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里, 怎么甩都甩不掉。
柏恩的心思一时间活络起来,她也许可以找机会测试测试。
临睡前,柏恩拧开了浴缸的水龙头, 打算洗个冷水澡, 这样应该会感冒。
眼看着水渐渐放了一半,徐献清忽然十分自然地走进来,伸手拧开热水水龙头,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发什么呆?”
柏恩不可置信地回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以后我们一起睡。”徐献清用一种理应如此的语气道。
柏恩抗拒道:“不,我觉得一个人更自在。”
“床很大。”
“这个床没关系, 我觉得应该有一点……个人空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明白了。”他一点头, “你可以来我房间睡。”
“……”柏恩看着逐渐热腾腾的洗澡水,安慰自己不该浪费水资源,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最后柏恩踌躇片刻,还是选择去了徐献清的房间睡。
卧室很宽敞,装修得十分温馨。双人床很宽敞, 几乎能想象男女主人是如何地亲密地躺在一起。
徐献清洗完澡出来,看她缩在床边, 轻皱了一下眉, “你在避着我?”
“当然不是!”都睡在一张床上哪里算避开, 柏恩热腾腾地坐起来,脸有点红,“我、我……还有点不适应。”准确来讲,她感到有些害羞。从合租室友转变为同居对象,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徐献清坐在她旁边, 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含笑道:“别害怕, 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又不会逼你。”
柏恩忙不迭地点头,她还真有点担心要像昨天晚上那样一直配合他到后半夜,这会导致睡眠不足的。
关灯时,柏恩企图通过不盖被子的方式获得一个小感冒,可惜室内恒温,她睡得很香甜舒适,睁开眼就是第二天早晨。
吃完早餐,将崽崽送去幼儿园,她在别墅里转悠徘徊了一阵,拉开了放药的抽屉,有些迟疑。
吃几颗不会有问题吧?
她“啪”地重新推好抽屉。
还是算了,风险太大,她现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况且生病太难受了,这种事情还是别强求好。
_
眼见复试临近,柏恩摒弃掉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专心投入到面试的准备里。
她到底有了一次的经验,这次异常轻松。考完那一天,她神清气爽地拎着手提包出门,上了早早停在路边的车。
“直接去幼儿园吧。”柏恩对司机道。
到达幼儿园门口,才下午两点多,但是已经陆陆续续地停了好些车。
等待的时间里,柏恩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对方语气和蔼,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是宜西大学的周平良。”
柏恩稍稍坐直一些,她刚才还在面试现场见过他,听声音也认了出来。只是复试完打电话给她,这含义不言而喻,她有些意外,道:“你好,我是柏恩。”
“小柏啊,你今天面试表现很突出,听说你还没有确定导师,我就想来争取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呢?”周平良态度和悦,无可挑剔。
柏恩早就关注过农学院里的几个科研能力很牛的导师,知道他手底下的学生能力也很强,风评不错,每年产出也很多,但是可能科研压力会很大。
她只犹豫了两秒钟,便组织了一下措辞应承下来。她之后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导师。
周平良笑道:“那我们约一个时间,见了面再好好谈一谈吧。”
又简单地交流了几句,柏恩有些雀跃地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欢快地放学铃声响起。
柏恩难得接她早了一些,便等在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向室内。
班级里两张大桌子,摆买了五颜六色的彩笔和雪白的画纸——他们最后一节课应该是美术课。
放学铃一响,小朋友们便一窝蜂地围去教室墙边的柜子,找到自己的小书包,叽叽喳喳地彼此交谈个不停,然后把画纸揣进了书包里。
崽崽人有些小,不小心被旁边人的挤倒,柏恩正担心着,站在她旁边的闻辛纬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她的后领,将她拎直了。
柏恩稍稍宽心,然后就见到崽崽用力地瞪了闻辛纬一眼,意思明显是不要他帮,不禁有些心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她说谢谢。
崽崽收拾好书包,朝着窗户外面左顾右盼,柏恩就是这个时候,隔着玻璃向她招了招手。
“妈妈!”
崽崽眼睛一亮,兴奋地冲到她怀里,被柏恩稳稳地接住。
她将小孩抱高,亲了亲她的脸蛋:“上学累不累呀?”
崽崽答:“一般累。”
柏恩已经对她无厘头的童言童语免疫,让她同老师告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看见随后跟出来金发蓝眼跟个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笑眯眯地打着招呼:“辛纬,再见呀。”
闻辛纬点点头,一板一眼礼貌道:“再见。”
柏恩拍了拍崽崽的后背,“来,和辛纬说再见呀。”
崽崽紧紧揽着柏恩的脖颈,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处,闷闷道:“不再见。”
柏恩已经见怪不怪,知道他俩有些不对付,于是冲闻辛纬笑了笑,领着崽崽出去。
上了车,崽崽将自己的小书包抱到腿上,拉来了拉链,将自己上课的图画本拿出来,把自己今天上课的画找出来给柏恩看:“妈妈,你看这个?”
“这是?”柏恩看见那两团黄色线条,面色迟疑。她看了一眼图画本的标题,是《圆》,便大胆地猜测了一下,“是月饼吗?”
“不是的。”崽崽鼓起腮帮,挨个指给她看,“是橘子呀,是小猫橘子和水果橘子。”
柏恩惭愧道:“你画得很好,是妈妈眼神不好。”
崽崽轻轻“哼”了一声,将图画本丢去一边,然后摸出来一小块装在袋子里的饼干,献宝一样递给柏恩,“妈妈,你来尝一尝。”
柏恩有些惊喜地看着她藏在书包里的饼干,问她:“这是老师发给你的吗?”
崽崽一点头,晃着小短腿道:“上午发的小点心,我想给妈妈吃一个。”
柏恩夹着嗓音问她:“那一共有几个小饼干呀?”
崽崽回忆道:“四个。”
有四个,却还专心地留了一个给她。
柏恩懂了,欣慰道:“是因为宝宝最喜欢妈妈,所以专程留了一个给妈妈吗?”只她独一份,连徐献清都没有!
崽崽摇摇头:“不是,因为妈妈馋。”???
柏恩不死心地又追问:“妈妈哪里馋了?有好吃的都分给宝宝了呀。”
“可是、可是妈妈每次都吃掉我一大半的蛋糕。”她皱着眉头,有理有据地捏着指头数着,“我吃巧克力,妈妈要咬一口;我吃冰淇淋,妈妈上来一口全吃光……”
柏恩:“……”这是污蔑!她明明是是时刻关爱小孩牙齿健康的天使妈妈,绝对不是因为嘴馋!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问出来她到底最喜欢谁。
柏恩:“宝宝,如果爸爸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崽崽震惊:“你们为什么会掉进水里?老师说不能靠近水边玩耍。”
“这只是一种假设。”柏恩轻咳一声,“是没发生,但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我打电话给、给消防员。”她上幼儿园也不是白上,老老实实地回答。
虽然不是柏恩想听见的答案,但是她稍微感到了一丝欣慰,这孩子脑子有时候还挺灵光的。
又换了一种问法:
“你更喜欢爸爸呢,还是妈妈呢?”
“……都喜欢。”
“不行,必须选一个。”柏恩残酷道。
崽崽选不出来,神情急切,扑闪着眼睛道:“那、那妈妈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我?”
还学会反问她了,柏恩有些郁闷,有些想糊弄过去。
崽崽忙道:“必须要选一个。”
选一个就选一个吧,经过一阵并不激烈的思考,瞥见她略带紧张的小脸,两面三刀答:“更喜欢你。”
崽崽面露惊喜,拱进柏恩的怀里,捧着她的脸亲了亲下巴,撒娇道:“那妈妈以后和我一起困觉,好不好?”
柏恩将她的爪子从脸上拿下来,故意板着脸问她:“脑袋里怎么净想着这些事?”
崽崽不满地撇起嘴,“你最喜欢我,就不要和爸爸睡,应该和我一起睡。”
柏恩哭笑不得:“那你怎么不去和爸爸一起睡呀?”
崽崽老成地叹了一口气,“爸爸很难搞定。”
“好啊,你这个坏小孩,竟然学会了看人下菜碟。”柏恩用力地搓了搓她的脸蛋,崽崽咯咯笑着躲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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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
崽崽抱着小碗吃藜麦饭,开口道:“爸爸,我周五能去游乐场吗?”
徐献清夹了几块牛肉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问她:“你又想玩旋转木马?”
崽崽面露欣喜,但是很快抑制住喜爱,反而板起脸:“不,我想去鬼屋,杭妙妙说勇敢的小孩才敢进鬼屋。”
杭妙妙是她的同班同学,短发圆脸,整天拽着崽崽絮絮叨叨讲话。
“想去就去呗,不过我这周五是没空的。”柏恩往她碟子里夹了几根空心菜。
徐献清有些疑惑地将视线移到她身上,柏恩只好将白天的电话解释了一下,她这周五得去和导师见面。
他一点头,“嗯,那周五我先带她去,你有空可以过来。”
崽崽吃了一根卷心菜,又忍不住炫耀道:“爸爸,今天妈妈说她最爱的人是我。”
柏恩正吃着饭,闻言差点给呛着,重重地咳了两声。
徐献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然应道:“我也爱你。”
“不,”她冷着小脸道,“她说爱我比爱你更多,以后妈妈得和我睡。”
“……是这样吗?”徐献清轻声问,视线轻飘飘地落到了柏恩身上,带着危险的质问。
柏恩暗暗叫苦,赶紧摇头,扒了几口饭,“孩子的话嘛,添油加醋,不可全信。”
崽崽有点着急道:“你们连自己的小孩都不相信吗?”
徐献清抚了抚她的后背,“不是有冯阿姨陪你睡吗?”冯阿姨睡在她房间的隔间内,方便有什么动静能及时照料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又不是妈妈。”她委屈道,“杭妙妙每天都和妈妈一起睡。”
崽崽上了幼儿园,更是明白自己的遭遇实在不公正,几乎是义愤填膺。
“你不要和她比这些乱七八糟的,”徐献清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要比就比身高,比力气,你少吃点甜食,多喝牛奶多吃饭,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剩下的事情要少想,知道吗?”
崽崽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只好恹恹地点了点头。
第 62 章
周五, 阳光晴朗,天高云淡。
宜西大学农学院室内十分阴凉,只有走廊尽头一线阳光射入, 平滑的瓷砖倒映出一扇扇紧闭的木门, 空气中满是沉木的气味。
柏恩按照周平良给的地址,敲响办公室的门,推门进去。
“来啦。”周平良连忙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绕到前面招呼她坐下, 然后走到门旁的茶桌上倒了热水,递给她, 然后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柏恩伸手接了过来, 道了声谢。
周平良今年五十一岁,架着一副半框眼镜,身材矮壮,小麦色的皮肤,一笑就显得圆脸更圆, 看着没什么架子。
他和煦道:“其实今天让你来,也是想和你多交流, 我们相互多了解了解。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 我这个人平时也没什么规矩, 你就跟平常一样就行,我们随便聊聊。”
柏恩笑了一下,点点头。每位导师都有自己的脾气性格,这直接决定了她未来的研究生生活的质量。现在看来,她这位导师应该算好说话的类型。
“复试成绩是不是已经出来了?”他忽然想起这事, 先提一嘴。
“对,成绩还是第一。”柏恩谦逊道。
周平良豪爽地大笑两声, “不愧是我最先看上的,实力没法说。”
柏恩默默想,她以前读研时,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学术会议。这样的一个面对准研究生的面试,对她而言确实是小菜一碟。
“不过我看你本科念得国大,怎么不留在国都,跑到我们学校来了?”他随意地问了一句。
宜大虽然也是底蕴深厚的老校,但是跟国大比到底还是差一些,更何况他看得出来,柏恩本身有实力去考本校的研究生。
柏恩并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我是本地人,就考虑到这边离家比较近,方便和父母家人生活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我也是本地人,真是巧得的。”周平良一笑起来,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要看不见,“其实很多老师刚开始看见你年纪的时候都会感到犹豫的,毕竟这个年纪的大部分人可能都更愿意将重心放在家庭上,没办法专心搞科研。但是其实我自己年轻时也是绕了好大的弯子,才决定走上科研这条路上,二十六岁才重新回到学校里,所以我是很看好你的。”
柏恩说:“我确实认为一个人决定做一些事情时,年龄是最不值一提的障碍。”
周平良一点头,她面试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她的一些回答和见解,已经远远超出了大部分研究生,绝对是个搞研究的好苗子。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联系她,生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
但是这些事情他也没说出来,省得她自视甚高。
他们又简单地交流了一会儿未来规划和课题任务,周平良才恋恋不舍地放柏恩回去。
谈完话,柏恩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现在已经四点了。快步出了学院楼,从旮旯地里发现一辆共享单车,骑上。
她虽然之前跟着父母来过两次,但是还不是特别熟悉校园,边看着导航边骑车,正研究着路线,忽然瞥见对面迎面一个姑娘,便急急地捏着刹车,车辆发出一声凄惨的嗡鸣。
柏恩只感觉车辆一沉,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掉进了旁边软软的草坪上。
她懵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单车,前轮不知道怎么回事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路边。
“……”柏恩对着那个轮子瞪眼,她怎么这么倒霉?
“你没事吧?”那姑娘向她伸手,拉她起来。
柏恩摔在草坪上,没怎么疼,借着她的手起来,冲她摇了摇头。低头,只看见腿上沾了一些泥渍,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了。
对方趁着这个时候看清了柏恩的脸,愣了愣。
柏恩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拍了拍裤腿,然后捡起轮胎,把这辆破共享单车丢进角落里,气愤地往大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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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市中心的最大的一所游乐园内,各种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还只是工作日,到了假期才人流量更可怕。
柏恩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时候,徐献清正在陪崽崽玩旋转木马。
到了他们所在的地点,她对着转台张望一阵,找到了穿着蓝色条纹上衣,乖乖地扶着支柱的崽崽。今天保姆给她扎了双马尾,随着旋转木马上下晃动,既漂亮又可爱。
找到了小孩,柏恩又四处看了看,眼前一亮,走到张玚的旁边,问他:“就你一个人吗?”
