了。

    在铁窗内流泪的未来似乎正在向她招手,柏恩欲哭无泪。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不过,柏恩很快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她颤颤巍巍地拉开了自己上衣下摆,露出来纤细的小腹上赫然一道细细的粉色横疤。

    虽然外面是大晴天,但是柏恩却在短短一瞬间听见了天打雷劈、山崩地裂的声音。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庆幸自己不用去坐牢,还是年纪轻轻连恋爱都没谈过就先当上妈了?

    不对,也许她已经不年轻了。

    柏恩强迫冷静下来,在得知这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后,她打量孩子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细细软软的刘海因为闷热全部都贴紧了额头,皮肤白嫩嫩的,不知因为熟睡还是闷热,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脸颊脸颊微微泛着苹果般的红色。

    要是在外面,绝对能激起许多小姑娘母爱的一个非常可爱非常漂亮的小女孩。

    柏恩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行李包里面抱出来,这一抱一摸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有多轻,身上没什么肉,几乎是皮包骨头。

    柏恩虽然自己没有过孩子,但是也抱过自己的侄子外甥,他们脸蛋都圆溜溜肉嘟嘟的,揉起来手感特别好。

    这孩子简直就像是被虐待一样,从来没给吃饱过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孩子可能是她亲生的孩子,柏恩十分愤怒,这父母是怎么当的,怎么连孩子都喂不好,哪里配要孩子?

    也就在这时,小女孩睁开了她乌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呆呆地盯着柏恩的脸,没哭也没闹。

    柏恩被盯得纳闷,然后就看见了孩子的嘴抿紧往下撇,珍珠似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睛里掉落下来,分外委屈的模样。

    要是她大哭大闹,那柏恩大概会头疼不已,心生厌烦。

    可偏偏这孩子眼泪不吭不响地掉下来,一点哭声也不泄,这股委屈劲直往柏恩心口戳,愣是让柏恩这样对幼崽不感冒的人也心生怜惜。

    柏恩于是生疏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僵硬地晃动着双臂,哄她:“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大人在这呢。”

    孩子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柏恩盯着她的泪珠沉思了一会儿,门外汉一样问她。

    “是不是饿了?”

    “冷吗?”

    “想撒尿?”

    “哪里不舒服吗?”

    她问了好几个问题,怀里的孩子都没什么反应。

    想了想,她把孩子举到了自己面前,用一种极具专业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学说话了吗?”

    小女孩不理睬她,眼睛红得跟一只小兔子一样,柏恩只好仰头看着天花板,等她自己哭完。

    小女孩哭了一小会儿,大概是累了,就趴在了柏恩腿上抽噎,嘴里小声嘟哝着什么。

    柏恩把自己的耳朵贴上去听。

    然后她听见了她颤着声音重复着一个字:“nai……nainai……”

    柏恩:“……”

    她看了一眼自己胸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种事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她掐着她的脸蛋,迫使她张开嘴,看到了她长得齐齐的两排小牙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都长牙了,估计已经能自己吃饭了。

    不过,这房间里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吃过饭是什么时候,自己也饿得不行。

    柏恩抱着孩子,走到了卧室外的走廊处。视线投向窗外,远处是被阳光驱散的白雾,眼前是漫天的青色,房子院子里几件老人的汗衫正在风中飘荡着。

    今天是个停雨后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