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宜西脑科医院, 心理测量室内。
柏恩被趴在桌子上,手上点着鼠标,神色恹恹, 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她连着填了几小时的量表, 手指都点酸了,已经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查出来什么。
徐献清和那个老医生的神色倒是变得越来越凝重,要不是柏恩清楚得知道自己精神很正常, 还真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要命的病。
她做完最后一道题, 点了提交,然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现在这个时间段, 医院略显冷清, 走廊上几乎看不见其他的医生和护士。
柏恩左顾右盼,觉得无聊,便自作主张地走到了会诊室的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面的动静, 不禁屏住了呼吸,细细地听过去。
老医生道:“虽然难以置信, 但是我的名誉作担保, 您太太简直是一个比您还正常的正常人。”
徐献清声音冷冷的:“严医生, 你的意思是有病的是我?这一切其实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严医生声音的底气不足:“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之前的状态也是我亲眼所见,说不定是她的人格融合或者次人格彻底接替了主人格,反正精神这方面,总是格外复杂……”
徐献清语气能冻死人:“严医生, 我很信任您,但是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两个人又争论了一会儿, 柏恩只听见严老医生慢吞吞的声音,“既然如此,或许可以使用催眠尝试唤醒其他人格。”
门外,柏恩的心变得七上八下。
唔,虽然她很一直确定自己没有病,但是万一她真的只是一个人格该怎么办……
徐献清推门出来,看见她,没说什么,连个平时会用来安抚她笑都硬扯不出来了,直直越过她。
倒是柏恩有一种偷听被抓包的心虚感,不过见他那副臭脸,她顿时抛下脑中的胡思乱想,冲着他的后背做了一个无声的鬼脸,算是一种小小的回击。
严老医生急步从屋内走出来,见到柏恩,立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徐太太,请移步。”
柏恩立刻收敛动作,谦逊地低下头:“还是您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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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诊疗室内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灯光柔和,装饰雅致。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气,令人神经放松。
柏恩坐在柔软的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觉得自己的意识无比清晰。但是又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精神既放松又亢奋。
她看见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似乎又没有听清。她想看看徐献清在干什么,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严老医生语气和蔼地问她:“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或者感受到什么?不要有什么顾忌,说出来就好。”
柏恩吐出了一个词:“车祸。”
“哦……”严老医生继续问,“能描述一下那个场景吗?”
柏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就是人啊血啊。”她有点困惑地嘀咕:“还有一片纯白的世界。”
严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柏恩一边答,他一边动手把她的话给记录了下来。
_
半个小时后,会诊室内。
严医生翻阅着病历,郑重其事地对着徐献清说:“我刚刚试图发掘您太太早年的创伤事件,只出现一个关键词‘车祸’,不过她本人的态度十分乐观,我并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创伤和恐惧。也就是说,我并不能弄清楚这个人格出现的原因。”
“不过,从催眠的结果来看,您夫人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稳定,就我来看,这对病人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这也意味着会有很大的几率,她可能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徐献清忽然开口问:“一直是这个状态?”
严医生咳了一声,“只是可能而已,您不必太过悲观。依我看,您太太的状态非常好,说不定哪天就能成功治愈,成为医学史上的奇迹。”
“奇迹?”徐献清咀嚼起他这个用词,面露讽刺。
房间内空调明明吹得很舒适,医生却擦了把汗,“不这这只是我经验之谈,如果您接受不了这个诊断结果,也可以再去找找其他人,就我知道在国外的好几个相关领域的专家,或许可以介绍给您。”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柏恩,又点看不惯徐献清拿着自己的权势压人。
她姿态松散地坐在椅子上,插嘴道:“哎呀,天下女人那么多,何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呢。我看这病估计就是没戏唱,治不了,再拖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俩一拍即合,当场分道扬镳算了。”
“别说了。”徐献清牙齿磕了一下,声音听着让人一疼。
柏恩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能从他这儿掰回一局,当然不会放过,她自认理中客,“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就别再执着了,早晚都会淡的,还是早点接受现实吧。不过,我们得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离婚了崽崽该跟谁——”
她话还没说完,徐献清猛然起身,抬手动作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口鼻,病态地制止她想要说的话,那神色仿佛真想杀死她一般。
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严医生神色难看,“唰——”地站了起来,喝了一声他的名字。
徐献清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捂住柏恩的手也开始抖得不停,冰冷冷地失去了力气,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
他一向巧舌如簧,此时却神色惊惶得舌头打结,连一个音节都发不清晰。
柏恩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就看见他像是在经受着莫大的恐惧,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夺门而逃。
柏恩懵逼地看着医生:“我、他……”
明明该害怕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严医生拖一把老骨头冲到门口,急声道:“他惊恐发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快追上去啊!”
柏恩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当即跟了出去。
两个人停在门口上,傻了眼,走廊上早已空空荡荡。
柏恩斟酌着问:“找不到人会怎么样?”
严医生头痛道:“别人感觉害怕会吓得腿软站不住,他虽然感到恐惧绝望,却会拿刀去抵住恐惧源的喉咙。要是等到急症过去还好,就怕再有什么人刺激他。”
柏恩看了看四周,“这个点没什么人,倒是不用担心他跑去人堆里,我们先分头找吧。”
两个人分了两个方向,柏恩慢吞吞地走,心里想的却是,她的崽崽可真惨,摊到了这么不靠谱的一对父母。
她插着兜左右看了看,估摸着他那个状态也跑不了多远,望了望周围几个门户紧闭的会诊室。窗户里都透出来光,只有一间会诊室没有开灯。
她沉吟了一会儿,推开了那个唯一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如果是她想躲起来,肯定会选择藏在安静无人的黑暗里。
走廊暖黄的灯光像溪水一样流淌进入房内,铺满光滑的瓷砖,映出清瘦颀长的影子。
柏恩走了进去,制止了自己想开灯的冲动,想着要是他在,那她就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尽力温柔地不把他吓跑。
极度空旷且安静的空间,连呼吸都放大了。
衣服布料的摩擦声,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行走时带起的气流,徐献清压抑住喉间急促的呼吸声,垂下了头,像是在囚犯等在他的终审。
玩捉迷藏时,最先要确认的地方是门后。
柏恩手靠在门边,阴影落在他脸上,声音静静的,“找到了。”
徐献清想站起来,但是恐惧夺走了他的呼吸,缺氧让他浑身僵硬发麻,肾上腺素和交感神经系统的兴奋令他失去了对现实的认识和掌控。
有人在靠近,他得继续逃。
不然……不然……
被抓住以后会发生什么?
——柏恩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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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精神疾病,柏恩认为自己有必要先安抚他病人的情绪,一个充满慈爱的拥抱最合适不过,于是忍痛将留给崽崽的母爱分出来一点给他。
她有些同情地摸摸他的脑袋,手法极为潦草,将他精心打理的头发弄得毛糙,徐献清知道她摸家里猫时也是这样的手法。
他人看着心硬,脑袋却是软乎乎的。柏恩本来只是想摸一下算了,结果放上去就舍不得拿下来。
她听他喘息艰难,简直跟个心脏病患者一样,便说:“好了,没事的,深呼吸,深呼吸。”
徐献清像是在风雪里冻久了的人忽然遇上一堆火,颤抖着反抱住她,把她带到怀里,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用力地抱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生存的氧气。
这样的安慰真起了一点作用,至少他不反抗,也不逃跑了。
他躲在她的怀里颤抖,像是外人眼神中完美名贵的瓷质花瓶露出了支离破碎的另一面——完美地满足了柏恩的窥探欲。
柏恩吞了吞唾沫,感觉自己此刻兴奋的心跳需要找到一个出口。
去他妈的母爱!
她捧起了他的脸:“你抬抬头。”
徐献清懵懵然地听话,仰起头,柏恩就轻而易举地压上了他的唇。
她试探性地蹭了蹭他的微张的嘴唇,发觉到他虽然僵硬但并没有过分排斥,便遵从本心、得寸进尺地探出舌头,轻而易举地接管了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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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挺的鼻梁戳蹭到她的脸颊,挠得她痒痒的。
亲完之后,多巴胺回归正常水平,柏恩一下子就后悔了。
都怪黑暗降低了她的警惕心,原本两个人还算泾渭分明,现在好了,原本身份就不清不楚的,这下更是分不清了。
她全心都在懊恼,说话便忘了过脑子,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煞有介事的认真。
“你说,你刚刚算亲的谁,你妻子知道不会生气吧?”
第 32 章
徐献清脸上多了点煞气, 伸手往她腰上使劲掐了一把,柏恩立刻疼得跳了起来,嚷嚷道:“你这个人, 怎么忘恩负义!”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 他下手可是一点力都没收,哪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柏恩看了他一眼:“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把医生找来。”
等到她的脚步声远了, 徐献清恢复了一点力气, 慢慢撑着身体站起来,自己从口袋里摸出来药瓶子吃了药。
等到严医生赶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十分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除了头发衣服乱了些,旁人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刚才发过病。
严医生把滚落在地上的小瓶子捡起来,拧开来看,叹气道:“都让按时吃药了,又擅自停!可恨!”
徐献清神色恹恹地倚在沙发上, 看着没什么力气,听到他的话别过脸, 看着十分孤倔。
严医生对柏恩叮嘱道:“你平时得多看着点他点, 药得要按时吃, 保持心情愉悦,还得注意减少压力,尽量少熬夜。”又转头问他,“最近睡眠怎么样?”
徐献清不耐烦道:“老样子。”
“失眠!”严医生对着柏恩道,“他这个人啊什么事都往心里憋着, 也没什么人倾诉,长此以往, 可不就要生病嘛。虽然他这个人性格有时候也挺讨厌的,但是心地是好的呀,两个人相处,可不就得包容。”
徐献清轻飘飘地扔来一句话,“严医生,今天谁是病人?”
成功地让他止住了话茬。
柏恩发现这医生还挺敢说的,由此可见,他跟徐献清关系应该挺不错,是真心为他好的,便道:“我知道了。”
徐献清仰躺在沙发上,胳膊半遮住眼睛,神色有些消沉,过来一会儿却又用很小声说:“眼睛疼。”
柏恩正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听到他的话便向写病历的严医生道:“他说眼睛疼,怎么办?”
严医生头也不抬:“那你去把他隐形眼镜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有点不情愿:“为什么是我啊?”
医生义正辞严:“因为我不会!”
她洗了洗手,用纸巾擦干了手走过来,“你抬头,我看看。”
徐献清坐直了身体,嘴唇抿紧,样子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乖。
柏恩歪着头帮他看眼睛,发现他的隐形眼镜果然滑片了,卡在眼角可不疼?
她边撑开他的眼皮边道:“乖乖别动哦。”
另一只手很轻松地把他的隐形眼镜取了下来。
他原本的瞳色很浅,近乎蜂蜜色,很称他的肤色,带的却是颜色很深的隐形眼镜。
柏恩心里直嘀咕,这带了还不如没带好看。
她转而去摘另一只,手却忽然顿住。
徐献清眨了眨干涩的眼球,睁开眼时,另一颗瞳色却是剔透的淡蓝色。
“哦哦……这个我知道。”柏恩后知后觉,“像哈士奇。”
徐献清自闭地闭上了眼睛。
严医生:“……”您可真会讲话。
柏恩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
严医生耸了耸肩:“本人就在旁边,您怎么不自己问他?”
柏恩的拇指蹭了蹭他眼角的皮肤,好奇地又多看了几眼,简直如同造物者的奇迹一样,竟然有人两只眼睛的颜色迥然不同。
徐献清被她直白的打量看得眼神直闪躲,哑着嗓音解释,“以前不是这样,是后来不小心受伤,导致左眼只留有微弱光感和虹膜色素脱失,就成这样了。”
只有微弱的光感,几乎就等同于失明了。
柏恩讷讷道:“哦,我才知道。”
她其实之前见过好几次他没带隐形眼镜的样子,但是都以为他是为了好看才那样带,原来是她弄错了。从一开始他就为了掩饰这样的小缺陷而带隐形眼镜,她却一点都不知情。
柏恩有一点点羞愧,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有点坏。虽然说她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是难以想象他从小到大要经受多少别人异样的目光。更何况每天都要带隐形眼镜,难保不会偶尔出现像今天的情况。
她怜悯和同情的目光让徐献清一阵毛骨悚然,他皱着眉头道,“我本来就有些近视,每天带也并不觉得麻烦。”
柏恩忙不迭地点头,那样子简直像是在维护他的自尊心。
徐献清决定不要再对牛弹琴,在这里也歇了半个小时,他渐渐从心悸麻木的感觉中恢复出来,便对柏恩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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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灯火通明,花园里的灯也都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桂花的香味,草尖的露珠沾湿了行人的裤脚。
徐献清刚从车上下来,崽崽就立刻从门口跑下来,迎了上去,“爸爸!”
