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投喂还怪有成就感的。”◎
翌日, 江淮序早上9点准时出现在叶莺时家门口。
叶莺时上车系好安全带,江淮序顺势从后座拿起麦当劳纸袋塞她怀里。
叶莺时从来不跟他客气,“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江淮序好笑道:“你哪天记得吃早饭?”
叶莺时属于宁愿多睡五分钟也不愿意花点时间吃早饭的主儿,所以江淮序只要条件允许, 都会帮她带一份早餐, 或者干脆带着她出去吃早餐。
叶莺时拿起一根薯条正准备塞嘴里, 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偏过头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江淮序正想说“吃了”,余光瞥见叶莺时手里举着一根薯条后微微一顿, 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儿, 鬼使神差地变了个样。
“没吃。”
“没吃?”叶莺时低头看了眼纸袋里的食物。
板烧麦满分,脆薯饼, 热黑巧,外加一份大薯。
江淮序知道她喜欢吃薯条,每次给她买早餐都是麦满分套餐+大薯,这刚好就是一份的量。
所以说一向自律养身按时吃饭的江淮序不但没吃早饭, 甚至没准备他自己的那一份?
叶莺时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你怎么不吃早饭?身体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先去医院, 工作也不差这一天。”
“没有不舒服。”江淮序怕她担心, 飞速找了个借口, “只是刚才没什么胃口,现在突然又有胃口了。”
车子正好停在红灯前,江淮序指着她手上的薯条,面不改色道:“你给我分点薯条就行。”
叶莺时想都不想, 拿起薯条放到他嘴边。
她喂过来, 江淮序不客气地吃下。
吃的时候他又多看了叶莺时几眼。
她神色坦荡, 眼底找不出一点旖旎的感觉。
……算了,他果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半份薯条下肚,江淮序实在吃不下了。
“我饱了,你自己吃吧。”
“哦。”
不知道是不是江淮序的错觉,他似乎从这声“哦”中听到了一丝可惜。
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哦”产生什么情绪,又听见叶莺时说:“贝贝小的时候总是闹着去野生动物园,我还不太理解。”
贝贝是小她十几岁的妹妹,也是叶局的老来得女。
江淮序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叶莺时说下半句:“现在我理解了,投喂还怪有成就感的。”
她扫了一眼剩下半份薯条,惋惜地望向他,“你真的不再吃点了吗?”
江淮序:“……不了,谢谢。”
一方面是他真的吃饱了,另一方面……他不想被当成野生动物园里等着被投喂的动物:)
周六的上午畅通无阻,叶莺时慢悠悠地吃完早餐,喝完热巧,车子刚好到达目的地。
胡远清和刘铭启当年都是京城西城人,如今胡远清早就不在这里住了,刘铭启也搬出去了,只剩下刘铭启的父亲住在这里。
叶莺时和江淮序没急着去找刘铭启的父亲,两人停好车后先去了趟该辖区派出所找民警了解了下情况。
了解完情况从派出所出来,他们按照民警说的地址,找到了刘铭启的父亲所在的天竺胡同。
天竺胡同是一条没有翻修的胡同,两侧的墙壁早已斑驳失色,青砖黛瓦上布满了沧桑的痕迹。
这条胡同不长,一共有52户院子,多数都是混住的大杂院儿。
这种房子里没有厕所,想上厕所还得去胡同里的公厕,居住环境着实不太好。
还愿意住在这儿的基本上都是老一辈儿的京城人,他们在这条胡同里住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如今年纪大了,他们也不愿意搬走。
刘铭启的爸爸就是其中一员。
江淮序和叶莺时在胡同里慢悠悠地溜达着,一路来到了刚才片区民警提到的奇迹茶馆。
民警告诉他们,这家茶馆可谓是整条胡同的“八卦中心”,茶馆的齐老板健谈又好打听,街坊邻居没什么八卦是他不知道的。
他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和茶客闲聊,聊乐呵了兴许还会免了你的单。
两人走进茶楼,找了一个离柜台很近的位置,要了一壶茉莉花茶,又要了一份豌豆黄,一份开心果和一份牛舌饼当茶点。
茶馆不算大,里面的家具陈旧却干净,给人一种古朴的踏实感。
叶莺时惦记着江淮序早上只吃了半份薯条,本来还想给他叫点别的,却被他以“马上要吃午饭”为理由制止了。
她这才作罢。
周末的上午,茶馆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
两人伴着茉莉花儿的清香,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心底的躁意也被彻底抚平。
叶莺时执起茶杯,轻轻吹开氤氲的热气,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江淮序,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大院里玩么?”
江淮序眼帘微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候他爸妈经常不在家,他们俩放学后一起去叶莺时家吃饭、写作业,到了晚上了再一个人回家睡觉。
思绪一闪而过,他放下茶杯,声音含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叶队长打小就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曾经为了保护我,还创下‘以一敌六’的威名。”
江淮序父母总是不在家,他一年365天有300天在叶莺时家吃饭,院儿里调皮的小孩儿就传他是被爸妈抛弃的野孩子,还有人笑他是叶莺时家养的“童养夫”。
他从小早熟,看不上跟他同龄的这些小鬼,也懒得同这群幼稚的小鬼们计较。
他不计较不代表叶莺时不计较,她可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的好兄弟,得知这事儿之后拎着扫帚怒气冲冲地去找那群熊孩子们算账。
叶大侠仗着自己手里有武器,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狠劲儿,以一敌六,成功将这群熊孩子都打服了。
江淮序确实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但他在乎那群人和叶莺时打架时还弄伤了她。
比起用武力解决问题,他更喜欢杀人诛心。
于是,从叶莺时打架那天开始,那6个熊孩子被自个儿爸妈棍棒教育的频率明显增多,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童年趣事儿,见着茶馆的齐老板收拾完茶馆卫生回到柜台,叶莺时这才转过身,笑眯眯道,“老板,您这茶可真不错,能再给我们来点儿热水吗?”
