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抱憾于终身,紫葵藏蝠王
“道忠,今日你为我得罪特使,我怕他会报复你。”
月下,韩道忠躺在长椅上,身边坐着的是用纤纤玉手给他缝补衣服的姜芝,说起来当初韩道忠救姜芝,便一直留她在自己身边做个贴身丫鬟,虽说只是度过三个月多的时间,韩道忠竟然真的生出的没她不行的想法。
“所以呢,你害怕我保不住你吗,那你可真的是多虑了,那个特使的身份无足轻重,天甘远更看中能力,他这个人比我可精明太多。”
姜芝的女工极好,缝补的手法与刚做出来的无异,可更关键的是对方的秉性与自己过去的某位朋友很像,只是自己的那位朋友,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韩道忠留姜芝的性命,多半原因也是由此萌发的。
“道忠,我总是听你对天武国皇帝直呼其名,莫非你和天武国皇帝之间的关系不合?”
姜芝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后,自己逐渐了解到了韩道忠的脾气,只要不违背对方,自己说出来的问题,韩道忠都可以全部回答,当然姜芝她不知道,这种事情仅限于她。
“其实也不算是关系不合,只是天甘远太精明于算计,他连自己都可以当成计策的手段,我怕与他关系近了,会不经意间也成为他的棋子,我之所以留在天武国,并非是我不能走,是因为我那两个傻兄弟全都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我也理所应当不该离去。”
因为夜里寒冷,姜芝把自己给韩道忠缝补好的衣服好好盖在对方的身上,可对方却将衣服递给坐在他身边的姜芝手里。
“送你,夜里凉,披着不会得风寒。”
姜芝将华丽的枣红色大衣盖在身上,身躯也逐渐暖和过来,但她也很疑惑,韩道忠还有其他兄弟,那为何这几日自己都碰不到他的两位兄弟,照理来说,如今兵荒马乱的时候,亲生兄弟更要团结在一块,可为何却好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呢。
“道忠,你的那两位兄弟是”
“冥非和十音,两个白痴”
韩道忠说话的时候,语气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姜芝明白自己不该再继续问下去,可是令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能左右当今局势的三人,居然是结义兄弟,天武国到底是前世做了多少好事,才能盼来这三个救星。
[要是玉棠国有这三个人说不定也可以]
姜芝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玉棠国从前几日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毁掉玉棠国的不是天武国,而是尘羽国,大将军冥非将玉棠国的兵力击退到过去的十分之一,却又在马上攻占玉棠国唯一城池的时候,选择撤兵,留给玉棠国可以喘息的机会。
可是,就当天武国刚刚离去的几天里,尘羽国动用兵力,一举将唯一的城池变成火光冲天的死城,自己的生父和生母也在那场尘羽国将士攻入城池后生死未卜。
韩道忠看得出姜芝心里的愁苦,他将双手抓住姜芝在寒夜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双手,自己尽可能抚慰这个失去一切的姑娘。
“姜芝,我知道你在这世上,只有姜龙但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
“啊?”
姜芝傻傻地愣在,她不敢相信这句话会是韩道忠对自己说的,可看韩道忠的样子又不像是说假话,当然自己也没见过对方说假话,那这句话是
“别误会,我纯粹是看你女工做的好,脾气又大方,长得还不错,给你升升官,不加贴身丫鬟,做我娘子,行不行不行的话,以后可以再说,反正来日方长。”
韩道忠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却紧张的不行,他看着还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姜芝,看起来自己突然的发难是让这个姑娘有些难堪,更何况周围还有下人在看着。
“那个你给我个回复吧。”
韩道忠倚靠在长椅上,自己戳了戳姜芝的脑袋,姜芝才逐渐回过神来,自己像是木偶样地点了点头。
“好好啊”
“好什么,是行不行呢?”