“嗯?”张玚目露疑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老板。
柏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徐献清一直都站在旁边,黑色帽檐下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幽怨——他刚才正想和她说话,柏恩直接越过他,去找了张玚。
“……”没穿正装,她还真没认出来。
柏恩若无其事地走到他旁边,夸赞道:“你这样穿还挺显年轻。”
他今天少见地带了帽子,穿了件黑色休闲的外套,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不知道徐献清是不是总和一群老头子打交道的缘故,柏恩老忘记他只比自己大半岁。现在稍稍换换装束,倒是年轻了许多。
徐献清瞥见了她裤子上的泥渍,垂眸问她:“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在草坪里。”柏恩现在回忆一下,还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幸好周围没有熟人看见,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你走路小心一些。”他皱紧眉。
柏恩也觉得自己过于不幸了,悲痛地点点头。
旋转木马停了下来,张玚过去把崽崽抱了下来。
崽崽蹦蹦跳跳地下了台阶,扑过来抱住柏恩的腿,软软地叫了一声妈妈。
柏恩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仰头道:“我刚才转了三次。”
“这么喜欢呀。”
“嗯,妈妈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好啊。”
柏恩兴致勃勃地要拉她上了马车。
工作人员早就眼熟这个转了三次的幼崽,笑盈盈地按停了设施。
柏恩已经很久没有玩过这种安全又温和的项目,但是陪着自己的小孩玩一遍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她拉着你柔声讲着话,心都被暖化了。
下了旋转木马,崽崽兴冲冲地拽着柏恩的手要去闯鬼屋。
柏恩有些无奈,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这样的小朋友,会被吓坏的。”
崽崽摇头道:“我才不会害怕,我很勇敢的。”
“好吧,那你等会儿可不许哭,哭了我可不哄你。”
柏恩还有些犹豫,她这么小,看了之后晚上不会做噩梦吧?
她看向徐献清,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他点头,“带她玩一回,省得她惦记,也方便她以后炫耀。”
柏恩:“……”这是做爸爸的人该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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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的鬼屋主题是《百鬼出行》,标注的恐怖程度是四颗星。
门口排队的全是一些年轻的小情侣。
张玚强颜欢笑道:“我在出口等你们,就不跟着进去了。”他对自己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很有数,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柏恩大咧咧道:“嗐,这都是靠灯光和音乐渲染,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全身自己吓自己而已。”
转身就带着崽崽进去,没有一点迟疑犹豫。
一进去,视野立刻暗了下来,空气也变得冰凉凉,顶部有出风口运作的声音,空气浮动了颜料刺鼻气息和一股塑料腐败味。
里面的空间比柏恩想象的要大一些,没走几步就遇见了几条分叉路口。前面的几个小情侣各自找了一条路进去。
徐献清低头拍了拍崽崽的后脑勺,“你要来玩的,自己选。”
崽崽指最边上那条路,然后眼巴巴地看向他。
“脚下有楼梯,小心一点。”徐献清先走了几步,转头提醒最不让他放心的柏恩。
走廊上方红色的灯泡一闪一闪,尽头传来阵阵幽冥风声,偶尔还有几声鬼叫。
也没什么吓人的嘛,柏恩走了几步,彻底放松下来,伸手扶了一下墙,然后就不期而遇地与一只橡胶手十指相扣。
此时头顶红光闪烁,一双青白且血淋淋的手便清晰地映在她眼中,视线一移,整面墙密密麻麻地镶嵌满了血手,好像争先恐后地拖拽着游人。
柏恩:……
柏恩:道具,全是道具。
她小心翼翼地想将自己的手拿出来,握在她的手忽然颤动了一下。
“啊!”
柏恩只觉得心脏骤停,尖叫声比想法更诚实,她猛地退后甩开这只手。
走在前面的徐献清和崽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她,崽崽疑惑地问:“妈妈,你遇见鬼了吗?”稚嫩的声音穿着阵阵回音,莫名诡异。
柏恩看着墙上扭曲震动不停的假手,脸皮一抽:“不是。”又提醒道:“墙上的假手会动,你们别乱碰。”
崽崽将脸贴在徐献清的手掌上,将被空调吹冷的脸蛋捂暖,开口问:“爸爸,我能摸一摸这个吗?”
徐献清点点头,允许了。
崽崽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翘在她面前的一只手,回头对柏恩道:“妈妈,不会动的。”
“是吗?”柏恩不解道,“难道是坏了?”
她上手碰了碰,这只手又瘦又软,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比之前那只还要像真手。
柏恩牙齿颤动,强笑道:“这还挺逼真的。”
徐献清沉默片刻,还是提醒她:“这次好像是真人。”
披头发散的女鬼拨开头发,露出死白的面容,暗红灯光下眼角挂着长长的血痕,在这样场景下极其渗人。
柏恩倒抽了一口凉气,退后两步,挣开手往前跑了几步,决心不再乱摸任何东西。
女鬼又努力吓了一会儿被留在原地的父女,崽崽有些发抖将头埋进了徐献清的裤子布料,一声不吭。女鬼听不见尖叫声,又悻悻地回到原位,准备吓后面的人。
他们跟上柏恩,走完这段路程,终于看见了一道门。柏恩刚踏进门槛,伴随一阵冷风,头顶忽然一道白影从她头顶“唰”得扫过,然后糊上了徐献清的脸上。
柏恩:“呀!”
徐献清:“……”
崽崽小小地惊呼一声,“爸爸,这个是、是阿飘。”
徐献清偏了一下头,好让这个滑轮运转的道具能够顺利地往后,“不是,只是假发和白布。”
他们踏进了新的房间,透过昏暗的光线,能看见房间内刻意做得很旧,墙上涂满红颜料。柏恩推测这是一间杂物间,堆着大大小小生锈的铁箱子,房梁上悬下来一个个风干尸体,要很小心才不会碰到。
柏恩看着屋内的铁箱,断言道:“这里面肯定藏着人,你们别打开。”
徐献清借着微弱的灯光四处打量一下,问她:“门好像是关上的,是不是要找钥匙?”
柏恩:“……”看来他们必须要翻这些箱子,这鬼屋做成这样像话吗??
崽崽自告奋勇,撸起袖子道:“我来找。”
徐献清拉住她:“你别乱碰,我先看看。”
他打开了一个箱子,伴随刺耳的音效,一个面容凄厉的人头弹了出来,人头做得很逼真,带着刺鼻的气息,几乎要撞上他的脸。
徐献清定了定神,伸手到箱子里摸索一阵,没找到,又去打开另外一个箱子。
柏恩见他一连打开了几个都是惊吓盒的套路,便伸手开了其中最小的一个铁箱子,心想这个应该更安全吧。刚掀起一条缝,一只女鬼猛地推开箱子,咆哮着蹦了出来——原来箱子底部很深,刚好能容下一个人在其中缩着。
柏恩感到了一阵被扼住喉咙的窒息,随后便被鬼追着满房间跑,边跑边尖叫。
另一边,徐献清终于找到了钥匙,快步过去开了门。
崽崽躲在他旁边,焦急地喊道:“妈妈加油,再坚持一下。”
门一开,柏恩几乎夺门而出,还没来得及歇一下,脚腕忽然又被捉住,她颤颤巍巍地低头,只见脚边匍匐着一只缓慢蠕动的恶鬼,正咧嘴向她笑,露出满嘴长长的獠牙。
柏恩再次尖叫,冲了出去。
崽崽捂住眼睛,小心翼翼地跨过恶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恶鬼对小朋友很友好,又裂开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可惜她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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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走廊内,崽崽牵着徐献清的手,羡慕道:“爸爸,妈妈每次都能发现鬼,好幸运。”
徐献清眼眸一动,点头:“嗯,你妈妈在哪儿都招人喜欢。”
不远处,又传来柏恩的尖叫声。
第 63 章
游乐场园区餐厅。
柏恩捏着吸管, 悠然自得地拉着女儿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是人家工作人员辛辛苦苦来吓唬我,我不配合一下多不给人家面子呀, 是不是?”
崽崽不上心地点点头, 眼巴巴地盯着她面前的冰饮,“妈妈,我能尝一小口吗?”她只有一杯甜牛奶。
“只尝一小口。”柏恩又拿了一个吸管, 递到她嘴边。
崽崽咬住吸管猛吸一大口, 甜品酒杯里的饮料顿时少了一大半。
柏恩目瞪口呆,看着她含着一大口饮料吞不下去, 冻得整张小脸都皱巴起来。
徐献清从旁边拿了杯子撂到她面前, 捏着她的腮帮道:“赶紧吐出来。”
崽崽把饮料吐进杯子里,苦着脸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牙齿,“好痛。”
徐献清捧着她的下巴看了看,眉峰紧蹙道:“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崽崽嘟哝道:“我只喝一口而已。”
柏恩哼笑一声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情, 就你这个小不点,还想学我?”
崽崽郁闷地将头埋进胸膛。
他们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 正要离开, 店员小姑娘忽然拦住他们, 向他们解释,近期在本店任意消费,可以参与门店抽奖,特等奖是溧山两天一晚免费游。
徐献清压了一下帽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想开口,柏恩已经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 问她怎么扫码。
徐献清:……
店员小姑娘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笑着道:“参与之后如果中奖,我们会通过短信的形式通知的,您到时候可以留意一下。”
柏恩抱着手机开心地点点头,虽然她抽奖从来没有中过,但是从不妨碍她非常爱参与这种活动。
在游乐场停到七点多钟,才回到了水云居。
临睡前,徐献清和崽崽又开始为柏恩晚上到底该和谁睡争辩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崽崽穿着睡袍,赤脚将自己的床上的枕头全丢到地上,气呼呼道,“妈妈一直和你睡,一点都不公平!”她能容忍妈妈不跟自己睡,但是忍不了妈妈每晚都和爸爸睡在一起。
“你想怎么样?”徐献清反问道。
“要一人一天!”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柏恩觉得还是把一碗水端平最好,提议道:“我看我还是一个人睡吧,我还挺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床。”
徐献清眉梢微动。
崽崽忙道:“好,就这样,公平!”
保姆将卧室重新收拾整齐,徐献清留下来念了两页绘本,见她有些没精打采,问她:“困了?”
崽崽乖巧地点点头。
他便将她理好被子,然后关灯出门。
崽崽躺了一会儿,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便抱着自己的枕头下了床。警惕地看一眼保姆睡的房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踮脚摸上柏恩卧房的门把手。
使了点劲,没打开,崽崽还不死心,又继续用力。
柏恩正在猜谁会先跑过来,听见门把手被用蛮力晃得响个不停,想自己猜对了,过去给她开了门。
“呜妈妈。”
刚开门,崽崽就勾着她的脖子抱住她撒娇。
柏恩有些哭笑不得,抱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的床上。
“妈妈,讲故事吧。”
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崽崽在床上来回翻滚,明明刚才听过了,现在又缠着柏恩讲。
柏恩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现编一个出来哄她睡。好在她年纪小,好糊弄,柏恩从小美人鱼讲到林黛玉,她也乖乖地听得很认真。
听见她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柏恩的心一软,帮她掖了掖被子,忍不住亲亲她睡着之后天使一样的脸蛋。
门忽然咔哒一声响,被推开了,打断了柏恩忽然泛滥的母爱,徐献清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柏恩:“……”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正熟睡的崽崽,压低声音道:“就知道她要耍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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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心道你不也是,仰头问他:“你要把她抱走?”
徐献清捏住柏恩的下巴吻了吻她的鼻尖,“不。”
然后将她整个人扛到了肩上,单手将崽崽的被子盖好,带她出去。
柏恩想起来自己现在没穿鞋,明早起来大概会没鞋穿,要他把她放下来。
“别惦念鞋了。”徐献清胳膊绕过她的后背将她亲密地压入自己怀里,托着她的臀部,总感觉还缺点什么,低声道:“把腿缠上来。”
柏恩被迫贴贴,感觉自己浑身力气都被卸掉,有些无力地环住他的脖颈道:“你好过分,她才刚睡着。”
“都睡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将人抱回自己的房间里,又觉得怎么都抱不够,将头深埋在她的肩膀处,手指四处碰一碰,揉一揉。
柏恩被摸得发软,问他:“现在不做吗?我想睡觉。”
徐献清不轻不重地捏着她身上的软肉,闭着眼睛道:“唔,那我抱着你睡。”他忽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抱着她,就已经足够好了。
柏恩倒是想睡,只是刚要睡着,又被他捉弄醒。虽然她每天都自然醒,不存在睡眠时间不足,但还是有些火气。
气血上头,她用力地将他推倒压下去,单手撑在他耳边,肩上的头发散落下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怎么样才能睡?”
徐献清视线突然飘忽起来,语气害羞道:“那今天就这样来吧。”
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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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柏恩睁开眼就看见了一个受伤的小孩趴在她的床边。
“……”她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又一觉睡到了九点多,“吃过早饭了?”
崽崽幽怨道:“妈妈,你就是偏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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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的,”柏恩语无伦次地解释,“反正,大概,是有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总之,下次我一定陪你!”
“好吧。”崽崽扑进柏恩怀里抱住她的腰,蹭了蹭,“我还把妈妈的鞋送过来了。”
柏恩有点尴尬,揉了揉她的软发:“好哦,谢谢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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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拟录取名单出来之后,柏恩每天过得如同松散的弦一样,在家里拾掇拾掇花花草草,陪着孩子出门遛遛弯,沈蔚偶尔还会约她出去尝尝几家藏在城市旮旯里的餐厅,日子过得十分清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恩给阳台上逐渐旺盛起来的花草浇完水,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信息,柏恩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上周在游乐园抽奖的反馈。
她点开信息仔细看了一眼,忽然从摇椅上坐直,眼睛瞪大——她竟然中了特等奖!
比起能够免费旅游,她心中充满的更多是人生初次中奖的欣慰和激动。
在客厅来回踱了几圈,柏恩当即决定开车去到了附近的商场,买了一本刮刮乐,当场全部刮开。
良久之后,她两眼无神地坐在一家咖啡厅内的小圆桌上,手指抵住额头。一整本竟然一张都没中,怒亏一千元,这她能报警吗?
柏恩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态。出了商场,顺手将这堆刮刮乐塞进可回收垃圾桶,开车回去。
晚间饭桌上,柏恩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消息,她要去参加抽奖抽中的溧山免费一日游。
崽崽咬着筷子:“我也想去。”
柏恩说:“可惜是单人票,只能我一个人去啦。”
徐献清淡淡道:“先吃饭,过后再讲。”
柏恩自以为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他没有立刻支持她,还是让她感到有一些郁闷。不过她又想,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她自己出去,她做出让步也不是不可以。
吃过饭,徐献清将崽崽哄去房间里睡觉。
他回到卧室,见到柏恩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便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手指撩起几缕半湿的头发,细致地吹干。
他开口:“别去。”
“为什么?”柏恩瞪大眼睛回头想看他,他伸手护住她的脑袋,没让她转头。
“不安全”徐献清声音在吹风机的声音中显得不太清晰,“你如果嫌家里闷,等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带女儿一块出去爬山,你想爬哪个山都行。”
柏恩决定还是和他讲清楚这次出行对她的重大意义,“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抽奖抽中除了参与奖之外的奖项,它还是特等奖,说不定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我过去。”
“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徐献清加重语气,“你要是喜欢,我买个抽奖箱放在家里,你每天都去抽一次,总有一天会中奖。”
“那样的,我又不稀罕。”
柏恩有点恼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同意,只是两天一夜而已,快一些的话她甚至只在外面呆上一个晚上。
徐献清看她态度坚定,松口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和你一块去。”
“我现在明白了。”她气愤道,“只要你跟着那我就是安全的,你不在我就不安全。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的保镖吗?”