齐老板就爱听别人夸他茶好,他拎了一壶热水过去,乐呵呵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有眼光!现在爱喝茶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
叶莺时笑着点点头:“现在城市节奏太快了,年轻人哪有什么时间品茶,都靠着咖啡续命。”
比如说她。
“可不是嘛!”大早上茶馆没什么人,齐老板憋了一早上没怎么跟人聊天,这会儿总算是碰到俩投缘的年轻人,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
“咱京城的发展速度太快了,现在也就剩下天竺胡同这一亩三分地儿我住着还舒坦点,出去我现在到哪儿都不舒服!外面车这么多天天堵车,坐地铁吧地铁线路比姆们家米缸里的米还多,这人一老啊,就适应不了这么快节奏的变化啦!”
江淮序喝了口茶,附和道:“我姥姥姥爷也是,在胡同里住了一辈子,我让他们搬到我那儿方便照顾他们,老两口说什么都不愿意走。我也劝不动他们,只能隔三差五去看看他们。现在他们住的那片儿胡同大多都是老人,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齐老板深有同感,“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住高楼住别墅,哪有喜欢住这大杂院的?那些经历过老房改造一家人住一户院子的还好!我们这种老房又是大杂院的,夏天通风不好,冬天供暖也是问题,还有一部分连集体供暖也没通上的,冬天还要自己烧煤取暖。去年我隔壁院儿的老太太就因为煤气中毒走了……唉!”
叶莺时拿着热水壶往两个杯子里蓄满水,突然对江淮序说道:“哎,我突然想起来,刘特助家是不是就在这条胡同里?”
资料里说刘铭启是胡远清的特别助理,她叫一声刘特助也没错。
“您同事也住我们胡同?”齐老板来了兴致,“您说个名字来听听,我肯定都认识!”
叶莺时顺势提道:“他叫刘铭启,您认识吗?”
“刘铭启?老刘头儿的儿子啊?”齐老板瞬间变了脸色,嫌弃地摆摆手,“他儿子整个儿一混蛋!不孝子!当年他爸他妈砸锅卖铁供他上学,学上出来了翅膀硬了转头就不认这父母了,就连他妈妈的葬礼这小王八蛋都没出现!前段日子小混蛋回来了,开着一辆大宝马往胡同口一停,那车大的给胡同都堵住了,当时两个自行车都出不去。”
“他妈妈葬礼都不参加,那他前段时间回来干嘛来了?”
“显摆呗!耍威风!可显着自己开了一豪车了,回来跟老家儿耍威风这多了不起啊?你们是不知道啊,回来的时候跟邻居们打招呼时候那个样子别提多嚣张了!他们家住47号院,听街坊们说回去就跟他老子大吵一架!原本老刘头儿身子骨比我还硬朗呢,结果那天吵完架之后这小兔崽子刚走,老刘头儿就晕过去了,还是我们几个老街坊给他送去的医院!”
齐老板长叹一声摇摇头,“出院后就只能坐轮椅上了。”
“那刘大爷现在怎么生活啊?”
“雇个保姆呗!人说话还算清楚,手也能动,就是腿不听使唤了。”
……
两人同齐老板聊了一个来小时,等聊得差不多了,茶也喝完了,他们才离开茶馆,朝着刘铭启父亲家走去。
胡同里还开着几家小超市和水果店,叶莺时路过水果店时买了些应季水果,拎着水果来到了天竺胡同47号院子里。
他们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叶莺时走过去,礼貌询问:“叔叔您好,请问您是刘铭启的父亲吗?”
“我是。”老人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
“你们两个是警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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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包装团队(三合一)◎
听刘大爷这么说, 叶莺时倒是挺好奇。
她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旁边的木桌上,半蹲在轮椅前问:“您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
“我就猜到他早晚出事儿……咳咳、咳咳咳……”
刘大爷话刚说一半,情绪激动之下猛地咳了起来。
江淮序赶紧拿起刘大爷放在木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瓶盖递给他。
好半天, 刘大爷终于止住咳嗽, 颤颤巍巍地接过杯子小口喝水。
“我这么个糟老头子, 除了街坊邻居帮衬,那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会来登门?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是生面孔,又指名道姓问我是不是那个混小子的父亲, 肯定是那个混小子又在外面儿惹着什么事儿了!”
他呼吸急促, 胸膛起伏不定,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早就跟他说了不能跟胡远清这种混账东西交朋友,他可好,就是不听!觉得自己跟着胡远清挣钱了就能看不起人了,开个宝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胡远清那玩意还能算个人吗?为了个国外的小三生生把自己的亲妈气死, 他亲妈走的时候小三还来追悼会上耀武扬威!跟这种混账来往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江淮序生怕刘大爷又气出什么好歹,赶紧帮着他顺了顺背, 声音放轻:“那您知不知道刘铭启现在在干什么?”
“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子在干嘛, 这小子之前来过一次, 说自己在跟胡远清混。我一听就来气了, 指着他鼻子把他给骂走了。”刘大爷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轮椅扶手,语气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凉,“我气得晕了过去, 还是街坊邻居给我送医院去了, 抢救过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兔崽子跟胡远清在一起能学什么好啊?他不来正好, 他来我还真怕把自己给气死了!”刘大爷抬起头看向两人,双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两位警察同志,你们是附近派出所的吧?那混小子犯了什么事儿?”
江淮序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双手递给他,“我是向阳分局刑侦支队的警员,她是经侦支队的。”
“向阳分局……”刘大爷喃喃一句,拿过他俩的警官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他把警官证双手递还给江淮序,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嘴唇颤动着,“那就是说我那个不孝子犯的是刑事案件?”
叶莺时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案件这方面我们的确不方便跟您透露太多。”
“我懂,你们有纪律……”刘大爷声音低了下来,浑浊的双眼中涌动着太多的情绪,“说吧,需要我这个老东西做点什么?”
“其实我们就是想跟您了解一些刘铭启的基本情况。”叶莺时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更轻柔,“比如他上次回来都跟您说了些什么,之后你们还有没有过联系之类的。”
刘大爷抬手掸了掸身上的衣服,努力挺直腰板,严肃又郑重地回答道:“这小兔崽子就说跟着胡远清在他的拍卖行工作,给胡远清当特别助理。还说胡远清特别器重他,给他的权限特别大,胡远清的好几个分公司都是交给他管理的。”
“胡远清的分公司?”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说了可能我也没记住。总之他就是说胡远清非常器重他,现在胡远清的人全都非常尊重他,他还说现在的他终于找到了自我……你们听听这都是什么屁话。”刘大爷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那混小子我了解,这些事情他肯定是尽量往夸大的说,他得向我显摆,跟我吹牛!”
