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初喻的半边脑子还在因为刚才那个要落不落的吻而乱成一团乱麻, 勉强留出另一半清醒的脑子听见播报系统说的话,然后思考了一下自己会被传送到哪里。

    “你要带我去二次元开高达吗?”他问洛嘉屿。

    洛嘉屿转头看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变换, 初喻看见他在一片漩涡状中对自己比了个口型,但是因为一切都在飞速消逝, 他没听清。

    直到下一秒, 手表的指针终于在滴答声中走向钟点, 发出一阵清脆的提示音。

    初喻还没来得及将视线从发小脸上移开, 余光中熟悉的景色已经陡然铺开, 紧接着, 漫天的灯火映满了他的眼帘。

    然后是氤氲的热气,食物的香味,熙熙攘攘的人群, 以及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几个学生间的谈笑声, 初喻一转头, 看见他们以前经常买煎饼果子的那个摊位正亮着灯牌, 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耳边有络绎不绝的人声传来,是与在营里截然不同的嘈杂和热闹:

    “老板,来份烤冷面。”

    “去撸串吗,那边有家新开的!”

    “欢迎光临, 手工现做的糯米滋,五种口味打包一起买可以打折哦。”

    “老板, 这个码我怎么扫了没反应啊?”

    他到这时候才明白洛嘉屿刚刚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带你回家。”

    洛嘉屿看中了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夜市摊子,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 张口想问初喻去不去吃。

    结果在他问出第一个字的前一秒, 初喻一把扒拉住了他的手腕,脸上是熟悉的紧张表情, 整个人连身体带脑袋地下意识往他怀里钻,抵住肩膀后就彻底不动了:“好多人。”

    “今天放假嘛。”洛嘉屿翘着嘴角低头看着怀里受惊的发小,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背,然后又更进一步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路过的行人们频频往他们这看了好几眼,其中有几个甚至还想掏口袋拿手机拍下来,洛嘉屿收起笑容,偏过头去,把无知无觉的怀里人的侧脸用手给挡住了。

    过了一会儿,初喻从他怀里重新钻出来,眼睛垂着没敢看他,但脸还是红红的:“好点了。”

    “拉着我。”这次轮到洛嘉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放了,手指顺着腕骨一路往下,扣住掌心之后就不再动,洛嘉屿另一只手精神十足地往前方一指,“走,目的地是那家卖芝士章鱼烧的小摊档!”

    “走。”初喻习惯性地一应和,刚想抬脚迈步走,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笑容灿烂地凑到他跟前问:“怎么样,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他想说礼物很好,他很喜欢,特别喜欢,但是语言是苍白的,环境是吵闹的,嗓子是喊不动太大声的,但感情又是实打实无比真挚的。

    于是初喻迎着那样的笑容张开了双臂,目光一片真诚:“要再抱一下吗?”

    洛嘉屿没料到对方是这个回应,笑容都因为讶异而顿住了,心里被这句话搅得酥麻发软,已经冲昏的头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作沦陷。

    “你能亲我一下吗?”他小声问道。

    夜市太闹了初喻没听清,他微眯起眼问道:“什么?”

    “没什么!”洛嘉屿大声回答完这句话之后,刚想转回身,又像有什么事情未完成一样,就着牵上的手飞快地将身后人揽在怀里,毕竟寿星都这么问了,不抱白不抱。

    揽进怀里以后又蹭了一下对方的脖子,然后飞快松手飞快回头:“走吧去吃章鱼丸子。”

    于是后面的夜市都是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逛的。

    洛嘉屿和初喻在能吃这一方面基本不分伯仲,从小学开始起每个月就必有一人因为把零花钱全炫嘴里了而不得不求另一个人的接济,最后陷入两个人一起全都把零花钱炫嘴里了的窘境。

    刚结束一天的训练,两个人都没吃晚饭,夜市里的各种美食种类又多又杂,最后逐渐演变成洛嘉屿在前面边探路边进货,平均路过两家店就要买三盒小吃,买完在自己和初喻的手臂上各挂一个袋子,留一个袋子两人一起吃,吃完后新进的三个袋子又来了。

    到最后他俩看上去的视觉效果跟八爪鱼,天生具有散财属性的洛嘉屿还想再挂第九个袋子,但是横找竖找都没找到地方挂,最后初喻忍不住了,扬了扬头张口道:“挂我嘴上。”

    于是初喻牌八爪鱼成功升级成了浑身上下都是袋子的圣诞树。

    “你等会儿,我找个能坐着吃东西的地儿,我们吃完再逛。”

    初喻叼着装了千层酥的袋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行。

    两分钟后,洛嘉屿成功抢在一个小男孩之前跑到了一个路边空桌子旁占住了位置。

    小男孩跺着脚很生气:“我先看到的!”

    洛嘉屿在跟小孩子斗嘴这方面就没输过:“我先抢到的。”

    小男孩看起来快急哭了:“你抢了我和欣欣约会的位置!”

    洛嘉屿眼睛瞪得像铜铃,刚想张口说什么,结果就看见一个小女孩脸红红地拉住了小男孩的手,摇头道:“算了吧乐乐,人家也要约会,我们不打扰他们了。”

    小女孩话音刚落,洛嘉屿面前的桌子上就传来好几个袋子撞一起时发出的重重闷响,他抬起头,刚好看见初喻将嘴里的袋子拿下来,然后用手背擦了下嘴角:“再晚两秒我口水就该流出来了。”

    洛嘉屿的表情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告状似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儿:“你看,人家都有女朋友。”

    初喻歪头:“啊?”

    洛嘉屿意有所指:“人家今天出来是为了约会的。”

    初喻:“我想吃粉丝酿虾滑。”

    洛嘉屿终于放弃了对他那个木头脑袋的发小进行一切有的没的暗示,化悲愤为帮发小找哪个袋子装的是虾滑:“吃吧吃吧,对了酸辣味的那碗留给我。”

    夜市之旅以两个人都酒足饭饱吃得快走不动路告终,中间路过一家卖各类手工小饰品的摊子,初喻本来很自然地想和摊子擦肩而过,结果擦到一半手被拽住了。

    洛嘉屿好奇宝宝属性大爆发,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挑挑拣拣出来一个挂着木珠坠子的发绳,接着就想往身边人头发上绑,初喻警觉地一回头:“你干嘛?”

    “给你扎个辫子,你头发不是长长了吗。”

    “我不。”初喻开始挣扎。

    “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不。”初喻在这方面一向知觉很敏锐,“你是不是又想给我扎公主头?”

    他的发小是有点前科在身上的,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当时洛嘉屿趁他睡着往他头上套假发编辫子玩然后拍照留念的经历仍旧历历在目。

    “就当你未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洛嘉屿从善如流地改口。

    初喻瞪他,洛嘉屿回看他,弯弯嘴角和眼睛,然后又顺毛似地摸摸人的脑袋。

    “松手。”

    “好看的。”

    “松手。”

    “好看的。”

    “松手。”

    “老板这个发绳多少钱?我要了。”

    “九块九一个,哇,你朋友这样扎好看的嘞。”

    老板娘都这么夸了,初喻低下头捂住脸,抿着嘴尴尬的间隙身后人已经把辫子给扎好了。

    洛嘉屿手很灵巧,初喻头发本来也不太长,拢到脑后刚好扎个小揪揪,木珠坠子垂下来,看起来跟发绳的主人一样平淡温和。

    “看。”洛嘉屿将老板娘给的梳妆镜往初喻手里一塞,“我就说好看吧?”

    他递完镜子之后就往人肩头一趴,嘴上说的是看发型,但实际上一直透过镜子对着发小那张脸发呆。

    直到他发现初喻一直没动静,戳了戳人的肩膀,初喻这才惊醒似地将手中的镜子一收,低着头欲盖弥彰似地匆匆轻声说了一句:“好看的。”

    初喻说的是实话,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着镜子里的发绳看着看着视线就拐到身后的那张脸上去了,而且一拐上就移不开眼了。

    他盯着他发呆,其实从小到大从来不缺人夸洛嘉屿长得帅,五官凌厉轮廓立体线条张扬,在不知道本人具体性格的情况下非常容易一见钟情浮想联翩,但是初喻脸盲,对美貌的鉴赏意识也很模糊,身边人长得好看与否在他心里只有个迷迷糊糊的大概,他从来不会去细究。

    比起那张具体的脸,他感受更清晰的反而是那张脸带给他的感觉。

    熟悉的,稳定的,温暖的,让人安心的。

    就算他发小的长相按理来说是充满攻击性的,也总有人不断地跟他说,你发小长得好凶啊,看起来能三拳打死一个老师傅,但一看到洛嘉屿的脸,他第一瞬间浮现上来的还是这些感觉。

    现在又要加一个感觉,想要更靠近的。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些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又受惊似地愣在原地,后脑的木珠发坠不安地晃来晃去,碰撞到一起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吧。”洛嘉屿付好款,无比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咱们回家。”

    第82章 第 82 章

    逛完夜市, 两人习惯性地踏上回家的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两件事。

    第一,他们是突然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 而且只能待一晚上。

    第二,他们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已经“死”了。

    播报系统在这时候冒出来, 适时地提醒他们俩:

    【检测到两位宿主的归家意愿较为强烈, 但与现实世界的亲人接触会对他们的认知造成严重影响, 系统推荐使用穿书局新研发的限定隐身技术后再进行接触, 同时保护您的身份和您家人的心脏。】

    “听上去不如我砰地一下从天而降华丽登场对全家人说你们的儿子和阎王爷battle大胜利成功从地里爬出来了来的有意思。”洛嘉屿如是说。

    但初喻听见后反而眼前一亮:“隐身?选秀营里能用吗?限定能改常驻吗?”

    【考虑一下您家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要真的当逆子;不能, 限定就是高贵的限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常驻哒。】

    系统傲娇地回复完之后,成功让两个小孩都不开心了, 但该套的隐身衣还是要套, 洛嘉屿套完后又多问了一句:

    “如果我们任务完成回到现实世界以后又怎么办?”

    【任务完成之后穿书局将会对原世界的既有事实进行消抹, 抹除你们已经“死去”的事实, 将所有人的记忆恢复到你们“活着”的时候,请宿主放心,干这个我们很专业。】

    “听上去好好玩,我有点想申请去穿书局工作了。”洛嘉屿转头对着发小咬耳朵。

    初喻闻言惊恐地转头看他:“别去, 他们那边连呼吸都要抽盲盒。”

    两人在通往各家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下,约好各自探望完各自的家人之后就回到这里来集合, 洛嘉屿执意除了口头约定之外还要和初喻拉钩钩,初喻低头看着他勾完自己的小手指之后迟迟不放, 抬头看他:“我又不会跑了。”

    “我知道。”洛嘉屿说, “就是想再碰碰你。”

    “……”初喻感觉整个人泡在这些话语里变得越来越轻,大脑像飘在水面上的一根羽毛, 以至于从自己喉咙里说出来的话语都如同做梦一般,“回来后也能碰。”

    某人黏黏糊糊的劲儿就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而且眼看另一只也变得越来越晕晕乎乎逐渐迈不开腿,它感觉自己有必要出击了,煞风景的电子播报声去而复返:

    【通知:距离隐身衣失效还有四十五分钟,届时系统将会强制将二位宿主从家人身边传离,请抓紧时间。】

    洛嘉屿像从美梦里惊醒一般,连带着已经快摸到人脸颊边的手也一顿,半受委屈半不甘心地磨了磨牙,等调理好心态后再一抬眼,刚刚才说“我又不会跑了”的某人已经跑了。

    “我要以后和他凑不够钻石婚的年限你得负全责。”

    系统一脸呆滞:【什么?】

    “没什么,滚。”

    洛嘉屿的家在靠近当地江边的一片别墅区,原本小时候初喻的家也在这,但后来因为破产的缘故,他爸妈将那栋房子给变卖了,即使后来家里生意有所好转也没有再搬回来,不然他们现在还能走同一段路一起回家。

    临近午夜,洛嘉屿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地靠近自家家门,远远望见大厅窗户里的灯还亮着,登时欣喜若狂,轻门熟路地按了密码从靠近自己那一间屋子的侧门溜进去。

    隐身术带来的附加效果是将动作时发出的响声全部消除,鉴于直接推开大门进去的话视觉效果上有点惊悚,于是洛嘉屿决定另辟蹊径,从大厅的窗户爬进去。

    大厅里,洛父鼻梁上架着个老花镜,正躺在摇椅上看新出的报纸;另一边的长沙发上坐着低头绣十字绣玩的洛母,周围一片静悄悄的,以至于窗户被拉开时的“刺啦”声音特别明显,洛父先一步敏锐地抬起头,但什么都没看见。

    “窗户那边什么声音,是坏了吗,孩儿他妈,你去看一下?”

    “别吵,正绣到一半呢,嗓门那么大别把嘉宁吵醒了。”洛母专心致志地低头继续绣,刚绣完一个针脚,就听见自家老头又突然嚷嚷道:

    “哎哟,什么东西往我脸上来了一口,跟蚊子似的!”

    两秒前的洛嘉屿刚刚从扒拉开的窗户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一路往他爸妈在的地方猛冲过去,一边用巨大的但是谁也听不见的嗓子大喊道“老爹老妈我回来了”,一边扒住他老爹不苟言笑的脸就“吧唧”亲了一口:“老爹我想死你了!”