“法定监护人。”
徐献清关掉了吹风机,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她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由于刚洗完澡而有些泛红的侧颊,克制住情绪道:“我对你负有监护的责任。”
“监护!”柏恩微微提高了音量,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把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我以为我是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起码在你眼里算是个正常人。”
沉默片刻,他避开她那双质问的眼睛:“我不想和你谈这些。”
“原来是这样的,你不想谈就可以不谈,想避开就避开,因为你是监护的人,所以我就只能听你的?”
柏恩想到自己每次想做什么,怕他担心,都会提前告诉他,觉得可笑,原来对方只当是理所当然。
“……不是这样。”他嘴唇颤栗,试图辩解。
“监护人,监护人。”柏恩反复地念着这个词,忽然冲到床边的抽屉里,将那些没用完的避孕套撕破扔到了垃圾桶,讥嘲道:“你和监护对象上床的感觉好吗?你会因为能把对方完全放在股掌之间而兴奋吗?”
“别说了,够了,不是这样……”
徐献清想伸手抱住她,可是这么近的距离,现在的他却根本做不到了。他从来清楚地知道,心痛是生理上极致的疼痛,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痛到四肢百骸,彻心彻骨。
“你既然从来没把我当成正常人,就该早点和我说清楚,省得我自作多情,满脑幻想。”柏恩仍旧咄咄逼人,“我确实知道,你不是这样,你是正人君子,清白无辜,为了照顾我,整天担惊受怕,不能像个正常人生活,全是被我一个人拖累,全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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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完全确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但是她无法忍受他每天清晨和她道早安时,也许会用审视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遍遍衡量她是谁,她与之前的她又有多像。
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责备任何人的委屈,在胸膛中胡乱冲撞,让她产生一阵想呕吐的欲望。
明明这份说不定某天醒来就会消失的恐惧,最害怕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柏恩胡乱找了件衣服穿上,绷紧了脸,转身想打开房门出去。
徐献清的手先她一步放在了门把手上,几乎将她圈在怀里,他哀切地低声央求道:“我知道这回是我的错,所以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好不好?明明这里是你的家,为什么你一生气就要走?”
“你让开。”她咬牙道。
他本能地觉得不该让她走,固执地将她困在怀里,不肯动。
柏恩感觉自己心率过高,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男人的面容,她猛一点头:“是的,你也就只能对我用这种手段。不过可惜了,我不缺监护人,也不想再为难你,你松手,我们彼此留点体面!”
徐献清僵立在原地。
柏恩不管不顾地打开门出去,然后快步地离开,佣人没人敢拦。
徐献清僵硬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有些茫然地问旁边人,“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出了大门,晚春的冷风一吹,柏恩有些清醒了。
但是她冲动之下吐出去的那些话,却好像仍在耳边阵阵地回响。冷静之后,她开始反思自己今晚是不是过于敏感激动了。
脑袋乱糟糟得想不明白,柏恩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闷着头往前走,一次也没回头。
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说过的所有话,不仅仅是在侮辱徐献清,也是在侮辱她自己。她如果后悔了,最对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第 64 章
“恩恩, 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呀?”
文雅温柔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和房间内的电器运作的声音含混到一起。
柏恩坐在阳台边上的椅子上, 捏紧手机道:“妈妈,我很好的,你不用操心。”
“款冬呢, 在不在你旁边, 让我和她说说话。”
“她不在,”柏恩说, “被带出去玩了。”
“哦, 好吧,你也多带她过来玩玩啊。”文雅语气稍显责备,“我们周六周日也没什么事,帮你们带带孩子,你们俩也能轻松一会儿。”
“唉, 我知道的,妈妈你就别操那么心啦。”
挂断了电话, 柏恩轻轻叹气, 将手机扔到了床尾, 有些忧郁地看向窗外,望着宽大的玻璃窗外一片透光的浅绿发呆。
公寓正对着一棵树冠宽大、叶片浓密、正舒展枝条向四周伸展的樟木——柏恩一周前搬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处光秃秃且土壤板结的花坛,足见物业对绿化的不用心。前两天不知怎么地,忽然来人施工, 将花坛铲平,转而将这棵生长正健壮的香樟树移到这里。
柏恩有些气愤, 搞不清楚这些小区物业怎么想的,这棵树原本长得好好的,就为了绿化被挪到这种地方,挪来挪去净瞎折腾,伤根伤叶,估计要长不好了。
眼下即将入夏,根茎还未适应,樟木叶片全软软地垂着,看着极其可怜。
自那晚出走,柏恩自觉没有颜面再去找父母,便一个人找了公寓租住。她这时候就庆幸起自己有个把身份证藏在手机壳后面的小习惯,不至于再低三下气地回去。
柏恩担心手机里会被装定位,所以很快就找了一家二手手机店,将原本的手机卖了,将里面的手机卡也一并丢弃,向父母扯谎自己的手机丢了,只和他们联系,将吵架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但是她内心却没有任何摆脱掉束缚后的自由感和轻松感,她时刻挂念着女儿,偶尔还会冲动地想回去将该她带走。不过理智很快地浇灭冲动,否定了这种行为。崽崽对徐献清的依赖对比她只多不少,而且她可能更习惯独自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柏恩发了一会儿呆,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厨房,从租房赠送的冰箱里找出早上咬了一半的包子拿起来又咬了一口,鲜肉馅的,冷藏之后泛着腥甜。她扔进微波炉里热一热,拿回来吃。
她吃了两口便觉得胃部不适,将包子丢下去,冲进浴室对着马桶呕吐了一阵。
真不该吃这种便利店的预制包子,柏恩将手伸到洗漱台上捧着清水擦了擦嘴,但其实她最近吃什么东西都想吐,胃容不下任何食物。
她应该是生病了,柏恩透过面前的镜子静静地看着明显变得有些憔悴的自己,不过凑巧她失眠,睡不着觉,什么梦都做不了。
看了一眼时间,柏恩穿好鞋袜,拎着包出门。
她在便利店找了一份收银的工作,简单,轻松,不用动脑,一天只需工作个四五小时,很适合用来过渡和放松,不至于一个人在房间里闷坏了。
虽然这份工作有些微不足道,但是这其实是她心中第二想做的工作——每天能遇见各种各样的人,遇见一个个或温馨或悲伤的故事。只是现在真的在这上班,每天遇见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奔波劳累,连吃东西都得边吃边走。
不过便利店店主倒是个温柔帅气的年轻男孩,叫林知恒,据他自己所说,自己本科毕业以后受不了那些没有意义的文职工作,就得到父母支持,开了这家便利店自己做老板。
柏恩之前来面试,才介绍自己两句,对方就支支吾吾红着脸让她就直接入职,看着比她还没有经验,十分草率。
她的工作时间是从下午四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人多的时候就忙一些,没人时便比较自在,看看书或者追追剧都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柏,你吃这个芒果吗?”林知恒捧着果盘从后厨回来,便利店每天剩下来的食物,他们会带回去自己吃,但是柏恩现在没胃口,让她带回去也是浪费。
“不,还是你带回去吧。”柏恩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眼眸淡淡地一扫,拒绝道。
“哦,但这其实是一颗熟到恰到好处的芒果,留到明天的话大概会烂掉,现在它最好吃的时候,你真的不要尝尝吗?”他将果盘端近了一些,芒果的气息很香甜。
柏恩忍不住笑了一下,拉下口罩,拿起叉子吃了一块:“很甜。”
“你在减肥吗?”他将剩下的芒果吃掉,“我以为年轻人都抵抗不了夜宵。”每天剩下的饭团三明治,她也几乎没怎么拿回去过,害得他自己吃又胖了一点。
“只是夏天没什么胃口而已。”
林知恒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又道:“什么时候把你女儿带过来玩呢,我想送给她东西,你又不收。”他伸手将摆在柜台上的一只玩具小狗拿到手上揉搓两下,语气有些哀怨。
柏恩当初来面试的时候。
对方问她多大吗?
她答二十八岁。
婚育情况呢?
已婚已育。
对方说:“哇,完全看不出来,我以为会应聘这个时间的人都会是单身人士呢。你老公会同意吗?你的孩子应该还很小,能舍得你吗?”
柏恩拿起外套就要走,“介意的话我去问问别家。”
“我没这个意思。”他也急急地站起来,“你面试成功了,今天就可以上班。”
柏恩坐回去讨价还价:“薪资呢?”
“嗯,那就一个月三千吧,双休。”他草率地一锤定音。
柏恩就留下来这里工作了。
回过神,柏恩回道:“她睡得早,来这边太辛苦了。”
“照片呢?好歹让我看一眼嘛。”他嚷嚷道。
柏恩换了手机,哪还有照片,无奈道:“我不爱拍照,你别和我闹了。”
林知恒见她连照片都拿不出来,对她到底有没有女儿持怀疑态度。
不过他也是有分寸的人,见她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下班前,林知恒伸手将一个袋子递给她,“这是店里做酸梅汤剩下的材料,我分成了小份,你每次煮一包,很适合夏天开胃。”
柏恩有些讶异,想拒绝。
他别开脸,直接把东西送到她怀里,“没关系,你收下吧,反正也不值钱。”
柏恩语塞,伸手接了下来。
独自步行回家的路上,柏恩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不理会路边窜出来的野猫,有些神游。
她的脚步略微顿住,发现小区下面的药店还没关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还是看看有什么药能改善一下她现在半死不活、提不起精神的状态吧。
药店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扒着碗吃晚饭。
见她进来,擦了擦嘴,问她:“要什么药?”
柏恩闻见了饭菜味,不禁怀疑起这家店的专业性。但是进来都进来了,她便尽量地描述了自己的症状:“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缘故,最近没有什么食欲,一吃东西就想吐,胃里不舒服,而且胸口也有点闷闷的,偶尔会感觉喘不过来气。”
中年女人上上下下打量她问:“这个月的经期是不是还没来?”
柏恩一愣,她周期一直不准,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应该没吧。”
店主看她反应了然了,借着问下去:“性生活频率呢?上一次什么时候?”
柏恩的脸忍不住红了红,小声道:“我们有措施……”
“男人真在这事情上耍心眼,你能防得住?”女人的神情像是对这种事情了如指掌了,不屑道,“验孕棒十块钱一盒,要不要?”
柏恩感觉她诊断得过于草率,让她想一走了之,但是忍了忍,她还是买了两盒,付了钱,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回出租屋,柏恩皱眉研究使用说明书。
等看到结果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气恼地将验孕棒丢进了垃圾桶,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心想总算出现了一件好事。
她不想去医院,便拿着手机开始搜索起自己的症状,看来看去,只看见一句有用的,就是“早睡早起,加强锻炼”。早睡早起,有点难。又搜“如何改善失眠”,除了安眠药,还是“加强锻炼”。
柏恩将发烫的手机放在了肚皮上,明白了,她明早就起来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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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外面下起了大雨。
柏恩面无表情地拉开窗帘,看雨滴劈里啪啦像黄豆一样一点都不讲礼貌地敲打她的窗户。
她状态好时,大概不会放心上。但是现在她真觉得生气,难道天气会读她的心?
摇头笑开,为自己孩子一样发脾气而感到好笑。
柏恩坐在阳台边上,捧着脸看了会儿外面的香樟树,一晚上的雨将它打得了无生机。她怅然地想,它再不适应这里的土壤,会活不过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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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天终于放晴。
柏恩去公寓附近的公园晨练,一个冬天都没有运动,只跑了两公里就累得没什么力气,扶着腿气喘吁吁,流了一身汗。
“小柏,好巧!”身后传来年轻熟悉的声音。
柏恩转头,看见了林知恒穿着运动短袖短裤,带着护腕,迎着朝晖眼睛亮晶晶地向他跑过来。
她有气无力地向他打招呼,“早。”
林知恒跑到她旁边,充满活力道:“你也住在这附近?”
“嗯。”她点点头。
“你出来跑步不应该穿牛仔裤,万一不小心受伤怎么办。”他皱眉道。
这话似曾相识,好像以前某人也时常挂在嘴边。柏恩低头,她本来只带出来一套衣服,后来又买了两套换着,没上心挑,都一个款式。
“你说得对,我该换条裤子。”
林知恒见她平时只有两套衣服换着穿,以为她有困难,小心翼翼道:“要不我陪你去挑运动服吧,反正我时间都空着。”他的便利店有店员,时常做甩手掌柜。
“我还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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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刚运动完,面色粉扑扑的,讲话时嘴唇会不自觉地翘起一点,就像是对他微笑一样,镇静又温暖,嗓音挠得他心痒,这样的魅力是他在同龄女孩中从没见过的。
林知恒看呆了片刻,轻咳一声,“那就当多买件衣服好了,你白天应该也没事吧?”
柏恩想以后下雨天多,她衣服可能会不够换,于是点了点头。
林知恒要先回家换衣服,柏恩这才知道他们住在一个小区里,只是不在一幢楼。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小区离便利店很近,而且价格也合适。
林知恒请她进来,他平时大概会招待很多客人,入门鞋柜塞了很多的一次性拖鞋。柏恩换好鞋,跟着他进来。
悄声打量,发现他的房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装修得很有情调。
房间的沙发上窝着两三只猫,见到柏恩进来也不怕人,还会悠闲地甩着尾巴过来“接客”。
柏恩眼眸一弯,弯腰摸了摸它们。
“你先随便坐,我换衣服。”
“嗯。”
林知恒见他们玩得很好,放心地转身进了卧室,很快地换上T恤和休闲裤出来。
他向猫咪拍了拍手,唤它们过来,几只猫根本不理他,只能无奈笑道:“真不给面子。”
柏恩摸了摸长毛金渐层,小声道:“我也养了一只,是土猫。”
“土猫也很好,不娇气,好养活。”林知恒微微翘起嘴唇。
柏恩叹息:“就是太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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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起去了一家运动用品专卖店。
开在商场下面,占地面积极大,现在人还不算多,他们能很悠闲地在这里闲逛。
柏恩绕着这家店看了一圈。
只是货架虽然摆了一排又一排,除了颜色,根本无法分清上面挂着的衣服款式有什么不同。她对衣服的要求就是能穿且舒适,而且大部分都是父母和徐献清帮她买好了,自己倒还真没什么挑衣服的经验。
林知恒歪着脑袋问她:“你是要长裤还是短裤呢?我觉得短裤会更好一点,凉快。”
柏恩想了想:“都行。”
“那都挑一件吧。”
柏恩看有人帮自己挑,就开始偷懒,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被售卖运动器具区给吸引过去。
有个四五岁左右小朋友正在试骑一辆自行车,在场地里骑了一圈又一圈,旁边他的家长正给他拍照。
有点想念。她微微垂下眼睫,好藏下自己的情绪。
“你觉得这件好看吗?”林知恒转头问她,发现柏恩根本没在看衣服。
等了一会儿,柏恩回过头,发现林知恒在看她,一愣:“你挑好了?”
他一笑:“这是你自己要穿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我觉得都差不多。”
“好吧,那就听我的吧。”林知恒将衣服放进了购物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临近中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林知恒问她:“要不要在附近吃点东西?你饿不饿?”