徐献清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神色都温柔了许多,问她:“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崽崽点点头,骄傲道:“当然有。”
柏恩也从车上下来,凑过去闻了闻她,“刚吃了什么?”有一股香喷喷的黄油和柠檬味。
崽崽扭扭捏捏道:“罗叔叔煎小鱼,香香的,我只尝了一点点。”
柏恩忍不住搓了搓她圆乎乎的脸颊,不禁感慨家里有一个香喷喷软乎乎的小孩翘首以盼等着她回家,可真是难以形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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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出乎意料得平静如水,柏恩平时除了偶尔回去和父母聚一聚,剩下的时间全都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准备初试。
她穿着宽松的长袖短裤,姿态松散地躺在床上,手指滑动着ipad。
床凹陷下去一块儿,柏恩没抬头也知道是他。
他很喜欢在客厅的小阳台上坐着,有时候是去睡觉,有时候是去处理工作,身上总是被沾上一点正值时节的花香,混合着秋天的晨露味,很好闻。
徐献清视线落在她裸露的腿上的长疤上,淡淡莹白的肌肤,却偏偏有这么一道疤痕,像是名贵瓷器的瑕疵,总是会让人觉得可惜。
柏恩见他盯得久了,便问他,“你觉得这很丑吗?”她问得很无心,语调里全是乍然开口的惺忪。
徐献清问她:“我能摸摸吗?”
柏恩心想,这是什么狼.虎之词?不过她也觉得自己的腿很好看,便矜持地点头示意,“好啊。”
他手指落在她的伤疤上,痒痒的,不带一丝情.欲。原本伤口就极度敏感,他手指碰上来,更像是带上了一层静电,让她忍不住想躲开。
柏恩一副见鬼的表情,这么一双漂亮的腿,他就光摸伤疤,简直是暴殄天物。
“平时会疼吗?”他嗓音压得低低的。
“还行吧,不下雨就没什么感觉。”这是实话,这么大的创伤,她平时几乎能够完全忽视它,可见当时治疗和护理时是极为精细和用心的。
他收回手指,认认真真地说:“我一点都不觉得丑,一点都不。”
柏恩眼睛弯了弯,觉得他这话说得舒心,“我也觉得。”
她平时确实不太注重打扮,不过那是因为她清楚,自己就算邋里邋遢,也绝对跟丑搭不上边。
徐献清想起来他来这里的正事了,一看见她就给忘了。他轻咳一声,开口:“最近我得去国外出差,大概要半个月,你跟我一起去,刚好可以见几个医生。”又补充,“不会影响你的考试。”
柏恩还有些傻愣愣的,放下了手中的平板,“那崽崽呢?”
徐献清平静道:“她小时候经常跟我到处飞,当然一起去,正好带她去玩一玩。”
他肯定都安排得好好的,柏恩没什么问题,她在哪学不是学,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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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洛杉矶,太平洋海岸的某个山庄内。
柏恩趴在两米宽的大床上,半盖着一条灰色的羊毛毯,整个人有点懒懒的。
完了,说好的要好好学习呢,她现在只想整天睡觉,然后等着人把饭端到床边。都怪“糖衣”太好吃了,明明知道是炸弹还是要继续沉沦。
崽崽推门进来,爬到床上,学着她的样子趴在她的旁边。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趴了一会儿,崽崽偏过头问她,“妈妈,爸爸去哪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给出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上班。”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
崽崽有点急,“妈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柏恩叹气,“对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崽崽坐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妈妈,你难道是抑郁了?”
柏恩心想,这孩子怎么懂这么多,不过她不是抑郁了,她是厌学了。
“走吧。”柏恩振作起来,抬手把小孩捞到了怀里。
“麻麻?”崽崽茫茫然地回头。
“嗯,我们出去享受海风和夕阳。”
这一片属于私人海滩,周围的治安很好,景致也极为优美。虽然有管家和佣人随时跟随着,但是周围仍然显得安静与寂寥。
崽崽赤着脚,认认真真地跟在柏恩的影子里,拎着管家给她递了一个黄色的小桶,捡着五颜六色的贝壳。
“呀,妈妈!”她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到了柏恩怀里,小桶也不要了。
柏恩原本正在吹着咸冷的海风,内心正酝酿起对生活巨大的热情与热爱,崽崽一个飞扑差点让她魂飞魄散,趔趄摔倒,“怎么啦?”
不过这小孩胆子是越来越大,现在还有她害怕的东西?她觉得稀奇。
“有一个小怪物……咬了我一口。”她可怜兮兮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食指红红的印记。
“在哪呢?”柏恩往沙地上左顾右盼,没有瞧见。
崽崽伸着手指了好几下,柏恩看清了,是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小螃蟹,看不出什么品种。在沙地里艰难地扑通了好几下,才移动了几步。
“它怎么能横着走路呢!”崽崽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柏恩忍笑道:“这是小螃蟹,你昨天晚上还吃过它的肉,你忘记啦?”虽然只是蟹棒,但是她当时真的很喜欢。
“才没有,我才不会吃丑丑的东西。”她声音委委屈屈的。
柏恩看她真的怕,沉吟一下,企图想办法消弭她的恐惧,“你看,它是不是和蜘蛛长得很像?”
“才不像,蜘蛛毛茸茸的,蜘蛛好。”
柏恩一脚把小螃蟹踹回到了海里,声音冷漠,“好了,现在小螃蟹没了。快下去,不许把口水擦到妈妈衣服上。”
崽崽,崽崽默默地把口水吸溜回去,乖乖巧巧地从她身上下来,看见她胸前一片湿濡濡的痕迹,欲盖弥彰地用手擦了擦,又抬头看了看柏恩的脸色,思考了两秒钟道:“妈妈好厉害,我最喜欢妈妈啦。”
然后一溜烟跑得远了。
第 33 章
柏恩带着崽崽回到别墅时, 院子里停着一辆车,徐献清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崽崽跑进客厅,见到他坐在沙发上, 眼睛亮了亮, 拎着黄色的小桶飞奔过去,把一桶贝壳全递过去,开心道:“爸爸, 这个送给你, 是礼物。”
徐献清看着小桶里各种各样的螺类和贝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和妈妈去了海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把另外一个小桶放到了地上, 坐在了他的旁边,懒懒散散道:“嗯,看她无聊,就带她去外面溜溜。结果小家伙竟然会害怕螃蟹,说什么都不敢一个人在沙地里玩。”
她把螃蟹全放生了, 崽崽又怕它们跑回来,结果柏恩就辛辛苦苦地拾了一路上的小螃蟹。
徐献清伸手挑了一块彩色的贝壳放在灯光下细看, “她从没见过, 害怕倒也正常。”
把贝壳放回去, 顺手将小桶递给一旁的佣人,“洗干净收好。”又看向柏恩拎来的一桶小小的螃蟹,“这个,送过去让厨师处理吧。”
晚饭时分。
崽崽呆愣愣地望着躺在盘子里煮熟通红的雪蟹,有些无措地看着它, 喃喃道,“是蟹蟹……”
柏恩满头黑线, 他们平时吃饭除非特别嘱咐,每日的菜谱全是看厨师选购当天新鲜的食材,自己拿主意,所以并不清楚崽崽会害怕。现在她就怕小孩会被当场吓哭。
徐献清很淡定,问她:“要不要吃?”
崽崽满脸抗拒,“好丑,讨厌。”
徐献清动手拆了一根蟹腿,“吃吧,反正它辛辛苦苦长成这样,就是给人吃的。”
死去的螃蟹:……你礼貌吗?
徐献清捏着一节壳喂给她,崽崽闭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咬了一口,动作充满小心翼翼,等吃到嘴里就立刻从他手里接过来,边嚼边道,“呀爸爸,它怎么好好吃?”
柏恩:“……”说好的害怕呢,为什么能立刻吃得这么开心?
后来那些从沙滩上捡来的小蟹也全部被做成了蟹黄酱,进入了她的肚子里。
徐献清望着柏恩道,“明天要和我一起出去吗,说到底就是一堆人闲混,顺便谈谈生意,随便应付一下就好。”
柏恩想着她得准备考试,而且也不太想和一堆种族不同的陌生人打交道,便道,“崽崽想去的话,你就只带她去吧,正好我留在这儿学习。”
徐献清说不上来想期待她怎样的回答,点点头,“好,我会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
柏恩觉得这话说得奇怪,像是为了她才要加快处理工作。她动了动唇,想说自己一个人也完全可以,不需要他挤出来时间陪她,但是又作罢了。万一他没这个意思,又是她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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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献清说尽快处理完工作,他就真的处理得很快。原本预计半个月的行程,才过十天就全部收尾了。柏恩有时候看他睡前要接那么多电话,简直叹为观止。
不过他事业上的事柏恩又不懂,插不上什么话,也就尽量不去打扰他。
有一天,徐献清去赴宴,回来时都半夜凌晨好几点,柏恩和崽崽早就去睡了,只有管家和助理还等着他。
他把沾满酒精和香水味的昂贵西装外套丢到了沙发上,躺在沙发上仰着脑袋用手指捏了捏突突跳动的眉心,人看着平平静静的,但是心里不落寞是假的。
不过要是真让她们跟着等着,心底又舍不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管家端过来一个温热的汤锅,放在黑檀木质的小桌上拿开盖子,是一锅熬得奶白浓郁的牛骨汤,“太太知道你今天回来得晚,就让厨房提前煮好汤小火温着,等你回来喝,说是既能醒酒,又能当夜宵。”
徐献清唇角不禁弯了弯,骄矜地点了点头,“还能想起我,怪难得的。”
俞管家接着道,“我看太太的病现在是真的好了差不多,性情也变得极好,我看医生看多了要是适得其反便糟了。”
这些日子天天有医生来登门拜访,柏恩每天抽上两小时接受一下心理咨询,都成例行公事了,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
徐献清不置可否,捏着勺柄尝了一口汤,“今天怎么说?”
俞管家答:“太太说,她见过了这么多学霸精英,厌学症都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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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献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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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坐在桌子前写卷子,她喜欢花,桌案上摆着的花瓶插上了几支新鲜的卡布奇洛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天学七八个小时,铁打的人也坐不住,所以她最近想了很多办法来哄她自己学习。
崽崽拖着小拖鞋哒哒地跑进来了,她踮起脚贴心地关上门,然后扶着桌子拽她袖子,吸引她的注意力,“妈妈,妈妈。”
柏恩停下笔,照例问她:“有没有刷牙洗脸啊?”
崽崽把脸凑过去,“妈妈,你闻闻,是香香的。”
柏恩点头,“那有没有吃过早饭?”
“嗯,吃了火腿和煎蛋,还喝了奶。”崽崽掰着手指头数,一脸求夸的表情。
心安理得地享受完柏恩的花式夸夸,崽崽又压低了声音道:“妈妈,马上要到爸爸生日了哦。”
嗯???
柏恩眨了眨眼睛,伸手帮她顺了顺滚炸的头发:“你记得是几号?”
崽崽精准地说出了一个日期。
柏恩沉吟片刻,问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当然知道。”崽崽挺起胸脯理所当然道,“我忘了,爸爸会提醒我。”
柏恩:“……”好好好,这个男人可真是一点委屈也不受!-
格里菲斯公园,某个非常有名气的马戏团在此地巡演。
难得徐献清一整天都闲下来(柏恩坚持认为这是他的刻意暗示),便带着崽崽去看她心心念念好久的马戏团表演。
他们早就提前预订好了门票,占据全场最好的观赏位置。
崽崽兴奋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华丽四射的灯光印在她白色的小衫上,将她领口绣着的条纹戏棚照得瑰丽。
柏恩看了看四周的观众,撑着下巴对着徐献清道:“我上一次看马戏团还是小学六年级呢,崽崽她能看明白吗?”
徐献清满不在乎道:“她自己吵嚷着要来看,大概是有些明白的。”
崽崽把用系绳挂在脖颈上的粉色相机拿起来,有模有样的对着舞台拍了几张。
她原本想从徐献清那里央求来一部手机,不过被柏恩以“对小孩子视力发育不好”的理由驳回,只获得了一部小相机。
每拍出来的照片就一张张向柏恩显摆,她语气甜滋滋地解释:“我拍给小哥哥看。”
出来玩,倒还是记得自己的好朋友。
马戏团舞台上,表演艺人身着色彩艳丽的服装,进行着高难度的艺术表演,再加上充满民俗气息的音乐,华丽的灯光演绎,点燃了观众席,让整场演出极具氛围。
柏恩原本还带着陪小朋友的念头,但是也不知不觉被精彩的演出吸引进去。
不经意回头间,却看见徐献清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脸上光影浮动着,令人产生一种虚幻的美。
柏恩有些怔,没想到他这么拼。
这种环境下都能睡着,他这是有多困啊?