    “你幻觉了吧,还是早点睡觉……哎哟!哎哟!”洛母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儿子又一声响亮的“吧唧”给打断了,完事儿嫌弃地用手一抹脸,“这怎么还有水印呢?”

    洛嘉屿挨个把自家爸妈都亲完抱完之后看了看二老大惊失色四处张望的反应,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变成一条直线。

    他小声说了句:“等我回来。”

    然后转头上楼进了原本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他离开前留下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依旧放在原地,分门别类整理好被保存到了现在,大概是家政阿姨经常来打扫的缘故,整间房干净如新,未曾带走的那些东西又让这里看起来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到处摸摸看看,直到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层自己从来没有放过书的书柜,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摆着自己照片的相框,相框前有祭奠用的烛台,烛台前还放了一个果盘,里面放的水果看起来还很新鲜。

    这个简易佛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爸妈这个年纪的人不会在这种小地方搞这些仪式,所以多半是他妹妹摆的。

    他最后看了眼盘子里放的新鲜水果。

    这是他妹给他的贡品。

    洛嘉屿拿起其中的一个苹果咬了两口,然后在嘴里嚼了几下,感觉味道还不错。

    刚好逛完夜市吃个饭后水果。

    直到把盘子里的绝大部分水果全都消灭掉之后,洛嘉屿还贴心地留了个橘子给初喻,然后拍拍手,感觉可以去找发小集合了。

    走之前的最后一秒,他想了想,还是将相框里自己的照片扯了出来,翻到背面的空白处,用黑笔在上面写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等我回来”,然后原封不动地将照片放回去,把佛龛的一切都摆回原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对着关上的书柜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再一次从自家窗户上潇洒地翻了出去。

    他一路走得很急,匆匆赶到了约好的那个十字路口以后,发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来,几乎不带犹豫的,他直接往初喻住的那片社区的方向跑去。

    等赶到了发小家以后,他看见门口的大门虚掩着,试探性地走了进去。

    卧室里,初喻坐在从小睡到大的那张床边,沉默地低头看着面前已经睡着的中年女人,女人手里握着他小时候的照片,脸上还有泪痕。

    洛嘉屿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月光洒进来落在他发小的肩上,他看见初喻眼眶是红的,就这么红着眼,一边对着自己哭累了睡着的妈妈发呆,一边从旁边佛龛前的贡品里拿了块切好的苹果嚼。

    嚼到一半注意到来自门口的视线,初喻抬起头,一张口嗓子听起来还有点沙哑,他哽咽着指了指旁边放贡品的果盘:“你要来一块吗?”

    洛嘉屿走到他身后搭上他的肩膀,初喻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

    两人一站一坐就这么静默地过了一会儿,初喻小声说了句:“幸好你还在。”

    不然他真的就什么都触碰不到了。

    “你说你把苹果全吃完后,你妈妈会觉得是你干的吗?”

    “会的吧,毕竟她知道我很能吃。”

    初喻最后抹了把眼睛,然后抬头将手里的苹果递到身后人嘴边:“走吧。”

    洛嘉屿就着他的动作叼走苹果,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门外走:“我有一个新点子,离明早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去江边。”

    “去干嘛?”

    “飙车。”

    半小时后,两人重返洛嘉屿家的地下停车场,初喻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拿钥匙,开锁,拉车门坐进去后发动,明明是自家的停车场自己的车,但偏偏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出了偷车的感觉。

    “快点上车,不能把他们吵醒,被发现就完蛋了。”

    这下更像了。

    初喻坐上来扣好安全带后问了句:“你不是科目三没过吗?”

    “骗你的,第一次没过第二次补考过了。”洛嘉屿时隔好几个月再次摸到自己的爱车,心情好得眼睛都弯起来。

    洛嘉屿飙车的经验基本都是在出国以后的那段时间里积攒的,他刚去美国那会儿因为尚未从和家人和发小的别离情绪中脱出来,心情一低落就喜欢去当地的环海公路上飙车,车和风和人一起往前飞的时候连带着烦恼也会抛到脑后,对治疗不开心非常有效。

    他其实有点后悔在今天晚上提出“回家”这个概念,本来给人过生日只是想看到对方的笑容,但自从初喻离开自己家以后就没有笑过。

    在一路慢悠悠驶向目的地的路上,初喻一边吃着洛嘉屿给他的橘子,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车技怎么样?”

    “完美的,卓越的,你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好的。”

    “听起来让人不是很放心。”

    洛嘉屿拐了个弯,看见滨江高速的入口近在眼前:“我数到三。”

    “?”

    “三。”

    “!”

    下一秒,初喻被兜头扑面而来的冷风糊了一脸,等想再度睁开眼时却被强力的烈风压得睁不开眼,两侧的风景飞速变换,连同着刚才的坏心情一样转瞬即逝。

    “感觉怎么样!”全世界的风在这一刻都聚集到了他们耳边,洛嘉屿的声音在呼呼的风声中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纸,但又清晰响亮地传到他耳中。

    初喻逐渐适应了这种和风比速度的刺激感觉,眯着眼同样大声地回答身边人:“还行!”

    车速越来越快,凌晨两点半的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于是今晚的月光和星星只照耀着他们两个人。

    “就是橘子!”

    “什么!”

    “橘子!”

    “橘子怎么了!”

    “橘子要掉了!”

    “掉就掉吧!”洛嘉屿一只手离开方向盘,举起来挥了两下像是在抓风,“我又要加速了。”

    初喻也伸出来了一只手,橘子是吃不了了,他侧过头看着远处飞速略过的江面,看着看着渐渐笑了出来,洛嘉屿注意到他的笑声,也翘着嘴角转头看向他。

    “喊点什么吧!”

    “喊点什么?”

    洛嘉屿嘴唇动了动,被强风膨胀起来的冲动让他想说我喜欢你,我爱你,然后他听见身边的那个人如愿对着前方大喊了起来:

    “我们是世界第一!”

    “好吧,这个也很棒。”洛嘉屿翘着嘴角转回头,跟着和了一声,“我们是世界之王!”

    “第一!”

    “王!”

    这是初喻的二十岁生日,他在二十岁当天深深地察觉到,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掉和身边人度过的这个晚上。

    第83章 第 83 章

    那天生日夜里, 他们俩赶在被遣送回营里的最后一小时之前一起蹲在江边等日出,天还是一片蒙蒙黑,风吹得人有点冷。

    两个人本来安静地并排坐在一起, 等着等着洛嘉屿就站起来了,一边叉着腰一边四处张望, 因为坐不住想找找有没有石头好玩打水漂;

    等着等着初喻就躺下去了, 直挺挺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疯了一夜没有睡觉, 上眼皮和下眼皮间仿佛粘了502, 耳边又是温柔的潮水声和风声, 表情看起来像一具幸福的尸体。

    江边泥土潮湿,地面也没有铺平,洛嘉屿一低头, 看见发小又这么不跟他打声招呼就随地大小睡, 大惊失色, 连石头也没找就重新坐下来了, 窸窸窣窣地脱外套到一半动作又顿住了,转而将人的脑袋从石头堆里轻轻抬起来,然后放到自己肩膀上。

    初喻感觉到他的动作,但没有睁眼, 有温度的肩膀比硬邦邦的冰冷石头靠上去要舒服多了,就是容易硌到骨头, 不如埋在胸口睡得舒服。

    凌晨又寒气湿气重,他下意识地想往更温暖的对方怀里钻, 脑袋都已经挪动一厘米了, 结果动到一半发现不太对劲。

    首先虽然他们俩以前搂搂抱抱在一起的场合不计其数,但是初喻先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 没有任何理由就主动的次数几乎没有。

    因为没有任何理由、单纯只是想钻进人怀里和人抱着就会很开心,是只有情侣才会有的想法和态度。

    动了一厘米的脑袋僵在那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停在那里,看起来有些窘迫。

    “冷吗?”洛嘉屿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转过头来,“我给你去车上拿条毯子?”

    初喻刚想慢吞吞地说一声好,结果就听见身旁人自言自语道:“算了,舍不得走,不拿了。”

    “……”

    洛嘉屿将人往怀里一揽,手臂箍着人的背,下巴往人头发上一搁,看起来开开心心:“这样就好了。”

    “……”怀里正在cosplay尸体的某只卡皮巴拉默默地将脑袋缩到人胸口前。

    大功告成,洛嘉屿侧过头,吹了会儿江边带潮气的风,又低头踢了几下脚边的小石子,直到石子被踢得所剩无几之后又抬头望向远处的地平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黑漆漆的云堆似乎隐隐透露出了一点光亮。

    他又重新看向怀里人,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声音放得和拂过的风一样很轻:“别睡了好不好,陪我聊会儿天。”

    初喻眼皮阖得很安静,没有睁眼,但张嘴回应了,声音被衣服布料埋得闷闷的:“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洛嘉屿说,“你刚去那个世界的时候有想我吗?”

    “想的。”

    “有想过我当时得知你不在了以后是什么反应吗?”

    “……没有。”初喻慢吞吞地从他胸口前退出来,仰起头看他,“我想过你会给我烧游戏卡带,还会在我的坟前放我的黑历史照片,我都猜准了。”

    说着说着悲从心底起,伸出手锤了一下身上人的肩膀:“几千块钱的卡带,还是限量版卡带,那么多珍藏品,全烧了,我连一撮灰都没收到。”

    “我错了,对不起。”洛嘉屿习惯性地用手掌包住对方锤过来的拳头,虽然动作和距离越来越暧昧,但嘴上的话题却不自觉越来越偏离主题了。

    “所以说封建迷信要不得,我那天和你通话结束后就在放你照片的柜子里贴了个横幅‘讲科学破迷信’,用来警醒我自己别再给你上供和烧东西了,毕竟你也收不到。”

    初喻的思维也跟着他的话跑远了:“你还给我烧了些啥?”

    “呃,挺多的。”洛嘉屿心虚,“你在我这搭的乐高、拼的拼图、存的唱片、放的摆件全烧了。”

    “全烧了?”

    “我想让你在另一个世界的文娱生活丰富点。”

    “所以我让你把高中毕业的女装照片烧掉你烧了吗?”

    “没有。”

    初喻气结。

    该烧的不烧,不该烧的乱烧!

    洛小狗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对,跑题了!”

    初喻已经把半个身子都从洛嘉屿怀里拔萝卜一样拔出来了,拔到一半又被人搂住往怀里揽,他挣扎了几下无果,又在气头上,难得半死不活的语调都变得有劲儿了。

    “松手!”

    “别走嘛。”洛嘉屿抬头看他生闷气的侧脸,“我还给你烧了封信来着。”

    “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信?”

    “是我给你写的。”

    “?”

    但洛嘉屿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讲下去了,初喻想问他信里写了什么,欲张口又止。

    还能写什么呢?

    其实他应该能猜得到的。

    洛嘉屿写信那天是在得知发小死讯的三天后,他对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堆发呆,因为通宵太久双眼熬得通红,他呆着呆着,突然猛地从上衣口袋里扯出了一张便签纸,半个手掌大小,记不了多少个字,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但那天洛嘉屿手里拿着黑水笔,笔头都快按烂了,始终没有写出一个字来。

    所以最后扔进火堆里的是一张空白的信纸,唯一的内容是开头初喻的名字,写得很丑,字迹还是抖的。

    “其实那阵子我挺难过的。”江滩边,洛嘉屿抱着怀里活生生的发小,用轻松的语气回忆很久之前那段记忆里自己的状态。

    他抱着初喻的手臂渐渐收紧,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小声改口道:“是超级难过。”

    一时间只有浪潮卷走沙砾的水声。

    初喻感觉到身上人的低气压,有点担心地抬起眼看向对方,他在安慰人这方面的能力堪称残废,所以面对在乎的人不开心这个场景时很容易手足无措,处理得也不甚熟练。

    过了一会儿,洛嘉屿感觉到脸颊有点痒,他也抬起眼,然后发现是对方耳边垂落的发丝蹭到了自己的皮肤。

    初喻学着之前情绪失控大哭时洛嘉屿对自己做的动作,将额头贴上对方的额头,做完后感觉欠缺了点什么,好像还漏了一步,他回忆了一下,又抬起手捧起对方的脸。

    洛嘉屿就着这近在咫尺的距离静静地看了一脸认真的发小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道:

    “这个动作是用来准备接吻的。”

    初喻触电一样唰地一下松手退开八米远。

    然而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眼疾手快的洛嘉屿给抓住了,初喻不得不和面前人对视,对视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缩到任意哪个地方去,但是洛嘉屿不给缩,他慢慢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和刚才一样近,然后额头抵着额头,半诱哄半征询地垂眼问道:“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听说接吻很舒服的。”

    “……我还没做好准备。”说话间呼吸出的热气交错缠绕在一块,初喻有点恍惚地喃喃道。

    “生日快乐。”洛嘉屿伸手捧住他的脸后就将嘴唇凑过去。

    “!”