柏恩心不在焉答:“不太饿。”
“你心情不好吗?”林知恒站定,问她。
柏恩捏了捏眉心道:“抱歉,很明显吗?”
“因为我吗?”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摇摇头,对他说,“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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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他们将便利店打扫干净,准备关店回去。柏恩还有一些精力在心底腹诽他关店这么早,在这一带没什么竞争力啊。
林知恒对她道:“我们离这么近,一块回去吧。”
柏恩将扫帚放好,点点头。
因为要和他一块回去,柏恩便等在一边,看着他拉下卷帘门。
这时候外面只有零星几个出来散步的人,晚上气温稍微有些冷,林知恒将自己脱给她。柏恩真是招架不他的热情,推辞不过便披在了身上。
柏恩没抬头,便也没注意到林知恒离她极近,落在外人眼里非常亲近。
路途不远,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聊起经常光顾便利店的客人,或者聊一些今天出现的小事故,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相互道别之后,林知恒轻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往家赶。快要到时,忽然发现门前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就像是专程在等待他一样。
他微微诧异,他今天可没约什么朋友。
对方听见他脚步的动静,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他。
林知恒脚步本能一顿,感受到对方气势逼人,好像是来者不善,可他想不起自己平时得罪过什么人。
他迟疑不决地开口:“你是——”
对方缓步向他走来,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在空寂的走廊格外明显,连带着气氛都变得紧张。
他眼眸阴沉森然,一字一顿,咬字极重道:“林店长,能不能不要再勾引有夫之妇,我们还没离婚。”谈到“离婚”两个字,浑身克制不住地泄露几分暴戾。
他又细打量他一眼,透出浓浓的轻蔑道:“不过就算以后离婚了,也轮不着你。”
林知恒心头一惊,只觉得猛受了一记闷棍,让他顿时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并且他也立刻意识到,对方明显是一个无论相貌、阅历、经济水平以及社会地位都明显优于他的男人。
现在正像某种强大的雄性动物一样毫不掩饰地展露实力威慑对手,将自己猎物圈在自己的领地。不消多言,他已经明白自己完全没有优势和他竞争。
见他还算识相,徐献清烦躁恼火地转头离开,不想再为他浪费自己一个词句。他早就清楚,一把她放回到人堆里,总有些不长眼的人贴过来缠上来,全当他是摆设吗?!
想起她买了验孕棒,他的步子渐渐地快了起来。
更别说,柏恩现在说不定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趁人之危撬墙角,真他妈够贱!
第 65 章
便利店差不多两三天补一次货, 专门的配送员会将成箱的货物送到便利店门口,柏恩的工作内容也包括将这些箱子搬进仓库,并且补充货架。
毕竟工作量大, 林知恒一般都会留下来帮忙。
“太重了吗?”
柏恩见林知恒搬得吃力, 伸手接了过来,利落地搬到一堆箱子上面,排列地整整齐齐。
林知恒:“……”
林知恒:“不是, 最近游戏打多了, 腱鞘炎犯了。”
“那你还是好好休息,我自己能做得来。”柏恩没管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水, 神色平静地做着体力活。
林知恒默默地给她让路, 检查起货架上的商品,又忍不住时不时抬眼偷瞧她。他有些犹豫要不要问她关于她丈夫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引人误会。
“怎么最近早上都没碰见你?”柏恩边搬货边问随意地问他。
她最近天天早上都起来跑步, 直到饥肠辘辘再去吃早饭,早餐店老板都眼熟了她, 时不时送个豆浆或者茶叶蛋给她, 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而且随着胃口变好, 连内心似乎也变得开阔轻松许多。
“啊,嗯。”林知恒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约了朋友去其他地方跑。”
其实是因为害怕会遇见她,一看见她,“勾引”这两个字就不自觉地往脑子里钻, 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不敢逾越半步。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冤枉, 毕竟他以为柏恩是已婚人士只是说说而已。最近网上不是流行起一个说法,伪造婚育史更容易面试成功嘛。
不过她确实非常年轻又漂亮,而且她的漂亮是温柔清冷的类型,是那种平静时显得有些清冷,但是你莫名确信向她搭话之后,她一定会很专注地盯着你的眼睛回应你的温柔。
他真傻,这样的姑娘,大概是不缺少追求者。
柏恩默默地将活儿干完,然后十分礼貌地问他自己能不能把临期的冰面包带回去。
“当然,那些都是可以的。”
柏恩便拿了两个装进便利袋里,打算回出租屋放到冰箱里储存起来,可以当成明天的午饭。
林知恒将店门锁好,和她一起回去。毕竟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区,柏恩一个人回去也不算太安全。
只是近几次他就规矩极了,总害怕周围会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便默默地同她疏离了社交距离。
柏恩发着呆:……忽然正常起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林知恒忽然出声,音量很小:“小柏……姐,你是和你丈夫是不是吵架了吗?”
柏恩沉默片刻,一边想着她表现得很明显吗,一边应道:“算是吧。”
“哦,那等你们和好了,你是不是就不干了啊?”他傻傻地抬头问她。他刚才突然意识到柏恩经济条件应该比他想得要好得多,大概不太需要这份工作。
柏恩忍不住地笑出声:“你面试真是太草率,不过也是我没和你说清楚。这份工作我应该能做到九月份,到时候我开学。”
“?”林知恒迷惑。
柏恩见他疑惑,继续解释道:“我去年参加了宜大的研究生考试,今年九月份正式入学。”
林知恒大为震惊,他招聘广告是写明了要求高中以上学历,故而没想到她是名校的准研究生。
他问:“那小柏姐你本科是在哪儿读的?”
“好像是……国大吧。”
林知恒更加震惊:“是是是那个我知道的国大吗?”
“是吧,不然还有第二个吗?”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堪入耳的惊叹词,“我现实里第一次碰见你这种级别的学霸,你干什么不好,跑我这里来,哎呦!”为她暴殄天物而叹息。
柏恩摆摆手:“到社会上,学历没几个用。”
林知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我要你这个层次,我就拿自己这块招牌,开全国连锁便利店,招一百个员工!”
柏恩听他的豪言壮语,并不觉得好笑,反倒附和夸赞:“有志气!”
闲聊了一阵,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
柏恩拎着面包回到公寓内,锁好门,换上鞋,然后走进厨房,将面包整整齐齐地摆进了冰箱里。
她站起来,走到阳台将早晨晾出去的衣服给收进来,阳台外面吹着呼呼的冷风,香樟树被吹得哗哗作响,让人恍惚以为置身下雨天。
外面温度很舒适,柏恩将衣服放回到房间里,便换好居家的短袖短裤在阳台吹风。她不禁张开双臂,尽情感受晚风如何柔软地穿过她的身体,带起皮肤一阵细微的痒。
忽然,她感觉手指好像是碰见了什么。
柏恩借着阳台的灯细看过去,原来樟木的叶片竟然不知不觉地恢复精神,叶片也变得□□饱满,叶丛中缀着细小淡黄色的花。
——树适应得很好。
生命。生命。她凝神地望着这棵一开始被她宣判死亡的樟木,感慨它竟然就这样满不在乎土壤的贫瘠,依靠本能,默默地扎下自己的根。
良久之后,柏恩忽然笑出声。连日以来的绞痛和郁结都烟消云散,回头想一想,发现也不过如此。
树犹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借口再停滞不前。
室内灯光昏暗柔和,柏恩在房间内站立一会儿,找出了空调遥控器,将制冷温度调到了最低的16摄氏度。然后转身进浴室冲了一个滚烫的热水澡,裹着浴巾湿淋淋地出来,赤-裸身体坐到了正对着空调冷风的椅子上,浑身滴答地落着水滴。
身上滚烫的水滴渐渐地冷却,顺着发尾、脚尖落到地板上,她恍若未觉,把手机找来打了一局游戏消磨时间。
她伸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是冰凉的。
犹豫片刻,她放下手机,重新进到了浴室里,未给自己的躯体调整和缓的时间,又冲了一个热水澡。
滚烫的水汽从浴室涌出来,柏恩一触到卧室的空气,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头有些疼,连带着受过伤的左腿也阵阵刺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吧。
她迟疑片刻,将头发吹干,关灯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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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时。
由于父母工作忙,学校又离得近,小柏恩二年级开始就自己上下学。
有一天她放学之后,便一个人偷跑去河边玩,掉进了水里,喝了一肚子河水,被路人的捞了上来,没死。
再睁开眼睛,小柏恩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手上脚上都用红绳系着铜钱,坐起来,胸前挂着的一个做工华美的平安锁叮铃作响。
此时电风扇正呼呼地吹着风,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时没想通天气怎么变得这样热。
她跑去了客厅,发现日历已经翻到了七月份,不禁大喜,在房间里连声叫嚷着“妈妈”“妈妈”。
文雅立刻从厨房里出来,警惕地望着她,从一旁的架子上端下来一盘香灰,捻起一点往她身上洒。
小柏恩觉得呛人,咳嗦两声,懵逼地望着她,“妈妈,你干什么?”
文雅动作一顿,“你认得我是谁?”
“我再怎么傻都不会不认得自己妈妈吧。”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开心道,“我睡了一觉,竟然睡到了暑假,我也太厉害了!”
“……”这语气是她的宝贝女儿无疑。
文雅将手里的香灰放回去,几步上前紧紧将她抱到怀里,颤声道:“唉,你爸老说这是迷信,我看还挺管用的。”
那个暑假里,父母全提心吊胆,将她管得严严实实,连她朋友约她出去玩都不许。他们怕她再犯病。
后来她一直平安无事,父母才和她细说起这件事——她落水以后,醒来就跟换了一个人,看遍了医院都找不出来原因。后来实在没办法,找上了巫医神婆,各种土法子试了一个月,才把她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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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给柏恩听那会儿,她已经算是个大孩子,有些自己的看法,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她私下里觉得他们说得不对,因为她有时候会做梦,尤其是在生病身体虚弱的时候,会梦见八岁时落水的那天。
她在水里扑腾,看见有一个虚影靠近了她,声音在她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问她能不能把身体借给她玩几天,玩两天就还回去。
小柏恩那时根本不想上学,便欣然地同意,又忙提醒他:我快淹死啦!
虚影的脑袋摇了摇:别怕,我不让你死。
只是醒来之后,记忆总模模糊糊的,只零星得知个大概,而且时间一久就又全忘了。这样离奇的事件,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柏恩便直接把它当成自己的臆想,置之不理了。
直到二十四岁——
她刚出校门就出了车祸,倒在血泊里对着晴空瞪着眼睛时,面前又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虚影,几道窃窃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似乎正争辩着谁能获得她身体的使用权。
柏恩费劲地动了动嘴,发现出不了声,便在心底暴躁地表示我要死了,你们谁都得不到!
是哦,要死了,好可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可惜,这种死透的救不了。
……
不过,柏恩没死透。再次睁开眼,她成了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孩,拥有同上一世一样的一对父母。
她很快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与原来世界极度相似的世界里。
一开始,她还为自己得到新生而惴惴不安,不过很快就安然自得,并且能理直气壮地表示:她平时运气那么差,世界多补偿她一点怎么了?!
于是过上了以前的老日子,她继续闯祸、打架、交朋友。除此之外,她多了一个蔑视同龄人的兴趣,那些为自己弄脏衣服而哭泣的小笨蛋,她才不和他们玩,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也因此,在她的幼崽时期,柏臣和文雅总担心她不合群。为了让父母放心,她也只好自降身价,和那群带着口水兜的同龄人相处。
小学、初中,全与上一世大差不差。
高中时期,她遇上一个人,第一次有了想谈恋爱的冲动。
天呐,在一群长着青春痘的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少男少女堆里,对方简直出淤泥而不染。
在她坚持不懈地追求下,他们成功恋爱。
大三时,她趁着暑假跟着自己的指导老师参加一场调研活动,结果在村子里出了意外,受了很严重的伤。在强烈的疼痛感和濒死感中,耳边又出现了那些熟悉的窃语声。
这次她很坚定地掌握着主动权:“滚开!”
声音消失了。
柏恩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她忙着养伤、上学、谈恋爱。毕业之后又忙着计划怎么养好一个小孩子。
直到某一次吵架之后,她安安分分地在路边等着红绿灯,一辆汽车由于刹车失灵撞到了怀孕快八个月的她。
那一瞬间,她几乎没感觉到疼痛,只感觉一股一股的液体从身体流出去,是温热的鲜血与羊水,是生命和生命。
短暂地失去意识之后,她尚有一线清明,看见她熟悉的虚影。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强烈的生的渴望传递给她:“救救我。”
对方似乎只想袖手旁观,冷漠道:“你又不会死,医生会救下你,顶多会瘫痪而已。”
“不,不,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小孩。”她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像到了悬崖峭壁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手指苦苦地扒着岩壁,迟迟等不来救援。
虚影却满怀恶意道:“你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了。”
“不一样,那就不一样了。”柏恩浑身颤抖不停,护士将她推进了手术室,她直直地瞪着手术灯哀求,“你救救她。”
虚影盯着她片刻,终于松了口,答应了下来。
医生正为她注射了麻醉剂,柏恩忽然偏头看向她,神色急切,带着新鲜伤疤的嘴唇轻轻蠕动。
“什么?”医生将耳朵贴过去,“你说什么?”
她艰难吐词:“请转告我丈夫,让他……等等我。”她的爸爸妈妈早被她锻炼出了强心脏,现在她最担心他,他有时候就是个胆小鬼,真让人不放心。
“小柏,小柏……”
灼热滚烫的高烧和久远绵长的记忆里,有人语气焦灼地唤她的名字,而后直接托起她的膝窝和脊背将她抱到了怀里,脚步急促地将她抱出门。
阳光落在了柏恩的睫毛上,她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不是因为生病让她想起全部的事情,而是她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更爱他更依赖他,是她的内心诚实地涌起极端的渴望,想要记起所有事情,给他最完整和最热烈的爱意。
第 66 章
晚春清晨的房间中一片寂静, 空调静悄悄地送风,驱散窗外绿阴翳翳的郁热。
躺在病床上的柏恩手指忽然颤了一下,她有些无力地睁开眼睛, 眼神茫然地望向天花板银色的鸢尾花花边。
吃力地移动着自己沉重的脑袋环顾房间, 柏恩发现自己身侧正缩着在腰间裹着一层凉被的小姑娘,正紧紧抱住陪睡的小企鹅熟睡,小脚丫还光溜溜地露在外面, 压在她的薄被上。
柏恩正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门把手忽然转动,她莫名一阵心虚, 忙屏息闭上眼睛。
对方缓步走到床边, 弯腰把小孩给抱进怀里。
崽崽似乎被这动静弄醒了,小手握拳揉了揉眼睛,半睁眼惺忪地望着男人,喃喃道:“爸爸……”
“嗯,抱你去隔壁睡。”徐献清轻声道。
她瘪了瘪嘴, 不满地在他怀里乱动,发出吚吚呜呜的抗议声。
他拍了拍她的背, 提醒她别乱闹, 见她仍不收敛, 只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防止她翻到地上,“乖一点,妈妈等会儿输液,你会压到她。”
“那我、那我再睡一小会儿, 爸爸你给我换好衣服再起。”崽崽闻言安分下来,打着哈欠, 又闭上了眼睛。
徐献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她身上即将垂到地上的凉被撩起来,掖进她怀里,带上门出去。
门一关,柏恩立刻睁开眼,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才发现手背有些肿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其实感觉自己目前状态还好,用不着输液。
门很快又被推开,这次是两个人低低的交谈声。
柏恩耳朵略有些耳鸣,但是仍能听出来另外一个人是陈秋延,不由得有些紧张,脊背挺得直直的僵在床上。
直到对方信步走过来,将药瓶器具全部摆放准备好,才握住她另一只没有扎过针的手,扎上了止血带。而后又用棉签帮她的手背消毒,冰凉到几乎让她毛骨悚然,外加一股熟悉的药水味,柏恩顿时有些绷不住地咬紧牙关。
偏偏对方动作不紧不慢,又进行了第二次消毒,然后动手将导管和针头内气体排尽,空气中细微水声格外明显。
陈秋延看着她的手背嘟哝道:“奇怪,皮肤怎么绷得这么紧。”
“不好扎?”徐献清问。
“嗯,容易把血管扎穿。”
陈秋延正想说幸好自己技术好,结果床上一直沉睡的人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护住自己的手,警惕地盯着他,声音发抖:“等等等等。”
病房内一时寂静异常,两个人全直勾勾地盯着她。
柏恩吞了吞口水,往后缩了缩:“怎、怎么了?”