她不禁有些心软,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连一个生日都不能称心如意地过,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徐献清睡得并不安稳,点了一下头,醒了。
对上柏恩的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解释道:“这演出好几年前就是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无聊。”
柏恩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再同情这男人她就是狗。
等到了演出结束了,徐献清问崽崽:“想不想去后台和魔术师和小丑打个招呼?”
崽崽用力地点点头:“要!”
表演已经结束了,后台的人不算多,但是东西堆得乱七八糟,各种道具随意拜访,几乎要没有落脚的地方。
而表演过的动物们都已经被关在了笼子里,安安分分的,只有少数能够自由活动。
崽崽没跟魔术师和小丑打上招呼,却看着一笼子的三花猫,微微叹气:“为什么我家猫猫笨笨的,不会魔术,也不会表演。”
三花猫无辜地“喵喵”叫着。
徐献清跟她说:“你想的话,也可以把它送来学习学习。”
柏恩:……好恶毒。
崽崽又晃了一会儿,她人小小的一个,稍微一点东西都能把她遮住,要看得很紧才行。
忽然,她眼睛噌得亮起,直直往一个半遮住的笼子那边跑,指着里面打着哈欠的老虎道,“爸爸,爸爸,我想要这个,你能买给我吗?”
徐献清把小孩往靠笼子远些的地方拎了拎,瞥了一眼这只健壮的成年老虎,“这是大人的宠物,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买。”
崽崽不满地嘟起嘴,眼睛骨碌碌一转,忽而老成地叹气:“我就知道爸爸你不会给我买,我早就知道了,家里其实根本就没那么有钱。”
激将法果然很有效,徐献清转头问驯兽师:“How much is it?”
柏恩:“……”
驯兽师:“……”
老虎是不能卖的,不过驯兽师见崽崽可爱,便吹响哨声招来一只小猴子,刚刚还在台上表演过杂耍。
小猴子穿着小孩子的衣服,跟崽崽差不多高。不过崽崽倒是出乎意料地有些害怕,直往徐献清身上躲。
驯兽师只好又把小猴子牵走-
清秋傍晚,枫叶落在了广场上。
他们出了戏棚,便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
崽崽握着小风车,跑在最前面,张助理辛苦地追在她后面。
而徐献清和柏恩缀在最后面。
柏恩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背影,无语问:“你聘他,就是为了给你带孩子?”
徐献清点头:“他有一个妹妹,想来是有些带孩子的经验。”
柏恩:“……”不知道张助理本人知不知道上司这样想他的。
柏恩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路人,氛围也刚刚好。她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便站定了,轻咳一声向他开口,“你伸手。”
徐献清挑眉,脸上的神色好像在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然后展开了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右手到她面前。
柏恩看不惯他的做派,臭着脸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不情不愿地伸出来,把拳头停在距离他的手掌两寸的高度,然后张开。
一朵洁白散发着清爽甜蜜气味的小花,轻巧地,小小地,格外惹人疼惜的颤动着,落入了他的掌心。
是柠檬花,他的生辰花。
周围骤然起了一阵风,枯叶坠入秋色里,发出阵阵缠绵悱恻的声音,但是奇怪的是,他还是听清了。
她说:“徐献清,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心被烫了一下。
第 34 章
徐献清看着躺在手心的小花, 语气略带些嫌弃,“这算什么礼物?”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仍然把这朵花细心地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 颊侧浮现浅浅的酒窝也出卖了他此时的愉悦。
柏恩耸耸肩,时间比较紧,她又没什么时间准备, 确实不太像样。
“你什么都不缺, 我就想着送给你一份祝福好了。所以,我允许你向我许一个愿望, 我会尽量帮你实现的。”
徐献清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认真地问她:“那我可以攒起来吗?”
柏恩点了点头,“随便你。”随即好奇地问:“崽崽送给你什么?”
徐献清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给了我两个吻。”平常只有一个。
柏恩会心一笑,这确实是她会送出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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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商业街上,步履匆忙的行人来来往往。徐献清提前预约好了餐厅,便直接驱车过来。
路边旁边有个街头艺人在弹着吉他, 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掉了一大半面孔, 但是看身形极为年轻。
柏恩有些高兴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就特想成为街头艺人, 然后环游世界, 感觉非常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献清沉默了几秒,问她:“你会弹吉他?”
柏恩轻哼一声:“少看不起人,我会得东西可多了。”
鸭舌帽小哥弹了一首新曲子,有几个路人往他的吉他琴箱里扔了纸币。
柏恩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币递给崽崽,对她道:“崽崽, 你把这个放到那个小哥哥的琴箱里。”
小姑娘一点头:“哦!”
她哒哒哒地迈着步子跑过去,把银币放了进去, 然后脚步忽然停住,忽然回头看了看柏恩。
鸭舌帽小哥摘下了帽子,抬起了头,也向他们看了过来。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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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长久的尴尬。
寂静,长久的寂静。
崽崽用叉子卷了一根意面到嘴里吸溜,灵动的大眼睛往桌子上看来看去。最后,她看向了埋头干饭、置身事外的张助理,小声问:“张叔叔,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呀?”
张助理边嚼边道:“这儿叫啥?这儿就叫修罗场!”他瞥了一眼这小不点,催促道:“好好吃,等会儿说不定就吃不上了。”
崽崽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抱着盘子继续吸溜,然后又咕噜咕噜喝了小半杯果汁。
柏恩用手撑着脑袋,觉得头疼无比。
没有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仔细想一想,这两个人长得其实还真挺像的,只是两个人时间恰巧错开了,让她没联系到一起去罢了。
她斟酌了一下,开口:“你俩是合着伙演我是吧?”
徐温嘉温柔地抬眼看着她,恬淡地开口:“不是,没有这回事。但是,小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徐献清神色开始不耐烦:“徐温嘉,你会不会叫人?”
徐温嘉嘴唇动了动,“嫂嫂。”又说,“对不起。”
柏恩:“……”
她其实也没什么被欺骗的愤怒,除了刚才知道他俩关系时有点懵,后来一直挺平静的,毕竟那是原主和他们的爱恨情仇,跟她……大概是没多大的关系。
对,她用力一点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柏恩有些在意他那句“一切都是为了她”,说实话她心底也有很多疑问。
柏恩转头对徐献清说:“出去。”
徐献清当即拉起她的手就要出去。
柏恩:……
柏恩:“我是让你出去,去外面等我。”
徐献清眼睛微微睁大,一副被伤害到的受伤神色,他压低嗓音问,“你要和他说什么?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今天明明还是他的生日来着。
柏恩不为所动,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徐献清薄唇抿紧,警告地看了一眼徐温嘉,把正在吃饭的女儿给顺走。
专心吸溜面条结果身体腾空崽崽扭过头,“……粑粑?”
张助理擦了擦嘴角,向徐温嘉一颔首,也跟着出去了。
餐桌上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室内的音乐低缓悦耳,周围有客人窃窃交谈声与笑声,灯光正正好,面对面坐着的是令人放心的熟人,一切都令人神经放松。
柏恩笑了一下,这笑容像一个信号,让徐温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她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她大咧咧道:“哎呀,其实我早就怀疑你是我以前的熟人了,就是没想到是弟弟啦。”
徐温嘉听到“弟弟”这个称呼,唇角勾起了一个轻嘲的弧度,“后来我一直想和你解释,可惜没有你的电话,联系不上你。”
柏恩嘀咕道:“我当时那个的手机不知怎么坏了,后来就直接换了一个新的,你联系不上倒也正常。”
“我想也是。”徐温嘉可太了解他哥这个人,根本不会给他一点可乘之机。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哥……他对你好吗?”
柏恩点头,“还不错吧。”
其实是非常好的,作为丈夫或者父亲来说。
徐温嘉神色略带些苦涩,其实他看得出来,柏恩身体和精神比之前好了太多,面颊带着被精细养护出来的淡淡红晕,整个人像是笼上一层珠光宝气的光泽。
那都是他现在无法给予她的安定和富闲。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柏恩挺直了脊椎,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变得郑重其事:“我比较在意‘我’出车祸之后的事情,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得病’的吧。”
她虽然也问过父母,但是他们都不太愿意提起,只是说她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不必去在意过去,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
徐温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车祸不久,你就确诊了解离性人格障碍,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你……”
他仔细分辨柏恩的神色,接着道,“你的童年应该没有留下来什么创伤才对。总之,后来医生把病归结为你经历危险事件之后留下的精神阴影和压力。”
“当时,我们都以为你会慢慢好起来,就算是为了宝宝,至少也应该亲眼看一看她。”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人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
徐温嘉压低声音,“但是病情并没有好转,小白的抑郁程度很重,而且还伴随着严重的躁狂症状。我那个时候经常回哥哥家,发现她每天都被注射大量的安定剂,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被困在束缚床上。”
柏恩开始明白自己手臂上的那些针孔是从哪里来的了,看来原主之前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
“我不明白,明明只是生病了而已,哥哥却能做到这么冷漠无情。”他冷笑一声,“他后来甚至开始挑起了精神病院。”
柏恩逐渐有了代入感,有些坐立难安,她默默地想,如果真有这件事,她希望徐献清能为她安排一个舒适的单间病房,医生也要温柔一点的。
“不过后来,她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不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她的交流变多了,发现她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而已。但是哥哥还是一直把她禁锢在房间里,她作为病人,难道不应该以她的感受为主吗?”
柏恩猜到了后续发展,“所以,你就帮着我逃了出来?”
徐温嘉咬紧牙关点头,他想起她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被折磨得瘦弱不堪的身体,由于静脉注射而青青紫紫的手臂,她那么痛苦地请求他,他怎么能够拒绝。
况且,自从她病了,他的哥哥就再不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只是生病了而已,他却像是否定了她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他根本就不配留在她身边。
“那你帮我跑就算了,怎么还把崽崽也带上?”她这么小,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带着?
徐温嘉立刻解释道:“我当时也并不清楚,是后来才发现的。之后我也一直找人注意着你这边的情况,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因为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田里有人再正常不过,所以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被监视着。
柏恩理了理其中的逻辑,轻皱了一下眉,就依她这些日子和徐献清相处的经验来看,他的话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她有些怀疑看向徐温嘉,“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徐温嘉脸色霎时变了,知道瞒不过她,却又似不忍说,只是看着面前的盘子,半响之后缓缓道,“有一件事,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你说。”柏恩看出他的顾忌,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徐温嘉两只抖个不停的手交握在一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大概是崽崽七个月的时候,小白趁着保姆离开的片刻间隙,一个人去了崽崽的房间。保姆回来时,就看见她拿枕头捂住了崽崽的脸,似乎想要杀死她。”
柏恩打翻了一个杯子,饮料淅淅沥沥地从桌子流到了地面上,有服务员过来用餐布擦干净水渍,见柏恩脸色不太好,还贴心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救护车。
柏恩动了动嘴唇,神色空白地打发这个服务员离开,明明她只是听他讲述而已,她却感觉有一只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光是想一想就痛到要死去一般。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所以,你放走了一个潜在的……罪犯和她弱小的受害者?”
徐温嘉的心直直地往下沉,他现在知道,他从此罪无可恕了。只好用忧郁无措的目光望着她,祈求她。
柏恩低下头,在一言不发中漠然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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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餐厅的门出来,远远地,柏恩就看见徐献清和崽崽站在异国的街边。那两个人,不管在哪都是那么显眼。
见到她,崽崽立刻撒腿飞奔而来,被柏恩稳稳地接住,又环住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撒娇道:“妈妈,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等了你好久了。”
柏恩感受到她的生机勃勃的心跳,将她抱得更紧。秋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直想哭,声音低低地应道:“哎……”
徐献清打开门,静静地望着她道,“外面风大,上车吧。”
车上,徐献清起初还镇定地目视前方,从容得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他憋了一会儿,看着柏恩清淡的侧脸,忍不住地发问:“你们说了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捏了捏崽崽肉嘟嘟的小手,不答反问他:“你是不是断了你弟弟的生活费,让他这么可怜?”
