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嘭——
火焰燃烧着,飞空艇的螺旋桨声在高空回荡,神官从地狱一般的火海中挣扎起身,他的耳朵嗡嗡鸣响着,眼前一片朦胧。
火光照耀下的黑暗中,他终于看清了城市里潜藏的阴影,数不清的探员与士兵身影在被炸出的深坑之上汇聚,他们一言不发,沉默地架起一挺挺机枪,弹链拖拽在破烂不堪的沥青路上,仿佛死神拖着镰刀在向他走来。神圣的教堂就在他身后,圣火孤高的燃烧着,将死的苦修士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不甘的问——
“格别乌......为什么?”
没人回答他。
风吹过来,他在想这会不会是太阳的旨意,于是用尽最后力气,跌跌撞撞地转身,朝教堂尖顶那高高在上的圣火张开双手,深坑上将他围绕的机枪密集的响起了起来,周围的地面皆被魔弹焚化,他主宰大地的“权利”无法对岩浆起效,子弹仿佛要将他淹没下去一般,这名苦修士努力地向上遥望,想要对日轮献上此生最后一次赞美——
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他看到那团燃烧千年不熄的日轮之火,被黑夜吞噬。
明明上一刻还在大放光明的圣湖,却倏忽如油尽灯枯般,寂若死灰的熄灭了。
被黑暗笼罩的大街上,只剩这个被炮火轰出的深坑,还残余点点沸腾的火光。
大雪像是帷幕一样从天而降,盖在了苦修士如见地狱的双眼上。
带着高礼帽的男人从人群中出现,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笑眯眯的,紧了紧风衣,走到深坑边缘,看着满目疮痍的碎尸,苦恼的叹了口气。
“大地行者......荒原命途的圣者是真的硬啊......”
四周,机枪还在密密麻麻的响着,无比嘈杂。这种武器从理论成型到工业量产,不过才十数年的时间,实用性也不那么高,造型笨重、哪怕围着一圈注水冷却结构,十秒以上的连发也会导致枪管过热变形。但搭载了特制魔弹后,机枪群组成的恐怖火力网竟使得普通人对抗高序列超凡者成为可能,哪怕是能将身体与大地同化的【大地行者】,也扛不住这十几秒的枪林弹雨。
直到几挺机枪相续哑火,坑中的碎尸都被打成了肉屑,又被火焰烤为黑炭,探员和士兵们才选择停手。
“真浪费啊.....一挺机枪一百五十万卢布,打完就报废,算上飞艇的弹药,杀个序列三要一千多万.....回头报告有得写了.....”
韦伯嘟嘟囔囔的抬头,想瞅瞅这苦修士死前在看什么东西,随后,他的瞳孔猛的一震。
“他妈的,你们谁把教堂的圣火炬打坏了?说了一百遍一定要特别注意把战斗范围控制在教堂之外,都耳聋吗?!”
黑夜中,烟断火绝的十字架火炬孤零零立在塔尖上,海登堡城出现之初,这团圣火便在这里,千百年来时过境迁却从未熄灭。在全世界的烈阳教堂中,都有这样一团太阳赐下的圣火,被视为神圣的化身,哪怕是伐魔战争年代被攻陷的教堂,火都燃到了最后一刻,和平年代从未发生过圣火熄灭这种事。
士兵和探员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表示没人打到,是莫名其妙突然就熄了的。
这可开不得玩笑,虽然在场的人都不是烈阳教徒,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信太阳神,圣火熄灭若是人为,可就代表了对泰拉创世神的亵渎,就算上头下令也不敢这么做啊。
韦伯目光凝重的看着悄无声息的教堂,眼神逐渐复杂。
“里面出事了,我进去看看.....十分钟。我会用信号弹确认平安,如果我十分钟没消息,就不要和那帮邪教徒打假赛了,直接强攻,执行《原罪肃清预案》最后一条。”
“不过,如果见到一名黑头发的人,不要动手,哪怕....他成了欢愉神选。”
.........