“我”
“你泡的茶不错,今后我恐怕无福消受了,要找其他人给我泡茶了。”
韩道忠无奈叹了声气,自己起身后将身边桌子上的热茶推给姜芝,姜芝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韩道忠,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姜芝很清楚,韩道忠很喜欢玩弄别人,可他从来不会拿感情之情玩弄别人。
[我应该高兴吗可为什么我]
姜芝的玉手在微微颤抖着,自己理应高兴的,成为天武国神机府的韩道忠的夫人,这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对方的长相,身材,地位,武功,全部是无可挑剔的,可为什么自己没有半点心动呢为什么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心里没有半点感动,而是痛苦
“嗯?”
韩道忠站在星空之下,他的眼眸反射出眼中坐在木椅上面的少女,少女的眼眶中流出两行清泪,可是并不是高兴的眼泪,韩道忠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凭我的身份找到其他女子成亲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那你以后就继续做贴身丫鬟服侍我就行了。”
“姜芝告退。”
姜芝扶着木椅缓缓站起来身,自己朝着韩道忠行了礼,韩道忠挥了挥手,姜芝才转身退下。
望着姜芝逐渐消失的身影,韩道忠轻轻叹了声气,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品了口热茶,周围的下人怕是都吓坏了,自己的脾气他们还没有姜芝了解,不过这种丢人的下场,还是别让他们继续看下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韩道忠重新穿上了姜芝留在木椅上的大衣,看着桌上只剩半盏的茶水,自己无声地叹了声白气。
[这感觉真不好受]
半年过后
二人最后见面的地方,却是天武国的死牢!
“所以,当初我说让你做我娘子,你回绝是因为你要找十音报仇?”
韩道忠的衣着更加华丽,甚至可以与天武国皇帝的龙袍争艳,蓝色孔雀纹样的长袍,脚下的黑靴还踩着名狱卒的身体,狱卒奄奄一息的模样,吓退周围已经将长刀握在手里的众人,众人知晓姜芝的身份,日防夜防,怕有人劫狱,可没想到来者,居然是韩道忠!
“对是这样的”
躲在死牢中的姜芝,浑身被烙铁烫烂,身上的囚服也全都老鼠咬出的破洞,唯独藏在秀发中的双眸炯炯有神,她知道十音
有三个替身,自己杀的,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姜龙还在我手里面。”
“那是他的事情,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你这样,他也会死!”
“他会理解我的,爹娘之死,怎么能不报?”
“毁你玉棠国的尘羽国将领,他的名字我早就告诉你了,为何不去杀他,冥非因为不攻下玉棠国最后的城池,保全玉棠国皇帝和皇后的性命,而被罚下鞭刑,他是天武国的良心。”
“冥非没错,可是我的爹娘却是死在十音的刀下,你口口声声说是尘羽国破了玉棠国的国都,却对玉棠国的皇帝和皇后的死因闭口不谈,为何不说?”
“因为你没有必要知道!”
“那是我的爹娘!”
“”
韩道忠不再说话,知道真相的他,不想再刺激姜芝了,其实玉棠国的皇帝在其他地方仍有兵力,尘羽国攻入玉棠国之后,皇帝与大臣通过暗道成功逃脱,在城外集结数万兵力,打算一举在尘羽国攻占国都之后,南下占领十音暂住的谷道城,谷道城是至少八座城池的必经之路,是粮草运输的重中之重。
后来,恐怕不用多想,十音依靠两三万兵力便抗住了玉棠国的八万兵力整整七天,其中死伤多少将士,韩道忠想都不敢想,又有谁替死去的将士声讨半句话,把这些全都讲给刚刚稳定下来的姜芝听,韩道忠还不至于残忍到这个地步。
“明日,你就会被游街示众,午时斩首,现在你一句话,我立刻救你出死牢,我们带上姜龙,去哪里都行。”
姜芝听到这句话,嘴角止不住的颤抖,可是自己不能答应韩道忠,从最开始自己就不该答应韩道忠任何事情。
“大人!”
周围的狱卒听得清清楚楚,可谁又敢去阻止韩道忠呢,如今冥非在边关打仗,十音负责押运粮草,能治住韩道忠的只有天甘远,可身为天武国皇帝的天甘远又怎能亲自出手呢。
“我在和她说话,全都别吵!”