徐献清吃惊:“他连这都说?”而后点评:“真没出息。”
柏恩忽然别过脸闷闷地笑出了声,肩膀颤得不停,一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仍然止不住笑声。
她想告诉他,他们一家人全都爱打扮爱得不得了,除非是真拮据,否则才不会穿明显泛旧的衣服。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她此刻笑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悲伤。可是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汇成眼泪落下来。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抽着鼻子道:“唉,这都怪你,害我笑个不停。”
徐献清蹙紧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弟弟肯定是说了什么,但是柏恩的样子显然是不肯告诉他,不禁有些气恼。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看见她掉眼泪,他伸手慢慢地把她拉到了怀里,只好先认了自己的错,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
彼时,徐温嘉在家是被千娇万宠的小少爷,在学校是个一年拿好几张奖状的少先队员。
某天家里的司机被杂事耽搁,要晚些来接他。
于是徐温嘉漫无目的地走在渐渐暗下来的街巷,离学校渐渐远了一些,直到他被几个初中生拦进了小巷子里,还有点愣。
他自小在长辈庇佑之下,事事顺心得意,同学师友都对他极为照顾,故而从来没想到恃强凌弱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领头的黄毛看着他手上带着的显眼的手表,啧啧道,“看着这么新,肯定值不少钱。”这时候电子手表还是稀罕货。
徐温嘉六年级,懂法,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
“报个屁的警,哥几个都是未成年,等放出来不把你往死里打!”显然他们是惯犯,油盐不进。
徐温嘉意识到和他们讲不通道理,便打算把手表摘给他,反正这样的玩意,他有很多,犯不着为了这点东西受罪。
“喂。”后面来了一个人拍了拍黄毛的肩膀。
黄毛不耐烦地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踹倒到了地上。
徐温嘉赶紧往旁边跑了跑,以防被波及到,然后一个装满书的书包就砸他身上,跟一块砖头一样,让他身上一痛。
女孩抽空对他道:“帮我保管一下,别弄脏了,我妈会说我。”
他抱着书包,定睛一看,嘿,小碎花双肩包,还带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女孩上去给那三人的裆部各踹了一脚,痛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她动作娴熟地撂倒一个小混混,皮鞋碾在他的腹部,语气慵懒戏谑,“跑不跑,不跑我就废你,反正我是未成年嘛~。”
两个混混拖着另一个跑走了,临走还放了狠话,让她等着!
女孩朝他们竖了中指,“傻×!”
然后她插着兜往回走。
徐温嘉早就看得目瞪口呆,看到她过来,有点不自然地并了并腿,脸上浮上了一片红晕。
她瞥了一眼徐温嘉,向他伸手。
徐温嘉呆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给她。
“你脑子也跟着坏了?”她好像很无语。
徐温嘉一想,是哦,男款手表,她肯定不喜欢。
又手忙脚乱地翻起自己身上的口袋,找出来了一百块钱的零钱,小心翼翼地展平,递到了她的手里,讷讷道,“我还有很多放在家里。”
女孩攥着这把钱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学生,留着多买点作业本吧。”把钱塞进他帽子里,逗他玩一样。
然后从他胳膊上把自己包给拽下来,徐温嘉这才想起来她包还在他这,脸一时更红了。
见她要走,徐温嘉急急地追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琢磨了一下,警惕地看他,“干嘛?我可不售后,我只是见不惯以多欺少。”
徐温嘉乖巧道,“我给姐姐你送锦旗吧,要是没有姐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锦旗,多有面子啊!
女孩欣然地点头,叮嘱道,“我叫柏恩,宜大附中初三二班,班主任叫李成功,你可别送错人了!”
徐温嘉给记清楚,用力地点点头,脸上尽是崇敬之情-
司机来时,看见徐温嘉,顿时大吃一惊,“小少爷,出了什么事,怎么身上这么脏,还有你的帽子……”
徐温嘉忽然想起来她往自己帽子塞了什么,一伸手,从帽子里摸到了那把钞票。
他不甚在意,把刚才的事跟司机说了,又失魂落魄道,“那一瞬间,我感觉世界都亮了起来。她一走,感觉又暗了下来。”
司机原本一直皱着眉头,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开玩笑道,“小少爷,我看你这是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啊,是不是想把人娶回家?”
徐温嘉像是一下被点通了,猛然地点头,“对,对。”他恍然大悟,“我喜欢她呀,我以后要结婚就得和她,其他谁都不愿意!”
——黑匣子
第 35 章
柏恩回来之后就发起了低烧, 请了医生来看,却又是普通的感冒。她免疫力弱,最近又降温, 感冒发烧都不奇怪。
只是他们原本计划回国的时间又因为她的病情往后推迟了几天。
低烧和鼻塞让她说话都嗡嗡的, 只能头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不过眼看着考试在即,她不禁有些焦急,便把平板拿到床上来看。
徐献清在她旁边转了一会儿, 然后伸手把她的电子产品全都给没收了, “你这是自我感动,做的是无用功, 等你病好了再给你。”
这是什么大家长做派?
柏恩有点急, “我可不打算去考第二次。”
徐献清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问她,“真考不上,你怎么办?”
柏恩深沉道,“我爸爸在乡下应该还有二亩地, 我就跑去务农,总能养活自己。”
徐献清:“……”看来最好还是期望她考上。
但是态度仍然十分坚决, 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等你好一点再给你看, 再睡一觉吧。”
柏恩不太高兴他这样的管束,但是又拿他无可奈何,她现在真是砧板上的咸鱼,任人宰割。
闭着眼睛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本来就是好动的性子, 这几天又睡得实在太多了,躺着都成了一种折磨。
崽崽身体弱, 徐献清没许她过来陪着柏恩。反倒是把自己的办公地点转移到她的房间,坐在她原本看书写字的位置,桌案的花也都照常换新的。
柏恩耷拉着眼皮和他掰扯,“你要不还是带着崽崽先回国吧,反正我在这也有人照顾吧?”
徐献清背对着她,专心地看着电脑屏幕,头也没回道,“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丈夫,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异国?”
柏恩轻轻哼了一声:“你这样做是想让我愧疚吗?”
徐献清淡淡问她,“你会愧疚吗?”
柏恩拉着被子看他,“怎么不会,我当然会觉得有负担。毕竟如果不是我,就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了。唉,你这种人的时间自然和我这种不同”
“我真感动。”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起身坐到了她的床边,眼睛阴沉沉地紧盯着她,“我应该说这样的话吗?”
柏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生气了,她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目光,她都这么善解人意了,他还跟她生什么气。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平时作风一贯雷厉风行,此时同她计较起来就显得咄咄逼人,但是看着她苍白柔软的侧脸,心又忍不住发软,话却没法再收回来。
柏恩听他话说得这么凶,“啪”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压住眼下的火气抬着眼看他,脸上因为激动浮现出血色。
“虽说众生平等,但是每个人在世界上所占的权重就是有所不同啊。你作为你们公司的董事长,多少人仰仗你的决策,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而我就无足轻重得多,哪怕有一天我在世界上消失了,也根本就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徐献清忽然叹了一口气,总算知道了她的心结。这么固执地想要世界的一席之地,恐怕老早就开始看不惯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他了。
她的好胜心这么强,反倒让他怀念,这么过年过去了,似乎只有这一点是完全没有改变的。
他面色柔和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因为觉得她可爱。柏恩觉得被冒犯到,脑袋一抽便不客气地上嘴一口咬住。
徐献清松开了手,看着虎口上圆润的牙印道:“家族企业的兴衰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我只是命好被推到这么高的位置而已,能力未必比旁人多上多少。你要是喜欢的话,董事会的位置让出一个给你又何妨。”
柏恩不满道:“你给的,我才不要。”
他继续徐徐道:“我没你心里想得那么重要,你也比你自己认为的要重要得多。这一点根本无需去证明。”
柏恩知道他顾及着自己的想法,说出的话是谦逊了。不过她确实意识到刚才那番话太稚气了,又躺回床上,把被子拉过头顶,仿佛逃避了一般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催促你就是了。我好好养病,早点和你一起回去的。”
徐献清回到椅子上坐着,电脑上的文字一点都不看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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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头到尾都想着尽早独立,无非是她始终认为他靠不住,所以干脆一点不倚靠他。他有这么难以让人信赖吗?
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自信心遭到了严重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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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自知身体虚弱,便经常有意识地加强平时的锻炼。
她刚在健身室里打完一套太极回来,就看见崽崽早早就坐在房间里等她了。
看见她推门进来,崽崽立刻抱着保温杯迎了上来,督促道:“妈妈,要吃药啦。”
柏恩从前吃药都是想起来才吃一顿,现在家里有个爱操心的小孩,结果顿顿都不落下。
她立刻作投降状,从桌子里翻出来药片吞下去:“看,妈妈吃完啦。”
其实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柏恩觉得靠自己的免疫力完全可以支撑过去,但是医生却叮嘱要把药再吃上两天。
吃完了药,她动作随意地翻起了整理起在桌子上面被翻乱的书
“妈妈,你干嘛要这么辛苦?”崽崽皱着鼻子问,“是爸爸养不了家了吗?”
“……”柏恩决定趁孩子小,及时纠正她的三观,思索一番道,“我们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是为了拥有自己的生活,追寻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的理想。”
崽崽神色迷糊,“不懂。”
柏恩又问:“宝宝,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崽崽思考了一阵说:“张叔叔说,我以后要继承爸爸的钱。有了钱,我给寄几买脑斧。”
“……”
她的震惊不亚于知道崽崽房间里随便一只玩具熊都要一万多的那一刻。
她艰难地问:“那假如以后不用继承爸爸的钱,宝宝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崽崽捏紧了小拳头:“那我要寄几挣钱买脑虎。”
柏恩眼皮一跳,这孩子对老虎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她继续谆谆教诲:“所以崽崽你为了买老虎去工作会变开心,而妈妈为了赚钱去工作了也会开心,我们的开心都是一样的,你能理解吗?”
崽崽撅起嘴巴,摇了摇头:“我想妈妈不辛苦。”
柏恩不得不跟她解释:“做喜欢的事情一点都不辛苦哦。”她有点讲不下去了,赶紧转移了话题,问她:“今天和张叔叔去了什么地方啊?”
崽崽兴奋道:“去了动物园!”
“动物园里好玩吗?”
“好玩!我们看了狮几、脑斧……”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又目露憧憬道,“那里迟早是我的!”
柏恩:“……”
我果然,不擅长教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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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三人终于珊珊启程回国。
此时宜西市已是入冬,天色寡淡,路边悬铃木叶片只零星几片,城市壮观得犹如一场帕瓦罗蒂的歌剧。
尽管柏恩已经做好了准备,穿起厚厚的羽绒服外套,但是出了机场之后还是被冻得一哆嗦。宜西的冬天是湿冷,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浑身直发颤。
徐献清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人看着却比她体面多了,笑盈盈地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一圈一圈给她围上。
柏恩眼神怀疑地上上下下扫视他,发现他真不觉得冷,安慰自己他肌肉比自己发达,总是要再耐冻一些。
“妈妈,冷吗?”崽崽看她缩着身体,白嫩嫩的小手抓起她的手,“我捂捂。”
她简直像一个小火球一样,身上有发不完的热,手心还暖暖地出着汗。
好在很快上了车,车上暖气打得很足,才救了柏恩一命。只不过没坐上多久,她又觉得自己身上热得不行,里面衣服都被汗水浸湿,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她脸上被捂得红红的,终于忍不住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喘起了气,忍不住嘟哝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徐献清把车内空调调得低了一些,握住她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手:“还得一会儿了,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柏恩轻轻“嗯”了一声,眼皮耷拉着,睡着前最后的想法是——
讨厌冬天,好讨厌冬天-
柏恩坐在沙发上,伸着手让陈秋延……把脉。
他收回手道:“摸你的脉象,虚软无力。我看是气虚导致了体内气的温煦和凉润功能失调,所以畏寒畏热。加之思虑过重,又染风寒,导致阴阳两虚,肝郁气滞。”
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用食补慢慢养着,我再开点药补补。最重要是你平时得多休息,少思虑,这样气血恢复得才快。”
柏恩听他说了一大段话,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体虚”而已。依她的经验,平时吃点钙片,多活动活动就差不多了。
“我看看你的腿。”陈秋延蹲下来,柏恩把自己的裤子卷上去。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小腿,按了按几个地方,问:“这里疼吗?”
