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恩已经逐渐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每天都在忙着清扫修理的事情。

    尤其是房东很乐意照顾崽崽,让带娃生疏的柏恩轻松了很多。

    终于一周之后,二楼的水电供应的一些小毛病给解决了七七八八。

    虽然原主只租了半年,但是柏恩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悉,一时想不出以后要要去什么地方,便在心底有了在这里久住的打算。

    接下来好几天,柏恩一直在开垦院子里的荒地。

    后院的杂草长势疯狂,全都有半米多高,人连进去都很困难。

    沈叔给她找了条闲置的插秧裤,免得身上招惹毒虫马蜂之类的。

    柏恩带好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地下去清除杂草。

    不过这副身体极度缺乏运动,她只在院子里弯腰干了半天,就腰酸背痛的不得了,不得不去村子里雇别人来帮忙除草。

    园子说大也不大,有了别人帮忙,这活就轻松了许多。

    柏恩只需要配合一下请来了的工人,甚至还有闲工夫去看看孩子们的动向。

    崽崽先前身上被蚂蚁咬出来的伤痕已经消了七七八八,于是她像每一个不记痛的小朋友一样,时不时还往草丛里钻。

    她大概是年龄小,对周围懵懵懂懂,什么都敢往手里抓。柏恩每次检查她的口袋都能发现一堆奇怪玩意儿,有时候是石头、树枝,有的时候是一些虫子。

    崽崽要是光抓虫子玩了就玩了,她还总把虫子带进屋里。

    有一次柏恩睡得正香,忽然感觉脸上阵阵痒意,睁开眼一看,一只巨大的独角仙立在自己鼻子上。

    她气得差点儿背过了气,把虫子捉住丢到了窗户外。

    而始作俑者还横在床上睡得正香。

    两个孩子玩得疯,柏恩倒也没有严加制止。毕竟她又不能时时刻刻地陪着她身边消磨精力,把两个孩子拘在家里未免太过残忍。

    更何况多在外面跑跑对身体也好。

    近来崽崽也变得皮实了很多,之前皮肤动不动就红上一片,然后扰得人不安宁。

    现在胳膊和膝盖上的小擦伤都能坚强地忍住眼泪,看来已经习惯了创可贴修修补补的生活。

    她也只是勒令他们不许跑远,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幸好房子周围也已经足够两个孩子探险,他们从地里挖出个破碗都能研究半天。

    柏恩用手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环顾光秃秃的院落,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能够预见这里结满蔬果的丰收了。

    忽然,柏恩发现不远处的泥土突然不断向上拱起,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她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旁边找来的帮工:“叔,你看那!”

    带着胡渣的男人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走过来仔细地对着地瞧,随即笑道:“这个叫地爬子,会打洞,一般不主动咬人。”

    地爬子从土里探出了头,东张西望。柏恩也看到了它的全貌——它浑身遍布灰色的皮毛,长着又长又尖的吻部,扒着土的爪子非常小。

    柏恩认出来这是只鼹鼠。

    “会破坏菜地吗?”她踌躇地询问。

    她以前只听同学说,但是实际上还没碰到过。

    男人答道:“这玩意会吃庄稼的根,吃蚯蚓,你在附近种点蓖麻,它就不敢再来了。”

    想了想,他有补充:“不过嘛,蓖麻有毒,你带着小孩子不安全。”

    柏恩认真地听着男人的话,默默记下来。

    毕竟她的知识大部分源于课本和实验室,从没有走出过象牙塔。

    不过听到了男人的下半句话,她只是笑笑:“喝水都有呛死的,总不能不喝水吧。”

    男人也同她一块儿笑了起来。

    两个人边干活儿边闲聊,话题难免又转到了柏恩身上。

    毕竟单亲妈妈这个身份总是容易引来关注。

    “崽崽她爸是咋个回事啊?”

    男人关切地问。

    柏恩挠了挠头,含糊道:“就、离婚。”

    “要我说,当初最好还是能判给她爸爸,你一个小姑娘也能轻松一点。”

    “她爸爸……”柏恩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不是个能照顾人的。”

    “也是,哪个做娘的能狠下心撇下孩子?”男人说,“不过,你不打算给孩子再找个爸爸吗?两个人打拼也能轻松许多。”

    柏恩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这人管得也忒宽,之后不会还要给她介绍对象吧??

    下一秒,这帮工又开口。

    “我这边儿倒是认识许多年轻的小伙子。你长得漂亮,孩子又还不到记事的岁数,到时候什么小伙子不随便挑。有男人的家跟没男人的家到底是不一样,等孩子上学你就懂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是伸手把草丢进草垛里,委婉拒绝:“孩子还小,暂时还没什么打算。”

    男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

    柏恩上辈子被父母催婚催得很厌烦了,没想到这辈子连孩子都有了还能被催婚,这些长辈们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吗??

    她这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您再说我可真生气了,我请您来是给我干活的,不是给我找气受的。您就不知道说点我爱听的?”