韩道忠手中的“望龙”一闪,好几名狱卒统统倒在血泊当中,沾染鲜血的红色剑刃在瞬间便劈开阻隔两人的铁栏,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于韩道忠却是天涯之别。
“韩道忠说起来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造出威力甚大的火炮,天武国又怎会一夜之前强盛起来,我恨你!”
“你想杀我?”
“日夜都想!”
韩道忠将手中的“望龙”刺在离姜芝不足半尺的地上,姜芝的眼神突然闪过丝柔情,可是自己不能心软,若是心软下去,害的是自己,更害了韩道忠。
“剑在这里,杀了我吧。”
“你在施舍我吗,我用不到你的施舍!”
姜芝颤抖地站起身来,血迹斑斑的双手抓住韩道忠的脖子,韩道忠当真没有任何反抗,可就在这时,身后出现的身影却用红色剑刃刺穿了姜芝的身体。
“噗!”
姜芝吐了口血,眼眸中流出滴眼泪,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倒在了韩道忠的怀里,韩道忠还愣在原地,等自己看清楚来者后,韩道忠保持冷静地说道。
“你居然会来?”
“我不来,你会死吗?”
“可能会吧。”
“是吗?我不觉得。”
来者身着龙袍,众人见状立刻跪拜迎接,样貌消瘦但眼神很是精明的样子,身板也不强壮,而是略显消瘦,眉心有颗红痣,棕色的双眸,样子是何其的普通,浑身散发不怒自威的气息,就连韩道忠自己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出现。
“找个地方埋了吧,今日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过。”
天甘远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死牢。
雨夜
“今后打算去哪?”
韩道忠对着面前的少年说道,对方听到自己姐姐去世的消息,闹腾了不止两三天,不过总有冷静的一天,而今日便是身着银甲的姜龙的前来告别的日子。
“尘羽国。”
“那里强者为尊,适合你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去那里也挺好,做个大官,总好过在我这里做个护卫。”
“我要做尘羽国的皇帝!”
“什么?”
韩道忠很少有震惊的模样,不过看少年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吹自己,韩道忠将身上带着的几千两银票尽数交给姜龙,对方装入怀中,身后的下人已经给他牵来了自己最喜爱的汗血宝马。
“倘若有这天,我来辅佐你,我说一不二。”
“为姐姐?”
“为姜芝。”
姜龙点了点头,他骑上高头大马,忽然姜龙年幼的脸回头看向注视自己的韩道忠,姜龙想起一些事情,如果这个时候不告诉韩道忠,恐怕今后就没机会了。
“其实姐姐她是不想连累你,才选择的死。”
“我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个傻丫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天家人想要凭借你们二人,来给我盖上投敌叛国的帽子,傻丫头便立刻派人打听私下十音的替身在哪里,只有我与你们分道扬镳,我才真的安全,傻丫头啊傻丫头,你若真心为我好,就不该选择一人赴死,天家来多少人,你见我放在眼里过吗。]
“嗯,以后再见吧。”
姜龙驾马远去,韩道忠的拳头在身边的树上砸出一个拳印,锋利的双眸闪烁着凶光。
[与我成为夫妻,就是真的说不清楚了,难怪那晚你会流泪]
韩道忠拔出腰间的“望龙”,在细雨当中,红色剑刃上被沾染雨水,随后韩道忠将它扔到雨中,雨水冲刷着剑身,面无表情的韩道忠就这样盯了“望龙”一整夜,脑中回忆起与姜芝的点点滴滴。
[道忠,我想学舞。]
[道忠,好看吗,好看就太好了,我学了好几天,不过我还挺笨的,学了好几天,就学会这一种舞,我好想学做菜,给你做好多种菜。]
[好吃吗,我尝尝醋放多了,你别吃了!]
[道忠,我能看看你的“望龙”吗?]