柏恩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道:“要是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我再帮你扎几针,活活血。”
柏恩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把自己卷起来的裤子放下去。
徐献清的视线在她腿上那条伤疤上停了两秒钟,然后起身,“行,明天我让罗叔煎药,你早些回房休息罢。”
柏恩朝他摆摆手:“你明天还得去公司,就别光顾着我了,我有的是时间睡觉。”又接着道:“明天我打算带崽崽回家看一下我父母,我怕他们会担心。”
徐献清点头:“好,到时候我让张玚送你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好能多一个人照顾孩子,柏恩也就没什么意见。
他一走,柏恩和陈秋延相处就随意了一些,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可比夫妻关系要坚固和信任许多。
更何况,两个人时不时会一起打打游戏,比起徐献清那里更多了一点共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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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延慵懒地坐到了她旁边,朋友一般开口,“怎么样,出国一趟有什么收获吗?”
柏恩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那些医生,嘴角抽了一下:“……没有。”又吐槽,“没病都能给治出病。”
他点点头:“我想也是,严医生已经算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人物,他没办法,那旁人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我倒觉得你保持现在就挺好的,只不过徐老板就得自己想开一点。”
柏恩一想到他就窝心,嘴硬道:“谁管他!”
第 36 章
柏恩上辈子身体素质极好, 如今却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不禁有些郁闷。
那药味弥漫在厨房,经久不息地渗入木质家具中, 成了一股独特的苦涩味, 柏恩光闻一闻,就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况且闻着苦,喝着更苦。
柏恩看了看装在白碗里黑乎乎的汤药, 又看看陈秋延, “陈医生,我就不能直接食补吗, 就非得喝这个药?”
陈秋延人看着年轻有些地方却很死板, 不买她的账,“你现在病症看似好了,其实病根却未除。我给你开的都是调养的药,药膳要吃,中药也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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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说来说去, 其实就是说她虚吧。
崽崽推着小火车进来,看到柏恩神色踌躇, 眨巴眨巴眼, 问:“妈妈不愿意喝药吗?”
柏恩当即端起来药来一饮而尽, 要强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只是放到桌子上冷一冷而已。”
边说着,手里却从柜子里摸出了几颗巧克力,往嘴里塞了几个,过过苦味。
崽崽凑过来, 张着嘴道:“妈妈,我也吃。”
柏恩便只喂给她两个, 怕她蛀牙,并不给她多吃,看着她只穿了件毛衣,便对着跟在后面的保姆道:“冯阿姨,把崽崽外套找来吧,我带她出门。”
冯阿姨笑道:“前些天恰好有送来了一批换新的冬衣,我全给理出来了,现下正好给大小姐穿出门。”
柏恩早已对称呼免疫,点了点头,多问了一嘴,“谁买来的?”
冯阿姨道:“去年的早穿不上了,每年都是先生自己选的。”
崽崽点着头,兴奋地抓着柏恩的手道:“妈妈,我要自己挑。”
她火车也不玩了,直接丢到了地上,撒腿往房间里跑。
进了房间里,一柜子花里胡哨的衣裳,小孩穿刚刚好。崽崽说要挑,也没怎么选,上去就看中了一件粘满闪光亮片的红色外套。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看着不太好抱。
她低着头伸手拉上自己的拉链,又调了调自己头顶的毛线帽:“妈妈,这个好看吗?”
“……好看。”她穿什么都挺好看。
原本人就小小的,长得玲珑可爱,设计再新奇的衣服都能轻松驾驭,套着件大红色亮片的短袄,也称得皮肤愈发白嫩,让人忍不住想亲亲她。
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淘汰得也快。不过她衣帽间里却见不着她更小时候的衣服,柏恩问冯阿姨:“那她小时候的衣服都放哪儿呢?”
冯阿姨解释:“崽崽衣服小了不能穿了,先生都允许我们挑挑合适的带回去,剩下的若没人要就捐出去。不过大小姐的衣服大都没穿过几次,价格也都不便宜,我们都是带回去给自己孙女穿。”
柏恩点着头,心想这样也是合适,不然每年都换一批衣服也太浪费了。
她这边收拾好了,便牵着崽崽的手去门口上车。
别墅里安装中央空调,四季都控制在合适的温度上,人在里面几乎忘掉了季节,只有到了外面才能意识到季节变迁,已经是早冬了。
柏恩刚喝了药,便觉得身体里暖暖的发着热,也不觉得冷。她看张助理往后备箱里拎着好几箱礼品,不由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张玚扶了扶眼镜,笑道:“太太您回自己家当然不用备礼,这是先生送的礼,算是打个招呼。”
柏恩心说徐献清还真是过于讲究。只是他们住得靠近,开车不过一个小时路程的,难道她回一次就送一次?那消耗的速度估摸着是抵不上这送礼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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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雅和柏臣这天下午正好也没有课,于是计划着去沛湖附近的红杉林逛一逛。
可巧不巧,却有一位柏臣已经毕业了的学生登门拜访。对方只说不占什么时间,正好来了宜西便来探望探望。他平素寡言,但是脾气温,好说话,就应了下来。
文雅知道后禁不住数落了他两句,明明早说好了女儿要来,却还要再接待别人。
柏臣闷声被她训完,才给自己辩解几句,人家来一趟不容易,只是来看看老师,不过一起吃顿便饭,也不占什么时间。
两个人在一起都三十多年,文雅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性,并不指望他改。当即以此为要挟,让他包揽了家中一个月的家务。
柏恩到了时,那位学生也正在客厅里喝茶。
两个人打了照面,对方已经猜出来她的身份,笑着迎上去:“是柏恩吧,我是沈蔚,承蒙过令尊许多照顾。不知道你今天要来,真是打扰了。”
沈蔚相貌英俊,穿着时髦,举止温文。走进了,柏恩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她点了点头,对他第一印象不错。
心想她和姓沈的真有缘,又想他也是个讲究的美男子,肯定与徐献清聊得来。
张玚跟在后面,待到看清对方的相貌,镜片下的眼神却闪了一闪。
沈蔚却以为他就是柏恩的对象,还伸手过去:“幸会。”
张玚含糊地应了两声,有点头疼地与对方握了一下手。
几个人依次坐下了,一时将客厅塞满了。
文雅却先热情地亲亲抱抱了自己的外孙女,崽崽推了推她的手,软声道:“外婆,痒。”
沈蔚笑呵呵道:“我家的小子也这么大,可惜今天嫌冷没带出来,不然两个人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柏恩望着躺在文雅怀里捏着开心果壳玩的崽崽,心想她确实缺同龄玩伴,便好奇地问:“你家的是已经上了幼儿园吗?”
沈蔚摇了摇头:“年纪还太小,打算让他明年开春再上。”
柏恩“啊”了一声,“好巧,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又问,“那他现在平时都只一个人玩?”
沈蔚解释:“家里保姆也有个差不多的孩子带在身边,两孩子处得还算融洽。”
她点点头,感叹:“这样倒也不错,不过我平时都是让小张带她出去玩,自己都没什么时间哄她。”
张玚忽然被点到,腼腆道,“崽崽好哄得很。”
沈蔚跟她大倒苦水:“我那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又气跑了好几个育儿师,实在拿他没辙。”
柏恩吃惊,对比之下才见自己女儿的乖巧:“我倒没过分教育过她,只是近来被宠得愈发娇纵,要什么就给什么,虽然没什么负担。但是总觉得太轻松地满足她,会带来一定负面影响。”
他略一挑眉道:“女孩子娇纵些又何妨?省得被蝇头小利蒙蔽。”
柏恩思考着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她现在年纪尚小,见什么都新鲜,也容易满足。等长大了一些,不管再贵重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会显得平常,就得追求更名贵的东西。再大了,估计她只能看得上稀世珍宝。”
沈蔚有些意外,笑道:“咦,都说隔辈亲,老师也不能免俗吗?”是误会了柏臣过于宠溺自己的外孙女了。
他刚才仔细打量过他老师的女婿,人看着文质彬彬的,气场极为温和,确实是能和老师本人合得来的人。只是来走亲戚这么正式的场合穿得这么简朴,家庭条件十有八九一般。
但是柏恩和她的女儿穿着的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但是料子看着却很细腻,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他便自然而然地推测是老师对他们的小家多有补贴。
柏恩摸了摸脑后勺笑了笑,倒是怕他觉得啰嗦,见柏臣便预备进厨房烧菜,便起身道:“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水果洗来吃。”
她自小父母工作就忙,一家人也就是在厨房饭桌的这段时间能好好地聚在一起。故而一家三口的厨艺都极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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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只剩了张玚和沈蔚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崽崽极有小主人的样子,翻找出遥控器开了电视,奶声奶气地问沈蔚:“叔叔,你爱看什么?”
沈蔚觉得好笑,又觉得她可爱,温和道:“你自己看就好。”
崽崽“哦”了一声,让张玚给自己搜《小猪历险记》。
张玚拿着遥控器翻找的功夫,沈蔚又逗她。
“小朋友,今年几岁?”
“有三五岁吧。”她酷酷道,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沈蔚忍笑问她:“那你叫什么名字?”
“徐款嘟。”她噘着嘴答。
沈蔚神色愣住,又问了一句:“叫什么?”
崽崽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徐款冬。”
张玚冷淡地坐在一旁,反正他今天的工作就是保护好崽崽,其他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后面。不过他也不知道沈蔚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误打误撞地碰上了董事长的妻女。
这下,那单生意估计还有回旋的余地。
沈蔚也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大错特错了,不由得惊愕。
圈里人都知道正清集团新掌权人早就有了夫人,她却从未在公开宴会上露过面,倒是将幼女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视如珍宝,宠爱至极。
虽然他的女儿在社交账号上连一张照片都找不到,但是名字却早就暗暗传开了。又不是容易重名的名字,年龄也对得上,是被他阴差阳错地撞见了。
沈蔚的额头出了一点汗,原来见到张玚第一面感到面熟不是错觉,先前确实在公司里面见过,只不过当时印象不深而已。
那这人便十有八九是徐献清的助理。
柏恩连回父母家都有亲近的人陪同,也足见他对妻子感情甚笃,爱护有加。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先到他不过是心血来潮地来探望一下师长,都能碰到送上门来的机会。
第 37 章
原本为了柏恩, 文雅早早买了一大堆食材,现在再多一个人,摆在桌子上倒也不显得轻慢。
油光诱人的油焖大虾, 汤汁浓稠的爆炒花甲, 色泽晶莹的东坡肉,味美开胃的香菜拌牛肉,藜蒿炒腊肉……一桌子丰盛的佳肴, 看得让人食欲大振。
沈蔚作为客人自然赞不绝口, 感慨:“外面可难吃到这样的家常菜。”
柏臣禁不住人夸,又把自家酿的石榴甜酒拿出来, 分给他们喝:“新酿的, 快尝尝。”
柏恩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缩在角落里捧着碗吃得满嘴流油,末了还要再加一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文雅帮她盛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问她:“恩恩,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啊?”
柏恩不满地嚷嚷道:“妈妈, 你干嘛问这么扫兴的事啊?”
文雅乐道:“我问一句怎么了,还戳到你自尊心啦, 我和你爸当年可都是保研, 没想到你——”
她忽然噤了声, 转而道:“既然决定去做了,便不可半途而废,别自己话讲得漂亮,真去做了,反倒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
柏恩被她训得抬不起头, 她妈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她小声为自己辩驳:“我学了呀,不过时间确实有点紧啊, 况且你们又没把我生成天才,落榜多正常啊。”
文雅皱着眉道:“我觉得也没那么难吧,我实验室里个个都是研究生啊。”
柏恩:“……”喂,妈妈,你这就太过分了吧。这跟一个大学生表示自己宿舍里的人全考上大学有什么区别?
沈蔚笑问:“最近确实很多学校都开始研究生初试了,小柏也要去考吗?”
他十分自来熟,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已经开始称呼柏恩为“小柏”了。
柏臣道:“她闲久了,找点事做做也不错。”
柏恩闷闷道:“别管我啦。”她当时想得倒是挺好的,但是真做起来都是很难的。
沈蔚问:“怎么不申请国外的学校,混混学历不是挺轻松?”
柏恩乐观道:“我恋家呀,不想跑太远。”
沈蔚点头:“外面确实不如家里舒服。”
石榴酒甜而不腻,口感清爽,柏恩喝了一口,觉得好喝,又抱着杯子连喝了好几杯,甜甜的像果汁一般。
她的内心不禁怅然,便把酒消愁,喝多了一些。
张玚只把这果酒当成小孩子的饮料,也就没有多提醒她注意身体。
崽崽见她喝得起兴,便嚷嚷着也要喝。柏恩斜睨了这小不点一眼,便给她倒了小半杯,小姑娘没什么防备,当下就一口全闷进嘴巴里,然后瞪大眼睛望着她。
张玚一个不注意,回过神来却看她灌了一杯酒,连忙找来垃圾桶让她吐出来。崽崽吐完酒,皱着鼻子嘟哝:“舌头辣辣的。”
文雅给崽崽重新倒了果汁,过过酒味,又责备地看着女儿,“这么大人,还跟自己孩子开什么玩笑?”