徐献清眼神晦涩地盯着她两秒,倏然弯下腰,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床头逼仄,她只好被迫地仰头,任由对方抚摸她的额头,把她汗津津的额发都弄乱。
柏恩半眯着眼,觉得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便也没消耗力气推开他。
“还烧得厉害。”他撤回手,给她额头又贴了一块退烧贴。
陈秋延笑眯眯捏着针头对她道:“来,把手伸给我。”
柏恩立刻往徐献清这边缩,欲哭无泪:“不不不,他是一点都不专业,我真感觉好多了,吃点药就行。”
她血管细,从小打针、抽血,每个护士见了都唉声叹气。小时候有一回两只手被轮着扎了□□回,最后扎在了脚上,受了好一堆罪。她倒也不太惧痛,但是针头在皮肉下面搅来搅去,连带着她整个胳膊疼,一点都受不了。
徐献清扳回她的脸,看她尽管面色因为高热而潮红,但是眼睛扑闪扑闪,格外亮,开口道:“病得好厉害,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什么?”见他第一句竟然不是关心,而是责备,且柏恩莫名从他嘴里听出一丝轻视,不禁有些炸毛。但是她很快又冷笑两声,不理他的栽赃,双目一瞪,“你凭什么质问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是你大惊小怪,不仅非找人跟着我,还把我弄到这里来。”
“今天是几号?”他点了点她的鼻尖,反问她。
“17号呗。”柏恩不以为然,只以为是第二天早上。
“今天是19号。”
19号?柏恩木着脸反应了一会儿,视线飘移。
徐献清又问她:“十九减十七等于多少?”
摆明了提醒她昏睡了几天。
柏恩觉得他故意气人的能力真是一等一,正欲开口再说什么,手上忽然一痛,针头就扎了进去。她略一回头,看见自己单薄的手背被细细针头穿透,顿时感到一种被两面夹击、孤立无援的委屈感。
陈秋延将输液贴粘好,直起身调了一下输液泵,对她道:“别担心,只要今天烧退下来,之后就不用再输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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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苦着脸正想抱怨,脸又被扳回去,嘴里忽然被塞了一支体温计,堵住了话。
“量一下.体温。”他动作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她现在手痛,身上也没力气,真想把嘴巴里的体温计吐到床上去,只好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分钟之后,徐献清将温度计抽了出来,对陈秋延道:“38.7℃。”
陈秋延将这个数据记到了病例上,然后将圆珠笔塞进白大褂内,温和道:“换水再叫我。”
陈秋延一走,房间里顿时只剩他们两个人。
柏恩重新躺回床上,她现在感觉身体很糟,决定不要把自己已经恢复记忆这件事情告诉他,她现在不想让他高兴。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去不去上厕所?”徐献清在椅子上坐下,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柏恩别过头,不理他的戏弄。
“难不难受,腿疼不疼,秋延说有炎症,不好好护理,以后要得关节炎的。”他低声与她说话,她全不理睬。
“还在生气吗?”见她半天不答话,他垂下了眸子,“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真放任你,你很可能会死在那里。你把空调开到最低温度,还不盖被子吹一宿,是不是故意要生病,是要自杀?”
“不是。”她将头埋进枕头里,“我才不会。”
他面色稍稍缓和,点点头,用养尊处优的手指安静地玩弄她的发尾。
一时间,房间里几乎只有输液时微弱的滴答声。
“我,”徐献清忽然开口,“我爸比我妈大十三岁,她那个时候年轻漂亮、又有才华,身边总围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哪怕结婚了依旧如此。我出生没多久,他们就已经开始频繁吵架,闹离婚,但是后来又怀孕了,把徐温嘉生下来,就忍无可忍地将他丢给了我爸,带着我和他们分居了。”
徐献清语气稍顿,见她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接着道:“分开以后,她就彻底按照自己的想法抚养教育我,每天穿的衣服,头发该留的长度,每天哪一刻起床,哪一刻乘车上学,哪一刻熄灯入睡,每天吃什么吃多少,她都会提前帮我安排好。”
柏恩闷声听着,有些错愕,她还以为他妈妈会是温柔好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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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上了寄宿高中,有一次感恩节假期,周围人很多,我拎着行李没有找到司机,便故意没打电话给他,自己等了公交回去。然后换乘的时候,我遭遇了一次绑架。”
他徐徐讲述,语气几乎像个旁观者。
“虽然我那时已经在国外呆了十二年,但是仍然有人记得我是徐令章的儿子,这不是距离和时间能抹掉的。他们想拿我来勒索巨额赎金。”徐献清回忆了一下那时的场景,他几乎不记得那是什么地方,不记得自己遭受怎样的毒打,不记得疼痛,只记得那时的恐惧——濒死、极致的恐惧。
“后来我被救出来,但是由于重物击中了头部,左眼近乎失明。”
他伸手指了指左下眼睑。
“我爸态度强硬地要带我回国,那个时候在病房里,我妈告诉我,我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咎由自取。她质问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为什么不打司机的电话。其实我只要像平常一样回家,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柏恩听他将这段讲完,忍不住开口说:“那不是你的错。”
“也许吧,如果我那个时候不临时起意……”
“那不是临时起意,”柏恩说,“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你早就像打破钟表般的日子,否则你不会去乘坐公交车,那是你的反抗。”
“不是的,小柏,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所以的时间被划分成了小方格,我只要往里面填上规划好的内容即可。”他安静地望着她,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柏恩直起身,神情严肃地分析道:“你之所以会突然做出改变,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不喜欢,想要打破这样的生活。事实上,你原本就有自由的权力,你乘坐公交车出意外只是运气不巧。世界上那么多人乘坐公交车,大部分人都平平安安。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他轻声道:“你想错了,我是喜欢并且愿意的,否则不会十二年如一日地顺从。就像你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但是忽然有一天好奇起其他蛋糕的口味一样。那天我突然决定去乘坐公交车,也只是好奇而已。我当时只是头脑里有一瞬间,对这个口味感到厌倦,其实还不到讨厌的地步。”
柏恩眼神有些无措,她还有些不明白,她一向自由自在,完全想不出如发条玩具一样的生活有什么值得喜欢。
徐献清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将自己拆解给她看,“我就是喜欢被操纵或者操纵别人,我就是孤僻、冷漠、依赖、敏感、自负、多疑、焦虑,我知道自己有缺陷,我知道我不正常,但是我改不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在做错事,但是我改不掉。”
柏恩有些难过,没想到他对自己了解得这么清楚,让她挑不出一处能反驳安慰他的地方。
她用那只没有扎针的手虚虚地拉住他的袖子:“……其实我也有很多缺点,这压根没什么,我根本想不出来一个完美的人该是什么样子。你只是、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
徐献清轻声说:“你现在和我提离婚,我也许会同意。”
这一个月,他独自想了很多事情,也许正如她父母所说,他们根本不合适。她该是一阵风或一棵树,不管是什么,都不该被他困在笼子里,那会损耗她的生命,消磨她的生机,湮灭她所有的精气神。
而他不能一边贪恋着她洒透阳光的生命力,一边摧毁她。
“不。”柏恩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到离婚的事情,也许她一个月之前或许想过,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以前曾经发过誓……”她踌躇犹豫地开口,“除非不再爱彼此,否则要原谅对方100万次。我原谅你。”
徐献清神情难掩错愕,“你……”
柏恩有些羞恼,不想他再多问些什么,捏着他的领口将他拽近,贴着他的唇亲了亲。徐献清顺从地被她苍白的唇轻啄一阵儿,终于忍不住用手掌压住她的后脑略显凶狠地咬上她的舌尖。
良久过后,他们分开。
“你嘴巴里好苦。”
“因为你在输液。”
“你会不会被我传染?”
“不知道。”
“那别亲了,以后会没人照顾崽崽的。”
“好,听你的。”
“我的手好疼。”
“嗯,我找毛巾帮你热敷。”
“肚子也好饿。”
“我知道,罗叔等会儿就把饭送来。”
……
第 67 章
上午八九点钟, 太阳逐渐升至穹顶,窗外鸟叫声婉转。
柏恩捧着一碗海鲜粥,吃了几口, 嫌苦丢到一边, 眼巴巴地盯着窗外,对徐献清道:“我想吃冰淇淋。”
“吃过饭再吃。”
柏恩低头又喝了几口,目露企盼:“我想吃麻辣火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完饭再说。”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 柏恩还是将保温碗里的粥全部喝完, 伸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恢复得很好, 撩起薄被要下床, 才动一下,顿时感到左腿一阵剧痛。
她一愣,抬头问他:“我瘸了?”
“有点炎症,你乖乖躺着。”徐献清盯着她的点滴道,“等身体好一些, 让秋延给你扎几针。”
“……哦。”柏恩只好重新躺下去。
徐献清落在她有些青紫的手背上,眼神动了动, 又去卫生间内拿了条毛巾浸湿、拧干, 捧着她的手, 扎上了一个松散的结,给她热敷。
“再睡一会儿吧。”他轻声道。
柏恩点点头,正欲闭眼,门忽然被莽撞地推开来。
“妈妈!”崽崽一见到柏恩,便迈着自己崭新的小皮鞋快步地走到床边, 眼巴巴地望着她,“妈妈, 你怎么病这么长时间,我好想你。”
柏恩看了一下自己的两只各自正忙的手,竟然腾不出来一只来抱抱她,只好低声对她道:“我知道,我也想你。”
“妈妈,你是不是好痛?”崽崽见她手上插着针头,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的手,“我给你呼呼。”她小心翼翼地往她手上吹了吹。
“我没事,我不痛。”柏恩只好这样解释。
“真的吗?”她仰头问,“可是妈妈你的手都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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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说:“别担心,过一会儿又能动啦。”又问她:“怎么今天没去上学?”
崽崽忸怩地躲进了徐献清怀里不肯说话,他摸了摸她头上扎的两个小辫子,解释道:“她说要留下来照顾你。”
“哦……”柏恩眼神迟疑地落在她身上,让她自己穿个衣服都不情不愿的,怎么还能照顾她?
崽崽见她不信,神色有些急,掰着手指头细数说:“我会、会很多,能给妈妈你倒水,扶妈妈走路……”她左右看了看,又道:“我还能剥桔子。”
柏恩一副信服的样子,点点头道:“好吧,那你剥一个给我吃。”
崽崽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耙耙柑捧着,小手动作灵活地扒拉扒拉着桔皮,认认真真地将橘络也择下来,捏进垃圾桶里 。
柏恩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问徐献清:“我的手机呢?”
徐献清原本正垂头看财务报表,闻言合起电脑,起身道:“我去找来。”
他才刚出了门,崽崽便把剥得干净的橘子扒开,递一瓣到她嘴边:“妈妈,你吃。”
柏恩低头吃了一瓣,崽崽见她咽下去,又拿着第二瓣抵住她嘴巴。柏恩又用嘴巴接过来,边嚼边道:“好了,你直接全塞进我嘴里吧。”
徐献清进来时,就见柏恩含着一大半橘肉,微仰起头,嘴巴灵巧地动了两下,将橘子全吃下去。
崽崽一呆,拍拍手道::“妈妈,你好厉害。”
柏恩得意地笑了笑。
徐献清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将手机递还给她。
崽崽捏着橘子过来:“爸爸,你也吃。”他接过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柏恩将毛巾放回到桌子上,打开手机,点开通话记录,发现前天下午来了两通电话,都是林知恒打来的,大概是看自己没去上班询问情况来着。柏恩暗暗叹气,她也没想到那样会病得这么严重。只是记录上显示,一通未接,一通已接。
“你接的吗?”她问徐献清。
他点了下头。
“他是我老板。”柏恩解释,保险起见,又问了句,“你们都聊了啥呀?”
徐献清无意隐瞒,直接道:“我和他讲你生病了,这半个月都不能过去,又建议他赶紧重新招新员工。”
柏恩想起自己两天前她还和他讲自己还能再做几个月,想起自己画的大饼,不禁有些愧疚。
徐献清怕她还想逞强,说:“你好好养腿,那样的重活不能做。”
柏恩精神萎靡地点了点头。
崽崽将最后一瓣桔子塞进自己嘴巴里,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病房电视的遥控器,要徐献清找动画片给她看。
徐献清自己近视度数不低,有些担心她会因为遗传的原因更容易近视,所以平时都限制着她看电视的时间。但是今天他心情格外好,很爽快地帮她调频。
柏恩体温渐渐降下来,脑子也清醒许多,跟着看了两集,津津有味的。不过她到底体力不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动画片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柏恩睡得沉,再醒来时,针头已经被拔下来,只留了一个输液贴,可见里面干涸的血珠。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挪着腿想下床。
徐献清看见她的动作,放下了手上的事情问她:“干什么去?”