江淮序和叶莺时又问了些刘铭启和胡远清有关的问题。
可惜刘大爷对胡远清的了解大多是小时候,胡远清高中毕业后很少回来,刘大爷对他之后的情况也知道得甚少。
而刘铭启每次回来都是在炫耀,也是为了跟他爸证明自己当时选择跟着胡远清是正确的。因此他都是牟足了劲儿往夸大了说,参考价值也不高。
两人陪着刘大爷一直聊到午餐时间,见着保姆做好午饭叫他来吃饭,两人便不再打扰他。
从刘大爷家出来,两人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下午又去了当地的街道办事处了解了一些情况,在街道办事处的帮助下还联系到了胡远清和刘铭启的几名高中同学。
这几名同学对刘铭启印象凑合,对胡远清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刘铭启以前在学校里挺仗义的,我们还挺喜欢跟他玩儿的。那时候我记得刘铭启在整个高三说话都很有分量,大家都挺听他的。”
“胡远清这人不是什么好鸟,那家伙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目中无人,而且他这人怎么说呢……就蔫儿坏蔫儿坏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get到?”
“胡远清何止是蔫儿坏啊,他这人又阴又狠!有一次跟同学打架使贱招,差点把对方眼睛戳瞎了!”
“现在想想胡远清就是网上说的‘绿茶’,仗着有一副好皮囊,在女生面前可会装了,我真不明白女生为什么就看不出来他的真面目?反正他在我们男生群体里特不受待见,班里除了刘铭启没人跟他玩,我也不明白刘铭启为什么愿意跟他玩儿!”
“还能为什么,他家有录像机啊!你忘了吗,刘铭启以前特爱看香港电影,胡远清家庭条件好买得起录像机,家里还有好多香港电影的录像带。你想啊那可是90年代初,咱们京城录像厅都没有几家,能去胡远清家看录像,那还不给刘铭启的魂儿都勾走了!”
男人心里生出几分好奇,说完后又忍不住问道:“两位警官,胡远清犯什么大事儿吗?我一老同学说前几天还有一波警察跟他打听这孙子的事情呢。”
叶莺时猜到他说的应该就是郭琼华和霍妙。
她关掉录音设备,歉意道:“抱歉,我们暂时不方便透漏案件细节。”
……
告别了胡远清和刘铭启的几位高中同学,两人驱车回队。
叶莺时斜靠着车门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开口:“胡远清现在人模人样的,我倒是没想到他以前这么不招人待见。”
说起来叶莺时和江淮序只见过胡远清一次,就是拍卖会那次。
舞台上的胡远清风度翩翩,儒雅又幽默,跟他同学口中阴狠、不学无术、蔫儿坏、目中无人的讨厌鬼判若两人。
叶莺时想到了胡远清同学评价他“绿茶”“很能装”,她蓦地笑了出来,“胡远清那几位同学说得没错,他是挺会伪装的。”
江淮序点头认同,“嗯,他心思挺深。”
“心思深,嘴里还没一句实话。”叶莺时闭上眼睛,双手中指按摩着眼周穴位,“你还记得小鱼给他做笔录时他怎么说的吗?他说他跟孙亦母亲大学时候认识,后来孙亦母亲为了他的前途主动提出分手。结果刘大爷告诉我们胡远清现在的老婆是小三……啧,我现在都怀疑孙亦母亲到底是胃癌死的,还是被小三活活气死的!渣男!”
江淮序道:“这么看来他跟孙亦的关系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叶莺时接着说:“还有这个刘铭启……他毕业于一所二流大学,毕业后找不着工作,每天就知道跟狐朋狗友抽烟喝酒打牌,他老婆也是因为他不上进,跟在一起看不到希望,所以才选择离婚,带着孩子开京城。就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胡远清为什么会让他当自己的特助呢?”
“这说明刘铭启在胡远清这里肯定有不可替代的利用价值。”
江淮序瞟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饿了没?吃个饭再回去?”
“才4点多,我还撑着呢。”叶莺时睁开眼睛,懒洋洋地拿起手机,“大家基本上也查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队里吧,早点忙完还能早点回家休息。”
回去的路上畅通无阻,江淮序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公安局门口。
他进院子后没开去停车场,先靠边停车,又下车去门卫那儿取了个什么东西,随后拎着个纸袋往回走。
离得近了叶莺时才看清,江淮序手里拎的是咖啡外卖。
等人上了车,叶莺时问:“你什么时候下的单?”
“十分钟前的红绿灯路口,趁着红灯的时候买的。”江淮序把纸袋递给她,“不是困了么?提提神。”
她一路上哈欠不断,江淮序一直看在眼里。
“真贴心呐,谢啦。”叶莺时从纸袋里拿出一罐咖啡立即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口咖啡下去确实觉得困意消散了许多。
专案组御用会议室中,专案组的警员们来了一半,另一半人员今天休息,没跟着一起加班。
这也是叶莺时要求的,让大伙轮流放假休息。
叶莺时主张一个工作不能一味的紧绷着,得张弛有度。
大伙从9月28号忙到现在,国庆假期都在跟着加班。可这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查完,专案组的警员们总不能一天不歇,不眠不休地跟着死磕吧。
警察也是人,又不是工作机器。
贺堰瞅见两位队长进来,冲着两人挥挥手,“老大,江队,就等你们了!”
叶莺时懒洋洋地应了声,“来了。”
众人分别落座,顾承平率先开口:“我们昨天调查了一部分参与过胡远清艺术品拍卖的个人和公司,其中有30来人,这些人之间看着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不需要顾承平多说,叶莺时立刻明白了,“这些人都有明显的‘包装’痕迹?”