    唇瓣贴过来的感觉温温软软的,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初喻的脑子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变得一片空白,灵魂越来越轻,直到从躯壳中脱离,在半空中像云一样飘浮;心脏却又涨又重,每一下心跳都重得能在耳边产生回声。

    发小没骗他,亲吻真的很舒服。

    初喻感觉到捧着自己脸颊的手逐渐转移到了后脑勺,原本轻轻柔柔的唇上力道也微微加重了,直到唇瓣被衔住,舌尖抵上了他的唇缝,想要撬开牙关进行更深一步时,他受惊地睁开了眼睛,连带着嘴唇也微微张开,紧接着头往旁边一偏,躲开了身上人的攻势。

    “真,真的还没有,”初喻听见自己语无伦次的声音,他自打吃了那顿特辣火锅以来就没有这么口吃过,声音越来越轻,心跳却在耳边如擂鼓,脸从所未有的红,本人却无知无觉,“没有准备好……”

    被吻过的地方在发烫,烫到他头昏脑胀,这是他二十岁生日的第一天,他和一起玩了十几年的发小互相交换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初喻还没来得及攒够勇气去和刚刚亲他的人对视,额头就又被安抚似地用嘴唇啄了一下。

    然后是眼角,嘴角,最后是耳朵。

    蜻蜓点水的亲吻,自从那次洛嘉屿向他告白吻了嘴角之后就没有过,那时候他才刚刚得知自己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被人偷亲了好几次,第一反应是惊恐不安,害怕的情绪让他无法正视对方的感情,也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

    亲密关系的更迭本来应该会让他感到恐惧,但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完成了一轮蜕变,中间有小小的撕扯和隔阂,但最终谁也没有离开。

    而现在,他被偷亲自己的人揽在怀里,洛嘉屿看上去显然还没有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眼神还是恍惚的,为了安抚他接受不了舌吻的紧张不安感,又在他的脸颊和耳朵上相继落下了几个吻。

    这和之前轻飘飘的羽毛一样的触碰又不太一样了,嘴唇缱绻地蹭过每一寸发烫的皮肤,不再有之前小心翼翼试探时独有的礼貌,这回更像是标记领地,更暧昧不清,也更胆大张扬,仿佛一直以来压抑的欲望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释放的口子。

    “呜……”初喻微微偏过头去,洛嘉屿在吻他的眼睛。

    直到睫毛和眼眶都被吻得湿漉漉的,看起来像刚刚哭过,某些轻盈的情绪逐渐开始变得粘稠厚重,初喻的呼吸频率开始错轨,他在一片头晕目眩的感觉中堪堪睁开眼睛,然后看见洛嘉屿低头安静地望着他,眼神和几个月前他咬自己耳朵失控的时候很像。

    初喻垂在一边的手指动了动。

    大概是没有反抗的举动鼓舞了对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嘉屿已经顺着他的眼角的泪痣一路亲了下去,直到嘴唇贴近他的颈侧,手指摸到刚刚吻过的耳尖,沿着耳骨的位置一直滑下去。

    “呜……”这下不仅仅是单纯的脸在发烫,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烧,被这一连串动作勾起来的情欲烧得他难受不堪,迷迷糊糊中隐约意识到他发小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做,故意爱抚似地对他,这样就可以在他神志不清整个人快软成一滩水瘫在他怀里时说一句——

    “现在可以接受了吗?”洛嘉屿的嘴唇从他衣领外露出的锁骨处离开后,再一次小声地问他。

    初喻抿着嘴倔强地摇摇头。

    虽然动作是倔强的,但说出口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夹杂着被撩拨过度后平复不下去的喘息:“……不要。”

    “真的吗?”洛嘉屿头侧了侧,嘴唇凑上怀里人已经红透的耳朵,刚想凑过去吹一口气,就听见一阵闷闷的声音:

    “……不要用这种方式。”

    洛嘉屿一愣,动作也顿住了。

    “慢慢来,或者,再给我几天。”初喻艰难地睁开眼睛,把体内那股不时往上窜的燥热感压下去,“我能适应的。”

    “……”洛嘉屿一点点地捡回刚刚破碎一地的神智,等到眼神从情欲的泥沼里脱离出来,恢复清明之后才接话道,“好,慢慢来。”

    初喻应和地点点头,点完才后知后觉自己随口说出的“慢慢来”三个字包含了哪些含义。

    彼时天空终于不再是蒙蒙黑,云层逐渐打开,远处地平线有淡金色的光线沿着水面开始向四周蔓延铺开,江边越来越亮,也是这个时候,两个人看彼此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

    初喻为了避免自己一对视就脸红,选择转回头去,望着远处的江面,安静地等黎明日出到来。

    洛嘉屿耳尖是烫的,盯着发小的侧脸,表情还有些发愣。

    刚刚一直任由欲望牵引着自己的行为和神智,以至于亲到一半被拒绝继续深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失落和不甘心。

    直到两秒前脑袋刚刚被风吹清醒,洛嘉屿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纯情属性重新冒出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身旁人的关系往前迈进了多大一步。

    他亲到了。

    心心念念这么久,从懵懂到压抑到爆发到暗恋再到明恋,那么多年,他终于亲到了。

    初吻是甜的,吹到脸上的风是甜的,天上飘过的云是甜的,江面上翻涌的潮水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太阳光都是甜的,就连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甜到整颗脑袋都是懵懵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经历和感觉。

    风带着他的嘴角一起往上扬,一只江鸥扑腾着翅膀从远处的水面上略过,飞向两人所在的方位,带来身后一串淡金色的光辉。

    江鸥一张口就是一句响亮高亢的“咿欧”,成功将初喻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

    摆子哥掐指一算,算出来水鸟今天没吃早饭。

    “有薯条吗?给它扔点薯条。”洛嘉屿显然和他是同一个脑回路,都已经站起来作好喂食的姿势了,结果往口袋里摸索了一阵都寻觅无果,一低头看见发小仰头望着自己,眼神清澈。

    洛嘉屿:“?”

    “啊!”洛嘉屿痛苦地捂住心脏。

    “给,薯条。”初喻讨好地将新鲜的薯条盒子塞到人怀里。

    “你花了多少?”被塞薯条的人气若游丝。

    “五块钱。”

    “我疼得快晕死过去了。”

    于是初喻跟着站了起来,关心又克制地摸了摸人的肩膀。

    “疼。”洛小狗闭着眼睛哼哼唧唧。

    初喻又抬起手臂继续摸了摸人的头发。

    “还是疼。”

    初喻有点担心,又伸手摸了摸人的胸口。

    “还是好疼。”

    初喻感觉不太对,他明明是为了偷偷地报复一下对方刚刚欺负自己,怎么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

    他原地顿了两秒,试探性地将脑袋凑过去,嘴唇抵上人的嘴角,最后停在前方几厘米处不动了,眼看对方没什么反应,他自己的脸皮越来越烫,讪讪地刚想退开,结果退到一半脑袋就被按住了。

    力道还挺有劲儿,不像是很疼的样子。

    “你又骗我。”

    洛嘉屿一怔,知道自己露馅儿了,紧接着又一怔:“你用这种方式试探我?”

    “……”脸皮薄又被戳中的某人默默地将脑袋从他的手里抽开,但是脸皮厚又一转攻势的某人又抓着他不放,就这么又黏黏糊糊地僵持了一会儿,洛嘉屿突然一愣。

    “怎么了?”

    “哦,没什么。”洛嘉屿说,“那只鸟飞走了。”

    于是最后用洛嘉屿珍贵好感度兑换的薯条就这么被他们俩当早餐内部消化完了,你一根我一根,一边轮流瓜分一边一起看着远方的太阳一点点冒头,直到晨辉铺洒满整个江面,连带着吹过来的风都显得有了温度。

    直到晨曦将天空和水面连成一片,日出如火烧一般金红,光辉沿地平线中央铺开,迎面洒落到两人的脸颊和肩膀上,将身后来自黑夜的灰暗逼退,阳光闪耀且温暖,而温暖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很好。

    偌大的江边只有两个坐在一起的脑袋,左边脑袋的主人转过头来,在这不过四五分钟、短暂又珍贵的日出时刻向身旁人伸出手来:

    “新的一天。”

    右边脑袋的主人闻言也转过头来,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和左边脑袋的主人碰了一下:

    “万事如意。”

    洛嘉屿将最后一根薯条扔进嘴里,拿起身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喝完递给初喻,随口问了一句:

    “你攻略我的支线任务做到哪里了?”

    “八百五十多了。”初喻刚刚换薯条的时候就看了一眼,“还差十点就满进度了。”

    身旁人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初喻轻声问,“怎么了?”

    “很快就会满好感了。”洛嘉屿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道,“等到满好感的那天,可以给我一个正式的答复吗?”

    一个正式的答复。

    初喻有一瞬间的愣怔,长年累月在一段关系里积攒下的被动习惯让他经常忽略和躲避一些事实,比如如果洛嘉屿不说的话,他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虽然刚刚任人亲了抱了那么久,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亲口说过一句我喜欢你的。

    有些事情他其实不爱摆到明面上说,绝大部分时候沉默约等于默认,但默认不等于他想清楚了,只是一种迷迷糊糊顺着当下走的方式。

    这种做法虽然看起来很乖很顺从,但一细想,连个确定的承诺都没有,很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所以发小想要一个正式的具体的答复,也是合理的。

    洛嘉屿其实也很担心,虽然在之前他俩时不时拉个小手抱着睡觉的时候他就很爱幻想以后结婚了交换用的戒指该挑什么款式的,但是真当到了涉及正式关系变更的事情上,他反而显得比初喻还小心翼翼。

    他知道他的发小是个什么性子,一方面不能逼太紧,另一方面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么把这页给揭过去,他们俩的关系本来就特殊,由于各种有意无意的因素,在他们眼里,朋友和恋人之间的界限过于暧昧不清了,有时候即使什么都做过了,退一步依旧能喊一声朋友,他的不安大概就来自于这个。

    可能在对方眼里接个吻并不能算正式确定关系,可能对方还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些都没问题,他可以等,但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的。”他听到对方答应道,没有直接痛快地认为“既然已经亲了那么就是情侣了”,说明他的担心是存在的。

    “我会给的。”

    “快了?”

    “快了。”

    洛嘉屿放下心来,低头看了会儿脚下被阳光蒙上一层闪粉的沙砾,转而侧过头对着发小的侧脸看得出神,看着看着伸出手,拉住人清瘦的手腕。

    “怎么了?”

    “我们马上就该走了。”

    “还有几秒?”

    “两分钟吧。”

    初喻叹了口气,当晚熬了个通宵都没睡,回去营里后又要开始一整天的训练,放纵一时爽,他现在怕自己会猝死在练习室里。

    “那我眯一会儿。”卡皮巴拉原地躺下。

    洛嘉屿震惊:“两分钟也要眯?”

    “两分钟的觉也是觉。”卡皮巴拉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尸体沐浴在清晨阳光下的温暖。

    “……”洛嘉屿咬着嘴唇看着躺在沙滩上呼吸逐渐均匀平稳的发小,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怎么都逃不开刚才人红着脸喘息着窝在他肩膀上说“再给我几天”的画面。

    不管怎么说,亲吻的感觉实在是过于迷人了,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再体验一遍。

    今天亲了,明天还能亲吗?后天呢?大后天呢?只是说慢慢来,那么每天亲一次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而且满好感的那天就是能得到答复的那天,他现在有点想手动推进这个日子。

    离开现实世界的最后一秒,阳光彻底占领江滩的每一寸角落,初喻在这样灼眼的色彩中睁开眼,嘴唇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感觉有些恍惚,仿佛阳光化成实体亲吻着他的灵魂。

    新的一天,万事如意。

    第84章 第 84 章

    三公公演的前一天晚上。

    机场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各家来给自担接机的粉丝, 周围一片人声鼎沸,站在最前排的几个大粉手腕上绑着同一个应援色的带子,一边调摄像机位, 一边时不时交头接耳地讨论几句:

    “摆子哥和喷子哥怎么还不来?”

    “有人看见他俩了吗?”

    “来了,来了!”

    镜头前, 最先入镜的是一双长腿, 穿着谁也数不清到底破了几个洞的黑色破洞牛仔裤, 上面搭了件中长款的黑风衣, 再到脸上的墨镜和耳垂上的黑色耳钉, 这种穿衣风格绝不可能是摆子哥, 只会是另一位。

    洛嘉屿从机场的拐角处出现开始就一直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一手插兜,走得脚底生风, 从头到脚连墨镜带鞋跟都是纯黑色, 镜头上一秒还录到他走过来, 下一秒就已经路过后离开了。

    自担外表看起来状态极好, 机场直拍就能出图,大粉们调了几张刚刚抓拍的照片检查过后,格外满意。

    “帅。”

    “酷。”

    “拽。”

    “还挺高冷,虽然知道这小子是在装, 但还是给他装到了。”

    “摆子哥呢,洛洛都走了我摆子哥去哪里了?不会睡候机室里了吧?”