柏恩咬唇道:“我要尿尿。”
他点点头,“我抱你去。”伸手穿过她的腋下,像抱孩子那样将她拢到怀里。
专心看动画片的崽崽将视线挪到他们身上一秒,就又被情节吸引进去。
徐献清关上了厕所的门,伸手帮她拉下裤子。
“我自己就行。”柏恩忙制止他的动作,护着自己的裤子,“你出去吧。”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我扶着你。”
柏恩尴尬到爆炸,红着脸磨磨蹭蹭地脱下裤子,坐在马桶上。过了一会儿,又推了推他:“你出去。”
“尿不出来?”他反问。
柏恩不答,心想正常人上厕所时被盯着都会上不出来。
徐献清琢磨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指极有技巧地按了按她的腿-心,柏恩没料到他会这样做,整个人有些应激地弹起来,下意识地捏紧他的手腕稳住自己身型。身体却更加诚实地做出反应,腹部一软,尿液便淅淅沥沥落下来。
“你!”她几乎要羞愤至死,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对上他坦荡自然的神色,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将自己抗议的话咽回去。
等柏恩被重新放回床上,她立刻道:“快把温度计拿来,我铁定已经退烧了。”
又测了一次,37.2℃。
柏恩一喜,问他:“要不我们出院吧,我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别浪费医疗资源。”
徐献清出去叫来陈秋延。
他又检查一番,而后道:“出院没问题,反正我之后每天都会做一次检查。等会儿我再开些药跟着吃。腿的话,这种程度只能忍着,还得再多观察,现在就别嫌天气热贪凉,空调别打太低,注意保暖。”
陈秋延主要讲给柏恩听,徐献清比她清楚得更多。
柏恩不大上心地应声,在床边磨磨蹭蹭着想着下床,就看见张玚推进来一架轮椅。
“那个要给我坐?”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觉得我还没到这种程度。”
“轮椅能减少移动时的疼痛感嘛,虽然你不是真的不能走,不过用一下也无妨。”陈秋延一本正经道。
柏恩一时语塞。
不过坐上去之后她很快就变得兴致勃勃,握着手轮圈操纵着轮椅前后活动,还问他们:“怎么不给我找个电动的。”
“怎么病了还这么有精神?”徐献清掌住推把手,从后面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她一时不管手上怎么使劲都动不了,只好安分下来。
被推上电梯下了楼,车早就等在门口。
柏恩上了车,伸手把玩着崽崽头上两个小啾啾,逗她讲话道:“今天头发编得好漂亮,是谁帮你扎的?”
“不认得。”崽崽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发卡,认真道,“但是她还给了我一个小蝴蝶。”
“哦,不认得就让别人碰你头发啊。”她怎么记得自己之前帮她扎头发,都老大不情愿呢。
“嗯。”她有点气愤地踢了踢腿,“我叫爸爸给我穿衣服,他都不管我。”
徐献清刚上车,就听见女儿在控诉他,一时无语。
“是你陈叔叔的妹妹帮你扎的。”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见着温柔漂亮的走不动路,也不怕被人拐去卖了。”
“等等,这意思是我不温柔漂亮?”
“妈妈最温柔最漂亮。”崽崽立刻举手表态,但很快又皱巴起小脸道,“但是、但是我不喜欢那样、立在头顶的,还扎三个辫子。”
头顶一个、旁边两个扎,不是很可爱吗?小时候她妈妈就是那样给她扎的,现在审美变化这么大?柏恩有些郁闷。
“直接回水云居,还是去你的公寓里?”徐献清问她。
“回公寓吧,还有好多东西没拿呢。”柏恩答。
车辆开出了医院,行驶得远了一些,柏恩这才看清楚了高楼上立着的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抬手拉了拉徐献清的衬衫袖子,结舌问:“这个是不是就是陈秋延他们家的医院啊?”
徐献清点头。
“那你说他为什么好好的家业不继承,跑来当私人医生受累?”柏恩想起医院内气派的装修,摸着下巴思索。
“哪里累,轻松得很。”徐献清轻吞慢吐道,“那我问你一个,为什么你不安心做我的阔太太,非得出去找罪受?”
“没前途。”柏恩点评。
徐献清不置可否:“人各有志,我记得他一直有个电竞梦,如今三十多岁还要去闯电竞圈,未免可笑,留在我这里工作,他父母还顺心些。”
他说起话,常常让听者忘记他正还年轻,不知道,还以为是陈秋延父辈的人。
“哇。”柏恩真想不到陈秋延还有这样的雄图大志,不禁忍笑道:“我和他玩过游戏,确实很好,但是和职业倒是差远了。他做医生倒是专业的。”
徐献清和她相处,平时寡言的人话不知不觉就变多,话匣子打开:“陈秋延虽是长子,但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哪一个拎出来都比他有野心。家里长辈倒是有意栽培他,可惜他是个闲人。兄长靠不住,是要害得自己的弟弟妹妹为继承人的位置争破头的。”
谈及此处,又摸着崽崽的脸教育她道:“以后我的就是你的,该你拿的,不许不要。”
“等等等等,你又在教她什么?”柏恩差点跳起来打断他,“她以后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她的自由吧。”
“当然。”徐献清点头,“又没禁止她做别的。”
又低头问她:“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崽崽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不假思索道:“我要当魔术师!”
“嗯,你以后可以白天上班,晚上去表演魔术。”他低头亲亲她的发顶。
“……”这什么跟什么呀?!
小区楼层不算高,没有安装电梯,柏恩不便上去,便拉着徐献清的手一一地叮嘱他:“你就把我厨房里的东西清理一下,过期的就扔掉,没过期的就带走。有一些常备药品放在抽屉里,你也装回来,阳台上应该还晒着衣服,你收进衣柜里,唉,这里没法短租,我就租了三个月,不来住好浪费。”
“那索性就租久一点,这里离你学校近,以后可以住在这里。”徐献清一边找了个空行李包一边道。
“哦也是,对了,你还要再检查一下电器,把电闸关了。”柏恩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心底总觉得还有遗漏。
“我知道。”他拍了拍崽崽,委托任务给她,“你在下面要保护妈妈。”
“哦!”崽崽原地转了个圈,后脑勺的两个小啾一翘一翘。
等他走了,崽崽迫不及待地问柏恩:“妈妈,我能推你的轮椅吗?”
“好呀,不知道你能不能推得动?”柏恩笑盈盈道。
“那我来喽!”崽崽抬手勾着推把手往前跑,柏恩手忙脚乱地控制好方向,勉强没撞到墙上。
徐献清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迈步进去,他上次来时略显得匆忙,没怎么好好看过她这些日子住的地方。
房间里只有原来自带的几个原木家具,半新不旧的。
柏恩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让这里几乎像个酒店。他将床上的被子叠好,塞进了衣橱里——里面只摆着两三套衣服,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其中还有一套是她从家里穿出去的。
他打开她的床头的抽屉,在里面找到半盒抗生素,一瓶小白瓶vc,还有丢在抽屉深处的一盒验孕棒。他视线一凝,虽然在医院抽血做过检查能够清楚得知她没有怀孕,但是她是那么迟钝的一个人,是有多难受才会往这上面想。
他不忍细思,将这些药丢进了行李包。
徐献清又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倒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临期饭团和面包。他一个个检查日期,过期的全丢进了垃圾桶里,没过期的装进袋子里,省得柏恩唠叨他浪费。
收拾时,他发现了一包牛皮纸袋,里面装着被分装成小份的酸梅汤包。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倒是贴了一张手写的便利贴,上面写的煮酸梅汤的步骤,他视线一扫而过,随手将纸袋扔进了垃圾桶。
再三检查好电源,正欲出去,忽然想起阳台是晾了衣服的。
阳台很宽敞,只是与小区用来绿化的树距离有些近,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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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了下面传来阵阵放肆的大笑声,一低头,就清楚地看到了崽崽正奋力地推着柏恩绕着樟木一圈又一圈地跑,碎发全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酒窝分明。
柏恩显然对轮椅还不是太熟悉,时不时这碰一下,那撞一下,好好的轮椅硬是被玩成碰碰车。
徐献清看得有些出神,发了一会儿呆,才把衣服收进去。
第 68 章
“痛痛痛……”
柏恩看着自己一腿的银针, 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顶直冒汗。
陈秋延手上力度不收,捻转细细的银针, “你闭上眼睛别看, 我这扎得准的呢。”
针头全完扎完又等了十五分钟,他才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检查针数, 将银针收好。
“感觉怎么样?”
“腿本来就不疼, 你扎完我才疼。”她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糟了好些罪的腿,起身走了两步, “我早说我好得差不多了。”
“这对你有好处的, 最近注意别乱吃东西。”陈秋延又叮嘱道。
“哎,我知道,痛在我身,我会注意的。”柏恩答应得很干脆。
陈秋延摇了摇头,显然对她的话没几分信服。不过她近来被看得严密, 这不许吃那不许吃,确实是有几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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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 柏恩一天被喂着吃四五次饭, 再加上各种各样的补品药品, 平时也不太动弹,腰上肉长得很快。
好在身体也恢复得快,精神气回来,她在家里总觉得闲不住,但又实在无事可做, 便自然而然地接过接送崽崽上学的任务。
下午三点多,柏恩从幼儿园接到了女儿。
上了车, 崽崽就趴在窗户边望着向后跑的街景,过了一会儿,回头疑惑地问柏恩:“妈妈,这不是回家的路呢。”这条路走多了,她自己早就认得了。
柏恩没骨头一样瘫在座位上,慵懒地答:“嗯,咱们今天在外面逛一逛再回去,反正家里翻来覆去就那些事情。”
车辆停在商场的停车场,柏恩没让司机跟着,自己领着崽崽过去,直奔游戏大厅。
柏恩眉飞色舞道:“你这个年纪,是时候开始玩点成年人的东西了。”
“哦。”崽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紧地牵着柏恩的手,好奇地左顾右盼。
柏恩到兑币机那儿兑了一大盒的游戏币,端着小框子晃了晃,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她绕着游戏厅走了一圈,问崽崽:“想玩哪个?”
崽崽指了指摆在门口的两辆摇摇车,“妈妈,那个。”
“好。”柏恩汗颜,摸遍口袋,找到了一枚硬币递给她。
崽崽坐上去没两分钟,摇摇车停了,还想再玩,柏恩摊手,“没硬币了。”
她的脸上不禁带上小小的失落。
柏恩见她对这里的游戏机都不感兴趣,向她提议道:“那我们去抓娃娃吧,很适合小朋友。”
到了娃娃机区域,柏恩上手操作给她示范了一遍,晃着手上抓来的玩偶问她:“要不要自己试一试?”
崽崽点点头,照着她的样子投了币,握住遥杆晃动,然后拍下按钮。柏恩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样肯定抓不到,抓钩降下来,果然抓了个空。
“怎么这样……”她有些失落。
“没关系,这还有很多硬币,你可以再试一试。”柏恩又抓了一把游戏币塞到她手里。
崽崽于是和自己看上这个娃娃杠上,一把硬币全投完了,一通横冲直撞,最后也没抓上来。
店主看不下去,过来打开机门,将娃娃拿出来送给她,和蔼笑道:“拿着吧。”又问她:“对了,小朋友,你妈妈呢?”
崽崽抱紧自己的战利品,不禁也发出一声疑问:“咦,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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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这!”柏恩抱着一大捧毛绒玩具走过来,玩偶堆得高高的几乎挡住了她的脸。
没想到自己会有赔本这一天的店主:“……”
仅有一只还是店主帮忙的崽崽:“……”
玩偶太多,还占地方,柏恩便换了一个小书包给崽崽背上。
出了商场,没走几步,就是热热闹闹的夜市。柏恩想起来上次出来没能吃成,撸起袖子便兴冲冲地要带她去。
“走,带你去吃烧烤去,你吃没吃过呀?”柏恩想起这大半个月的清汤寡水,一时间想吃刺激性食物的心蠢蠢欲动。
“没有。”崽崽用力地迈着小短腿勉强跟上她的步子。
柏恩临时做了点攻略,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卫生的烧烤店,对崽崽道:“那我们就在这吃。”
她看了看门上价目表,点了两份,一份加麻加辣,给她自己,另一份只少撒些孜然,给崽崽吃。
又去冰箱拿了一瓶汽水和一瓶甜牛奶。
柏恩刚把饮料放到桌子上,一转眼小孩就跑别桌去,正伸手要接人家的东西吃,不由咬牙切齿道:“徐款冬,你跑那边干什么呢?”
崽崽浑身一抖,悻悻地收回手,垂头对那个给她食物的大姐姐道:“妈妈不给吃。”
对方似有所觉地回头,两人对上视线,认出对方,皆是一愣。
“恩恩?”
“何何?”
“好巧。”何伊蓝站起身,意外地望向她,“我们快十年没见面了吧?”
柏恩也很惊讶能在这里遇上自己的高中同学,点头道:“好像是那么久了,没想到竟然能这里碰上。”
“她是你的小孩吗?”何伊蓝问。
“嗯。”柏恩招呼道,“来崽崽,要叫姨姨。”
“我见她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就翻了包饼干给她。你放心拿去吃吧。”何伊蓝将饼干递给崽崽,又说,“她和你真像,今年几岁了?”
柏恩答:“三岁多点了吧。”
何伊蓝将手机掏出来,翻开相册,面上多了些温柔:“给你看看,这是我的女儿。”
柏恩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小孩正蜷缩起睡觉,肉嘟嘟白嫩嫩,像豌豆荚里的豌豆,不禁感慨道:“好小,三四个月?”
“什么三四个月,她满一周岁啦。”何伊蓝摇了摇头,无奈地望着她,“是前年怀上的。”
烧烤摊老板将烤串端过来,见她们认识,有眼力见地笑道:“两位美女要不要拼一桌?”
“那我们就一块坐吧,好久没见了。”何伊蓝重新撩起自己的长裙坐下。
柏恩把东西挪过去,然后教崽崽撸串。
“今天妈妈就把这祖传撸串秘技传授与你,你好好学。”她手把着她的手道,“对,这样咬着,然后手上使劲。”
崽崽动了动腮帮子,眼睛一亮,“妈妈,好吃!”
“哎对,就这样吃,小心别戳着啊。”柏恩伸手用纸巾帮她擦了擦脸。
何伊蓝脸上不禁带了些憧憬羡慕:“真好,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能长大陪我出来吃饭。”
柏恩说:“现在也能带出来啊,用婴儿车就行。”
何伊蓝烦闷道:“我上班够累了,可不想再照顾小宝宝,在家里让她奶奶带了。”
柏恩问:“你在附近工作吗?”
她点头:“是啊,做文员,薪资少还天天加班。”
柏恩不禁困惑:“我记得你大学读了、读了艺术吧。”
“亏你还记得,我当时学的音乐。”她又道,“不谈我了,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柏恩捏着吸管喝了一口冰凉的橘子汽水,“我现在是别无所求。”
何伊蓝有些忧郁地笑了下:“你这样说,肯定是很幸福了。”望着卖力吃串的崽崽问:“这孩子是姓徐吗?”
“是呀,随她爸爸姓了。”
她耐人寻味地“哦”了一声,问她:“她是哥哥的还是弟弟的?”
“啊?”柏恩猛呛了一下。
“不是他们两个吗?难不成还有别人?”
“你别瞎猜了。”柏恩赶紧制止,“是徐献清。”
“竟然是你们在一起了,我有点没想到,以前我们还八卦过吧?”何伊蓝柔柔笑道,“你当时说他私下里是会偷看性感杂志的那类人呢。”
柏恩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勉强咽下去,怀疑道:“我还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啦,当然啦。”何伊蓝眉眼多了一些少年时的飞扬。
“所以真的会吗?”