柏恩讪讪地笑了下,要去摸摸女儿的脑袋安慰一下她,人却早就委屈地跑去了文雅怀里。
倒是沈蔚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体贴道:“酒的度数虽然小,但也醉人,还是要少喝些。”
柏恩觉得脸直发热,便点了点头。
沈蔚却没有刻意地再和她多聊些什么,只讲柏臣在他大学时对他的照顾。他真心道:“要是没有老师,就没有今天的我。”
柏恩知道自己爸爸是广结善缘,老好人一个,每年有许多学生上门拜访,不过他真做了什么,她却并不太清楚。想开口问,眼下又不是一个时机,便作罢。
沈蔚很懂得调动桌上的氛围,所以几个人一顿饭吃下来,也算和谐-
晚上坐车回别墅时,柏恩同崽崽坐在后座上,两个人相互靠着,都昏沉沉困得不行。
崽崽打着哈欠道:“妈妈,睡了,晚安。”
这下连睡前故事都省了。
车开进院子里,别墅内灯火通明,早就有人等着了。
柏恩把崽崽抱给冯阿姨,让她带着孩子去洗漱。
客厅里,徐献清坐在沙发等她,见她回来,便叮嘱道:“厨房里熬了药,睡前喝了吧。”声音里带着点冬夜里清冽的冷。
柏恩垂着脑袋揉了揉眼睛,含糊道:“肚子喝不下了。”
徐献清听她声音不对劲,走过来凑近她的脸,仔细地瞧她灯下酡红的双颊和泛着水光的眼睛,问:“喝了酒?”
“一点果酒,”柏恩没注意到两个人挨得多近,室内温度偏高,她嫌热脱了外套抱到怀里,嘟囔道,“好困,不行了,我得去睡觉。晚上喝酒比吃安眠药还管用。那药留着,我明天再喝。”
说着,便赶紧上去二楼。
徐献清看着她没心没肺的背影,叹息道:“这时候还真羡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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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好药正等着的罗叔为难道:“那药……”
徐献清道:“倒了吧,明天再煎新的。”又转头问张玚:“怎么回来这样晚,她在那做了什么,讲来听听。”
_
转瞬间就要到了柏恩考试的日子,虽然他们现在住的水云居离考试地点不算太远,但是为了省下时间,还是在学校附近订了酒店。
柏恩提前一天收拾了行李,亲亲抱抱自己的女儿,便自己住了过去。
临近考试,她的焦虑反倒减轻了不少,安慰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吧。
徐献清虽然一开始反对她去考,但是真到了快考的时候,看样子要比她还要紧张。酒店的床单枕头被子全仔细地换成柏恩睡惯了的。
柏恩把自己的书往茶几上摆开,干完这点事,就觉得累得不行。
徐献清从卧室里面出来,就看见她躺在沙发上,问:“不舒服?”
柏恩揉着肚子:“肚子有点痛。”又摊开身体,“好累,我歇歇。”
徐献清皱起了眉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问她:“你上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柏恩呆了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往厕所里跑。
没几分钟,徐献清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她的消息。
【柏恩:可不可以去楼下帮我带包卫生巾?(跪)】
徐献清看着这条消息,沉默良久,回她:【点个外卖?】
【柏恩:太慢了,而且酒店旁边就有便利店。】
消息发出了,却一直没有回复,柏恩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只是等得焦躁,都要忍不住喊人了。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一张图片,是便利店货架的照片。
【徐献清:要哪个?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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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松了一口气,跟他一一讲了。
没过一会儿,徐献清回来了,敲了敲厕所的门。柏恩开门把手伸了出去,赶紧把东西接进来。
她从厕所里出来,客气地和他道了谢。
她坐回到沙发上,发现茶几上多了一个药袋子,便拎到怀里打开看:“这是什么?”
徐献清跟她解释:“旁边正好有药店,我顺手买了止痛药和红糖。”
柏恩点点头,“哦”了一声,心下忽然一暖,心想他关键时候还挺靠得住。
立刻拆开药盒,就要先吃上一颗。大概是动作太急,药板的铝箔纸不小心割伤了手指。
她“啊”了一声,低头一看,血珠渗了出来,手指火辣辣得疼。
徐献清今天眉头就没松开过,拽着她的手把人拉进了卫生间,放到冷水下冲了冲,一直把血冲干净才罢休。
他盯着她,眼神阴沉沉的,嘴巴动了动,柏恩感觉他大概想训斥自己,不过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柏恩乐观道:“小意外就是会猝不及防地发生,哈哈。”
徐献清没应她。
柏恩看了看手指上那条伤口,忽然泄了气,她运气怎么忽然这么背呢。难道这是她考砸的预兆?
她转而开始猜测:“你说我明天赶考路上不会把身份证弄丢了,或者出门就遇上车祸吧?”
徐献清淡淡道:“身份证丢了就补临时身份证,好好看路就不会被撞,别瞎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吧,实在不行,我让家里阿姨过来陪你一块住。”
“这倒不用。”柏恩还没这么脆弱。
她不禁被他的冷静所感染,将这些意外抛到了脑后,安心地吃了药,喝了红糖水,再用多余的精力把明天考试科目的重点给过了一遍。
徐献清默默地摸出手机,向助理发出了一条消息:【去问问水云居旁边那座山头现在承包下来要多少钱?】
助理立刻回了消息:【老板,您要开发旅游项目,还是要建山庄?】
徐献清言简意赅:【拿来种地。】
柏恩老家离得远,还是在近处找个地方让她过过瘾算了。真跑远了,才是麻烦。
第 38 章
初试一共两天, 柏恩早有经验,心态又稳。
抛去中途出的许多意外,她总算有惊无险地考完了。
冬季天色暗得早, 柏恩用围巾遮住脸, 好抵御呼呼吹来的冷风。
她穿了件深色的羽绒服,跟着周围同样考完的考生一起顺着人流鱼贯而出。
原本生理期她就很容易感到累,此时刚考完, 心上一松, 两日积累的压力和疲惫全涌了上来。
她拎着包,脑袋漫无目的地瞎想起来, 复试之前都闲得很, 难得没有任何压力,她要怎么样好好玩一玩呢?
不过眼下她正饿着,能先来一碗热腾腾的甜汤喝最好。
柏恩咽了咽口水,步子走得快了一点。
远远地,她瞥见了一抹小小的身影, 如同落在人间一朵绯色的云彩。
忽然,这云朵发现了她, 便直直奔她而来。
“妈妈!”
崽崽裹了件红色的棉袄, 整个人看着圆乎乎的, 神色兴奋地撞进了柏恩的怀里。
她来势汹汹,柏恩来不及顾上手里拎着的包,便撒手扔在地上,伸手将她稳稳接在怀里,人趔趄地后退了两步。
崽崽揽着她的脖子, 嘴唇凑上她的脸颊亲了亲,然后头埋在她肩上撒着娇, “妈妈,好想你。”
徐献清怕她这两天打扰到柏恩,只让她在晚上打过一次电话,故而她有两三天没见过柏恩了。
张玚帮她把包捡起来,笑盈盈道:“太太,先生早在车里等您呢。”
柏恩把小孩给抱稳,人还有些愣愣的,没想到他们会来接她。
视线一移,果然看见路边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帕里斯帝。
她掂了掂小孩的重量,问她:“和爸爸等了多久?”
崽崽睁起无辜的一双大眼睛,“不知道,才刚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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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在车上睡过一觉了。
张玚帮柏恩拉开门,然后绕到前面把她的包放在了副驾驶上。
徐献清抬手把柏恩怀里的小孩拎下来,对张玚吩咐道:“直接回水云居。”
柏恩疑惑地抬头,“不去酒店?我东西还都在那里呢。”
徐献清淡淡道:“已经找人帮你收拾好了。”
柏恩神情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留点隐私?”
徐献清敷衍道:“留了。”
柏恩原本生活就整整齐齐,极有条理,所需要的东西也不多。原本只打算带几本书,两套换洗衣物就行。
但是徐献清讲究惯了,帮她收拾了许多有的没的带过去,简直比她本人还要清楚她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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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郁闷地解开了自己的围巾,瘫倒在了座位上。
徐献清从旁边拎出一个保温桶递给她,“考得怎么样?”
“还算顺利吧。”
柏恩有点意外地伸手接过来,拧开了盖子,热气升腾出来,浓郁的鸡汤味顿时充满车厢。
徐献清微微放下了一点窗户,好让香气跑出去。
柏恩捧着保温桶喝了一口,鸡汤微微回甘,应该是加了红枣和板栗一块煮的,汤鲜味美。
她回头,“宝宝,吃不吃板栗?”
“妈妈,要!”
崽崽坐在座位上晃着小短腿,点头。
柏恩用汤勺从里面捞起来一块,被她美滋滋地伸头叼走了。
她继续捞,然后从里面捞出来一块海参。
“……”会不会太补了一点?
_
吃过了晚饭,柏恩瘫倒在沙发上,陪着崽崽看动画片。
橘子窝在她的脚边,捂得她暖暖的。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发出来微弱的光亮。
徐献清坐在了她的旁边,柏恩头都没动一下,抱着崽崽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开了位置。
他往她面前递了一杯温热过的奶,“趁热喝。”
柏恩觉得奇怪,不过她并没有多想,拿起来喝了一口,又摇着头递回去:“有膻味。”
她舌头灵敏,尤其不爱吃羊肉喝羊奶。
徐献清拿过杯子闻了闻,皱眉道:“加了蜂蜜,味道不重啊。”
然后随手递给了躺在柏恩怀里的崽崽。
她迷蒙地抬头,本能地捧起杯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然后豪气地放到茶几上,用手擦了擦嘴上的奶渍。
徐献清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空杯子,又意有所指地看了柏恩一眼。
柏恩:“……”
她捏紧拳头,可恶,这是在小看她吗?
_
第二天。
吃完早饭,崽崽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徐献清的侧脸,对他道:“爸爸,要好好工作哦。”
徐献清浅笑,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放回到地上,叮嘱道:“乖乖在家,好好听话。”
柏恩看着他们又是抱抱又是亲亲,不为所动。
晚上就回来了,这也太过夸张了。
柏恩陪着崽崽玩了一会儿玩具,发现她兴致不是很高。
她温柔问女儿,“怎么啦,不开心?”
崽崽扑到她的怀里,忽然闷闷不乐道:“妈妈,是不是不喜欢爸爸呀?”
柏恩吃惊,两岁多的小孩未免懂得也太多了,便认真地问她:“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崽崽解释:“爸爸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多亲亲他。爸爸妈妈都会亲亲我。可是妈妈从来不亲亲爸爸。”
她一口气说了好长的句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噎了一下,愤怒地想,那个男人整天都教孩子什么歪理。
她把崽崽抱到了腿上,努力纠正她的思想,告诫她:“不要随便让别人亲你。”
崽崽晃着腿,嘟哝道:“我只让喜欢的人亲亲。”
柏恩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说:“别随便喜欢别人。”
崽崽执拗地问:“妈妈,你爱不爱爸爸?”
爱不爱,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只是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应当是她。
糊弄一个幼儿园都没上过的小孩是很容易的,但是柏恩不想那么做。
至少,她不想对崽崽撒谎。
所以柏恩悄悄地告诉她:“其实……我们亲的时候,你都不在场。”
这话也不是假话,他们不仅要亲嘴,还要上/床,不然哪能有这么大一个女儿。
崽崽捂住嘴巴吃惊,放低声音道:“背着我亲,好坏。”
柏恩:“……”随你怎么想吧。
崽崽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妈妈,陪我去宝宝乐园吧。我想去呀,我好久没去了,小哥哥小猫猫都不陪我玩,很寂寞呀。”
她恃宠而骄,躺在她怀里又是卖萌又是撒娇。
柏恩拿她没办法,便问保姆:“附近有没有什么带孩子玩的地方?”
冯阿姨道:“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有大商场,只是今天司机和小玚都不在,恐怕出去不是那么方便。”
别墅其实处在一个风景区内,依山傍水,面积很大,一出小区就全是开阔的路面,平时出行全靠开车。
柏恩淡定道:“没事,我应该有驾照的吧,我打电话问问徐献清。”
虽然她的手机里一直存着徐献清的号码,但是几乎没有打电话给他,所以徐献清看到手机上跳动的名字时,微微怔愣。
柏恩开门见山道:“我有驾照吗?我想带崽崽出去转转。”
徐献清皱眉:“你一个人带她出去太危险了,让保姆跟着。”
柏恩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那我就是有驾照啦,不要担心,我经验丰富着呢,你把驾照放在哪儿了?”