    某位高冷墨镜帅哥从酷炫出场到潇洒离场统共只花了十五秒, 又过了两秒,所有粉丝都看见刚刚才离开的某人又折返了回来。

    先是八方不动地原地倒退了好几步, 在粉丝们看智障的目光中最终转过身来, 墨镜一摘开始四处张望,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咚咚咚拔腿跑回去了。

    “?”大粉们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钟, 某位高冷帅哥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捡回了正在兜兜转转迷路中的迷茫发小,一把拉住人的手腕防止再乱跑到时候找不到人,另一只手掏出墨镜一戴,重新变回高冷墨镜帅哥,两人一前一后,在粉丝众目睽睽之下又把刚才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大粉们恍然大悟。

    机场手牵手一起走的照片和视频在一分钟后实时同步上传到双鱼超话中,CP世纪名场面喜加一,但因为超话内皇粮充足,本该炸成烟花形状的CP姐们反而已经有了一种久经世故的淡定。

    【我脑子不太好使,他们是已经官宣过了吗?】

    【何止,看起来像隐婚十年的】

    【我真是被惯着了,竟然在想他俩到底什么时候公开】

    【加一,都怪最近的每一次训练花絮都在高强度撒糖】

    【我本来以为二公的双人对唱就已经是CP舞台的巅峰了,看完三公训练我又不确定了】

    【你们两个宝贝还有多少朕不知道的惊喜.jpg】

    【我家CP可以通过对视让本来一坨稀烂的表情管理变得温柔生动又羞涩,这话我说给圈外姐妹听都没一个信的,然而这事是真的】

    【我本来以为摆子哥真的要把机器人精神贯彻到底了,结果公演前三天突然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唱完歌后甚至会脸红,严重怀疑是洛洛给灌了什么迷魂汤】

    【其实本来喷子哥的表管也就那样,几乎是跟摆子哥同一天起同时突飞猛进,他俩一唱一rap配合时那个氛围真的特别像借着唱歌的幌子谈恋爱】

    【坏了不会是真谈了吧】

    “怎么又迷路了?”一直等到走到没有人跟拍的过道里后,洛嘉屿摘下墨镜,顺便帮身后人摘掉口罩,“要不下次出远门你都抓着我衣角算了,多出只手还能用来玩手机。”

    “丢脸。”初喻口罩被拿掉后,又习惯性地将兜帽戴上,“人太多了,人少我就抓了。”

    不能让所有粉丝都觉得他是个幼儿园没毕业的小朋友,卡皮巴拉还是有一点尊严的。

    “嗯……”洛嘉屿一边听他讲话一边给他整理衣领,整理间隙抽空问了一句,“面霜和精华带了吗?”

    “……忘了。”

    “用我的吧。”

    “节目组不一定把我们分到一间房。”初喻如是说道。

    《顶练2》这档节目太红火,各方资源都争着邀请合作,于是第三次公演的地点甚至没有安排在选秀营附近,而是选择了离他们所在省份最近的一个发达城市,也是万千小说中耳熟能详的一个通用知名城市——A市。

    公演前一天全员练习生就集体登机飞往A市,为第二天在A市最大最豪华的场馆登台演出作准备。

    洛嘉屿不以为意:“节目组肯定会把我们分到一间房。”

    他的发小对流量营业那些概念不关心,他可是门儿清,节目组不把他俩凑一块那就是跟钱过不去。

    离开机场后要上去节目组安排好的酒店的大巴,走过去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突然想到。”

    “想到什么?”

    “我以前不是一直跟你商量想和你一起营业吗,你死活不同意。”

    “嗯?”

    “你当时说:‘就没有站着把流量挣了的法子吗?’”

    “嗯。”

    “我现在想想,其实是有的。”

    “什么法子?”

    “我们只要谈恋爱就行了,不用表演,不用勉强,一切都水到渠成了。”洛嘉屿若有所思,“这可不就是站着把流量挣了吗。”

    “……闭嘴。”

    “好哒。”

    洛嘉屿闭嘴之后,两人像是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共同沉默了一会儿。

    “多少了?”洛嘉屿率先打破寂静,说话语焉不详,但身边人一听就知道。

    “……862。”

    “就差一点点了啊。”洛嘉屿心不在焉,“那么答复就是今晚?”

    “……”

    “明天?”

    “明晚。”

    “那公演结束后我等你。”

    “好。”

    节目组最终还是将两人分到了同一间房,不过房间外会不定期有摄像师出没,隔三差五进来给他们拍两个vlog,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干坏事。

    初喻本来有点紧张,但实际上公演前一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两个人安静地待在酒店房间里,各自占了一张小桌子,初喻复习歌词情绪,洛嘉屿埋头专心润色最后一版词,安宁的氛围神似生日那天洛嘉屿回家时看见的自家爸妈。

    但当天夜里,初喻很晚才睡着,入睡的前一秒耳朵边还在回响着“答复”两个字,他盯着床头的小夜灯,脑子里想的却是为什么那一次接吻他没能接受伸舌头。

    因为没做好准备。

    那他现在做好准备了吗?

    他比发小更早一些躺到床上,洛嘉屿检查完自己修改的最后一版词,格外满意,伸了个懒腰后按掉桌上的小台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幽暗中,洛嘉屿看见床上盯着小夜灯的某人还没有睡,他很自然地站起身,走过去,就着微弱的灯光揉了揉人的头发:“晚安,祝我们公演顺利。”

    初喻游离的眼神移动到他的脸上,逐渐聚焦回神,然后同样轻声答了句:“晚安。”

    节目组给他们分的是双床房,洛嘉屿揉完发小的脑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那张床上,盖上被子心满意足地睡了,初喻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翻了个身,变成面对着发小的姿势,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正式公演,一大早所有人都赶到了场馆内开始化妆做造型,然而有些粉丝来得更早,场馆外人山人海,比一公和二公还要热闹几倍。

    部分站姐抓拍到了摆子哥和喷子哥一起下车的珍贵录像,前者穿着宽松休闲款的卫衣牛仔裤看起来平淡如水,后者保持着昨天一身黑的高冷酷哥风一脸视死如归。

    “我准备好了。”临近化妆室前,洛嘉屿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对初喻说道。

    “加油。”初喻给他举起拳头加加油,“记住凌薇姐说的话,要自信,相信你自己是最可爱的。”

    “……这是凌薇姐对你说的话。”洛嘉屿如是说,“她对我说的话是让我多想点喜欢的可爱的东西,等想到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欢的可爱的情绪中就成功了。”

    “这个方法也很好。”

    “可是我觉得我现在用不到了。”

    初喻歪了下脑袋手动表示问号。

    洛嘉屿看了他一会儿,扬起嘴角笑了,伸手搓了搓面前人的脸颊肉,初喻不想被当成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对待,手指抓着洛嘉屿的手背奋起反抗,抓到一半脑内响起叮咚一声,怔住了片刻。

    好感863了。

    只差一点了。

    “我进去啦。”洛嘉屿揉捏完发小的脸后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哼着歌脚步轻飘飘地滑进化妆间了,连同刚才到嘴边的一句表白一样的话语也被咽进了肚子里。

    “可是我觉得我现在用不到那个方法了。”

    “因为只要看着你就行了。”

    第85章 第 85 章

    晚上七点, 场馆内座无虚席,离正式开演仅剩半小时。

    根据前排抢到票的一线CP粉报告,节目组很懂大伙儿想看什么, 给两位正主挑的服装还是情侣款。

    《小熊糖果》毫无疑问是顶练历来风格最甜的一个舞台,初喻本来以为这次的妆造顶多和一公时差不多,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化妆师对可爱两个字的执念, 最后打扮出来的效果整个人看起来都粉扑扑的, 从眼影到闪粉到唇釉都覆盖着一层亮晶晶, 初喻看了一眼镜子后就没敢再看。

    “怎么啦, 不好看吗?”化妆师一边给他抓头发一边逗他。

    “……”初喻抿了抿嘴唇, 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有点,太年轻了。”

    明明前两天才刚刚迈入二十岁成熟稳重奔三男人的门槛, 但这个妆造让他感觉自己现在就算去幼儿园里和人类幼崽抢滑滑梯玩也毫无违和感。

    “很可爱啊。”化妆师对此并不赞同, 并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妆发报以十二分的满意, “非常适合你的气质。好了, 去吧。”

    走出化妆间的时候初喻还在试图辨认出自己的唇釉是什么味道的,因为闻起来很甜,感觉很好吃,让他有点饿了。

    但是人类的鼻子毕竟不是狗鼻子, 他努力嗅了几次都没有分辨出来,最后决定用手背轻轻抹一下再放到鼻间仔细辨认, 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从衣帽间里出来的洛嘉屿给打断了。

    某位酷哥一小时前穿着一身黑风衣拽着一张高冷冰山脸进的场馆,结果出来时改头换面, 整个人仿佛被夺舍了一样, 穿着清新纯良的校园风水手服衬衫,脸上还贴着爱心小熊的贴纸, 唯一不变的是依旧拽不拉叽的表情。

    酷哥本人左手手指玩着控诉无门不得不从造型师手里接过的粉色墨镜,右手正将一个巨大的熊公仔扛在肩上,这是一会儿舞台要用到的道具。

    初喻站在前方,洛嘉屿走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发小的背影,眼睛一亮,钻到人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在干嘛?”

    “做研究。”

    “研究什么?”

    “唇釉的味道。”

    初喻刚伸到唇边的手被洛嘉屿打岔之后又收回去,转过头来看他,看了没两眼目光就转移到他肩上扛着的熊公仔,唇釉的问题暂时被抛却脑后,好奇地戳了一下它憨厚可掬的微笑脸:

    “你待会儿要带它上台?”

    洛嘉屿有一阵子没说话,初喻没得到回应,抬起头来望向他,结果看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脸盯得失神。

    虽然初喻总觉得自己的妆容太夸张太卡通,不适合他淡淡的死意风格,但他的浓颜五官其实和这种童话风的甜美妆很贴,腮红打得像化开在脸边的云霞,到处都透着淡淡的粉,营造出了未语先脸红的效果,眼睛则更漂亮,美瞳的颜色像一块琥珀石,里面藏着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鹿。

    而且嘴唇因为刚抹过唇釉的缘故,比平常的色泽看起来更水润,泛着光泽,看起来很好亲。

    现在的初喻大概能懂这样的目光里都包含了哪种意思,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手背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脸:“……不好看。”

    “没有,好看的。”洛嘉屿轻声说,耳尖还有点红,他下意识地想再靠近一点,但鉴于马上要开始公演,这个时候并不适合酿酿酱酱,他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然后一改原本粗暴的扛小熊姿势,改为温柔地将小熊抱到怀里,顺便将左手手指间挂着的粉色墨镜戴到熊公仔的脸上。

    于是原本纯良无害的天真小熊有了墨镜的加持,嘴角那抹温和的微笑一下子显得邪魅了起来。

    “好像一只洋娃娃。”他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将怀里的小熊抬起来正对着面前的发小,假装是熊公仔在代替他说话,还按了一下小熊的脑袋,表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因为平常初喻听到这类的评价特别容易炸毛,但洛嘉屿说的又是真心话,看到发小脸的第一瞬间脑子就晕晕乎乎,连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

    初喻显然对这个评价没有反应过来:“啊?”

    洛嘉屿脸躲在熊公仔后面:“不是我说的,熊先生说的。”

    过来找他俩的工作人员刚好旁听到这段对话,没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通知两个小孩:“好了,洋娃娃和小熊该去候场室了,第一个就是你们的舞台。”

    跟在工作人员身后的,是扛着一架摄像机、实时给节目观众拍摄后台花絮的摄影师。

    弹幕此时已经炸开了锅,绝大部分内容都在磕美帝cp以及嘲笑喷子哥的两副面孔。

    【不~是~我~说~的~熊~先~生~说~的~】

    【好~好~看~好~像~一~只~洋~娃~娃~】

    【有人被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是谁我不说】

    【小鱼宝宝这个洋娃娃妆!能不能永久焊在脸上!好清纯好可爱!】

    【某些人表面戴个墨镜装酷拽rapper嫌舞台幼稚,背地里装成熊公仔先生小小声和老婆对话】

    【喷子哥你收收嘴角,躲在小熊后面都能被人看出快飞破天际了】

    【哥们你,不是,啊,算了】

    【严重怀疑每次公演你俩都在后台偷偷谈恋爱,狗比节目组赶紧把我前两次的花絮吐出来】

    【很难用除了恋爱脑以外的词来概括喷子哥刚刚一系列的行为】

    【还别说那个小熊戴了喷子哥的墨镜之后歪嘴一笑的感觉还真有些像喷子哥哈哈哈】

    【洋娃娃和小熊我又磕到了,两个人什么时候一起跳舞让我再磕磕】

    洛嘉屿已经将举起来遮挡用的小熊放下来,脸上因为工作人员的这句调笑而红白交接,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偷偷干点黏黏糊糊又傻不拉叽的事情还能被抓个现行。

    窘迫如他转过头偷偷看发小的反应,结果发现对方的耳朵也红得不行,看起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得提防别人在地缝旁边插个标签,上面写着初小喻牌洋娃娃。

    就这样一个脸红一个脸更红,过了一会儿,洛嘉屿唰地一下将怀里的小熊往初喻手里一塞,因为他感觉发小比他更需要这只小熊来缓解尴尬。

    初喻震惊,然后震惊地撸了撸熊公仔的脑袋,越撸越顺手,精神逐渐在撸公仔中回归平静如水。

    工作人员和摄像师都离开了,走廊里再度回归之前的寂静,这次四下无人,触碰的欲望总是像在暗处的种子一样潜滋暗长,洛嘉屿原地顿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还是微微低下头去。

    初喻看见面前人的耳尖还是红的,但是嘴角是翘着的,额头和头发的交界处传来熟悉的触感,洛嘉屿用额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额头,因为怕弄乱妆发,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走吧。”