“不。”柏恩虚弱地回答。
崽崽插言问:“妈妈,什么是性感?”
“就是幸运勇敢的意思。”柏恩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妈妈,我能尝尝你的饮料吗?我的分给你喝。”崽崽把自己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哦,但这是汽水,你以前没喝过,小心一点。”柏恩又起身找了根吸管给她。
崽崽探头尝了一口,苦着脸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好喝吗?”柏恩看她的神情,明知故问。
“汽水……咬我的舌头,妈妈你看,是不是破了。”
柏恩捏了捏她的脸:“没破,你还是喝牛奶吧。”
烧烤摊老板把一盆麻辣小龙虾端上来道:“美女,都上齐了!”
柏恩应了一声,对何伊蓝道:“一块吃吧,反正光我是吃不完。”
何伊蓝怀念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夏天我们俩经常逃晚自习出来吃麻小,有一回正吃着,我进屋里去拿饮料,一出来,就看见你被出来喝酒的班主任训得唯唯诺诺,第二天还被全校通报了。”
柏恩脸皮一红:“有这么一回儿事吗,我不记得了。”
何伊蓝感慨:“我真怀念那个时候,无忧无虑的,现在想找个人出来吃饭太难了。不是有工作,就是要陪家人孩子。”
柏恩说:“你可以约我啊,等会儿我们换个联系方式。”
“好啊。”她莞尔一笑。
但是她们彼此都知道这不太现实,整整十年的断联不是轻易能再联系上去的。
“妈妈,我想吃这个。”崽崽拽了拽柏恩,看着她手上剥好壳的麻小,咽了咽口水。
“这个辣。”
“我又不怕辣。”
柏恩便塞进她嘴里,崽崽又觉得辣又觉得好吃,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牛奶,抿着红嘟嘟的嘴唇,倔强道:“妈妈,还吃。”
柏恩又给她剥了几个,放到她烧烤盘子里。
她们当时是为什么不再联系了来着。她们高考之后,一个去了南方,一个去了北方。一个学艺术,一个学农。何伊蓝在大学交了男朋友之后,和她联系少了,她自己也交了其他的朋友,自然而然地也不再联系。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柏恩忽然接到徐献清的电话,神情略带慌忙地接起来,快步离开饭桌,应着对方的来电道:“喂。”
周围太过喧嚣,柏恩努力听也只听见“忌口”两个字,连忙擦了擦满嘴的油,道:“我知道,我这吵,先挂了。”
对方无奈说:“我过去接你。”这句话柏恩听清了,应声道:“好,你慢慢来。”
柏恩重新坐回去到饭桌上,崽崽仰头问:“爸爸吗?”她点头。
何伊蓝一脸玩味说:“哎,你家这个查得还挺严的。”
“你这什么跟什么。”柏恩可不承认自己是夫管严,“他只是问我在哪,等会要来接我们而已。”
“这么晚,你等会儿怎么回去?”柏恩问她。
“打车呗,我指望不上我对象。”何伊蓝叹息道。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了烧烤摊的旁边。
摊上的人边吃饭边瞄着看,讨论着豪车的价格。
徐献清从车上下来,缓步走过去,从柏恩怀里接过来早困得不行、窝在她怀里睡着了的崽崽,接着对着何伊蓝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柏恩一见面就压着声音训他:“你下次能不能把车停远点?”
“……有什么问题?”
“你自己习惯,当然没问题。但是也要分场合啊,我上一秒路边摊,下一刻就坐豪车,别人都会当你包养了我!”柏恩忿忿地念叨。
“哦。”他不甚在意地应声,低头看了看崽崽,“那他们不还得再猜款冬是我们的私生子,管他们做什么。”
柏恩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一点不怕有人把你拍下来传到网上,到时候来个某某某炫富的标题。”
旁边大爷唏嘘开口,声音飘过来:“真有钱人怎么会来这儿,八成是假车。”
柏恩:“……”
“不用担心。”他唇角弯了弯,凑近了亲了亲她的侧脸,“不过下次我会注意的,不让你为难。”
眼前温和的男人和记忆里沉闷的少年几乎难以重合交叠到了一起,记忆有了具象,何伊蓝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忽然意识到,是因为遇见柏恩,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徐献清。
柏恩回头向何伊蓝挥了挥手,告别,然后跟着徐献清上了车。
徐献清将崽崽拢在怀里,给她换了个舒适的睡觉姿势。
“这是什么?”问的是崽崽背上的小书包。
“抓娃娃的战利品。”柏恩答。
徐献清点头,不过并不放过她,开始和柏恩翻账:“不是说好了最近要忌口,怎么对自己身体那么不上心?”
柏恩又自己的歪理摆出来给他看:“我认为心理健康比身体健康重要多了,况且保持好心情也有助于身心健康,和我吃不健康食品的危害直接抵消,四舍五入,我根本没吃过。”
徐献清先是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神色,随后是一副“不许再犯”的威胁神情。
柏恩才不怕他,转而对他道:“你知道吗?伊蓝她有个小宝宝,一岁,胖乎乎的好可爱。”
“怎么,你羡慕?”他问。
“也不是羡慕,我只是觉得有一点遗憾,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崽崽小时候的样子,你有没有她的照片啊?”柏恩的心情有一点低落。
徐献清不答,反倒是伸手压着她的后脑想吻她。柏恩偏了一下头,他的吻落到了她的下巴上。
徐献清神情不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无声地向她讨要说法。
柏恩抗拒道:“我刚吃过东西,不想和你接吻。”
“那不伸舌头。”
“不行。”她磨磨蹭蹭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还不行?”他皱眉问。
柏恩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崽崽,赧然道:“回家里再说,反正现在就是不行。”
车辆行驶的速度忽然变快了一些。
第 69 章
车辆驶入了别墅大门, 室内灯光通明透亮。
徐献清伸手搓了搓崽崽的小脸,把她叫起来,低声道:
“一身油烟味, 起来洗洗再睡。”
“爸爸, 我困呀……”崽崽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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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边从徐献清的怀里接下她, 她一沾上柏恩的肩膀, 眼皮睁不开,又垂着脑袋睡着了。
刚进了客厅, 保姆急忙迎上来从柏恩怀里把小孩接下来, “怎么困得这么厉害?”
柏恩轻咳一声,叮嘱道:“一定洗完澡再让她睡。”
保姆应了一声,哄着崽崽上楼。
徐献清将手上的牛皮公文包递给管家,回头对柏恩道:“我还没吃过晚饭,陪我再吃点吧。”
“哦好。”柏恩换上拖鞋, 跟着他进餐厅。
她一早就和家里厨师打过招呼,叫他别做她们的饭。不过看厨房的样子, 他是索性根本没有做饭。
罗叔一时尴尬地搓手道:“我还以为先生会跟太太您一块在外面吃过了再回来。”
徐献清缓步在厨房转了一圈, 闻言, 似是体谅他般点了点头。
柏恩:“……”完了,看样子是气上加气。
她动手将自己的头发撩起来扎好,对罗叔道:“没事,那我简单做点给他吃,你就回去休息吧。”
“哎!”罗叔点头, 尴尬地笑了笑。
柏恩望着徐献清,语调散漫开腔道:“点餐吧。”
他动手翻了翻厨房的食材, 点起餐毫不客气:“那就笋衣烧肉、芹菜炒虾仁、再加一道清炒茭白,都不要辣。”
“你真是麻烦。”柏恩拧开了水龙头洗了把手,啧了一声,“这么晚了,还是烧点疙瘩汤给你,也好消化。”
徐献清:“……”
柏恩指挥他道:“两个人做更快些,你别光站着,帮我洗点西红柿、菠菜,再切点葱花吧。”
“不要葱花。”
“哦。”
柏恩动手把面和好,然后热好铁锅,往里面倒冷油,加了洋葱丁炒香,又把番茄丁倒了进去翻炒一会儿。
又倒了两碗水进去,热腾腾的水汽冒上来,柏恩赶紧将徐献清刚切好的菠菜香菇也全倒进去,又打了两个笨蛋进去,木勺子伸进去豁愣豁愣,蛋液被搅成了蛋花汤。
“胡椒吃不吃?”
他忍无可忍,质问道:“你不知道我不吃什么?”
“我记得啊。”她抽空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但是万一你忽然想尝尝胡椒的味道呢?”
徐献清心口一堵:“我不吃。”
柏恩关了火,找了两个碗,将一锅色泽诱人的疙瘩汤全捞出来。她其实不算太饿,但是闻着疙瘩汤的香味,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上一碗。
“过来坐下呀。”
柏恩将碗端到桌子上,见他还在那儿杵着,一阵莫名其妙,难不成还要她哄崽崽一样哄他来吃饭。
他大概真有这个意思,她无奈地凑上去讨好般亲了亲他的侧脸,放甜声音道:“有这么气吗?连我做的饭都不要吃了?”
仔细想一想,也就是他在外面忙活一整天,她和崽崽出去开小灶却没带上他,并且他回家之后也没有饭吃,看起来好像被全世界忽视了的这么丁点小事而已……吧?
更何况她还很快做了补救,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柏恩信誓旦旦地想。
柏恩索性直接拉上他的手,把他带到桌子旁坐下,又无微不至地递上一只勺子给他。
碗里的番茄鸡蛋疙瘩汤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徐献清尝了一口,神色松缓下来,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
吃过了饭,柏恩起来要收拾碗筷。
徐献清说:“直接扔进洗碗机里。”
柏恩道:“我知道,不过就这么两个碗而已,我顺手洗掉,不要你操心。”
徐献清不再管她,转身上了二楼。
柏恩花了五分钟利落地将厨房收拾干净,然后脚步轻快地上了楼,进了卧室。
自从上回她腿受伤以后,徐献清就顺理成章地将她的东西全搬进主卧,美其名曰能更好地照顾她。况且他们是合法夫妻,又不是感情不好,也没道理睡在两张床上。
徐献清正找了睡衣出来,见她进来,抬眸道:“一起洗?”
“好呀。”柏恩单纯天真、毫无防备地应着。
浴室内,柏恩舒服地躺进了浴缸,头发湿哒哒地散落在水里。
“不来一起泡吗?”她仰着头,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刚淋浴完的他。
徐献清瞥了她一点,迈腿进来。
原本就是定制的双人浴缸,空间很宽敞。
柏恩给他让开了一点位置,然后很开心地将搓澡巾递给他:“你在后面能帮我搓背吗?”
她老家偏北,洗澡不搓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见他在自己身后,便灵机一动。
徐献清只好咬牙接下来这份工作,有些怀疑地人生帮她搓澡,想不通这东西除了把她的后背弄得通红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要我帮你洗头吗?”
“你今天这样好?”
柏恩讶异地回头,从朦胧的水雾中望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徐献清找出来她的洗发水,挤了两泵动作细致地揉搓她的长发,柔软的指腹压着她的头皮按摩。柏恩舒舒服服地伸直了腿,倚在他怀里享受他的服务。
在浴缸里磨磨蹭蹭了一个小时,柏恩才出来到淋浴下将自己冲洗干净。
灯光下水珠落在她的湿淋淋的身上,触到柔软明亮的皮肤带起一圈圈飞溅的光晕。她站在水雾中,不开口时像个不食烟火的精灵。
徐献清沉默地从浴缸里起身,柏恩自然而然地给他让开位置淋浴。
不算宽敞的空间内温度不断攀升,他将自己的唇凑近,鼻尖蹭到一起,嗅到对方身上洗发水带着的海盐柠檬味,捏住她的后颈,品尝着水珠吻到一起。
柏恩主动攀上他的脖颈,没过一会儿又笑着推开他,跑去花洒外面:“不行,我得得换换气。”
他关上淋浴头,从后面揽住她亲吻。
柏恩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的劲儿,被吻得浑身发软,吃力地应付着他的舌头,含糊道:“出去吧,先出去。”
他没带她出去,反倒将她抱起来,快走了两步,将她压到了洗漱台上亲了亲她的下巴。柏恩猝不及防地跟镜子里的自己怼了个正着,视线连忙一移,头皮发麻,费力地回头想看他,讨好道:“徐献清,献清,我不喜欢这样。”
徐献清护住她的脖颈说:“试一试,说不定你会喜欢。”
我喜欢个头啊!柏恩看着他从浴室里准确无误地找出来了避孕套,她额头青筋跳了跳,可恶,这绝对是蓄意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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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阳光穿过纯白的纱幔,将室内的双人床晒透,金色的尘埃在空中缓慢悬浮,仿佛能窥见空气跳动的脉搏。
柏恩被对方拥入怀中抱着睡,一时间被禁锢着动也动不了,她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坏习惯。
“醒了?”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满足和慵懒。
“没有。”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献清半撑起身体,低头看她温驯可爱的睡颜,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她难得柔软的时刻。
柏恩将被子拉过头顶,好躲避阳光继续睡。睡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自己已经到了床沿边上。探出头瞧见了他身后床上一大块空位置,生气道:“你睡觉能不能别老挤着我,我都快掉地上了。”
“你睡觉不要躲着我,我们就会好好地睡在床中央。”他漫声应着。
“我哪里躲你,我那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柏恩坐起来,抓了抓自己潦草凌乱的长发,看了看窗外。
“几点了?”
“九点多。”
“崽崽上学了?”
“嗯,让俞叔带她去了。”
“哇,你既然早醒了,没事干,怎么不多多陪她?她肯定很高兴的。”
“还不许我偷个懒?”他的嗓音闲散。
徐献清将她重新压回到自己的怀里,享受清晨无人打扰的静谧,表白道:“昨晚很愉快,和你□□很快乐。”
“哦。”柏恩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些,嘴仍是硬的,“听起来不像嘉奖,还很轻浮。”
“你觉得轻浮吗?”