办公室内,徐献清有点焦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深呼吸又重新坐了回去。
沉默了两秒,还是把放置地点告诉她。
柏恩推开了他书房的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里面。室内装潢低奢,好几个实木的书柜摆在墙边,密密麻麻放满了书籍。
她咂了咂舌,坐到了书桌的椅子上,按着他的指示,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
里面果然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证件,柏恩从中翻出来自己的驾驶证,手忽然碰到了一个盒子。
她好奇地低下头,发现那是一个有些发旧的黑色木质小方盒。??什么东西?
她原本想着还是不要随便动别人东西,但是好奇心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又安慰自己,反正外人眼里他们是夫妻,名正言顺,有什么看不得的。
便随意地打开了盒子。
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她眨了眨眼睛,怔在了原处。
这方盒子是一个对戒盒,暗紫色的天鹅绒布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钻戒。
她知道对戒的另一只现在仍带在徐献清的无名指上。
念念不忘啊。
她合上了盒子,关上了抽屉,决心当成什么都没有看见过。
她拿起驾照,回应电话,“我找到了。”
徐献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再带一个人,柏恩全当是耳旁风,她把崽崽往车后面的儿童座椅上一放,便熟练尝试着将车驶出了车库。
熟悉了一阵操作,柏恩就得心应手地将车辆驶在路上。
商场内年轻人很多,人来人往,也有许多父母带着孩子出来玩。
柏恩牵着崽崽的手直奔着亲子馆。
崽崽眨了眨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便被柏恩提进了海洋球池。
柏恩:“玩没玩过这个?进去试试?”
崽崽个子小小的,大半个身体被海洋球埋没。周围全是比她大上许多的小孩,她缩在角落里,神色既害怕又好奇。
她正左顾右盼,眼睛忽然一亮,指着远处道:“呀,妈妈,是老虎呀。”
一只毛茸茸的玩具老虎趴在那里,周围没有什么小朋友靠近,看来并不怎么受欢迎。
柏恩鼓励道:“去那边,妈妈给你照相。”
崽崽高兴地点点头,只是抬了脚还没走上一步,就踩到海洋球直直地跌倒了。
虽然不疼,却被吓得不轻。
她张开嘴正要哭,却见柏恩乐呵呵地掏出手机给她左来一张右来一张。
崽崽瞪大眼睛,磕磕绊绊地走过来遮她的摄像头:“不许、不许拍。”她还没摆好姿势!
柏恩欣赏了一下她拍的照片,嘴上道:“删掉了,已经删掉了。”
这么可爱,删掉才怪。
崽崽放心了,有了第一步,后面就容易多了。她胆子渐渐大了,玩了一会儿,柏恩见她累了,就把她抱出来休息。
两个人没有吃午饭,都有点饿。
柏恩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崽崽不客气地点起餐:“要巧克力,小蛋糕,还有,还有冰淇淋!”
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
柏恩在商场里找了一家人不多的西餐厅,慈爱一回给她点了一小份巧克力慕斯蛋糕。
蛋糕还没有崽崽一个拳头大,柏恩怕她吃太多甜,便道:“宝宝给妈妈尝一小口,好不好?就一小口。”
崽崽脸色发白,用力地把小蛋糕护到了怀里,凄惨道:“你一口,你一口就没了,才不要给!”
柏恩:“……”她有这么过分吗?
两个人正吃着,柏恩接到了徐献清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显得极度无奈:“在哪?”
柏恩报了地址。
他淡淡道:“别乱跑,等着我。”
崽崽咬了一口可颂,有点高兴地问:“是爸爸吗?”
柏恩说:“是”。
她心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刚才一个人带小孩出来玩的兴奋劲儿全消失了。
只是她的的确确又是一个病人,他的忧虑是这么现实,他对她生活方方面面的干涉又那么合理。
徐献清来的倒很快,崽崽远远见了他,就像个小炮仗一样飞扑过去。
徐献清轻巧地抱起她,风度翩翩地落坐在柏恩的对面。
柏恩把菜单推过去:“吃吗?”
徐献清扫了一眼菜单,便潦草地点了两道,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主要是陪着她们吃。
吃饱喝足之后,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爸爸,雪,下雪了!”
崽崽仰起头,伸出了手,零星的雪花慢慢飘落在她的头发上和酒窝里,化成了晶莹的水珠。
徐献清帮她带上了帽子,“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越落越多,越落越大。商场外行人匆匆,头顶和肩膀上全落上一层积雪。
灯光下,橘黄色的雪显得明丽又温暖。
世界却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三个人。
_
晚上,徐献清拿着新绘本给崽崽讲了一个新的故事。
崽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听完了,但是似乎仍然没有什么睡意。
徐献清合上书放到一边儿,对她道:“睡吧。”
崽崽盖好自己的小被子,扭扭捏捏道:“爸爸,给我晚安吻。”
徐献清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
小姑娘开心地缩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口无遮拦:“爸爸,你等会是不是也要和妈妈亲亲?”
徐献清眯了眯眼睛,拨了一下她的头发:“为什么这样说?”
崽崽捂着脸害羞道:“妈妈说,你们悄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亲亲。”
徐献清:“……”
他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低声哄她:“嗯,是的,快些睡吧。”
第 39 章
柏恩睡觉前喝了中药, 最近吃饭全都补得不行,大半夜又燥又热,睡不着觉。
她的棉睡衣被汗水黏在了身上, 让她直想跳入外面堆积起的雪地里一了百了。
终于在多次辗转反侧之后, 柏恩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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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那,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摸了摸喉咙。
嗓子有点干。
便连手机也没带, 摸着黑下楼去找水喝。
刚走到客厅,却撞上了一个硬挺挺的胸膛, 绸缎的睡衣透着微烫的热度, 吓她一跳。
柏恩被撞得一懵,感觉像是碰在一堵墙上面。
对方打开了手机,幽冷冷的光,足够让她认清楚他。
她摸着被撞疼的鼻子,小声问他:“你这么晚你怎么不睡觉?”
徐献清极清醒地反问她:“那你呢?”
柏恩理由充足地答:“下来喝水。”
他点点头:“我也来喝水。”
柏恩:“……”好敷衍。
但是她知道他睡眠不好, 对他很宽容,也许有夜间闲逛的习惯也说不准呢。
柏恩摸黑摸到了厨房的灯, 打开, 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 找了玻璃杯接着温水。
原本自己正要喝,见到徐献清跟了过来,呆呆地站在她旁边,便客气地问他,“你喝不喝?”
徐献清又点头。
“……”你要喝不能自己倒吗?
柏恩只好把接好的水递给他, 又重新接了一杯。
她边喝着水,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
他一身黑色的居家服, 衬得皮肤冷白。领口微微露出精实的肌肉,肩宽腿长,姿态却从容优雅。头发全服帖地垂下来,让俊美到锋利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她盯得有些久了,自己也觉得过分。
他妈的,怎么越喝越渴。
她顺着他的眼神聚焦的地方看过去,厨房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正好方便他们看见外面簌簌落下的雪花,纯洁美好得如同置身于童话。
他睡觉前摘掉了隐形眼镜,此刻,眼睛映出了苍白的雪光,如同一明一暗的火焰徐徐跳动。
柏恩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只是觉得瑞雪兆丰年,明年估计会是丰收年,毕竟今年夏天的洪灾导致了不少农民颗粒无收。
徐献清握着杯子,回过神来开口,“今年能带崽崽去山上滑雪了。”
“嗯?嗯。”柏恩点头,吞了一口水。
他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崽崽出生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雪,说起来,她生日也快到了。”
崽崽要三岁了。
柏恩以为他在提醒她不要忘记崽崽的生日,附和地点头,“对,得好好想一想要送她什么了。”
两个人一时没什么话,中央空调运作的嗡嗡声在夜间十分明显,仿佛要与她的心跳重叠到一起。
她疑心他能听见她的心跳,一清二楚。
不过孤男寡女,柏恩暗想,一般情况下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才不辜负此景良宵?
鬼斧神差地,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了白天崽崽对她说得话——
喜欢一个人就要多亲亲他。
她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但是这个时机,真的很适合接吻。
亲吗?亲吧。
反正上次他也没怎么反感,不是吗?
柏恩原本就是想一出做一出的性格,当即就开始想着应该怎么开口,或者直接吻过去会更好?
忽然,徐献清回头问她:“你有没有生日?”
柏恩顿了顿,如实答:“春分那天。”
“哦,那是和她一样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抬手喝了一口水,灯光下,无名指的戒指折射出冰冷冷的光芒,像一桶冷水猝不及防地将柏恩从头浇到尾。
什么突然的悸动,什么直冲上脑的荷尔蒙,什么接吻的冲动,“哗”的一声,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不留情面的事实,是大雪过后被车辆碾碎的泥泞路面。
她捧着水杯,感觉到了一阵透心的凉从心脏传到了指尖。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自作多情?
她喝水喝了好一会儿,徐献清放下杯子,疑惑地问她,“不去睡吗?”
柏恩哽了一下,把杯子放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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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别墅里的佣人们纷纷觉得奇怪。男主人和女主人关系明显越变越好,怎么才过两天,又冷上了。
只是他们也都不敢说什么,尽职尽责地把早饭送去柏恩的房间。
饭桌上,崽崽歪着脑袋,咬着勺子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不要和我们吃饭呀?”
徐献清握着筷子顿了一下,他……也没想明白。
难道是昨晚他说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他只是问了一句她的生日,想为她也过生日而已。
但是看着女儿有些难过的神色,便安慰她:“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妈妈可能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你懂吗?”
崽崽瞪大眼睛:“妈妈不开心吗?”
徐献清压低了声线,揉了揉她的发顶:“嗯,宝宝多哄哄她。”
崽崽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抱起自己的小碗:“我陪妈妈吃饭,哄妈妈。”
于是他就看到女儿端着碗,毫无留恋地跑上了楼。
徐献清:“……”
他觉得他现在也需要哄。
含着笑地摇了摇头,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热粥。
然后他忽然怔住,抬了抬头,眼前偌大的长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前所未有的空空荡荡。
***
宜西市隆冬天,风不算太大,街上飘着小雪。
徐献清记得那个时候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和他吵架。后来她气急,一个人跑出了他们的家。
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终于接了,声音闷闷的,应该正裹着围巾。
“你干什么,烦不烦?”
他立刻先认了错,道了歉,“我以后做什么都先问问你。”
“我不要你道歉,你别总这样,你就嘴上说了好听,一点也不改。”她急躁地直跺脚。
“我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别人全都不待见,来找你借钱,你就给?他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你借他那是有去无回!那以后难不成随便一个姓柏的,你全给?”
他说:“毕竟是你的亲戚,况且他借的不多,我既然给了,肯定就没准备要回来。”
“……你,你刚才不是认错了吗?!你这还是不服气嘛!”她语气激动。
他皱着眉,立刻改正,“你别气,我会催着他还,以后有事都和你提前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很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闷闷地散在风里。
他又一连串地追问她,“你去哪儿呢?怎么去的?现在到哪了?”
她嫌他啰嗦,“我坐公交回爸妈家。”
“怎么不开车,你一个人坐公交太危险了。”
她似乎松了松围巾,电话传来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只有你才会觉得坐公交危险。”
他说:“到家了发条信息报个平安,等我晚上下班再过去陪你。”又叹气道,“还是把爸妈隔壁那家房子买下来吧,不然房间太小,等宝宝出生以后就住不下了。”
她语气懒懒的,“邻居都是退休了的老人家,早就住出了感情,你说让人搬就搬?再说,这么旧的小区,没必要买,净是赔。”
他好声好气:“不是钱的问题。”
她没再理他,但是也没有挂断电话。
“你在做什么呢?”那边好久没出声,他小心翼翼问。
自从她怀孕,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就这样小,她平时小磕小碰也没少过。
他一直很焦虑,她不以为然,人类没那么脆弱!