.........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教堂的地底收容所中,被打开的铅箱敞露在地上,一枚水晶球静静地躺在其中。
汉尼拔的目光不由闪动了起来。
浮现于他眼中的古怪文本,虽然对水晶球的描述极其抽象谜语,但其中有一行的意思却很清晰——
【能揭示过去、现在、未来。】
收容物S-1428,一个长得像水晶球的鱼缸。
一个鱼缸被藏到烈阳大教堂之地,郑重其事的保管着,这听起来颇为黑色幽默,但汉尼拔却清楚“S”开头的烈阳教廷收容物意味着什么。
“收容物”是一种统称,指被教廷收集和封存的超凡物品。其中有的是年代不详的古物、有的是沾染诅咒的武器、有的是史前文明的毁灭诱因,甚至还包括了不能被人群所知的超自然现象、事件、个体......但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被教廷收容保护,就说明这玩意哪怕对于超凡者而言,都有一定的危险性。
这些东西同一被封存在教国的“中央教条”,汉尼拔虽然没去过,但梅林说那里是世界上最大也最安全的魔法工房,烈阳教廷将这些收容物分成五個等级,S、A、、C、D,后缀再以编号代称。
‘D’级代表了该收容物可稳定使用,危险程度较低,必要时可授予普通神职人员知晓信息、使用物品的权限;
“C”级代表了该收容物对普通人有致命危险,必须由超凡者谨慎使用,并且对使用方法有严格的规定,来避免收容物失控;
“”级代表了该收容物极难维持稳定和充满了扭曲,难以收容且收容代价极高。使用时需要至少三名中序列超凡者在场,才能确保安全。这类收容物往往在某些用途上能发挥出恐怖的作用,但副作用同样明显,稍不注意就会对使用者造成更大的危害。
“A”级代表了该收容物属于教廷的核心机密,关于A级收容物的所有描述和来历都必须严格封存,一旦被邪恶者得到将造成无法估量的灾难性后果。想要使用必须经过至少一名红衣主教的批准,且使用者需对使用A级收容物可能产生的恐怖代价拥有承受能力。
“S”级,这类收容物在教廷内部被称为“天灾”。意味着活着的神话,每一件S级收容物的背后都有一段史诗般的过往,需被永久封存,有权限调用者,只有教皇。
而汉尼拔在一百年前,曾使用过一次“S”级收容物。
S-018,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匕首,名为“幸运十三”。
教廷将这把匕首交给他时,告诉了他这个奇怪名字的由来。
这把匕首曾在十三位序列一的暗杀者手中待过,在神允历之前那段超凡的年代中,被幸运十三杀死的帝王将相不计其数,甚至连那超越序列的“圣域”之人,也曾有一位殒命于幸运十三的锋刃之下。它之所以称作“幸运十三”,并不是它会给使用者带去幸运,而恰恰相反,无论主人是谁,一但将这把匕首当作武器,那么厄运将随后而至。无论主人多么强大,多么谨慎,都会在一天内死于非命,原因不明。
但这把匕首在播撒厄运诅咒之前,它的幸运将伴随着使用者直到夺走他人性命为止,无论目标是谁,它都将平等且绝对的带去死亡,从未失手。于是乎,匕首使用者被它害死的那十三位序列一,便成为了匕首名字的由来。
而正是幸运十三,让汉尼拔最终斩杀了魔王军干部之一的幽烛圣女。
代价就是,他在杀完圣女后,紧接着就被另一名魔王军干部捏爆脑袋轰碎心脏,足足在化为废墟的战场上躺了小半年的尸才康复过来。
汉尼拔不清楚自己这位“不死人”是否属于超凡者,但如果按欢愉所说,他是【传火】命途第九序列的话,一件S级收容物,便足以让一个第九序列横跨整条超凡体系,击杀位于魔族之巅的顶级强者。
那窥视命运长河,占卜出过去现在未来,的确是S级收容物可能做到的事。
哪怕它只是一个奇怪的、长得像水晶球的玻璃鱼缸。
而这样一个东西,就摆在汉尼拔眼前,他怎可能不心动?
之所以答应欢愉,那是因为只有欢愉能给他修正丧失的记忆。
但要是近在眼前的封印物就能做到这一切,为他占卜出过去的真相,以及充满谜团的未来.....
汉尼拔嘴角翘起,欢愉邪神?你j谁?不熟,别来沾边嗷。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开始装作一副没事瞎溜达的模样,在这间小房间内逛了起来。
“老爷子,”他对等在门旁的威廉主教问道:“这些木门都是做什么用的?”
汉尼拔指着房间内另外八扇门,与他们进来时的老破木门不同,这八扇门虽然都画有带眼睛的太阳图腾,却没有门把手。乍一看是贴在墙上的,实际却离墙壁隔了一些距离,每一扇门都单独立在地上,就像展示物一样。
威廉主教回答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门既然存在,自然是给人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