“对,这些买家都被包装过。”顾承平点点头,翻开手中厚厚的文件夹,起身将里面的文件分发给众人,“这些人在一年多以前还都是普通人,无业游民,或者小混混,甚至有一些还是有涉|黑性质的人员。他们大概都是在一年多前开始被包装的,每个人都有一条合理的成长线,这个成长线能让他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公司、豪车、别墅的成功人士。”
叶莺时将顾承平说的“成长线”整个看完,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胡远清是真谨慎,这些人的‘成长线’除了运气好到有些诡异之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赵海洋啧啧称奇:“给这些包装也不少花钱呐,胡远清可真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贺堰咂咂嘴,“再说了,你没发现吗,这些豪宅都在公司名下,而且豪宅也没有京城的,几乎全是环京南边儿县城的小洋房。豪车倒是都在他们名下,但你们想想,二手豪车才几个钱?”
赵海洋若有所思,“这倒是,上次我们去二手车市场办事儿,看见一辆开了14万公里的红色揽胜巅峰创世加长顶配才卖70来万,人销售说这车买的时候得200来个呢!不过红色车漆的残值率确实也低。”
“如果车辆是公司顶账或者是因为缺钱抵押给典当行,那收来的价格还能更便宜些。”江淮序说,“反正他们只是要豪车的名头,里面怎么样、车子到底好不好开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他们甚至更喜欢不保值的车,对他们来说反而性价比高。”
顾承平正好连接完投影仪,将这些“成功人士”的豪车和豪宅投到幕布上,转过身说道:“江队说得没错,所以他们的车大多为不保值的跑车,这里面以保时捷居多。”
保时捷这车买回来都是“毛坯”,还得自己“装修”。
比如说你花100万元把车买回来,可能还得花个百八十万给这车加装配置。而当这车流入二手市场时,却是按照100万元的价格进行折价。
如果只是要充个门面,对他们来说这种二手车的性价比可太高了。
几人讨论的功夫,郝叶终于看完其中一人的“成长线”。
他诧异极了,不理解的问道:“他们有必要做成这样吗?他们靠艺术品洗钱,不就是找几个人拿着赃款在拍卖会上左手倒右手吗?那他们找谁不行啊,为什么还非得包装一下?”
“没那么简单。”叶莺时合上文件,抬眼看向他,“胡远清把整个流程都做得非常谨慎,这样我们即便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我们手上没有证据,还是拿他没辙。再说了,你没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他们背后公司法人吗?就算是出了事儿,背锅的也是这些人,跟胡远清没关系。”
“胡远清也是个人才,他这算是弄了一条艺术品洗钱产业链,所以他们得确保这个产业链中每一个细节都是安全的。”贺堰耐着性子给郝叶解释,“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随便找个人来拍,但这些拍品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他随便找来的人哪里来的钱拍下拍品呢?”
贺堰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继续说道:“他这样包装的目的是让这些‘买家’手上的钱都干干净净,有正经的来路和出处。”
江淮序喝了口茶,悠悠地说:“不止是买家,卖画的这些艺术家们也是被包装出来的吧?我怀疑做这些包装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很可能可以触及到胡远清的部分核心利益。”
“是,我正打算说这件事情,这几位画家身上也都存在包装的痕迹。”
顾承平关掉照片,打开了一个临时做出来的PPT文件。
“《未来》、《戏梦巴黎》和《不屈的男孩》这三幅作品的创作者分别叫庄胜,李华灿和郑向文,他们三人分别签约了不同的公司。这三人均毕业于国内的三流艺术类大学,毕业后一直寂寂无名,直到这一年多才崭露头角。
“这三人从一年到一年半以前分别开始参加各类艺术奖项,并且屡次获奖。这些奖项我也查了,基本都是给钱就能得奖。并且三人都是在获得了国内一家不知名公司举办的名为‘鑫天艺术奖’这一奖项之后,被赛事的主办方用全额奖学金的方式送到了法国巴黎学习艺术。”
顾承平按下遥控器,幕布上罗列出三人曾获过的所有奖项。
“他们在巴黎期间会继续参加比赛,拿到一、两个国外奖项之后开始对他们进行炒作。等炒作的差不多了,他们的作品就会陆续在拍卖行出现,并且每一次都有人拍下他们的作品。随着他们声名鹊起,他们作品的拍卖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赵海洋斩钉截铁:“这什么‘鑫天艺术奖’肯定有问题!”
顾承平不置可否,又将幕布上的画面换成了这三人参赛的获奖作品,和他们在拍卖会上卖出去的作品。
这些作品无一例外都是大伙儿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抽象派。
《未来》的作者庄胜还有微博,他偶尔也会转发宣传自己参与过的奖项和拍卖信息。
顾承平随意截取了他某条微博和下面评论。
评论第一条是“有没有人告诉我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这种莫名其妙的作品居然也能获奖吗?”
下面还有一堆网友回复他。
【看不懂+1】
【艺术这个东西是有门槛的,你看不懂也正常。】
【我倒是觉得这幅画挺好看!】
【央美本科生路过,博主的基本功挺差的(。)另外,这个野鸡奖我知道,给钱就能得奖,没啥技术含量,骗骗外行人还行。】
【上面儿那个央美的真会找存在感啊,微博上人均名牌大学了是吧?】
【不会吧,层主居然看不懂这幅画吗?很明显啊,凌乱的线条暗指扭曲的世界,而那浓重的几笔粗线条代表着画家想要同这个世界抗争的心理。】
【?不是,我一时间看不出楼上的神级理解到底是在嘲讽画家还是在嘲讽层主了。】
【我也看不懂,但是不妨碍我觉得这幅画挺牛逼的!】
……
这些言论中居然褒大于贬,看得专案组众人叹为观止。
郝叶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不是,还真有人真心实意觉得这幅画好看?”
“很多网友只是看着人家获奖了,跟着夸一夸,以此来证明自己也是有艺术细胞的。”叶莺时歪着脑袋,左手食指抵着额角,懒洋洋道,“之前网上不是还流传过一段视频?在某个艺术展中,一位姑娘不小心将吃了一半的食物落在了某个桌子上。待她想起来再回去拿时,发现一堆人正围着她吃剩的食物面前拍照。”
话落,她看向郝叶,“现在知道为什么胡远清会选择这种抽象的玩意儿了吧?”