[茶水泡的可口吗,我可是拿姜龙练过几百遍了,姜龙跑了茅厕好几次,不过放心,我已经给他服过药了,而且我最近医术也进展不错。]
[嗯?学着么多,不会累吗,当然不会啦,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什么都要学着来,以后我也不想依靠你,以后呢,我还想学更多的东西,像什么骑马,射箭之类的,你得教我哦,不然我就天天缠你。]
[今日要上朝,没事早点回来,我做了你最喜欢喝的冬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啊?你问我是不是又熬夜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不睡觉,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给你掌灯,什么时候你去睡了,我才睡,我不困的,白天我可以睡啊,对了对了,姜龙明早该吃什么饭呢,我得好好想想。]
[真期待以后的日子,总觉得在你身边,多少日子都过不完,要是我有天离开了,你也不许哭,因为你要是死在我前面,我也不会为你哭的。]
韩道忠亲眼见到雨势由大转小,最后只留下几滴雨水,而还沉浸在与姜芝过往中的韩道忠,却仿佛做了个梦,梦醒了,什么都不见了。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你的命都保不住”
韩道忠起身准备拿起“望龙,可“望龙”剑鞘中却掉出一卷白纸,白纸顺着微风飘到韩道忠的手中。
[这是]
韩道忠想起有次,姜芝好奇自己的兵器,便拿过来玩了一夜,相比是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吧。
[道忠,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自己玉棠国人的身份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这半年你给那些天家人封嘴的金银,恐怕够其他人生活几辈子的吧,你总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全都知道你为我付出多少,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谢谢你这半年的照顾,如果我不是玉棠国的大公主,那晚肯定会答应你的吧。]
韩道忠将写满字的纸反过来继续看。
[其实我知道父皇还活着的事情,也知道他做的事情,你没必要不告诉我,从他们抛弃我和姜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在他们心里江山社稷更重要,以后呢,我不在的时候,吃饭要多吃菜多喝汤,别总熬夜,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对下人好些,他们私底下和我说,他们都很害怕你,多出门,少整天呆在家里,找个疼你爱你的妻子,样子出众不出众的不重要,明白吗,道忠,保重了,别]
信的一角被打湿掉,韩道忠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雨中,他分不清打湿信的是雨水,还是自己滑落的泪水,只是寒风吹过后,身边再无人陪伴。
时间回到现在
仿佛跨越时间的二人,站在了名为“姜芝”的竹林当中,关系却早已分道扬镳,韩道忠带着的名为“望龙”的金色锁链,身份也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韩佑君”,他的眼眸好像中有数不清的冷酷画面。
“等到出了这片竹林,你和我就是死敌。”
被竹叶划破脸颊的冥非,他冷静地盯住面带冷笑的韩佑君,这句话是对韩佑君说的,同样也是对过去的自己说的。
“倘若你依旧站在天武国的一边,那咱们便永远没有缓和的机会,我会让尘羽国踏破天武国的每座城池,你信我,我说话算数!”
“我会守住这里,天武国的百姓不是你残杀的对象。”
“你我都见识过太多场面,区别是你永远会呆在光鲜亮丽的一面,接触到的,看到的,愿意去保护的,都是你认为该去保护的,而我总是可以看到泥泞不堪的一面,我看到的,接触到的,都让我无比作呕,我愿意毁掉我认为恶心的东西。”
“这不是你肆意残杀无辜百姓的理由。”
“你是天武国的良心,而我是天武国的报应!”
“若有原由,我愿承担。”
“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人,说话连点分量都不够,今日的韩城就是你今后的下场,你若继续拦我,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韩佑君转过身,冥非同样转过身,两个人连头也不回地背对背离开,然而在冥非离去之后,首先打消原则,有些后悔的还是韩道忠,他站在原地回头看向冥非,眼神注视着离他逐渐远去的绯红色身影。
[冥非,你救过我的命若是有一天,到你穷头陌路的时候,我也会留你一命的。]
[道忠]
还在韩佑君思索的时候,耳旁想起了姜芝的声音,自己身躯打了个哆嗦,在不知何处想起的故人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盘旋,可是正当自己打算四处搜寻之际,自己却停住了脚步,遵循着过去记忆都指引,韩佑君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不足十几步的地方,有块枯石。
“姜芝,真是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姜龙那小子活得好好的,我如今算是告老还乡,尘羽国的兵权尽数在他手中,你也该放心了吧,这次我回来,会呆很长一阵子,放心,我不去寒日雪城,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偌尽城陪你。”
韩佑君坐到枯石旁边,久经几十年风霜摧残的枯石上,依然清晰无比地显露着文字。
[爱妻,姜芝之墓!]