    初喻后来觉得大概就是从这一刻起,他第一次产生了用嘴唇触碰一下对方的念头,刚好和他人生中第一次和人接吻在同一天,前后相差只有短短的四个小时。

    第86章 第 86 章

    洛嘉屿那一版rap的词改了很久。

    他一开始的歌词想极力摆脱掉《小熊糖果》这个歌曲名给人的一股子幼儿园汇演大会的即视感, 所以写得酷炫狂拽吊炸天,然后被rap导师拍案否决,直接送回炉重造了。

    第二版的歌词是在深夜的食堂里靠着他的发小一边碎碎念一边写下来的, 效果相比之下就好了很多,有情窦初开的感觉了, 变青涩了, 只不过因为私人感情掺杂有点明显, 写出来的词像单恋而不是明恋。

    当时导师让他回去再揣摩揣摩, 他其实是有点不知所措的, 毕竟自己当下的心境就是歌词里描述的状态, 他很难去共情那些自己没有体验过的经历,比如双向奔赴,比如热恋期。

    而终于在导师那里通过的第三版, 则是他在初喻生日结束之后的隔天写出来的。

    他写的时候还很偷偷摸摸, 狗狗祟祟的生怕被发小发现他在写什么, 但其实歌词很健康阳光, 也很甜,但就是因为太甜的缘故,导致洛嘉屿每次读过去都觉得自己像在写日记,完事儿了还要唱给大伙儿听, 有点害臊。

    不过导师对这一版的评价特别好,还说他开窍了, 终于有粉红泡泡的感觉了。

    开窍是必然的,毕竟夜市不是白逛的, 发绳不是白买的, 车不是白飙的,江边的那个吻不是白亲的。

    亲完的第二天他都处在初吻的后劲儿中缓不过来, 导致写下来的歌词有一种上一秒全世界的芒果汽水一起炸开下一秒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跟着一起炸开的闹腾感,然而这依旧不是最终的版本,洛嘉屿最后在正式公演舞台上呈现出来的歌词,是他前一夜在酒店里润色过之后的。

    这一版跟之前那一版全世界跟着他的心脏一起在空中乱飞的感觉相比起来又不一样了,这一次更沉着,也显得更温柔了。

    洛嘉屿写词的时候就着深夜里酒店昏暗的台灯光,几米远处就是单人床上刚刚盖上被子把自己埋在枕头里的发小,安静的氛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明明是深夜,但他脑子里总是想到自己轻触对方嘴唇的那个黎明,晨曦和阳光都如出一辙地温柔。

    于是修改后的词也带上那天阳光的感觉,他搁下笔后默读时感到很满足,仿佛灵魂一分为二,一半落到不远处的床边亲吻他发小的额头,另一半则回到那个不久前的江边沙滩,两个人继续互相依偎着等待日出。

    时间拉回到公演舞台前,他们这个舞台的布景非常之可可爱爱,连伴舞都套着憨厚的小熊玩偶服在后面蹦蹦跳跳,布景除了五颜六色的气球还有漫天飘浮的七彩泡泡,练习生们临上台前还被告知在口袋里准备一把糖果,在高潮的时候往台下扔。

    洛嘉屿抱着怀里的公仔熊率先出场,整个妆造和之前的风衣墨镜酷哥相比堪称大变活人,坐在最前排的粉丝都傻了,看见正主的第一眼都没敢认。

    那副粉红色的靓丽墨镜这次没有被戴在熊先生脸上,而是挂到了洛嘉屿的头上,看起来有种惬意感;然而墨镜哥本人看起来毫不惬意,姿势一板一眼得仿佛在走正步,他转头看向亲爱的粉丝朋友们,坚毅的眼神下方露出一个坚毅的笑容。

    粉丝都绷不住了。

    【这未经驯化的笑容,让人想起某个口香糖牌子的广告语】

    【喷子哥的二缺气质还是太倔强了,我都替凌薇姐心累】

    【这小子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爱吧】

    【这小子不会觉得自己很帅吧】

    【其实是有一点傻得可爱的】

    【宝宝实在笑不出来就蒜了,妈妈现在哭笑不得】

    【我去我看走眼了吗,一眨眼的功夫怎么突然笑得这么自然这么甜】

    【前面的你没看走眼,只是摆子哥上场了而已】

    初喻上场的时候整个弹幕的画风导向都蓦地一转,基本都是在夸妆造可爱养眼的;他匆匆跑过来,按照舞台剧情的设计从穿着小熊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手上领了一只气球,不知道是不是分发气球的那位工作人员故意的,他的气球和洛嘉屿手上那只都是粉红色。

    初喻拿到气球之后又噔噔噔跑到舞台另一侧的道具秋千上,认认真真地将拴着气球的细线绑在了秋千的藤条扶手上,泡泡机在他身边吐出五颜六色的泡泡,有一颗晃晃悠悠地一路打着转向上飘浮,直到贴贴到他的脸颊后再“啵”地一声不见了。

    绑好了气球,初喻坐到秋千上,侧头调试了一下麦克风,开始唱第一句开场白。

    按照导师的指导,他在唱完最后一句歌词的时候要笑一笑,这个笑被凌薇导师描述得很玄幻,既要“活泼元气中带着一丝羞涩”,也要“温柔内敛中带着一丝俏皮”。

    初喻在上台前还在掰着手指给这六个形容词进行排列组合,一二三三二一,越排列越想象越觉得抽象,虽然彩排时工作人员一致夸他做的很好,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那六个词沾上边了。

    弹幕此时还在清醒地溺爱中。

    【摆子哥的表情管理直接超越了好和不好的评价标准,因为他完全没有】

    【小鹿妆粉扑扑的真的好可爱越看越可爱】

    【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看起来乖乖呆呆的,反而跟这个粉嫩嫩的舞台蛮配的】

    【宝宝你跑过来拿气球绑气球的样子都好认真好呆,别人都是装小朋友只有你是真小朋友】

    被评价为真小朋友的初喻唱到第三句词时转头看见自己的发小抱着公仔熊朝自己走过来,他先是看到对方弯起来的眼睛,然后是和平常一样灿烂的笑意,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这抹笑容还带上了一些安抚性。

    而这个笑容也成功安抚了他,洛嘉屿按照设计好的剧情,将手里的熊先生递给他,初喻接过去,将小熊抱在怀里,然后像是被感染一般,嘴角也翘了起来,绽开笑意的那刻刚好卡在最后一句词唱出的前一秒。

    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舞台灯光是一种晶莹光亮的五彩斑斓,像宇宙中的星云聚合又散开,最后轻飘飘地落进两个少年的眼睛里。

    “就像银河系失去引力,我的小行星漫游逃离,然后遇见另一个宇宙的你。”

    洛嘉屿眨眼,低头看他,眼睑处贴的爱心亮片在舞台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片白光,他恍惚间隐隐约约想起自己和发小同台演出时从来没戴过墨镜,因为眼睛有时候能替代嘴唇说话,讲更多的、不能公之于众、但对方总能心领神会的私语。

    到最高潮的副歌部分时,台下的气氛也达到了最热烈,初喻无比自然地伸手到舞台服口袋里打算往台下扔糖果,然而出了点差错,他放糖果的口袋在左边,但手伸向的却是右边口袋,他掏错了。

    完蛋。

    “我想带你看日出日落,等阳光落在嘴角尝起来像橘子糖果。”

    洛嘉屿也从口袋里拿出刚才抓的糖果,然而并没有立刻往台下扔过去,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的发小,嘴角翘起来,直接将手里的糖果抛掷了过去。

    初喻上一秒还处在该怎么处理这个突发情况老师好像没教的迷茫状态中,下一秒看见发小给自己扔糖果后手比脑子快地先一步接住了,这一次像是心有灵犀,他也扬起嘴角,拿着洛嘉屿给的糖果往台下扔去。

    “等到喜欢将天空染成粉红,等到你表达的爱意化成我耳边的风。”

    最后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和他们预想中的一样好,歌曲的末尾,两个人对视,微笑,然后在粉丝的欢呼和尖叫中退场。

    头顶的灯光灼眼又让人恍惚,直到一首歌结束,最后一个鼓点也悄然落下,舞台上重回寂静,一众人在黑暗中退场。

    黑暗中视觉变得不再那么敏锐,而其他的感官则会此消彼长代偿似地放大,初喻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以及轻轻握住自己手腕的那一份温热的触感。

    他没有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于是洛嘉屿就这么很自然地拉着他,下台后东走西走,路上遇到工作人员还会笑容满面地打招呼,仿佛不是要去干什么偷偷摸摸不方便见人的事情一样。

    一直走到某个没有开灯的小角落,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旁人,远处走廊隐隐地透过来一点儿灯光,刚好够他们把彼此脸上的表情看清。

    洛嘉屿将人抵在墙上,两个人有一阵子谁也没说话,一时之间只有交错缠绕的呼吸声,初喻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起来,耳朵越来越烫,洛嘉屿低着头一点点凑过来,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只有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响得令人发昏。

    肌肤相触时第一个碰到的是鼻尖,像两只湿漉漉的小动物交换沉默的讯号,洛嘉屿的鼻尖碰了碰他的,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可以吗?”

    亲昵的私语伴随着热气吐在他的耳廓,初喻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全身的血液都上涌到晕乎乎的脑袋,导致他头重脚轻得快要昏倒,心脏跳得很快,他想如果这就是心动的话,那么心动的感觉像是一场发烧。

    刚刚确诊为坠入爱河的小病患将脑袋埋到了面前人的脖子里,然后考拉似地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洛嘉屿轻轻地将自己脖颈旁垂着的脑袋抬起来,然后将嘴唇贴过去,舌尖沿着唇侧的缝隙轻柔地探进去,这次没有再遇到阻拦,被触碰的唇齿顺从地打开,生涩地试图给予他回应。

    他看着对方的睫毛颤抖着一点点覆盖住眼帘,接吻的感觉像沉溺在一片只有两个人的海底里,温暖的水流顺着唇舌间交换的氧气流淌到眼睛和心脏里,灵魂被浸泡得湿润柔软,神经和四肢却在点滴的触碰纠缠中颤栗发酸。

    这和单纯的嘴唇间贴一贴又不一样,前者蜻蜓点水,仿佛一片羽毛在水面上轻悠悠地漂浮;而后者的感觉则来得激烈的多,像一个漩涡,又或者是一场海啸,到最后呼吸越来越重,氧气越来越稀薄,初喻溺水似地想张口发出点声音,但才刚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再一次入侵过来的唇舌给悉数堵回去了,最后化成溢出嘴边的几句细碎的低吟。

    洛嘉屿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但初喻还是缺氧了,他挣扎着睁开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发红的眼角泛起泪花,一个绵长的亲吻几乎攫取了他的全部力气,洛嘉屿盯着他,闭上眼,嘴唇游离着上移,去吻他眼角的泪珠。

    一吻结束,初喻整个人失神地趴在男朋友怀里起不来,洛嘉屿低头用脸蹭蹭他的耳朵:“怎么样?”

    怀里人抓着他肩膀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他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来:“我没有骗你吧,接吻很舒服的。”

    初喻的脑袋低垂着,看起来还在接吻的余韵里回不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句什么,由于声音被埋着的衣领布料闷得模糊不清,洛嘉屿将耳朵凑过去:“什么?”

    那是一句很小声很小声的话,像一粒不起眼的小火星,飘到他的耳朵里,然后在脑袋中炸开一整场烟花:

    “能再来一次吗?”

    第87章 第 87 章

    回到酒店后已经很晚了, 临近凌晨,第二天又要集体飞回营内,工作人员在大部队进酒店之前特地挨个嘱咐了要早点休息。

    轮到嘱咐走在队伍末的两个人时, 站在前头的洛嘉屿扬着嘴角精神亢奋地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跟在后头的初喻精神恍惚目光游离, 肉眼可见地心不在焉, 耳朵在黑夜里也红得很显眼。

    两个人的房间在三楼, 坐电梯的时候因为有同事在身边, 两个人一路无话, 初喻转头看着透明直升电梯外部的夜景, 虽然黑漆漆的除了灯什么也没有,他看着看着发现透明玻璃上都是脸红红的自己的倒影,整个人一愣, 然后唰地一下将头扭回来, 脸更红了。

    洛嘉屿还在抿嘴唇, 抿完舌尖从唇瓣最边缘舔到另一边, 最后得出来他发小的唇釉是蜜桃味儿的。

    浅尝辄止的初吻是阳光味的,缠绵暧昧的深吻则是蜜桃味的。

    房卡被放在卡槽中时发出“滴”的一声,灯光应声依次亮起,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倒映出两道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初喻刚刚回头关上房门,下一秒人就被按在了房门上, 继续刚才在场馆里没有结束的亲吻。

    洛嘉屿搂着怀里人的腰,从门口一路亲到桌子旁, 再从桌子边一路吻到沙发上, 一开始初喻被吻得猝不及防,有点懵地睁着眼, 后来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吻他的人却睁开了眼,目光摩挲似地扫过他的眉梢和眼角,最后睫毛垂下来慢慢阖上。

    他们待的这个城市夜里很少能看见星星,不过今晚月色不错,月光流淌在两个人的脸上和头发上,偶尔一个吻结束之后,唇与唇之间慢慢分离,耳边都是交绕在一起的喘气声,眼里都是对方发红的脸和眼角,初喻将头抵在身上人肩膀上调整刚刚由于缺氧而过于急促的呼吸,于是洛嘉屿适时地抱住他,过了一会儿,他的恋人也搂住了他。

    等到呼吸渐渐平稳,互相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洛嘉屿低头一点点慢慢再度靠近,而初喻在唇瓣贴在一起的前一刻闭上了眼睛。

    吻到某个节点时他感觉到对方的嘴角好像翘了起来,他睁开眼,看到洛嘉屿抱着他,嘴唇贴到他的耳朵边,诱哄似地小声说了一句:“舌头伸出来。”

    说完他的目光滑向怀里人的神情,看见对方脸涨得通红,低垂着的睫毛颤动得厉害,他贴回去吻他,感觉到这次对方乖乖地试探性地伸了舌头。

    欲望就像无处不在的夜色,而爱意又像月光,溶于夜色,又照亮夜色,让所有的眼神交汇、缠绵的拥抱和悱恻的吻都显得如此温和轻柔。

    接吻让人的大脑和心灵同时缺氧,初喻坐在沙发上休息,洛嘉屿在他身后抱着他,问他:

    “感觉怎么样?”

