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父母,两个兄长,下头有三个侄子女,刘宜凤的家里人并不算多,但也不少。
一家好几口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南屋主屋是双亲所住,东屋是刘宜凤大哥一家子,西屋则是刘宜凤二哥一家子。
“梁小姑娘,乡下地方没什么好茶好水招待,千万别嫌弃了!”刘母捧着一壶茶出来给梁玥三人斟上一碗,客气道。
梁玥起身帮着端茶碗,笑道“这都没什么的,我们这些人成日在外乱跑,并不讲究什么吃食饮水,大娘莫要客气了。”
“呵呵,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嘴巴也很巧,我们家凤儿若是有你这般贴心就好了。”刘母笑回了一句,似是在埋怨女儿,但旁人都能听出话里对于女儿的宠爱。
“老婆子……”刘父饮了一口茶水,睨了自己妻子一眼,不满地拧了拧眉。
“怎的,你还气着呢?梁小姑娘不是说了,凤儿不过是有事耽误了,你怎的还这般气恼?”刘母不以为然地回瞪了刘父一眼,笑呵呵道。
在听说了刘宜凤的消息之后,刘母便是满心欢喜,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女儿的,这会儿听说女儿即将回来,怎能不高兴?
但这话听在梁玥心中就十分不是滋味了,她本事想寻个借口搪塞过去刘宜凤没有回来的事实,但如今似乎是适得其反,她的借口反而更是让刘家双亲更为期待女儿的归家。
“回来也罢,不回来也罢,那丫头性子倔,瞧不准嘴上说说回来,然后又不回来了!”刘父叹了口气,再度饮了一口水。
“旁人说三道四就罢了,自家闺女什么性子你哪会不清楚,若非那会儿你说重了几句话,怎惹得女儿这么久不愿回来?”刘母埋怨地说着,将茶壶搁在桌上,脸色也不如刚才那般好。
“早该让她回来,做劳什子的捉妖人,一个寡妇家家的,何必在外吃那些苦头?若是回来,就不会……”刘父哼了一声,但却没把话说完,只是仰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梁玥和冷子鸢相视一眼,总觉得刘父话里有话。
刘母睨了刘父一眼,对着梁玥赔笑道“小姑娘别介意,我家老头子就是嘴巴厉害一些,心肠可软着呢,这些话你们也别听到心里去,也别去和风儿说,省得父女俩又多了些矛盾。”
梁玥点了点头,心里却无限悲戚。
对于刘宜凤来说,她爹爹的这些话,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梁玥心里难受,也不知该和梁玥的父母多说些什么,只能不断喝着手中的茶水来缓解自己涌上喉间的酸涩。
“梁姑娘,你们先坐着,我去瞧瞧厨房里头。”刘母搓了搓围裙,笑着招呼道,然后便离了小厅。
梁玥时不时和冷子鸢对视一眼,心中不断盘算是否该将刘宜凤身死的消息告诉刘父。
这些话太过残忍,尤其是她看到了刘宜凤双亲对于女儿的思念,她便更加无法开口了。
“梁姑娘,你既是凤儿的好友,老头子我这里以茶代酒,多谢你对凤儿的照顾了。”刘父缓了口气,给自己和梁玥又倒上一些水,柔声道。
梁玥赶忙道“伯父客气了,一直都是凤姐姐在照顾我,我哪有能力照顾她啊?凤姐姐人可好了,平时待我就如同亲妹妹一般,能认识她……我何其有幸……”
对啊,何其有幸,为了自己,刘宜凤连性命都舍去了,她怎能忘记这番恩情?
“凤儿啊,从她相公过世之后就变了样子,我和她母亲本是不同意她去作妖,结果呢,这丫头硬是在门前跪了一日一夜,我们才无奈放了她去。捉妖人面对的是什么,我们自然都知道,她每每回来,我都能瞧见她身上多了不少伤,但这丫头倔,从不和我们说路上的事,估摸着是怕我们担心。”刘父饮完茶水,感慨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捉妖人的命都是悬在裤腰带上的,说不准哪日就没了,我虽心疼凤儿,但也希望她走出曾经的噩梦,所以,我才没坚持让她回来,同意她去做了捉妖人。”
梁玥静静听着刘父的话,脑海之中带入刘宜凤那张万事不惊的面容,心想,这的确是刘宜凤会做的事。
她的凤姐姐即便手上也不会呼痛,一个女儿家在外头独自拼打这些年,信念是最为重要的。
“我们整日盼着她回来,也盼着她不回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她还去做了捉妖人,村子里闲话不少,我们全当废话不听便是,哎,只能说这孩子命太苦了……”刘父叹了一句,然后便不再开口。
“伯父……”梁玥越是听着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刘父是知道了什么。
“小姑娘,”刘父沉默片刻之后,抬头看向梁玥,轻声道,“无论凤儿这次能不能回来,若是你再见着她,帮我带句话。”
“伯父您说。”梁玥顿时直起了身子,认真看着刘父。
刘父缓了缓,笑道“这孩子苦了这辈子,是为父我对不住她,若下辈子有幸再做父女,我定会让她幸福安乐,好好过一辈子。”
刘父的话让梁玥怔住了,她彻底明白了为何她总觉得刘父话里有话,原来,身为人父的他已经是猜到了一切。
“伯父,您……”梁玥想开口问,却被刘父的眼神给打断了,看着刘父温和的神情,她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话不必多说,心里清楚便是,这十几年我每日都惶惶不安,这下子,也算是安心了。那两个孩子这回总算是见面了,也不必一个去了,另一个还念着。”刘父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长长呼出一口气。
从刘宜凤成为捉妖人开始,他面上不说,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只是,看着女儿脸上重新焕发的光彩,他没有忍心制止刘宜凤。这孩子自从丈夫去世之后便始终郁郁寡欢,若是捉妖能让她重新唤起活下去的意志,她愿意让女儿去走她想走的路。
终于啊,担心了十几年,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伯父,您怎么会知道……?”刘父的话让梁玥哽咽了起来,心中跟随刘父的话幻想着刘宜凤的过往。
“呵呵,不知为何,我就猜到了,这可能就是父女连心吧……”刘父咳了两声,再度饮了口水,笑道,“这事儿,无须让他们知道,只有我知道就好,其他的,我来说。”
其他人,自然就是刘宜凤的母亲和兄嫂,看样子,刘父并不打算将刘宜凤过世的消息告诉家里人。
这,可能就是他想留给家人的一份美好期盼,毕竟只要刘宜凤身死的消息不暴露,他们都还有盼头,盼着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哪一日能出现在门口。
梁玥点点头。
刘父的决定同时也让她送了一口气,至少她不必再为难于如何开口转达刘宜凤的事,不必将这个伤疤揭开展露血淋淋的一幕。
但是,不揭开不代表伤疤不在了,这块伤疤会永远留在她心上,让她记得有一个人,拼死护住了自己。
作为报答,她不会轻饶那个幕后黑手,即便拼死,她也会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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