即将走出竹林的冥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翻江倒海,打倒蝶妖后,在没有好好休息的情况下来偌尽城已经足够让冥非疲于奔命,就算有“不坏仙体”,冥非也要到了他能做到的极限。
“砰!”
冥非突然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般跌倒在了竹林外。
孤寞城
“唔冥非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天柔坐在城墙上面远远地眺望着,可面前只有来往行商的队伍,半点冥非的影子都见不到,虽说自己也精通易容,可穿着不合身材的衣服,还要忍受假面经常戴在脸上的痛苦,甚至于夜里自己都不敢摘下自己脸上的假面,思来想去后,天柔也只能独自坐在城墙上面生闷气了。
[也不知道三哥和冥非商量的怎么样了,不过,三哥向来脾气秉性都极为稳住,冥非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可为何这几日我的心里总是能感觉到不安呢,只能求千万别有什么坏事发生吧。]
“好无聊啊没人陪我说话嘛~”
孤寞城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给管事古老来解决,反正这些年也是古老一人负责管理孤寞城,天柔不懂城中之事,自己去了也只是拖后腿,可没等天柔清净一刻,身穿粗布麻衣的古老便已经登上了城墙。
“殿下,今日城墙上的风大,我扶您下去吧。”
天柔藏在假面上的美瞳私底下注视着面前的老人,老人看上去老当益壮,就连爬上这陡峭的城墙都敢大气不喘一声,看上去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可真正武功很高的人又怎会屈居于边塞小城,为这座边塞小城几十年如一日的劳作。
“古老,今日我心情不佳,您别在意,此刻,我还不想太早回城主府。”
“老臣明白。”
“古老,你全名叫什么?”
“古清风。”
老人极其淡定地报了下自己的大名,天柔当然也是随便听听,这个名字自己听上去很是陌生,应该不是可以名噪一时之人的名字,可能是天柔让最近烦心事闹得有些心神不宁,皇城那边已经连续两道传旨让自己早日回皇城,天柔都一一压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相信第三道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古老,再过几天,我可能就该走了,皇城那边,我作为长公主,必须要回去。”
“是”
“古老,冥非他们都喜欢管你叫管事爷爷,可我作为长公主,只能叫你古老,其实我也挺想叫你管事爷爷的,可那就乱了套了,要说我作为天武国的长公主,其实也没那么高兴,我的婚事,我自己都做不了主,甚至还没有寻常百姓家里的女子权利大呢。”
天柔自嘲地笑出声来,而古清风在天柔身边听得清清楚楚,年迈的眼睛里已经看出了眼前的女子,眼神中的无奈做法,可是古清风如今也只是一介芝麻豆都不算的管事先生,怎么可能左右得了当今圣上的胞妹,天武国长公主的婚事呢。
“殿下若有自己的想法,大可以和圣上去说清楚,老臣虽不了解圣上的心思,可作为殿下的皇兄,他肯定会站在你这边替你想出办法的。”
“就是因为他是我皇兄,我才不能处处依赖他,古老,你知道江湖上的人都说我天柔什么吗?”