    接吻的时间太久,初喻躺倒在身后人怀里,眼皮耷拉着,有点睁不开:

    “困了。”

    “先去洗澡吧,洗完睡觉。”

    “嗯。”

    过了一会儿。

    “你还不去吗?”

    “不想动。”

    “那再抱一会儿?”

    “……好。”

    背后抱的姿势有些不自在,初喻还是更喜欢像以前一样靠着或枕着,于是最后长沙发上变成了洛嘉屿盘腿坐着,腿上躺着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发小。

    洛嘉屿托着腮低头看他:“我们现在已经在谈恋爱了哦。”

    初喻顿了两秒,感觉脸皮薄得马上又要烧起来了,于是翻了个身将脑袋别过去:“好。”

    洛嘉屿头低得愈发靠近:“你现在应该喊我什么?”

    “……”初喻的声音滞涩了几秒,随即想起自己很少张口称呼对方,一般都是直接抓抓袖子戳戳肩膀,往往这个时候发小都会回来看他。

    于是他从为数不多喊对方的记忆里东翻翻西找找,最后搜寻到一个喊的还算多的称呼:“洛洛?”

    “……”依旧和狗同名的男朋友脑袋上不存在的耳朵耷拉下来了,“还是这个称呼吗?”

    “……我一直都这么喊你的。”

    “可是我们谈恋爱了。”

    初喻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将手贴到了他的脸侧,他胳膊撑着洛嘉屿的腿半坐起来,用嘴唇迎接了对方一点点蹭下来的脸颊,于是小小的难过又被一个轻轻的亲吻给消解了。

    自己的男朋友心情逐渐好转,初喻这才把刚才被吻堵回去的话问出来:

    “谈恋爱以后和谈恋爱以前有什么区别?”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谈恋爱,在此之前连喜欢人的经历都没有过,经验一片匮乏,对恋人应该做什么也没有清晰的概念,所以他问得很认真,因为他是发自内心地对恋人和朋友之间的概念感到很模糊。

    表白了、亲吻了、拥抱了,然后呢?还有什么区别?

    洛嘉屿眨了眨眼。

    “区别就是……每次当我像刚才那样有点难过的时候,你可以亲亲我。”

    初喻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洛嘉屿听到自己的男朋友小声问道:“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不难过了。”他实话实说,“但是还是想让你亲亲我。”

    “……”初喻有点犹豫,“可是刚才亲了好久,好累。”

    “那我想让你抱抱我。”

    “好。”初喻坐起来,像之前每一次拥抱那样将头埋到他的脖子里,洛嘉屿搂住他的背,恍恍惚惚间感觉到这个姿势似乎很容易让他俩靠在一起睡着。

    初喻在他怀里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区别?”

    “好像区别也不是很多。”洛嘉屿眼睛看着窗外的点点灯火和在夜空中微微发光的月亮,思绪一不留神就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你以后的戒指想要什么款式的?”

    “……”初喻愣了,头一转跟着他一起看月亮,“没想好。”

    “我感觉我们能在一起很久。”洛嘉屿说,“久到我们可以现在就讨论戒指的问题。”

    “戒指的问题能代表什么呢?”

    “代表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只有决定要一直在一起的情侣才会谈论戒指的问题。”

    “但我们才刚刚谈恋爱第一天。”

    “但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十几年。”洛嘉屿不看月亮了,低头看他恋人眼睛里倒映的月亮,“我们还会继续在一起几十年。”

    初喻的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思绪逐渐跟着他飘到了同一个地方:“然后我们会慢慢变老。”

    “我们会先一起去很多地方玩、看过很多东西、吃过很多东西、等到尽兴了以后再慢慢变老。”

    “听上去很棒。”

    “它就是很棒。”

    “然后我们逐渐变老。”

    “是的,越来越老。”

    “等到老得走不动路了。”

    “等到老得走不动路了?”

    “我们就会进行双人轮椅竞速大赛。”

    洛嘉屿发出噗嗤一声笑,初喻自己说完后也笑了,两个人一边笑一边看向对方,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得更加厉害,直到眼角笑出泪花。

    “好吧。”洛嘉屿说,“我们确实会这么干。”

    “所以恋人和朋友好像没什么区别。”初喻说。

    “你说得对。”洛嘉屿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但是你该去洗澡了。”

    初喻“喔”了一声,两秒后脑袋别过去:“洗完后你给我吹头发。”

    他感觉到自己的眉梢划过一片温热,洛嘉屿亲完他后在他的耳边说了声好。

    临走前,他回过头,若有所思地推翻了刚才的结论:

    “其实朋友和恋人还是有区别的。”

    但是做恋人并不妨碍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也不影响他们以后依旧会是非常好的朋友。

    酒店浴室的水温水压都被调得刚刚好,初喻在洗的过程中时不时感到昏昏欲睡,稍微清醒的时候则在思考戒指的问题,他对宝石和金属材质的了解不多,也没有特别钟意的牌子或款式,他思考的是无名指上多出那一圈禁锢的含义,人们给不同的首饰赋予不同的象征意义,其中戒指的意蕴是最丰富和厚重的,如果他为了发小戴上戒指,那他是为了什么而戴。

    如果没有戒指,他们依旧可以做朋友,一起旅游,一起玩乐,一起吃夜市小摊里新推出的烧烤组合,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谈恋爱,区别只不过是旅游的路途上会多接几次吻,而烧烤组合可以点更优惠的双人情侣套餐(虽然他们还是兄弟的时候也经常点这个),而一个戒指跟这些实打实的相处生活比起来则显得微不足道,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方式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但是如果有戒指的话,那么每一次低头的时候,自己都能看到。不管是旅游、玩乐、还是逛夜市,他总能看到,戒指会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看到戒指,然后微笑,想起戒指代表的含义是爱和诺言,想起含义指向的那个人。

    他想到这里,似乎懂了些什么。

    他想他如果愿意戴上戒指,是因为戒指会提醒他还拥有着爱人的能力,提醒他正爱着他爱的人。

    浴室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浴袍赤着脚的少年,发梢上的水滴滴答答在身后汇成一条细流,洛嘉屿将他按回浴室里,先用毛巾把人的头发擦到不再滴水了再把人牵出来,吹风机插上电,初喻对着镜子昏昏欲睡,洛嘉屿一边试温度一边调档,空气里有刚刚洗完头发后散发出的好闻柠檬香。

    “明天就要走了。”

    “嗯。”洛嘉屿专心给他吹头发,随口应道。

    “不想走。”

    “嗯?”吹风机声音太大,洛嘉屿没听见。

    初喻摇了摇头,表示不重要,他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镜子映出身后人的脸,他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之前那种慌乱心悸的紧张感了,平静取代了所有恐惧的情绪,今天的夜晚和之前的每一个都一样安宁和舒心。

    除了往常的平静之外,还多了几分依恋。

    初喻感觉自己的情绪状态得到了一种净化。

    一直到吹头发结束,脑内许久未见的系统突然跳了出来,语气犹犹豫豫又严严肃肃:

    “宿主,这次我们三公舞台涨了好多人气,系统二次全面升级,我感觉咱俩离任务完成不远了。”

    “这样吗?好事儿。”初喻以为赵老师是出来给他报喜外加道晚安的。

    “就是稍微有个小问题。”赵老师说,“系统全面升级之后解锁了好多之前没有的权限,然后我发现咱们之前其实一直有个BUG没有解决。”

    这个BUG系统之前也提过,初喻没太放在心上:“然后呢?”

    “呃,就是,这个BUG不太稳定。”他听见系统说,声音越来越小,“每当你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容易触发BUG,而BUG一触发,你的心声就会泄露让其他人听到,我现在在努力修,不过我其实也不确定咱们之前到底触发了多少次BUG……”

    初喻瞳孔地震。

    啪嗒。

    安静的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第88章 第 88 章

    当天晚上有一个破碎的灵魂没有睡着觉, 坐在床上拿着男朋友的手机刷了一整夜自己的搞笑视频。

    越刷越想死,越想死刷得越狠,整个人的状态从一开始的面如死灰逐渐过渡到了心如止水, 中间有段视频他忘了调声音,视频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把他吓得差点把蓝牙耳机扔出去一米远。

    洛嘉屿坐在他身后抱着他打盹, 眯到一半感觉怀里人一个激灵, 刚睁开眼就看见初喻颤抖着手摘掉耳机下意识地想往远处扔, 他敏捷地抓住对方的手腕, 阻止了耳机被摔坏的命运, 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男朋友的脸色。

    看上去快死了。

    洛嘉屿和系统异口同声地劝道:“宝宝, 算了算了。”

    初喻低着头,不信邪地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下一个视频的历史比较久远,是他一公舞台时候的跳舞视频, 视频选的素材是某个粉丝上传的绝美直拍, 然而被缺德的博主抠掉了背景图, 换上了另一段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视频。

    声如洪钟的响亮播报声来自他们穿着糖果色套装的可爱正主, 来自过去的每一次声波攻击都重重砸在三公当天的初喻本人心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好,转体运动!”

    播报声和舞蹈动作的节奏与背景里戴着红领巾跳操的小学生们完美契合, 衬得初喻像他们的领操。

    334万播放,最高热度排行全平台第一, 最高点赞的一条评论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牙在刚刚的推搡动作中和手机断联了, 播报声直接通过空气在房间里四处乱撞回响,本来快睡着的洛嘉屿听见这声死动静后没忍住, “噗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就快碎成乐高积木的初喻这下直接变成了玻璃碎片,拼都拼不起来了。

    变成玻璃碎片的男朋友心碎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怀抱,整个人缩成脆弱的小小一团,将旁边的被子一拉,全都盖到了自己身上,尤其遮住了自己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的RGB渐变灯一样的脸。

    手机被扔在一边,但视频软件的默认模式是一条视频结束后自动接下一条,于是被子还没盖上一会儿,房间里又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个破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我要去亚马逊当猴王!”

    猴王本人一个震怒起身,恶狠狠地关掉了视频,一怒之下又恶狠狠地躺了回去,然后唰拉几下将身上的被子从头到脚包得更紧了,原地化身成为不愿再面对这个世界的蚕蛹。

    等到房间里重新回归寂静之后,洛嘉屿手脚并用地一点点凑过去,耐心地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扒拉开男朋友给自己裹的被子,直到被子像破裂的壳一样蜕下去,露出本人那张道心破碎的脸。

    好啦,这下不是猴王了,变成流泪猫猫头了。

    “宝宝?”洛嘉屿戳了戳他欲语泪先流下来的脸颊,试图将那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片用胶水拼拼凑凑重新粘合起来,“别难过了宝宝。”

    见人没反应后又把人搂到自己怀里,初喻这时终于有了动作,脑袋从肩膀上挪到胸口前,看起来短期内是不想再面对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了。

    洛嘉屿嘴角还勾着,手上一下一下安慰似地拍着人的背:“好啦,先睡觉吧。”

    初喻抹了把眼睛,重新将被子拉回来蒙住脸,露出红红的耳朵:“好想死。”

    他在男朋友怀里埋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一个激灵咻地一下直起身,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能听见?”

    洛嘉屿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回答,短短两秒的沉默在自家男朋友的眼里震耳欲聋。

    然后他直接跳过了点头和摇头的环节,一张口就是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他没但是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后面能跟什么内容,于是初喻看起来更碎了。

    “其他人也能听见。”刚刚被恋爱泡泡牌胶水堪堪粘合起来的玻璃道心“啪嗒”一下又碎了一地,初喻恍惚地逐渐站起身,恍惚地喃喃念道,“评委也能听见,全世界都能听见……”

    怀里的人软得像一条水流做成的鱼,一滑溜就滑出了自己的怀抱里,洛嘉屿看见他行尸走肉一般地滑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妈妈再见了,我今晚就要远走高飞。”

    洛嘉屿看见他的男朋友径直下了床后就开始穿衣服戴口罩拿东西,甚至打算换鞋,他一个弹射起步扑过去抱住人的腰往回拽:“回来!你要去哪里!”

    “偷渡去非洲,那里网络不发达。”

    “回来!”