郝叶点点头,“彻底懂了!”
叶莺时说话时嗓音里带着一丝困意,她这些天几乎天天加班晚归,周末节假日也没歇过。
她手边的咖啡早就喝完了,很显然,她现在疲惫到咖啡也无法抵挡困意的程度了。
江淮序将叶莺时的状态看在眼里,有心想要加快会议速度。
他掐灭了其他人想要对于抽象画发散讨论,直接开始总结。
“总之,现在看来胡远清用艺术品洗钱的流程算是比较明朗了。
“客户会先低价购买胡远清签约下来准备包装的画家的作品,买完之后,胡远清开始给画家包装、炒作,利用各种方式将他的画作炒成天价。
“待时机成熟,客户将画送拍,再由胡远清早已包装好的‘买家’用客户的赃款拍下这件作品。这样,购买艺术品所用的赃款就以‘艺术投资’的名义被洗干净。”
郝叶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查?”
“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我就不信他真能厉害到面面俱到,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一点纰漏都不出。”叶莺时右手在咖啡杯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言简意赅道,“好好查查被包装的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公司。胡远清肯定不能百分之百信任他们包装的这些买家,所以这些买家背后的公司里面一定会有他的嫡系,尤其是像财务这种掌握着公司经济命脉的部门,这都得是他自己的人才对。”
贺堰一听这个工作量就萎了,“这么多公司,他们财务部门的人都要查一遍吗?听起来这个工作量就很大啊……”
“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查掌握着公司经济命脉部门的头儿,比如各公司的CFO。”江淮序睨了贺堰一眼,语速极快,“这下明白了吗?”
贺堰摸摸鼻子,“明白了。”
叶莺时又补充道:“哦对了,还得好好查一下送庄胜,李华灿和郑向文三人去法国巴黎学习的‘鑫天艺术奖’背后的公司以及这个奖项的其他获奖者,这家公司应该也是胡远清的包装团队。”
“是!”
江淮序生怕其他人废话,直接点名萧宏远。
“宏远,你这边儿有新进展么?”
“有的。”
萧宏远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投影仪连接好,在幕布上投出两组名单。
两组名单中左边名单长,右边名单短。
“这两组名单都是插件第三次调整之后的数据,我比对了一下前两版的,又大致和网上的数据做了一下对比,发现几乎没有什么bug了,这应该就是最符合江队要求的最终公司和个人名单了。
“这两组名单中,左边这份名单满足江队之前提出的所有条件的影视公司或个人。右边的名单是,在左边这份名单的基础上又加入了‘投资过叶青彤影视剧’这一条件之后筛选出来的名单。”
叶莺时打起精神仔细看了下这两组名单,随后对萧宏远说道:“这份名单一会儿发我一份儿,老顾你协助一下他们一起调查。”
萧宏远点点头,“没问题。”
该汇报都汇报了,该总结也都总结了,工作也安排好了。
江淮序没有任何犹豫,“没什么事儿的话今天先这样吧,散会!”
众人收拾着东西陆陆续续离开。
叶莺时也起身伸了个懒腰,握着手机和空咖啡杯往外走。
江淮序从她手里拿过空咖啡杯快走两步丢进垃圾桶,回过头问她:“吃个晚饭再送你回去?”
“不太想吃晚饭了。”叶莺时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今天想早点回去休息。”
江淮序:“也行,要是饿了就吃点水果零食。对了,上次给你备的水果和零食吃完了么?”
叶莺时:“没呢。”
叶莺时回答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年自己在生活方面好像一直在被江淮序照顾。
甚至比她爸还贴心。
这个念头在叶莺时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后脱口而出:“江淮序,你以后估计会是一个好爸爸。”
江淮序:“?”
这个话题转换的有点猝不及防。
叶莺时慢吞吞地说完下半句:“就还挺会照顾女儿。”
江淮序盯她看了几秒,眼神有些复杂,“……见过占人便宜想给人当爸爸的,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自降辈分给人当女儿的。”
“谁想给你当女儿了,我这是在夸你。”
“……我谢谢你啊。”
两人正好走到车旁。
叶莺时拉开车门,嗓音因疲惫而带着点儿哑意:“男人在35岁之前都是最佳生育年龄,你多努努力,别跟我小叔似的老来得子,等过个十几年贝贝带着他出去,别人没准儿还以为他是贝贝的爷爷。”
江淮序唇角抽了抽,“叶局知道你对他的这个评价吗?”
叶莺时眨眨眼,“只要你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
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很快到达叶莺时家门口。
叶莺时下了车,冲着江淮序挥手道别,转身进了单元楼。
这段时间连续加班确实累得够呛,叶莺时打着哈欠进家门,简单洗漱了下,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她这一觉从下午6点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7点半。
充足的睡眠让叶莺时醒来后精神饱满,她难得有兴致拉着江淮序去吃了个早餐,饭后又结伴回到队里继续加班。
专案组的警员们连续两天紧密的调查后,周一下午,卢文萱拿着一沓资料风风火火地找到叶莺时。
“老大你看这个!”卢文萱把资料摊开摆满叶莺时的办公桌,“我们把这三人获得所有奖项全部都排查了一遍,这里面大部分的奖项比较正规,存在的年头也久。虽说给的钱多就能得奖含金量差点意思,但是总体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很多想让娃走艺术领域的鸡娃父母们会刷的奖项。
“我们在一小部分不太正规的奖项中找出了四家疑似跟胡远清有关联的公司。这四家公司无一例外都是皮包公司,而且其中两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另外两家公司的注册地址都在香港。四家文化公司完全没有主营业务,但是我们查了一下他们在国内的公司账户,每个月都会有资金进入。”
叶莺时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文件,没有细看,直接问道:“这几家公司有在京城有具体的办公地址么?”
“目前只查到一家。”卢文萱迅速抽出一份资料放在叶莺时面前,“就是这个叫天启艺术文化有限公司的,他们的办公地址在向阳区的798艺术区内。这家公司也是那个‘鑫天艺术奖’的发起公司。”
“派人去查过这家公司了吗?”