“”
古清风没有多嘴,他知道,但是他不能说。
“他们说我是养尊处优的废物,只不过是出生沾了天家的光罢了,像我这种人,若是放在江湖上,连半个月都活不过,武功方面毫无天赋,打小练武,可比我强的人比比皆是,兵法不懂,谋略不懂,刁蛮任性,胡作非为”
天柔表面上坚强无比,像是什么都不怕,可那都是装出来的,自己很害怕,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天柔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随意从小虽说刁蛮,可从没有做过越界之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一切会忽然拥有,也会忽然消失,这一切都不由自己控制。
就像是养在金丝笼子里的鸟,没见过天,自以为笼子就是她的家,渴望飞出笼子,可又惧怕笼子消失后,天下间就再无她的归属。
看着天柔如此消沉,古清风有些按耐不住,年迈的步伐丝毫不乱,沧桑的手掌轻轻拍在天柔的脑袋上。
“毫无天资是真刁难任性是真,胡作非为也是真,可是水灾只身救人是真,亲自发放赈灾金是真,以长公主身份替朝中被贪官诬陷的清官担保,满朝文武唯一愿趟那浑水的人,也是真。”
“那是因为那些人知道我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换了别人,可能就不敢这么做了。”
“换了别人,可能也做不到这么多了。”
天柔看向拍着她脑袋的古清风,对方怎么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此清楚,在离皇城不知多遥远的落魂坡上?在这黄沙漫天的孤寞城里?
“古老”
“殿下,老臣想向殿下说几句话。”
“但说无妨。”
古清风的手离开天柔的脑袋,而天柔也摘下了自己的假面,绝美且倾城绝世的容貌,让年过半百的古清风都不由得心头一颤,不愧是天武国的第一美人,只是对方并没有忘记自己将要说的话,轻咳了几声说道。
“你所拥有的得天独厚的一切,这是你生下来就该去拥有的,这谁也改变不了,至于你想拿这些去做好事,还是去做坏事,这要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但是自始至终都千万别忘记,去做什么是自己的决定,倘若你因为一件事情而后悔,那么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失败的,你既然知道有让自己不后悔的办法,那为什么非要让它失败呢去做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吧。”
天柔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的古清风,无论谈吐还是见识,都不像是个边塞小城里该有的表现。
“古老。”
“殿下,有何事?”
“您真的只是孤寞城的管事先生吗?”
“对,现在我就是孤寞城的管事先生。”
“那,以前呢?”
“以前也是个管事先生,但不是这里的。”
古清风见对方还想问,不想自己的老底这么快就被眼前的小丫头摸到,时间还很长,自己还想再过几年清闲日子呢。
“太阳下山了,该回城主府,开始算账喽。”
紫葵城
所属李府的旧地,坐落在内城最边角的地方,这里常年见不到阳光,四周长满了青苔,青瞳与李宛香来到此地之后,两人也颇为惊愕,周围人影罕见,李芳弃居然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养病,但确实是华丽无二的内城中屈指可数是僻静之处。
“李小姐,咱们已经到李府的附近了,不久前我才刚和李家主起了冲突,到这里,我就不方便进去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青瞳穿了一身洁白的长衣,白色的薄纱斗笠挡住了自己的面容,想来不久前自己刚和李芳弃结下梁子,现在再去找麻烦,向来怕麻烦的青瞳怎么可能去做这种蠢事呢。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亲自送我过来,这种变换容貌的手段,我也很擅长,只不过是不想徒生事端罢了。”
李宛香美瞳中的白衣女子,腰间的一圈由岳桐铃绘制的血符,已经说明对方还是视自己为威胁,当然,自己也没有完全信任青瞳,二人就是这种关系,毕竟前不久,她们才刚刚你死我活的拼杀过。
“我也知道,可总要有个合适的方法,让你以李宛香的身份进到李府里面吧,好了,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叨扰你们母女团聚了。”
青瞳转过身就想离去,可却被李宛香叫住。
“青瞳,有句话我可能不该告诉你,但是我还想再劝你一两句,最好赶紧离开紫葵城,在紫葵城的妖邪,可不止有我一个!”
“什么?”
青瞳的双眸颤抖,对方此话怎讲,莫不成在这紫葵城中还藏有其他邪祟,那这样的话,自己估计又要有好一阵子才能与黑龙等人离开紫葵城。
“今日你与我出门的时候,围在紫葵城主府门前的那些百姓,大多数都被妖蛊惑过,这种事情你们人是看不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妖绝不是善类。”
“除了你和你的那只蛇妖,还有其他妖邪想要对岳桐铃动手?”