没想到他还刨根问底上,柏恩只好道:“你只讲给我听,其实还好。”
他闭上眼睛亲了亲她的发顶:“嗯,我只讲给你听。”
空调温度开得正正好,但是阳光却带来了一丝灼热的错觉。
柏恩和他贴了一阵,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好了,松开吧,我们起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条不紊地洗漱完,徐献清帮她挑着衣服,条件充足的情况下,他很愿意花时间打扮她。
柏恩打着哈欠,原地站着不动,任由对方拿着衣服往他身上比划着。
“抬手。”他说,然后帮她套上了T恤。
看到对方今天没给她挑首饰,柏恩立刻松了一口气。跟他对比起来,她简直能称得上极简主义者。
“你小时候一定喜欢玩洋娃娃。”
“没这回事。”
他的话,柏恩并不相信。
吃过了早餐,柏恩还以为徐献清得去书房忙活一阵儿,正要找个地方晒太阳。
他却拉过她的手道:“恩恩,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柏恩目露疑惑,跟着他过去。
家里的影音室,她依稀记得过去这里装修时,他还征求过她的意见要不要装,她当然没什么意见。
不过由于客厅有电视,找影片又太麻烦,柏恩几乎没怎么使用过,她最近几次过来,都是为了捉崽崽。
“坐这儿。”他指了指正对着幕布的座椅,然后走到房间后面调整了一下投影仪的参数。
“你要给我看什么呀?”柏恩歪着脑袋透过椅背看他。
他将电脑端了过来,伸手关掉了灯。
室内顿时暗了下来。
柏恩正埋怨他神神秘秘做什么,忽然一道软乎乎的奶音轻轻地响在耳边。
“a……a……”
她一愣,抬头看向了幕布,摇篮里面,一个皮肤粉白的小婴儿正吞吃着自己的小手,睁着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轻皱着秀气的细眉看向录像的人,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一只奶瓶伸到婴儿的嘴边,她咬住了奶嘴咿咿呀呀叫了两声,咕噜咕噜地吮吸起奶嘴。
“这是两个多月的时候,那会儿刚从医院里回来。”徐献清安静地看着她开口。
“啊。”柏恩有些说不出话,紧紧盯着那些画面,感觉自己吃到了一块奶糖。
视频继续播放着,这个时候的崽崽还太小了,整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奶,偶尔才会有互动,对着镜头傻笑。
“崽崽,叫爸爸。”男人拿了一个沙锤在她面前晃了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wu!”躺在床上的小孩有些开心地蹬了蹬腿。
“叫爸爸,昨天你会说的,爸——爸——”男人嗓音温柔地诱导着她讲话。
“wu……papa……papa……”她咯咯地笑了两声,是个嘴里还没长牙的小天使。
“好乖,那你再叫妈妈,妈妈,妈——妈——”
“en……papa……”
“妈妈。”
“papa。”
“妈妈。”
“papa!”
视频跳到了下一段,大概是那天实在没有学会,后面又录了一次。
这次她能自己坐起来,正自己抱着奶瓶喝奶,眼珠咕噜噜地转来转去,整个人软软糯糯,透过荧幕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奶粉味。
“崽崽,崽崽?”
“咿呀!”她出声回应。
“叫妈妈好不好?刚才那样叫,妈妈。”
“唔姆。”
“是这样叫的吗?崽崽好好想一想。”
“……emama!”
“嗯对,再叫一声。”
“mama,mama……”她糯糯地又叫了两声,低头咕噜咕噜地吮吸奶瓶,只是瓶子里的奶总不见少。
“她七个月会叫的爸爸,八个月的时候才会叫妈妈。”徐献清的声音带着细碎柔软的温柔,“我那时候总担心她会是个小笨蛋。”
九个月,崽崽被徐献清抱在怀里,撇着嘴盯着正给她胳膊消毒的医生,细细的针头扎进又迅速地拔出来,她看了看针头,又看了看身后的爸爸,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哭声凄惨。
十个月的时候,崽崽开始穿着纸尿裤满屋子乱爬,嘴里叼着自己的奶嘴或者玩具,像一只小猫一样行动相当灵敏。
到了十四个月的时候,崽崽已经能站起来走好长一段路。她头发长长了很多,乌黑柔软,额头留着细碎的刘海,一看就知道是个秀气可爱的女孩子。
“崽崽,崽崽,我是谁?”
“baba。”她玩着手里的洋娃娃,答得很清楚。
“对,那你是谁?”
崽崽抬起头像是想了一阵儿,然后摇了摇脑袋。
“不知道吗,那崽崽是谁?”
她这次很快地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
“找对了,唔……那你的鼻子在哪里?”
“咿!”崽崽又摸了摸鼻子。
“那手呢,手手在哪里?”
她举起了自己的手给他看。
“好厉害,那你过来亲亲我好不好?”
崽崽从婴儿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木栏,靠近镜头,最后只能看见了她脸蛋圆润的弧度。然后她“啵”了一下男人的侧脸。
后来,她会自己咿咿呀呀地讲很长的话,还会自己搭积木玩游戏,拿着蜡笔趁着大人不注意将地板画满图案,搞了小破坏,还会躲闪眼睛无措地搓着自己的小手。
但是里面崽崽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笑容,全都不是因为她。她错过了她最稚幼最纯白的岁月。短短几个小时的视频,却是她们彼此错过的两年时间。
“我真难过。”柏恩喉头酸涩,一句一字说得很艰难,但是她还是想讲给他听,“我想到她这么小的时候没有妈妈陪在身边,我就觉得很难过。我一想到她原本应该有更多的爱,但是却没有得到,我就很难过,我甚至没能抱她一下,我……”
“我知道。”徐献清慢慢捧起她的脸,触到她颊边温热的水渍,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温柔地蹭着她的耳后安抚,“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爱你,你还能继续陪伴她很长时间。”
“我不是好妈妈,甚至连做女儿和妻子也很差劲。”柏恩咬紧牙关,仍不禁泪流满面,抑制不住地发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黑暗中,徐献清借着荧幕薄薄的微光看见她湿濡颤动的睫毛,轻轻地叹息道:“你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珍贵。所以,别觉得愧疚,你足够好了。”
深冬的大雪天气里,有个婴孩初次知道了呼吸。
但是她不曾知道,第一次以及此后每一次能够呼吸,都是因为她的妈妈在爱她。
第 70 章
“妈妈, 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儿呀?”
崽崽坐在了柏恩腿上,揽着她的脖子,好奇地望向窗外。
“要试婚纱呢, 等会儿也给你买小裙子。”柏恩支着胳膊看向了旁边的徐献清。
他对婚礼莫名执念, 总是念念不忘,时不时放在嘴上唠叨。柏恩虽然不太能理解这种形式的意义,但是她最近确实清闲, 本着别人有的他也该有的想法, 便应承下来。
轿车停在了市中心某栋颇有年代感和设计感的高楼下面。乘坐电梯到了三楼,才看见了电梯对面墙上门口挂了写着花体英文的木牌子, 旁边插了一朵新鲜的红玫瑰。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柏恩在心底直嘟哝。
徐献清走在前面,敲了敲尽头的门,一个留着棕卷头发和胡子、带着小圆眼睛的外国大叔开了门,见到他,往里喊了一句:“Delia!Customers!”
“快进来。”一个温柔磁性的女声响起。
柏恩走进去, 才发现里面比她想象的宽敞明亮得多,头顶挂了好几个明灯, 平开窗又高又宽, 阳光坦坦荡荡地照进来。桌子、椅子以及柜子上全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绸缎布料, 角落里是堆满了模特架子,随性地围上几块布料,摆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崽崽牵着柏恩的手,小心抬脚跨过倒在地上人体模型的头部。
徐献清看了一眼开门的男人,问那个女人道:“他是谁?”
“我的新助手喽。”女人看着大概四十多岁, 虽然眼角已有密密的细纹,神色却像是少女一般开朗。
她随后亲热地伸出手, 想揽一下徐献清,他后退了两步,让她扑了一个空。
Delia不满地嘟了一下红唇,转而对柏恩道:“抱一下?”
柏恩眨了眨眼,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礼仪,和她简单地拥抱一下,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松开她之后,Delia连崽崽也不放过,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小甜心,亲我一个?”
崽崽逃到了徐献清的身后,抱着他的腿小心探出头,不愿意理这个怪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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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是爸爸的妈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道。
哦,原来是奶奶。柏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陡然震惊,什么,竟然是奶奶?!
女人看着相当年轻,完全看不出已经到了做祖母的年龄。
Delia笑了两声,向柏恩伸手:“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沙灵。”她语气相当活泼,与柏恩曾经设想中严厉苛刻的女性形象大相径庭。
“你好,柏恩。”她也微笑地应承。
“嗯,我早知道你,一直想找机会见见你。”沙灵两只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本来想回纽约,不过献清要我回来帮你定制婚纱,这实在是个见面的好机会。”
柏恩礼貌地说:“我也一直对您很好奇。”
“是吗?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和你讲起我,不过管他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到时候我把账都记到他头上。唉,自从他长大以后变得一点都不可爱,每次找我都是使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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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聊了,婚纱呢?”徐献清适时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来里面吧。”沙灵伸脚将地上挡路的东西踢到了旁边。
试纱的地方装修得比外面有格调得多,也很干净整洁。
沙灵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你俩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吧?当然还不止这些,那边的杂志也可以翻翻。”
然后蹲在地上抓着崽崽的手逗着她,指着柜子里摆放着的宝石皇冠对她道:“喜不喜欢亮晶晶的?叫声奶奶,随便你挑。”
崽崽无法抵抗亮晶晶,乖乖地喊了一声奶奶。
沙灵满意了,将小孩抱到怀里,打开柜子让她自己挑。
崽崽伸手够了一个繁花冠冕,可惜对她而言尺度略大,只好用手捧在头顶,跑去给爸爸妈妈看。
“快看我的皇冠!”
徐献清摇头,从崽崽手里拿下来:“太大了,小心刮到脸。”
她瘪了瘪嘴。
沙灵说:“危险吗?给她丢着玩吧,上面不是真钻。”
柏恩:“……”还挺直率的。
柏恩看着那些衣架上的婚纱,眼睛都上面的钻石闪瞎了,跑到窗户边上放松了一下眼球,回头问徐献清:“你看好了没?”
“你没喜欢的吗?”他问。
“我觉得都挺好看的。”柏恩诚实道。
“还有一件你们要不要看?”沙灵摸着下巴道,“暂时还没公开。”
徐献清说:“哦,看看。”
“来这边。”她向他们招手,带他们去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中央立着一条华美无比的婚纱,蓬松的裙摆缎面上织满钻石与珍珠,花纹繁复,层层叠叠的巨大后摆几乎堆满整个房间的地面。
柏恩眼睛亮了亮:“它好漂亮。”
“是很漂亮,我之所以刚才没展示给你们看,是因为这条婚纱叫‘逃婚’。”沙灵叉着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徐献清皱眉:“你给婚纱起这种名字?改了。”
沙灵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们设计师也是有骨气的,它就叫逃婚。你想一想,在即将完成婚礼仪式的时刻,新娘忽然推开新郎,拎着裙摆沿着地毯跑出现场,或是为了自由,或是为了爱情,浪花一样的裙摆翻动,如同勇士的披风一样,多浪漫。”又倨傲地对他说:“你爱要不要,我才不改名。”
听着她那一套胡闹般的设计理念,徐献清冷笑了一声。
柏恩说:“我能先试一试吗?”
“当然,有点难穿,我帮你。”沙灵走过去将婚纱一层层拆下来,然后帮着她穿上。
柏恩穿到了一半就后悔了,太重了。等全部穿上去之后,在空间不算大的室内,几乎有些寸步难行。
“妈妈,你离我好远。”崽崽站在裙摆边上,甚至够不着她的手,呆了呆。
柏恩气喘吁吁,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穿上它,根本逃不了婚。”
沙灵连忙道:“我到时候再改进一下,一定让你能跑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献清目不转睛地望着柏恩说:“是有些地方还能再改改,但是很漂亮。”漂亮到他能把那个晦气的名字都忽视掉。
“还有头纱。”沙灵将长长的头纱给她带好,上面绣满了蝴蝶蕾丝,在她面容留下了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光影,很神圣。
徐献清拿出手机帮她拍了几张照片。
“爸爸,我想上厕所。”崽崽伸手拽了拽徐献清。
“嗯,我带你去。”他拉开门带她出去。
沙灵帮柏恩卸下来几层裙纱,好让她轻松些,然后招手让她坐在了沙发上休息,给她倒了一杯凉茶。
她忽然神神秘秘道:“他们都不在,悄悄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什么?”柏恩捧着杯子将头探过去。
沙灵一脸慈爱,将手机里珍藏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
照片上的小姑娘约摸六七岁大,头发盘在后面,几缕碎发垂在耳边,眼皮半垂着,有些倦怠地盯着镜头,身上穿着条做工精细的公主裙,神情气质却像一位女王。
柏恩盯着这个熟悉的眉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时候留着长发,做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的模特,又乖又贴心。”沙灵怀念道,给她翻了好些照片,各种各样的裙装,完全看不出这原来是个小男孩。
柏恩一张张看过去,渐渐地拼凑出了他童年的样子,这经历属实有些独特。
“大概九周岁的时候吧,他自己用剪刀把长发剪下了来。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气疯了,打断四五根衣架。他不哭不躲,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妈妈,我是男孩子。’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不喜欢,但是他从来不和我说。”
沙灵的声音微哑,有些伤感。
柏恩看那些照片,上面的小孩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但是他不开心。
她忍不住道:“他不喜欢,但是您喜欢。”
“是吗?他和我商量,我会同意的。”沙灵不置可否道,“那天我真的很失望,我悉心照料的小男孩不愿意向我敞开心扉。”
“你经常那样打他吗?”柏恩抿唇问。
沙灵说:“不会,他很听话,只有那一次。”
柏恩仰起头怅然道:“他大概会因为自己不愿意满足你而感到愧疚,情愿让你打一顿吧。”
沙灵忽然认真地看向她,直看得柏恩莫名其妙。
“你真的很了解他。”
“呃,是吗?我觉得他还挺好懂的,就是要多花点时间。”
柏恩挠着头道。
“你觉得他会不会怨恨我?我年轻时是有些混账。”
“不会吧,不然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
柏恩没怎么思考直接道。
沙灵眼眸微动,难怪他喜欢这个女孩子,她也会喜欢。正欲说些什么,徐献清牵着崽崽回来,看见她们相处融洽,挑了挑眉。
“就这件吧。”柏恩觉得没必要再试其他的,对他道,“我保证到时候不逃婚。”
他唇角弯了弯:“好。”
“这不能挑你的礼服吗?”柏恩四下看了看。
“我专注女式服装设计。”沙灵插言道。
“哦好。”她只好作罢。
“留下来吃午饭吧,我让Jaden点了外卖。”
沙灵推开阳台的门,伸了伸懒腰。
那个外国大叔点了点头,用不甚流畅的中文道:“点了炸酱面。”
柏恩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躺在沙发上休息,又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副扑克,拉着崽崽道:“咱俩来打牌,玩小猫钓鱼。”
规则简单,上手很快,Jaden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加入其中。
沙灵倚在阳台栏杆上,懒懒散散地盯着繁华的人潮,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盒,细细的香烟夹在指尖。
“有小孩在,就不能忍一会儿?”徐献清从后面开口道。
“我在戒了。”她伸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长发,口吻沧桑,“对了,我打算下个月向你爸起诉离婚,我是喜欢大叔,又不是喜欢老头子。”
“哦。”他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你跟温嘉怎么回事?嗯?”她回头看着他问,“我三月份才跟他碰过面,变化好大。”
“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透过玻璃看着那三个人打扑克
“行吧,反正你们都大了,我如今是懒得管了。”她咬了咬香烟滤嘴,“怎么样?那条项链她还喜欢吗?”
“挺好的。”
“工期太赶了,下回我不接你的苦差事,找别人去。”沙灵看见他平淡的侧脸,又说,“我看得出来,她跟我不一样,她比我更会爱你。”
徐献清沉默片刻,应道:“我一直知道,她比我更好,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