“还没有,我们也是刚刚才摸到这。”
叶莺时拿起天启艺术文化有限公司的资料,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卢文萱很喜欢给自家老大当跟屁虫,闻言高高兴兴地应下,“好的老大!”
与此同时,江淮序的办公室中,赵海洋也正在同他汇报。
“江队,我们目前查到了5家疑似胡远清的‘包装公司’,这五家公司我们还找经侦那边的兄弟核实过了,全都是皮包公司。他们这些公司有的主营业务还挺广泛,玩具、游戏、服装、餐饮什么都有。这些公司全都没有实际的产品和工厂,但是他们却和被包装的个人和公司有正常的资金往来,经侦的兄弟判断这些应该就是他们洗的黑钱。”
江淮序拿着赵海洋送来的文件翻了半天,唇角轻扯了下,“他们连个办公地址都没有么?”
“对,这些公司的注册地都在国外,他们在京城没有办公地址。”赵海洋坐在他对面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公司的法人却全都是京城人。”
“这倒也不奇怪,这些公司的法人应该都是胡远清洗钱团伙儿的核心成员……或者说至少都得是他们信得过的人。”
江淮序合上手中的文件,拢好放在一边,顺口问起,“对了,这些人的底细查过了么?”
“还没来及查呢,只查到了这几家公司的股权架构,和所有持股人简单的身份信息。”赵海洋努努嘴,“这不,我刚整理出来名单就给你送过来了。”
江淮序掀起眼皮嗯了一声,“行,你们继续盯着胡远清和刘铭启,明天一早我去一趟户籍科亲自去查。”
赵海洋没个正形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哦了个K!”
*
周二一早,叶莺时先给经侦支队的警员开完早会,正打算叫着卢文萱一起去一趟天启艺术文化有限公司在798的办公地址,手机上突然收到了江淮序的微信。
她瞥了一眼信息内容,改口道:“文萱你今天跟着顾队一起。”
“啊?”卢文萱有些失望,鼓了鼓腮帮子,“老大,我们今天不去798了吗?”
叶莺时胳膊上挂着风衣,指尖飞快地敲在屏幕上回信息,一边说道:“江队他们整理出来了5家疑似包装团队的公司,他说那5家公司全是皮包公司,业务和资金往来不少,产品啊工厂啊什么的一概没有,跟你们查的那四家组织奖项公司情况差不多。
“我跟他去户籍科摸摸公司法人和持股人的底,正好把组织奖项的那四家公司法人也查一查。等查完我直接让他陪我去798转一圈儿得了。”
卢文萱只能乖巧地挥了挥爪,“知道了老大,你去忙吧!”
叶莺时又交代了卢文萱几句,随后匆匆下楼。
江淮序单手插着兜,松散地倚在车门旁接电话。
他里面穿着白色长袖衬衣,外面套着一件卡其色针织衫。暖色调的搭配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
见她出来,江淮序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转身拉开车门,道,“先陪你去798吧,然后我们再去一趟西城区户籍科。”
“行。”
汽车缓缓驶出院子里,朝着798艺术区开去。
上午10点,两人到达目的地。
江淮序把车停在了园区内的升降停车位中,顺着导航在园区靠近中心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公司。
叶莺时核对了下导航的位置,压低嗓音,“就是这了。”
两人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踏上阶梯,推开玻璃大门。
公司内部是loft的风格,装修以白色为主,简约又时尚,品味不错。
大厅部位挑空,中间还有一条很有设计感的圆弧楼梯。
一层主要以宣传为目的,里面摆着各种公司签约的艺术家作品,供游客参观。
二层区域不对外开放,想必应该是公司的办公区域。
两人进去后直奔楼梯旁边的服务台,坐在服务台内侧的前台立即起身。
她面上挂着职业的笑容,礼貌问好:“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叶莺时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四处张望,“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参赛简章,我想问一下最近的比赛要什么时候?”
“我们最早的比赛是下个月,这也是我们公司举办的今年最后一次艺术大赛。”
前台眼神打量着两人,温声问:“是您参赛还是您男朋友参赛?”
叶莺时面不改色地撒谎:“都不是,我帮我妹问的。”
“方便看一下您妹妹的作品吗?”
“方便。”
叶莺时拿出手机找到一张漫画风格的临摹人像。
这幅画笔触还有些生疏,但是灵气十足,像是刚开始学画画没几年。
前台看了一眼这幅画,心里也有了数。
她从服务台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您回去之后,让您妹妹把这份参赛简章填完,待我们审核完毕,您妹妹就可以参加下个月的入围赛了。”
叶莺时大致看了一下这份简章,基本都是一些个人基本信息。
她眉心微颦,为难道,“我妹他们家住丰台那边,跟这儿大对角,她这些基本信息我都知道,我直接替她写可以吗?”
前台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行,谢谢您了。”
叶莺时问前台借了一只笔,拿着笔和简章去旁边的小桌子那里填写。
江淮序坐在她对面儿,见前台忙别的去了,周围一时间没有其他人,他身体前倾,低声问:“你这画哪来的,保险么?”