    说完,她气呼呼地走到了另一边过去闷头干活。

    帮工讪讪地低下头,闭口不言了。

    _

    天色欲晚时分,院子里的草已经被拔的干净,新鲜的黑褐色泥土露出,泥土的味道极重。

    拔掉的草全部都整齐地堆在了篱笆外,一摞摞堆得很高。

    柏恩头上身上全都灰扑扑的,浑身又脏又难闻。

    她叉着腰站在门口,把在外撒野的孩子全部都叫回了家。

    崽崽起初还噘着嘴不愿意,但是柏恩用眼神威逼她,最后不情不愿地被小涿拉回来。

    沈爷爷已经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准备起饭菜,柏恩辛苦一天也该好好休息,况且她这副样子确实不适合进厨房。

    柏恩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点嫌弃地脱掉,快速冲了一个澡。

    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柏恩才发现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爬上了二楼,现在正跪坐在房间地板上,看样子正在捣鼓着她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

    柏恩的心咯噔一声,两岁就对手机这么感兴趣,那以后可还得了?

    而且她这么小,眼睛都没发育完全,要是近视就不好了。

    崽崽见到她过来,把手机举在了柏恩的面前。她神色急切,字正腔圆道:“打电话,爸爸。”

    柏恩闻言有些不快,心想着这些天照顾你的都是谁呀。

    于是她笑眯眯道:“妈妈之前和崽崽约定过什么?不允许提到爸爸哦~”

    小朋友的脸垮了下来,仍有几分固执:“打电话。”

    “我们也不可以打电话给爸爸。”柏恩蹲坐下来,伸出手,“小朋友也不可以乱拿大人的东西,来,还给妈妈。”

    崽崽撅着嘴巴,经过一通激烈的内心挣扎,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放到了柏恩的手心。

    柏恩顺手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把孩子抱起来,满意地亲了亲她的脸蛋:“走,吃饭去。”

    今天上午村头的刘阿婶送来了一大袋荠菜。

    于是沈爷爷难得勤快,在厨房包了一下午的饺子。

    当然这面是柏恩揉的,馅也是柏恩调的。

    不然她可不放心把厨房交给沈叔。

    不过沈爷爷实在是包饺子的好手,饺子的褶皱十分漂亮。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饺子隐隐透出内馅的青色,猪肉荠菜实在是饺子最好的搭配。

    柏恩给崽崽的专门的小碗里夹了五只饺子,吩咐道:“把这点吃完。”

    饺子不大,柏恩又饿了一天,一口一个,吃得停不下来。

    很快,一大碗就见了底。

    反观崽崽,在外面跑了一天,饭桌上苦着脸咬了一口饺子皮,伸手将饺子皮扒开,把馅丢到了一边,张口吃掉了白花花的皮,弄得手上都是油水。

    柏恩斜睨,眼见着她挑剔地将五个饺子全部都扒了皮,再把外面的皮给吃掉。

    她在心底啧了一声,真挑食。

    柏恩夹走了她碗里的四个馅,全部丢进自己嘴巴里,指着最后一个馅对她道:“吃掉这一个。”

    崽崽先观察这个油光晶亮的饺子馅一阵,然后试探性地用舌头舔了舔,立刻露出极为抗拒的神色,用力别过脑袋,把碗推开。

    柏恩看她是真不想吃,于是把碗里剩下的一个也丢进了嘴巴里,心说等晚上饿了可有你受的。

    _

    夜深人静,柏恩睡得正香的时候,感觉有人给了她一巴掌。

    不重,但是声音格外响亮。

    她翻了个身,想置之不理。

    可是这人竟然还得寸进尺,两个手在她脸上拍着巴掌。

    甚至上嘴咬上了她的头发。

    然后柏恩感到耳边有人呼气,她用幽怨的奶音小声问:“妈妈,妈妈,你碎了吗?你碎了吗?”

    你都手口并用了,还问我睡没睡??

    柏恩带着浓重的起床气抓紧了罪魁祸首作恶的小手,伸手开了台灯,盯着她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瘪了瘪嘴,揉着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道:“肚子,饿。”

    柏恩者才想起来晚上没给她吃饱。

    她本意是想让小崽子吃点苦头,纠正一下她挑食的毛病,没想到最后吃苦头的人还是她自己!

    “谁让你晚上不好好吃饭。”柏恩磨牙,“还吃饺子吗?”

    崽崽摇了摇头,看样子宁饿不吃。

    而且饿着还不给柏恩睡。

    得,不管怎么着,都得她受的。

    柏恩只得臭着脸起来给她搞吃的。

    她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下楼,给她泡了一瓶奶让她先喝着。

    弄点什么给她吃?

    柏恩对着冰箱发呆。

    最后她选择给崽崽蒸了一碗蛋羹。

    简单又快速。

    崽崽握着勺子眼瞅着就要把蛋羹喂给头发,柏恩可不想让满身蛋羹味的崽崽上床,于是接过了她手里的勺子。

    她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蛋羹,恶狠狠道:“张嘴。”

    崽崽迫不及待地张大了嘴巴,满眼期待地等待着她的投喂。

    柏恩一边儿出神地想她还挺乖巧,一边儿把勺子递过去,而崽崽已经急不可耐地伸头咬住饭勺。

    她紧紧咬住饭勺的那一刻,唇舌吞咽蛋羹的力道顺着勺柄传递给柏恩握住勺子的手时,生命的力道顺着她全身的神经,不可抵挡地击中了她的心灵。

    这一刻,她忽然从往日浑浑噩噩的不情愿中跳脱出来,认真地审视起自己和这个孩子。

    在这样一个闷热漆黑的夜晚,她的脑海第一次浮现起“能够遇见这个孩子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念头。

    那一个瞬间,她像是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