“我在等红灯。”
他叮嘱:“小心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老操心。”
他们又说了两句,她才挂断了电话。
后来他才知道,在挂掉电话的几秒钟后,一辆车由于刹车失灵撞上了她。
接到了消息,他以最快地速度赶到了医院,她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警察给他看了车祸现场的照片,满地的血迹,他头皮发麻,不明白为什么不幸总是那么轻易地就降临到她身上。
那个剖出来的婴儿,就巴掌那么大,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被推进了NICU。
病危通知书,他那天签了两张。
岳父岳母、他的父亲和弟弟全到了,那时候他们对他说了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只感觉浑身上下全都没有力气,心脏痛得连呼吸都愿意舍弃。
他反反复复地想,想不通,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
手术室里出来一位穿着手术服医生,戴着口罩,声音疲惫,“你们都是病人家属?”
周围静下来,等着医生说话。
她简单地叙述了一下病情。
失血性休克、多处肋骨骨折、左腿粉碎性骨折和多处擦伤。
但是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最后,她问:“哪一位是病人的丈夫?”
他站起来。
医生对他道:“病人在麻醉之前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她说,让你等等她。”
“什么意思?”
“不知道。”
第 40 章
柏恩自己跟徐献清闹着别扭, 但是后来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一想,也没什么好气的。
人家什么都没做, 才是真无辜。
但是让她去主动缓和关系, 她又不愿意,她自己也有自尊。
只好不温不火、细水长流地跟他耗着。
倒不是指望他能来哄她,只是恨恨地想, 趁着机会, 就保持这种疏离的态度也挺好,省得她自己整天想东想西。
便刻意地避着他, 即使在饭桌上吃饭, 也是一言不发,从不主动与他讲话。
落在别人眼里,那还是在气头上。
徐献清被冷落了,自然心知肚明,只是每每想要主动去找她, 她又总是避开了,只好一拖再拖。
柏恩现在闲下来, 按理说她想去哪玩便可以去哪, 可是她也没什么朋友, 远的地方更是去不了,生活极为清净单调。
她于是整日陪在崽崽身边,倒真成了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了。
手机忽然响了响,是沈蔚发来的消息。两个人上次在长辈家中交谈甚欢,柏恩原本就爱交朋友, 自然而然地就留了联系方式。
两个人平时也会聊聊天。
她打开聊天页面。
沈蔚:【看我找到了什么!】
柏恩曲起手指回他,【什么?】
沈蔚转给她了一个链接:【宜西市理科状元的选择, 国大农学院!】
沈蔚:【嘻嘻。】
柏恩看到这个标题,神色微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点开这则新闻,里面赫然是穿着校服,满脸稚嫩的……她,配上一段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文字,直接带她穿越回了遥远的学生时代。
柏恩眼前登时一黑。
她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对面是如何促狭地笑她。
这是什么远古的黑历史?
看时间已经是十年前了,亏他还能扒出来,看来还是用心找了的。
沈蔚:【我早觉得你名字耳熟,后来终于想起来了。怎么样,怀不怀念?】
柏恩艰难地打字,【我也要找你的。】
沈蔚迅速地回了消息,【你可找不到,我学习可没那么好!】
柏恩郁闷。
对方不和她开玩笑了,转而问她:【我知道一家很出名的饭店,周五正好空闲着,来不来?】
柏恩欣然地答应了他,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便与他约好了时间。
伯恩抱着手机,陷在了崽崽房间里的软沙发上。
抬头觑了一眼正强行抱着猫咪,往它身上贴亮片的崽崽。
以迅雷之势再次点开了他发来的链接。
好怪,再看一眼。
照片上的少女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笑得极为灿烂,眉间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正是在最轻狂的年纪,岁月灼灼其华。
原来是当年的市理科状元。
柏恩打小成绩也好,但是没有好到这么拔尖。
这一看,就让她的心七上八下了。
忽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初试,原本她还有几分自信,但是脑中越回想越觉得不安。
只觉得她当时写的答案漏洞百出,反复回忆着题目,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题。
从网上把试卷又下载下来看了几遍,再合了几遍分,才安定下来。
她暗暗地吐了一口气,忽然伸出胳膊压在自己的脑门上,压抑住心中阵阵不安。
柏恩从小好胜心就很强,事事争先。
她不怕争不过别人,她只怕自己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在心里建设良久,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她从前极少主动去了解原主,觉得没什么意义,她的一切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其实柏恩心里清楚,她害怕。
害怕知道她太好了。
害怕自己会觉得对不起她,以后再也无法心安理得。
她害怕消失的恐惧和害怕自己不配得的恐惧一样多。
她飞快地浏览过那些与她有关或无关的信息,简直有些无法自控。
“妈妈?”
崽崽拉了拉她的衣角,一声轻唤将柏恩从决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浑身一抖。
“妈妈,你要困觉吗?”
柏恩抬起了头,耀眼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崽崽正忧虑地望着她。
她是一无所知的孩子。
柏恩将手机丢了出去,然后将她抱在了怀里,将头埋进了她的肩膀上。
崽崽觉得痒,咯咯地笑了起来,推了推她的头,“妈妈,你睡床上,别睡我身上。”
柏恩心头一松,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又亲了亲她的脸蛋,认真道:“我爱你。”
她第一次说,我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
崽崽骤然被表白,受宠若惊,当即表明了自己态度。
柏恩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是我爱你,你别忘了。”
趴在地板上的橘子扫着尾巴轻轻叫唤了一声。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被弄疼的幽怨。
“我才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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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和沈蔚约在这周五中午十二点。
这天天色迷蒙昏沉,飘着一点小雪,听不到一点声音。
柏恩帮崽崽围上毛茸茸的围巾,牵她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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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已经默认了司机跟从,不过只允许他等在车里。身边带一个父亲辈的人,能玩开心就怪了。
柏恩报了地点,便透过车窗看景色飞驰。
沈蔚选的这家饭店是临近湖边、飞檐斗拱的楼台式样的酒店,一共有五层,客人可以走到楼周外廊上俯瞰整个湖泊。尤其是现在冬季,湖面结上薄冰,落上薄雪,别是一番赏雪的好风景。
他们在门口碰了面,简单地打过招呼便一起进了包间。
这里主营的也是淮扬菜式,他们点了菜。
等菜的功夫,崽崽闲不住,开了里门往外面跑。
柏恩只好也跟上。
楼廊上,崽崽沿着栏杆蹦蹦跳跳,发出不小的声音,还和隔壁出来赏雪雪的客人打了招呼,她渐渐长大,现在一点也不怕人。
崽崽正趴在雕花木栏往下看,忽然抬手指了指下面:“妈妈,我好像看见了小张叔叔。”
“咦?”柏恩探头向下看,没看到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崽崽噘着嘴不满道:“我才没错呢。”
又一个劲儿往下张望,“爸爸是不是也来了呀?”
柏恩想,这倒有可能,他平时应酬什么的,肯定少不了喝酒吃饭,在这里碰上也不奇怪。
不过既然要工作,还是别凑上去为好。
沈蔚从室内出来招呼她们进去,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柏恩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想他了,晚上就可以见他啦。”
落了座,一共也就三个人,没太多讲究。
崽崽眼巴巴地盯着一盘桂花糯米藕,柏恩便夹了一块糯米藕到崽崽的盘子里,看着她跟个小仓鼠一样咬了一口。
她嚼了嚼,视线又移向冬瓜虾仁汤,柏恩便又给她盛了汤,她夹了一块虾仁,又如法炮制地又咬了一口。
吃了一口又留在了盘子里,崽崽咬着筷子,还不满足,指了指远处的一道素烧鹅道:“妈妈,还要那个!”
柏恩:“……”
柏恩的语气冷冰冰:“吃完再夹给你。”
崽崽神色萎靡,用细嫩的手指捏起碟子里虾仁,塞进嘴巴里,眼睛没精打采地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他们吃饭时聊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作为已婚已育的男女更是绕不开孩子。
聊着聊着,柏恩不禁好奇地问他:“你做的什么工作,怎么有这么多时间陪孩子?”
沈蔚不好意思道:“我是自己创业,当一个小老板,时间还算自由,其实也挺忙的。”
柏恩感叹:“那你真厉害,创业很难的。”
见她感兴趣,沈蔚接着道:“我能有现在,幸得老师教诲我。大学那会儿,我家里有钱,天天花天酒地,可劲造,期末连挂了四科,一点都不怕。”
他唇边带上一丝讥嘲的笑,“我那个时候感觉钱就是万能的,我有钱嘛,就想用钱买过。挂的三门都顺顺利利地买通了,就偏偏在柏老师这碰了壁。”
柏恩心想,这耿直的性格还真是她爸。
“他当时就问我,‘你就用这三瓜两枣买我的良心?能买得起那些认真备考学生的公正吗?’那个时候我也是年轻气盛,还敢继续往上加价。”
柏恩忍俊不禁,依照她爹的性格,接下来肯定是一段长长的说教。
“老师说,不管多少钱他都不要。又说我连计量统计学和金融经济学都学不通,以后有人拿假数据糊弄我我都不知道,多大的家业都得折我手里。”
这话说的重,柏恩疑心他爹估计经常被人拖巷子里打。
“后来他划了重点,亲自押着我一章章学过,最后补考拿了六十分。”他笑了一下,看着柏恩道,“你猜后来怎么了?”
柏恩哪里知道,诚实地摇了摇头。
沈蔚说:“那个学期,还没等到我去败家,我爸就先破产了,在外面欠了几百万。我后来才知道,是我大伯看不惯父母偏心我爸,才故意联合别人搞垮了我们家。”
虽然他说话时面色极为轻松,但是柏恩却知道这几句话里沉甸甸的分量。由奢入俭难,他一个挥霍惯了的二代忽然遇见这种变故,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妈走得早,我爸又是窝窝囊囊,整日纵情酒色的,不顶事。那时我家里还有个准备高考的妹妹,周围的朋友也没个真心,家里落败了就疏远我。那个时候,我特别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都想买一份保险,受益人写我妹妹名字,然后随便意外一下死了算了。但时就老师知道了以后,就来开导我。”
说这话时,他神色微微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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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听不懂他们大人的话,脸枕在柏恩胳膊上,撒娇道:“妈妈,还要吃。”
柏恩又给她夹了两筷子水晶肴肉,瞥了一眼她面前的小碗,问她:“还喝不喝芋头汤?”
崽崽用力点了点头,捧着碗道:“还要,还要一个玉米。”
柏恩也夹到她的小碟子里。
而后放下筷子,静静地问:“之后呢?”
“他和我说,好了,你这下是不是以为你什么都没有了?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嘛,我都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但是他说,我年轻,脑子好使,也有人脉,十年二十年总能还上。那个时候挣钱,想拿高薪,就得创业。”
“后来,他常指点我,有什么机会也都不忘我。”
柏恩不禁想,她爸爸可真是菩萨心肠,难怪年年上门拜访的学生那么多。又想,她爸爸也就是纸上谈兵,自己去做肯定不行,还是沈蔚这个人行。
“我运气不错,后来就干成了,自己也是一个小老板,不过钱也没怎么赚到。”他耸了耸肩。
柏恩说:“很励志。”
沈蔚矜持地点了点头:“也还好,大部分还是运气好。”
柏恩知道,一部分是运气,更多是才能。
“你呢,是不是才考完?”
柏恩笑了笑,“是考完了,不知道能不能过。”
沈蔚也笑,“你别谦虚,你们这些脑袋好使的,几年不学,我们也赶不上。”
柏恩摇了摇头,“你这是带了滤镜的,我只是普通人。”
崽崽从旁边插嘴道:“妈妈,尿尿。”
柏恩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了擦手和嘴,对他道:“我带她出去一下,你等一等。”
沈蔚点点头,细心问:“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
柏恩:“我刚才进来时留意了一下,能找到。”
大厅装修得古朴大气、金碧辉煌,空气中有淡淡的古木香气,令人心神放松。
崽崽自己去了厕所隔间,柏恩只在外面等着她。
等她拎着自己的裤子蹦蹦跳跳地出来,柏恩才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拉到低矮的洗手池旁,“好好洗洗手。”
崽崽磨磨蹭蹭地洗完手,又放在干手器下吹干净,步骤仔仔细细的,一步不错。
柏恩牵着她回去,拐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
“ba——”
崽崽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捂住了嘴,挟持着躲到了别的地方。
“嘘——”柏恩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崽崽还没搞清楚状况,迷迷茫茫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柏恩的掌心,弄得柏恩手痒痒的,就松开了手。
柏恩绷着脸,用眼神告诫她。
崽崽看懂了,揽过柏恩的脖颈,很乖地问:“不是爸爸吗?”
“……是他,但是他在工作,我们不要去打扰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吧。”崽崽闷闷不乐。
柏恩摸了摸她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嗯,我们等一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过去。”
就在两个人安静下来之后,一道疏淡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语气故作疑惑,“等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