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注视着眼前之人,“这个迷宫的规则可能是必须有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才能活着离开,当年死的那个人是楚子航师兄的老爹。”
“所以我们要拔枪对射,杀死对方然后自己逃出去吗?还是你接下来要说你会牺牲自己,送我出去?”诺诺歪了歪头,“或者说这根本就只是个梦而已,你在害怕什么?”
“这个梦会变成现实。”路明非说道“我一再地进入这个梦里,就是想要找到救你的方法,但没有找到。”
“既然找不到救我的方法,为什么不找救你自己的方法?”诺诺问。
“当年师兄跟我说,他很后悔那天夜里没有开车回去,他宁愿死在15岁的那个夜晚,也不要独自把他老爹丢在那里。”路明非轻声说“人最痛苦的情绪是悔恨,后悔自己做错了事,你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连报复都做不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诺诺不想听这些云山雾绕。
“如果在这个迷宫里,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是你。”路明非说道“说实话我也很想有一天我能把师姐你忘掉,喜欢上某个也喜欢我的女孩,那我的人生就完美了,我要是死在这里就没有后续了。可我还是希望你会活下来,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死了我会悔恨。”
他看着察察走动的秒针,“悔恨这种情绪真可怕,让你恨不得回到那一夜死在那里,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别说那么恶心又矫情的话。”诺诺满不在乎地说“如果这真是我的结局,我就接受。”
还剩10秒,放映厅微微震动起来。
路明非知道这是昆古尼尔射出了,此刻它正在空旷的cbd区里飞行,划出巨大的弧线。
他什么都没有说,诺诺也没再说话,屏幕上的电影结局皆大欢喜,音乐温暖人心。
然后,屏幕从正中央被突破,树枝般弯曲的长枪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直刺观众席。
诺诺静静看着,没有动。
在那支枪贯穿他们的前一刻,路明非轻声道“不,师姐,这不会是你的结局,这是我的。”
……
又是一天过去了,芸芸众生多是匆忙,有人悲伤,有人强颜欢笑。
诺诺这一个白天过得像宅女,吃零食喝啤酒看电视,白净的脚丫子在紫檀木桌子上留下道道痕迹,困了就裹着毯子呼呼大睡,毫不在意那露在外的一截白皙小腿。
芬格尔倒是有心加入咸鱼的行列,可他根本不敢靠近诺诺,谁都能看出诺诺貌似躺平的外表下藏着何等暴躁。
而且他也有事要做,这几天他当然发现了这个临时小队的异样,大家都有小秘密,某些超乎寻常的事情即将爆发。
至于本该是最值得警惕的顾谶,他几乎没离开过芬格尔的视线。
倒是最不让人省心的路明非
寂静的夏夜,窗外瓢泼大雨,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点。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跳出去,几个攀爬便消失在雨幕中。
客房里,芬格尔翻了个身,毛腿夹着被子,长长叹了口气。
客厅里,诺诺轻轻打着酣,微微醉意冲澹了心中的烦扰,睡得正香。
顾谶撑起柄伞,走出门去。
……
三轮摩托‘突突突’地向前,冲破了狂风暴雨。
路明非直视前方,昂首挺胸,就像开着法拉利去赴一场约会,车斗里火箭筒冲锋枪应有尽有。
每个男人都梦想着这样一场约会吧,那一天你终于想明白了,从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
“哥哥,你这可真是疯啦。”摩托后座上的人唉声叹气。
不知道何时,路鸣泽已经坐在他的后座上了,一样的西装革履,打着素白色的领结。
“你丫免费搭车啊?”路明非连头都懒得回。
“以奥丁的实力,即使是楚天骄带着这些武器也没有丝毫胜算啦。”路鸣泽把伞举到他的头顶,“哥哥你虽然状态神勇,但实力差距光靠神勇好像是没法弥补的。”
“说点有用的行吗?”路明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有没有免费的老客户回馈礼包啊?有就拿来用用,没有就麻熘儿滚蛋!”
还真是哥哥的风格啊,路鸣泽心下竟然喜滋滋的。
该谁不说,他是有点儿的。
他双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不带点礼物都不好意思来见你,f50融合!”
暖流从他的双手注入路明非的身体,仿佛汹涌的岩浆,全身的神经都在灼痛,脑海深处的混沌像是裂开了口子,光明从裂缝中溢出,仿佛炽白色的海潮。
如此巨大的痛楚超过了人能忍受的极限,路明非本该痉挛失控,连带着三轮摩托一起翻滚出去,可恰恰相反,他忍住了,于是肌肉力量、神经反应,乃至视觉和听觉都在瞬间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雨声在他的耳边原本是连绵的一片,但现在他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每滴雨落地的声音,世界在他的感官中仿佛从满是雪花点的黑白小电视变成了极致清晰的巨幕电影。
路明非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以前这条言灵不是要花1/4的命才能用吗?现在都免费了?”
“即使这样,你在奥丁的眼里也还是凡人啊。”路鸣泽说“如果她掷出昆古尼尔,就算是100融合外加倍数增益都没用。我还是不忍心看着哥哥你死,她要是真丢出那支枪,就呼唤我吧,我试着帮你挡档。”
路明非低低‘噢’了声。
“祝你好运,哥哥!”路鸣泽拍拍他的肩膀,表情是他看不到的复杂,“妈的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是长大了啊,只把我一个人留在小时候”
他的话音还在耳畔,而整个人已经被风吹散掉了,好像前一刻那个无比真实的小魔鬼只是烟尘暂时凝聚的。
雨越来越大了,开始还是千滴万滴,后来就是成片的雨幕。
世界开始扭曲,风雨声中,婴儿哭泣,有人窃窃私语,树林如无数高举在空中的手掌那样摇摆,群山像是奔跑起来。
道路尽头,一点金色的火焰跳跃而起,瞬间就升腾为熊熊烈焰,烈焰中站着骑马的黑影。
路明非勐拧车把,燃油注入小小的单缸发动机,三轮摩托欢叫地发起了冲锋。
尼伯龙根,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他不再刹车,而是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