李宛香脸上的笑容浮现出来,对方还算是聪明人,她应该也察觉到这点才会说的如此果断,只是自己的心里还在打着小鼓,从前自己只是猜测,如今应该是断定了。
“那些还在睡梦中的蝠妖早在我来到紫葵城之前,他们就已经藏在自在书院下面,我抓那些死刑犯炼成半人半妖的样子,就是打定了他们作为人没有任何价值,如此便不如作为蝠妖的口粮,再借由我的精血让他们不敢出来作祟。”
“所以你猜测,那些蝠妖的主人如今回来了!”
“不是猜测,是肯定的,但是我也敢肯定它的修为没有我高深,不然也不会在私底下蛊惑百姓,借百姓的眼睛来找对他有威胁的人,它很狡猾,你得小心点。”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李宛香自然有自己的难处,自己当然是怕牵连到李家,尤其是李芳弃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这些年我为李芳弃的续命和镇压蝠妖,已经耗损了不少精气,再加上你们毁了我的半身,这些要是让那只藏在暗处的老蝠妖见到,可能就不会躲躲藏藏了。”
“你如今打不过它?”
“只有四成的机会,甚至更低。”
李宛香的表情十分认真,青瞳也知道两人都是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的道理,对方能放下芥蒂告诉自己这些,机会无二是想借自己的手保住李芳弃的性命。
“我想不通,你居然会为李芳弃向我服软。”
“如果还有其他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只是我掐指算了算,我和那个老蝠妖脾气不相和,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比起嗜血的蝠妖,我觉得你更有价值对吧。”
青瞳冷静地点了点头,在紫葵城还藏着个妖怪,这个消息要是散布出去,紫葵城里的百姓才是真的压制不住,这也会成为自己出城的阻碍。
“既然咱们合作,那请把那日袭击我们的蛇妖,暂且借我一用吧。”
李宛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金吕身上的伤就是青瞳所致,虽说这些天自己看得出青瞳特意地在替自己隐藏身份,可是自己还是不放心,李宛香知道人心是狡猾的,贸然相信只会害了金吕。
“为什么?”
青瞳看得出李宛香的顾虑,换成是自己,也断然不会相信,但是自己身边没有可以用的帮手,金吕也许可以替代不在紫葵城的冥非。
“我缺个帮手,他正好合适。”
“那好,但你需要吃下这个,我就信你。”
李宛香凭空变出一颗乌黑的丹药,青瞳见状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颗八成是毒丹吧。
“这颗丹药,是由我身上的毒制成的,也只有我能解开,金吕对我而言不可或缺,若他死,你半年之内也不可能活,你懂我意思,吃了它,咱们才能继续合作。”
“当然可以。”
青瞳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这却让李宛香微微愣住,对方不像是在演习,但那实实在在是颗毒丹,没有自己的解药,半年内,青瞳会逐渐全身溃烂,最后变成一摊血水。
“你真奇怪,没有顾虑,不像我之前见过的其他人。”
“值得我顾虑的人,他们已经都不在了。”
“好。”
李宛香从怀里拿出一卷巴掌大的黄金小蛇,小蛇睁着芝麻大的眼睛看着青瞳,对方的言行举止自己也已经看在眼里,料定对方不会有异心的。
“金吕,你就帮她一把。”
“是。”
金吕化身为衣着华贵,样貌不凡的俊俏男子出现在青瞳的面前,只不过从对方的眼神中,青瞳依然可以看清楚对方对于自己的忌惮,毕竟上次动摇了他本身的根基,要是不忌惮自己,未免有些心太大了吧。
“好了,你人我带来,他人我带走,李家主早已久病缠身,虽说我不太懂妖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但是生死之事很难有人改变,你还是好好陪着李家主走完最后一程吧,青瞳告辞。”
见对方转身离去,李宛香也隐隐松了口气,这个女子虽说身上的气息与常人无异,可自己面对她的时候,总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这不是担心多余,而是自己本能地意识到这点,青瞳身上也许有连李宛香都看不清的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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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