    “北极也行,那里没有人类。”

    “回来!”

    “别拦我。”连声音都透着一种被伤到了的破碎感。

    “回来!咱俩没带钱!”

    “卖艺也能赚点……”初喻还没说完就被压到了床上,口罩被摘下来,露出委委屈屈的一张脸。

    “你要去给北极熊卖艺吗?”

    洛嘉屿将他刚穿上的衣服重新剥下来,直到只剩下刚才的那件睡衣之后重新抱住人的脑袋,低头亲了亲人的额头,然后说:“好了,冷静一点。”

    “冷静不下来。”委屈的表情逐渐演变成了忧伤,碎碎的人看什么东西都是碎碎的,初喻喃喃道,“我现在看你的眼睛时都带重影。”

    洛嘉屿用指尖拭掉他眼角的泪花。

    “现在还有吗?”

    “还有。”

    “应该是困的。”洛嘉屿抱着他不松手,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进行一来一回的对话,“早点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所有人都会失忆忘记我干了什么吗?”

    “不会,但是你再不睡明天白天会很难受的。”

    初喻重新将脑袋埋到男朋友肩膀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崩溃:“我在这个世界待不下去了。”

    “怎么会呢,都待了好几个月了。”洛嘉屿一边摸他的头发一边安慰他,“而且其实大家早就习惯了,想想你给大伙儿带来了多少快乐,我刷到过好多次粉丝拿你的视频当下饭菜。”

    安慰很有效,初喻不哭了,抬起脑袋定定地注视了一会儿男朋友的眼睛。

    然后他伸手比了个中指。

    “你是不是还收藏了?”

    洛嘉屿没忍住笑了出来,下一秒脑袋就被怀里的人给薅住了,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推推搡搡打打闹闹一直躺倒到床单上,初喻一开始的动作看起来还余气未消,直到按着对方的肩膀把人摁在床单上过了一会儿后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洛嘉屿伸手戳了戳身上人的脸颊:“想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想。”初喻在对着男朋友的眼睛发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好像睫毛都可以数清,隔着湖水一样的瞳孔还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真的吗?”

    对这么一句质疑,初喻一时不知道回答,组织的语言在大脑里兜兜转转,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眼睛颜色好深。”

    大部分人的瞳孔都是褐色的,只不过洛嘉屿瞳孔里的褐色深得几乎看不出来,肉眼观察上去的视觉效果更接近纯黑,像黑珍珠。

    “确实,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洛嘉屿一边说一边捧起身上人越靠越近的脸,“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发现你的瞳孔颜色很淡了,当时好多人都以为你是混血儿。”

    初喻松开抓着他肩膀的手,动作自然地滚到一边,和洛嘉屿躺在同一块枕头上,洛嘉屿将身子伸过去,用指尖将那双轮廓好看的眼眶描摹完一遍,描完后想起一个还不错的比喻:

    “像琥珀石。”

    对眼睛和宝石的探讨很好地转移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以至于聊到后面他们俩差点忘记了是因为什么今晚才拖到现在都没睡着。

    “我想开了。”初喻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两手交握着放在胸前,闭着眼睛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

    “嗯哼?”

    “接受一切。”

    “嗯哼?”

    “爱咋咋地。”

    “嗯哼?”

    “无所吊谓。”

    洛嘉屿发来赞同的声音:“十二字方针听起来不错啊。”

    初喻语气悲悯地又补充了四个字,将十二字摆烂方针续成十六字积极摆烂方针:“活在当下。”

    死去的回忆尴尬就尴尬吧,男朋友说得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你要睡了吗?”洛嘉屿说。

    “睡了。”初喻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伸手将被子拉过来把两个人一起盖住,睡之前还特地给他们的被子边缘各卷了个边,好让被子没那么容易从身上滑走。

    “晚安。”洛嘉屿伸手关掉了床头的小夜灯,然后缩回被窝里,和枕边人的距离要比他离开被窝前更近一点点。

    “晚安。”

    凌晨三点半,小情侣完成了严肃的睡前晚安仪式,成功酣睡两小时,直到凌晨五点半被工作人员噼里啪啦敲着门喊醒,通知集体坐飞机回营里。

    工作人员身后跟着熟悉的扛着大炮的摄影师,在造访这间房之前他们已经叫醒了其他十间房里的练习生,眼下是最后一站,也是等候时间最久的一站。

    大概一个世纪过去,门终于开了,是洛嘉屿开的门,穿的衣服能看出来很潦草,是直接在睡衣上面套的,而且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摄影师从善如流地走进来,拍到另一位室友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揉眼睛,揉完眼睛后又原地缓了十几秒钟的神,然后开机失败,原地重新倒回被子里。

    “睡得比较晚。”洛嘉屿含糊其辞,一边半眯着眼睛进行解释说明一边走到赖床的某人身边,习惯性地放轻声音哄了两句,“而且睡得不太好……好了,起来啦。”

    正主动作自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对,观看直播的粉丝反应两极分化,一半昨天刚从三公舞台入坑的新粉炸成金花,另一半早早入坑的老粉磕得心满意足。

    【早起的CP粉有糖吃】

    【起那么早追直播就是为了这一口,这是我应得的!】

    【一天的糖分摄入达标了,满足了,可以安心去上班了】

    初喻半死不活地努力睁开眼,在洛嘉屿的帮助下完成了坐直这么一个伟大壮举,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该换衣服离开了,于是很自然地下床,走到另一张床上,拿起床上的衣服,然后穿上。

    洛嘉屿比他清醒一点,意识到慌慌张张间做戏没做全套,光把人搬回床上了,忘记男朋友的衣服还在自己床上。

    【为什么小鱼的衣服在洛洛床上?】

    【你们昨晚干了什么连衣服的归属地都不清不楚的】

    【只有我怀疑他们俩是在开门前紧急换的床位吗,小鱼那张床平平整整的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么说确实,衣服还全都堆在同一张床上】

    【等等等等什么意思,意思是我的CP同床共枕了?】

    CP粉已经开始化身福尔摩斯开始整理案发现场细节了,眼看着马上就要推到正确的那一步结论了,就在这时,初喻突然清醒了。

    他神智清明的第一刻就想起了让自己昨晚崩溃好几次的系统的话,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想什么都可能被听见,神经下意识地紧绷,他警觉地原地发呆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三秒之后,在场的所有人连带着直播间的千万观众们,都听见了房间里某个余音绕梁的悲悯声音开始默背大悲咒。

    第89章 第 89 章

    大悲咒长长一串, 大伙儿都愣住了,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房间角落里的那尊大佛,被超度得措不及防。

    初喻闭着眼, 表情很虔诚,头顶的小喇叭语气很悲悯, 他向来是感受不到房间里沉默的气氛的, 只默默地希望自己能背得再专心点再快点, 这样不小心冒出其他想法的概率就越低。

    工作人员和观众们不明觉厉欲言又止, 一方面大悲咒超度得他们脑瓜子嗡嗡的, 另一方面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又说不出来,只以为是摆子哥又一次贡献出了新鲜的整活儿。

    初喻倒是想一直背下去,但是大悲咒太长了, 他又不是职业和尚出身, 只能记住前三句, 在反反复复把这几句话颠来倒去默背了十几遍后, 他决定换一个东西来背,保持新鲜感。

    于是大悲咒原地华丽升级为金刚经,又从金刚经华丽升级为般若心经,由于每部经书他都只会开头的那么几句, 在颠来倒去进行了十几种排列组合以后,初喻惊喜地发现他好像自己创造出了一门独家经文, 可以就此命名为摆子经。

    大伙儿听摆子经听得一愣一愣的,弹幕研究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同床共枕的福尔摩斯姐们也歇菜了, 纷纷开始求救。

    【摆子哥别念了别念了】

    【救命磕CP磕到一半听见大悲咒都愣住了, 仿佛正主在提醒我要清心寡欲】

    【这就是佛经的力量吗我脑袋里好像有一万个摆子哥在爬】

    【大早上的我是误入了什么中老年佛教频道吗】

    【小鱼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从发疯改成念经了】

    【严重怀疑小鱼是故意念经提醒我们要六根清净, 防止他和洛洛昨晚睡一起的事情被CP姐发现】

    【前面的别逗了他又不知道我们能听见】

    洛嘉屿刚刚穿好外套,不甚清醒地晃了晃脑袋,感觉一晚上不睡再加上被灌了一耳朵“南无喝啰怛那”的头重兮兮的,再一看周围人发现大家好像都是这个体验,就连脑内的纪老师都被他的男朋友给超度得半死不活的:

    “我不行了,他好吵。”

    洛嘉屿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初喻的方向,然后就看见后者倚在墙边,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念经念着念着脑袋就垂了下来,还跟小鸡啄米一样时不时一点一点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给念睡着了。

    哪有,明明贼可爱。他嘴角飞得比天还高,心情颇好地回道。

    “……”纪老师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不跟有家室的恋爱脑计较,但隔壁家宿主一刻不停地念经又吵得它脑壳疼,于是纪老师决定曲线救国,先从自家宿主身上下手,张口就循循善诱道:

    “知道他很可爱了,毕竟是你的对象嘛,我们都知道他是你的对象,你可爱的对象也知道他是你的对象,你对象肯定最听你的话了,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可爱的对象安静下来吗?”

    洛嘉屿被这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前面的不知道,中间的不知道,后面的全忘了,脑子里光记得五个字“可爱的对象”了,而且还是“他的可爱的对象”。

    整个人炸开,在心里放了好几阵烟花。

    他的!他的!他的!

    洛小狗整个人原地飘悠悠了一会儿,顿时感觉系统说的非常有道理,没有在意对方图穷匕见的话术,并且很乐意帮助众人解决一下被大悲咒念得脑瓜子疼的问题,顺便彰显一下自己正宫男朋友的身份。

    他决定出个手,帮众人脱离一下苦海。

    初喻这会儿是真的快睡着了,整个人都被自己的摆子经给念得迷迷糊糊的,洛嘉屿戳戳他,他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转过头来,看见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后下意识地放松了,声音因为困意还显得有些含糊黏连,但是语调却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上扬:

    “怎么了?”

    要不是镜头还在前面,洛嘉屿感觉自己就直接上手把人的脑袋往怀里揽了,但现在,他只能克克制制地将脸往男朋友的方向凑近一点,然后说:“别背啦,陪我聊会儿天。”

    初喻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哦,好。”

    过了两秒,他睁开眼睛,重新转过头来看向洛嘉屿:“啊?”

    洛嘉屿的声音不大也不小,音量刚好够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也够摄像机将他的声音录下来,实时传递到直播间每个观众的耳朵中。

    工作人员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的人还在愁眉苦脸地掏耳朵,掏到一半发现耳边那串洗脑的大悲咒突然停下来了,再一反应,发现是洛嘉屿手动喊停的。

    要搁以前,就算初喻心里的尖叫声一路从选秀营的最东边横冲直撞到最西边,众人中有谁想张嘴主动制止的,都会被某种无形的桎梏给捂住嘴巴,仿佛隔了一道墙,没有人能制止一个社恐摆子发疯,想想就悲壮。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道墙突然默默瓦解了。

    房间里的众人和直播间里的弹幕反应也都如出一辙:“啊?”

    什么时候这是可以直接说的了?

    三秒后直播间乱成一锅粥,满屏幕的问号感叹号和复制粘贴刷屏,爆炸的程度大有一种登顶今天热搜的趋势:

    【摆子哥知道自己能被听见了???】

    【之前不是一直不能直说吗??怎么突然就说破了】

    【感觉摆子哥也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而且喷子哥说这句话时也挺自然的,好像一早就知道摆子哥知道了】

    【有点晕,不过没关系,小鱼的秘密洛洛来道破,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羁绊,趁乱磕一口】

    【而且洛洛说“陪我聊天”的时候语气黏黏糊糊的真的好xql,趁乱再磕一口】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了!!】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为我终将逝去的快乐看乐子吃瓜时光哀悼】

    工作人员很快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过由于这本来只是一个叫早起的环节,待会儿还得坐飞机赶行程,短期内并没有空对这个话题大做文章,只能先由主持人就这个话题开几句玩笑,然后在不甘中按时退场。

    节目组敲锣打鼓紧急筹备接下来的综艺活动去了,留下房间里的两个原住民,其中一个还是懵懵的状态,他转过头来看向男朋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发现男朋友在给自己整理衣领:

    “我现在可以用脑电波和你交流了吗?”

    初喻是不知道自己之前周围有一道屏蔽墙一样的存在的,所以入营这么久以来,从没有人当面说过他的心声能泄露,一直到自己发现,然后洛嘉屿提起,这种长久以来微妙的平衡才被打破。

    但初喻的想法很简单,他思绪一歪,就歪到了其他奇奇怪怪的地方:

    刚刚自己在心里默念大悲咒,被洛嘉屿手动叫停了,那他下次在心里问问题,洛嘉屿是不是可以手动回答?再四舍五入,他岂不是掌握了和发小进行脑电波交流这一先进科技?

    摆子哥不丧了,摆子哥感觉这有点帅。

    洛嘉屿专心给正在进行脑内帅气幻想的初喻扣上衣领扣子,但是小手不是很老实,扣着扣着手指就摸到了衣领外面的锁骨上:“嗯……你可以现在试试?”