“当然保险了。我们之前不是跟云陵市文侦大队合作过一次吗,他们沈姓大队长的女朋友学美术的,我问她借了一幅她小学六年级的画。”
叶莺时思索了片刻,在姓名那一栏写下“叶瞳”,又根据丰台那边儿的身份证前几位,编了一个17岁的身份证号。
身份证都是编的,剩下的资料自然也是胡编乱造的。
反正他们这种不正规的公司奖项也不可能真的去核实这些信息。
叶莺时编写信息时,江淮序闲着无聊,站起身在一楼大厅转着看展出作品。
江淮序看完一圈作品,一抬头,眼尖地看见二楼封闭的办公区域中,有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看着叶莺时的方向。
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他,男人就是在看叶莺时。
江淮序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迅速挪开目光,找了个机会偷拍到了男人的脸。
照片拍完,叶莺时也填好参赛表格了。
她拿着表格递给前台,和江淮序一起离开了这家公司。
从公司出来,江淮序把照片发给赵海洋,嘱咐他拿着照片做一个人脸分析,随后两人快步回到车内。
江淮序启动汽车向外开,语气中透着严肃,一字一句道:“刚才你填写表格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一直在楼上盯着你。”
叶莺时倒是淡定得很,耐心帮着他把挂在后视镜的平安扣下方的流苏理整齐,不紧不慢地说:“正常,我们不是早就猜到胡远清其实已经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了吗。”
“也是。”江淮序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趁着红灯调出车内导航,朝着户籍科开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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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天启文化(三合一)◎
东三环的CBD高楼林立, 街道上车水马龙,永远热闹繁华。
胡远清背后是能俯瞰繁华街区的落地窗,他坐在一张周身雕刻着精美花纹古朴贵气的茶桌前,手执水壶, 缓缓将热水倒入茶壶中。
茶壶上方霎时升起热气, 茶香也热水激发出来。
坐在胡远清对面的男人使劲儿嗅了嗅这芬芳浓郁的香气, 马屁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好茶!真是好茶啊!胡总您可太有品味了!”
胡远清一直低头泡茶,动作行云流水,对男人劣质的马屁半点反应都没有。
茶汤流进公道杯里, 又从公道杯分别倒入两只茶杯中。
胡远清执起茶杯轻轻晃动, 似乎是对茶汤的色泽很满意。
他轻抿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 施舍给男人一个眼神。
“那些警察最近除了盯着我,还做了些什么?”
“有两波警察去天竺胡同那边儿打听你跟刘总的事儿,刚才还有一男一女去了天启公司那
边摸底。”
男人说完拿起茶杯吹了吹,吹凉后一饮而尽。
“都找到天启了?他们倒是没我想象中的蠢。”胡远清眯起眼睛, 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放下茶杯, “有照片吗?”
“只有今天去天启摸底的那一男一女的影像。”
男人赶紧拿出手机, 打开刚才收到那段监控视频, 双手递给胡远清。
胡远清没有接, 偏头看完天启公司大厅的监控,收回目光淡淡地说:“这两个是向阳分局的人,一个是刑侦支队的头儿,一个是经侦支队的头儿。”
监控长达好几分钟, 在这期间内男人一直维持着双手递手机的姿势。
好不容易等胡远清看完, 男人慌忙收回酸胀的胳膊, 诧异道:“这两人还挺有来头?”
“嗯。”胡远清脸上没什么表情,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哦哦,好。”男人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往外退,“那胡总我先走了哈。”
男人出去后不到2分钟,他的助理推门进来。
“胡总,您找我?”
“明天早上给我定最近的一班去海亚市的机票。我走之后无论谁找我,你一律回复不清楚我去了哪儿,明白?”
助理双手置于腹前,微微弯腰,“明白。”
“还有。”胡远清手指沿着茶杯把手滑动,一字一顿道,“这几天你盯紧警方的行动,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
“是!”
*
下午一点半,江淮序和叶莺时到达户籍科。
江淮序提前联系过户籍科的赵科长,两人到了之后省去寒暄,拿着两份名单直奔主题。
“赵科长,我们怀疑这两份名单上的名字和目前我们侦办的一件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有关系,但是我们查不到他们的具体信息。我们看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应该是你们片区的,所以想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记录,如果有的话最好能提供他们现在的具体住址。”
“没问题没问题,这点小事儿给我打个电话不就成了?哪儿还用你们亲自跑一趟。”赵科长乐呵呵地接过名单,眉梢狠狠一挑,“嗬!这俩名单够长的哈!”
叶莺时无奈地说,“是呢,要查的人有点多,里面有个别人名字很大众,身份信息不是很全,我们也怕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还是当面聊放心点儿。”
这两份名单是刑侦、经侦两边一共查到的那9家公司所有的公司法人和持股人,江淮序拿着名单在赵科长的办公室聊了半个来小时才聊完。
赵科长听懂了他们的需求,收好两份名单,摆摆手道:“你们要是有事儿就先去忙,我这边查好了明儿一早传你工作邮箱里。”
“行,那就麻烦赵科长了!”
“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两人前脚从户籍科出来,赵海洋的信息也跟着来了。
赵海洋:『江队,你上午发的照片里的人身份信息查到了。照片上的人叫马长宏,京城本地人,今年48岁,现在是天启的法人。』
赵海洋:『马长宏在十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致他人重伤被判刑12年,他在刑期内表现良好被减刑三次。前年放出来之后一直在家待业,就在去年他买彩票中奖300万元,紧接着出资300万占股51%创立了天启艺术文化公司。』
江淮序:『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好好查查。』
赵海洋:『明白!』
回完消息,江淮序把手机塞进口袋,快走两步追上叶莺时。
“你填写表格时盯着你的男人是天启的法人。”
“哦,跟我猜的一样。”叶莺时仰头背着手往前走,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胡同里的银杏树大多都黄了,有的小路两侧树木顶端相接,几乎覆盖了整条小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美得如诗如画。
走了两步,叶莺时突然站定,拿着手机对着前方街道拍了一张空景。
她看着新鲜出炉的照片怎么看怎么满意,轻轻晃了晃身旁那人的胳膊,“江淮序,你帮我拍张照呗?”
“好。”江淮序扫了一眼她拍的那张景色,大致明白她想要个什么效果。
叶莺时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你用我手机拍吧,我手机有美颜。”
“我用不惯你手机,我还是拿自己手机拍吧。一会儿拍完我发给你,你自己修图。”江淮序后退两步躲过她递过来的手机,拿出自己手机开始找角度。
叶莺时:?
他俩用的不是同一型号的手机吗,有什么用不惯的?
江淮序熟练地拍了几张,全部原图发给了叶莺时。
叶莺时每一张都很满意,抬头打量着江淮序,又开口道:“我帮你也拍一张吧?”