    初喻想了想,原地眼神放空三秒,然后恢复聚焦:“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

    然而并没有收到理想中的回答,初喻专注地盯着男朋友的脸等着他给自己答复,连自己刚被扣好的衣领什么时候又被散开了都没发现。

    “没有诶,好像是随机掉落的。”洛嘉屿抬头想了想,确定自己确实没听见任何声音。

    “好吧,那就是不能。”幻想破灭的初喻看起来还有点忧伤,睫毛低垂着没再抬眼,“跟开盲盒一样。”

    开盲盒三个字震动了他悠远而古老的恐惧基因,初喻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从被那辆面包车撞进这个穿书世界以来就一直在不停地开盲盒,任务卡靠开盲盒,结局判定靠开盲盒,商城天天卖每日限定盲盒礼包,现在他连呼吸都要担心自己开出个心声泄露的盲盒,就离谱。

    初小喻被盲盒霸凌的一生。

    对实现脑电波交流的妄想失败让初小喻很难过,于是他没有发现男朋友的嘴角翘得比天都高,直到脖子那边传来柔软又有些痒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不能全是脑电波和盲盒,这样会容易让人趁虚而入。

    他那一块的皮肤敏感,被嘴唇摩挲着滑过去的时候引起周身一股战栗,偶尔一阵刺痛让初喻一哆嗦,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在早晨还没有理好的碎发里,只露出一双红透的耳朵,抓着人肩膀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

    “……好了。”

    “再亲一会儿?”洛嘉屿将下巴搁在怀里人肩膀上,向男朋友征询道。

    头顶传来的声音被碎发捂得闷闷的:“不要。”

    “那再抱一会儿?”

    “不要。”

    “求你了。”

    “不要。”

    “求你啦。”

    “……你就没有松过手。”

    洛嘉屿重新低下头来,把人搂得更紧了,静静地贴了一会儿之后他回到刚才的距离,给人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整理好的衣领刚好能把他刚才咬出来的红痕给盖住。

    然后手上动作一路往上,捧住男朋友的脸,脑袋左边歪歪右边歪歪,看不够似地端详来端详去。

    初喻一开始和他对视,但对视着对视着嘴就不自觉地抿紧了,然后头往旁边一扭,睫毛眨动的频率快得一闪一闪的星星。

    最后他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

    “早安吻。”洛嘉屿说。

    第90章 第 90 章

    回去的飞机上, 两个人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脑袋靠在一起睡觉。

    初喻醒得比较早,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衣领有没有乱, 直到手摸到扣得严严实实的纽扣后才松了口气,第二反应则是因为自己的第一反应而窘得耳朵发红。

    罪魁祸首此时还躺在座椅里睡的正香, 没人知道他现在正在做梦, 梦境里他坐在午自习的教室里写数学卷子, 题目却是要求计算他用过多少种理由来骗自己的小男朋友亲自己, 洛嘉屿掰着手指算得很认真, 脑子里是今天早上时他和人小声讨价还价的场景:

    “我亲了你一下你是不是要也亲我一下?”

    “我们昨天晚上睡前没有晚安吻, 现在是不是可以补偿一下?”

    “以前确实没有,但是我们现在谈恋爱了,是不是可以算一下?我觉得可以, 绝对可以非常可以。”

    “今天是我们谈恋爱第二天纪念日,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为了庆祝一下你再让我抱一会儿嘛。”

    “哎呀我没有找理由。”

    “好吧我就是在找理由, 你再亲我一下, 不亲我我就不松手。”

    事实证明没脸没皮的小狗才能取得最终胜利,很难说清楚他们在收拾好离开酒店之前抱在一起腻乎了多久,只记得原本那张没睡过的床单和另一张才重新铺好的床单都被揉皱了。

    初喻在他怀里被逗得缩成一团,过了好久才别别扭扭地抬起头来, 睫毛因为紧张眨得飞快,眼神犹疑不定地望向他, 犹犹豫豫地探上前来,蜻蜓点水地用嘴唇试探性碰了一下, 然后转头飞速想逃开, 下一秒被拉住,浅浅的触碰被加深成一个正式的吻, 发烫的空气中透着牙膏的薄荷香和佛手柑的剃须水味道。

    初喻接吻的时候习惯闭眼,洛嘉屿吻到一半微微偏过头,看见恋人微颤的睫毛上跳动着清晨浮掠过的颗粒状阳光,模糊的柔光轮廓和足够近的距离让他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细密的绒毛。

    他当时就觉得这是一个太美好的梦境,让人完全不想醒来。

    梦境外面,醒过来的初喻往他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洛嘉屿下一秒睁开眼,猛地弹起身来,然后被安全带给挡回去,但挡不住他志得意满的喜悦之情:“满分!”

    “什么满分?”初喻眨了眨眼,张口问。

    “数学计算题满分。”洛嘉屿煞有介事,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弯起眼睛转头看发小的脸,“你刚刚有叫我吗?”

    他本来没想真的把人叫醒,严格来说拍脸的动作算是偷偷摸摸的泄愤,结果刚巧赶上洛嘉屿卷子分数批下来从梦里醒过来,被人笑眯眯地这么一问,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之后,指了指身旁舷窗外的景色:“找你看云。”

    今天是大晴天,在任何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云朵和天空的色调都会很好看。

    洛嘉屿很少看云,他的关注点大部分时候都在地面上的一些即时性刺激活动,不过初喻有经常抬头看云的习惯,看完后还会随手拍下来,将照片发给发小分享,洛嘉屿就会适时地夸夸他,云有时候是两个人难得安静地交流的媒介。

    洛嘉屿靠过去,但脑袋刚刚凑近男朋友的肩膀,嘴就自动往对方的耳朵那边去了,小小声地跟人讲悄悄话,说话的口吻和语气听起来像个地下特务:

    “有其他人在看我们吗?”

    初喻将脑袋180°来回转了一圈,绝大部分的练习生都在闭眼睡觉,摄像师等工作人员们则在另一个舱位里休息,没有看见可疑目标。

    于是他乖乖地回过头来报告:“暂时没有。”

    洛嘉屿闻言默默地扣住身旁人垂在自己那一侧的手指,手指收紧的过程中下巴也一点点抵上人的肩膀,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两个小朋友开始安静地看云。

    看着看着其中一个小朋友又克制不住自己旺盛的说话欲望了,他腾不出手来戳戳对方,于是就着扣住的那只手,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对方的手心,以吸引身边人的注意力:“这次回去后又可以放假了。”

    “嗯,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了。”卡皮巴拉的声音听起来很满足。

    熬了两周的大夜,这一次他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睡眠,抓紧机会大睡特睡。

    “等到假期结束就是总决赛了。”

    “嗯,又要熬大夜了。”卡皮巴拉的声音逐渐变得忧伤。

    “等到总决赛结束后就是出道夜了。”洛嘉屿一边说,一边默默将扣着的那只手力道又加紧了一点,“没多久了。”

    初喻安静地被他握住爪子抓了一会儿,末了像才反应过来似地,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看他:“我们快结束了?”

    “我们快通关了。”洛嘉屿说完后还要纠正一下男朋友话里的歧义,“我俩之间才刚开始呢。”

    初喻没说话,他还没从自己已经走到总决赛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脑内的记忆像录影带一样飞速掠过,回到一开始他心如死灰对着自己抽到的倒霉任务卡选择摆烂的时候。

    当时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陌生而危机重重的,他时常觉得自己虽然能摆,但也过得如履薄冰、难以为继,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递增,尤其是在发小来了之后,煎熬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淡出了他的脑海。

    那时候他满心求着早点在选秀营里待够日子好刑满释放,现在回想起来,这几个月也不过弹指一瞬,让人感到做梦一般的恍惚感。

    “我们快通关了。”初喻跟着洛嘉屿的话复述了一遍,原地放空了一会儿,男朋友的另一只爪子不安分地过来摸他的头发,他像被顺毛的猫咪一样眯上眼睛,脑袋靠到人怀里,看起来又快睡着了。

    洛嘉屿耳尖还有点红,垂眸看着怀里人的侧颜偷偷扬起嘴角,感觉男朋友头发的触感比外面的云更柔软,比起看云他更爱看眼前的人。初喻入睡前喃喃念叨出一声梦话般的呓语,他将耳朵凑近了去听,才听清他说的是:

    “真好。”

    等到回了营内,没出两天,节目组就安排布置好了新的一轮采访环节,说是专门给初喻一个人安排的也不为过。

    经过两天的调理,初喻现在看起来对自己的心声能被全世界听见这个事实有种出奇的淡定,他貌似淡定的态度惊艳了采访部的众人,让久经沙场的工作人员们纷纷猜测起他的小脑瓜里是不是又蹦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

    采访录制现场。

    主持人:“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卡皮巴拉诚恳地看着她。

    主持人:“小喻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吧?”

    卡皮巴拉诚恳地看着她。

    主持人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决定开门见山:

    “我们大家都很好奇,当你知道自己的心声可以被大家听见之后是什么反应呢?”她问道。

    初喻沉默一秒。

    两秒。

    初喻张口。

    “一开始很震惊。”

    主持人认真地点点头,循循善诱道:“然后呢?”

    “然后现在已经开始尝试控制情绪,进行弹性可收缩式激动来控制心声。”初小喻严肃讲解的样子像个胡说八道的哲学家。

    简而言之,他现在的人生目标是当一个优秀的滑动变阻器,该激动时再激动,这样心声乱飞的情况就会少一点。

    大伙儿没太听懂,主持人也被他故作高深的措辞弄得一愣一愣的,理了理思绪以后才重新拿起话筒:

    “哇哦,听上去很厉害呢,那么小喻可以给我们演示一下吗?”

    初喻乖巧点头:“可以的。”

    房间里先是迎来一片寂静,紧接着又过了两秒,全采访室猝不及防突然炸开了一阵震天响的尖叫播报:

    【扭曲!!分裂!!阴暗地爬行!!上勾拳左勾拳右勾拳下勾拳扫堂腿山羊跳!!彻底疯狂!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下一秒房间重回安宁,小喇叭转瞬即收,最中央采访椅上的初喻一脸平静地乖巧道:“嗯,大概就是这样。”

    大伙儿都愣住了。

    大伙儿叹为观止。

    两秒的沉寂过后,整间房都炸开了滔天的狂笑声,采访室的所有人连带观众笑得快能掀翻地球。

    把大伙儿都逗乐了的初喻忧伤地闭上眼睛,手捂着额头,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避开镜头,于是所有人都听见了他流露出的第二阵心声:

    【我就是个懦弱的只会任人差遣的小男孩罢了,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我看透自己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大家笑得更疯了。

    下播后的初喻走出采访室的门,先是蹲在原地自闭地打转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回去找男朋友抱抱来抚慰自己有点破碎的心灵,但是还没等他找到对的路,另一个不速之客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魏子宇本来是节目组安排的下一位采访对象,他在门口看见初喻之后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快步走上前去,把人堵住。

    卡皮巴拉一愣,他看见对方的第一瞬间就想起了上次被人拉到小黑屋里、结果被困了一个半小时的往事。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和魏子宇就再没有过直接的接触,所以乍一碰面,他下意识地以为太子爷又要来找自己新一轮的麻烦了。

    然而这次对方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颐指气使,相反,魏子宇支支吾吾,眼神飘忽,脑子里回放着他前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去找江程璐、两个人互相坦白后重归于好、然后被告知真相的一系列场景。

    他那时候以为自己和男朋友的嫌隙都是因为面前人在挑拨离间,但其实初喻啥都没做,是他错怪他了。

    江程璐说错怪了人就要道歉,何况他的举动还间接导致了后面初喻被困在小黑屋里的一系列破事,那就要更诚恳地道歉。

    高傲的太子爷这辈子还没有跟谁诚恳地道过歉,第一次学不太熟练,而且又很难放下该死的面子,这就导致他结结巴巴、脸红着支吾了大半天,初喻都没听懂他说的这些颠来倒去的词汇是不是中文。

    “我……我之前一直对你有偏见……但,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你……”

    初喻本来在静静地听,后来警觉地皱起眉。

    脸红、结巴、眼神飘忽、表情不自然、还紧张。

    他将这些讲话特征和记忆库里为数不多的相关场景比对了一下,然后发现对上的只有一个可能性。

    坏了,他好像要表白。

    魏子宇还在努力而艰难地进行遣词造句:“就是,我就是想说,我其实……”

    这一刻,卡皮巴拉原本怠惰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

    接受是不可能接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所以最好赶在对方说出完整的句子前就体面地拒绝,该怎么体面呢?最方便的就是找一个不容置喙的客观理由。

    这个理由在哪呢?这个理由是啥呢?

    卡皮巴拉眼前一亮,有了。

    魏子宇还在吞吞吐吐,初喻已经慢吞吞地伸手打断了他,一张口,一句话就悄悄惊艳了所有人:

    “我是1。”

    太子爷:“……”

    太子爷:“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啪叽”一声响,两人齐刷刷转过头去,看见刚从宿舍赶过来的洛嘉屿定定地站在那边,脚边是不慎摔落在地的薯条盒子。

    某个浙圈太子爷才因为已经有好几千秒没看见老婆了而急不可耐地跑到采访室外面想接人回去,结果刚从楼梯拐角处上来,就猝不及防听见了这么三个字。

    洛嘉屿:“……”

    洛嘉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