江淮序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直的唇线突然上扬,很好说话的样子,“好啊。”
不用叶莺时提醒,他走过去站在了叶莺时刚站过的位置,连双手插兜歪头浅笑的姿势都一样。
江淮序今天从里到外都是暖色系穿搭。
金黄的背景和一身暖色系搭配太搭了。
阳光轻柔地打在江淮序身上,在他轮廓上镶了个金边,整个画面温柔得不像话。
叶莺时对自己的摄影作品非常得意,她把拍下的照片一股脑都原图传给江淮序,而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拍这几张照片只用了十来分钟,这十来分钟也抚平了江淮序心底的焦躁,让他心重新沉静下来。
*
第二天,也就是10月18日。
早上9点,赵海洋门都顾不上敲,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冒冒失失地冲进了江淮序办公室。
“江队,胡远清今天早上突然去了机场,还临时定了一张飞海亚市的机票。”
一般来说航空公司都是起飞前45到60分钟截止售票,前30分钟截止办理登机手续。
根据航司和盯梢胡远清的警员给出的信息可以推测出,胡远清快到机场才订机票,订机票的时间正好是飞机起飞前46分钟。
他没有托运行李,到了机场后立即去自助机那里,在截止时间之前办理好登机手续。
“胡远清明显是知道我们正在严密的监控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才故意卡着时间定机票!”赵海洋忿忿道,“你说他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这个时候突然去海亚市,很可能是我们触及到了他的核心利益,让他嗅到了危险……他这个行为反而做实了我们现在的调查方向没问题。”江淮序思考片刻,敛起眉凛声道,“你立刻给海亚市的刑侦支队发个协查通告,让他们帮忙盯着点胡远清,尤其看看他会在海亚市接触什么人。另外还得请海关严密监视胡远清,谨防他潜逃出境。”
“对对对,差点儿忘了这个!”赵海洋猛拍大腿,转身急匆匆地往外走,“我这就去!”
江淮序又喊住他,“刘铭启那边儿别忘了继续紧盯。”
赵海洋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放心吧,一直盯着呢!”
办公室只剩下江淮序一个人。
他捏着钢笔无意识转了几圈,而后一把握住笔身放在一旁,拿起手机拨通叶莺时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通。
“有新发现?”
“胡远清去海亚市了。”
江淮序大致说了一下胡远清的操作,叶莺时听了嗤笑一声,反应同他如出一辙。
“得,感恩的心,感谢有他。他用行动证明我们的调查方向完全没错儿。”叶莺时嘲讽了一通,又问道,“他一个人飞的?姓刘的呢?跟着一块儿飞了吗?”
江淮序嗯了声,“他一个人飞的海亚市,刘铭启还在京城。”
“啧啧,又一个自私自利的主儿啊,逃跑都不带小弟。”
叶莺时话音刚落,卢文萱探头喊她:“老大,他们三个已经到了。”
叶莺时点点头,“好,你先给他们倒杯水,跟他们聊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打发了卢文萱,她对着电话语速极快道:“昨儿晚上我整理出来了一份名单,这里面大多都是天启艺术举办的艺术比赛里的二等级,三等奖,还有一些落选的。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是所参赛那一届绘画和雕塑能力最好的。”
江淮序迅速反应过来,“你打算从他们身上找到天启公司运营的什么‘鑫天艺术奖’的突破口?”
“对,没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天启这家公司很可能是胡远清布局中最前排的公司,我们从这里最容易找到突破口。这些能力最强、画得最好的人居然拿不到一等奖,肯定是被天启故意打压了!天启既然会打压他们,也证明了他们肯定不是利益共同体。而这些人又参与过‘鑫天艺术奖’还拿到了较好的名次,我猜测他们多少会知道些关于这个奖项的事情。”
叶莺时一口气说完一大段,喘了口气,又快速说道:“我联系上了其中三人,他们三个人刚到,我先跟他们聊聊去,你有事儿给我发微信。”
“好,你先忙。”
挂了电话,叶莺时把手机扔口袋中,快步走向接待室。
她推开接待室的门,听见卢文萱正在问他们:“所以说,你们进入复赛之后就开始有赛事组委会的人接触你们了?”
“赛事组委会?”三人中的男生笑了起来,“这个词儿让我有一种……我当初仿佛参加的是一个正规绘画比赛的错觉。”
“你的意思是这个比赛不正规?”卢文萱刚问完这句话,余光看见叶莺时走进来,忙站起身,“这位是我们经侦支队的叶队长。”
紧接着,她从左至右挨个介绍道,“这三位就是魏沐遥,白桃和肖隽。”
魏沐遥扎着一束高马尾,是个元气满满的甜妹。她身旁戴着框架镜,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毛衣,看着性格温和的是白桃。
最右边,穿着一件黑色潮牌卫衣,正眉飞色舞地准备吐槽“鑫天艺术奖”不正规的男生是肖隽。
他们三个以前是美院油画系的同学,上学那会儿这三人关系就一直不错。毕业之后,三人中家境最好的肖隽牵头开了个画室,魏沐遥和白桃一起入股。
卢文萱最先联系的是去年“鑫天艺术奖”二等奖的肖隽,她摸到肖隽所在的画室,发现当年另外两名二等奖,也就是魏沐遥和白桃也在画室,干脆就一起请了过来。
相互介绍完,叶莺时在他们三人对面落座,重复了一遍卢文萱刚才的问题。
“你们觉得这个比赛不正规?”
“当然不正规了!”魏沐遥不屑地瘪瘪嘴,“我们平时闲着无聊也会去参加一些艺术类比赛,一般正规的艺术类比赛都会有非常专业的评委的,什么各大美院知名教授,或是现在已经成名的国内知名画家什么的。但这个比赛完全没有,我从初选到决赛就没见过一个专业评委。
“不仅如此,他们的赛制也特别业余!常规比赛初选在线上提交作品,到了复试怎么也应该是线下了吧?他们可倒好,连决赛的第一轮都是在线上提交作品!
“不过叶警官你别看这个野鸡比赛不正规,但是他们是真的有钱,他们会自掏腰包送每年的一等奖出去学习!而且我感觉他们挺会炒作的,他们签约的画家几乎都能在一两年之内被他们炒成至少是小有名气的画家。”
白桃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给了我一种……好像他们签的不是画家,而是艺人的错觉。就是只要你听他们的话,好好配合他们,他们就一定能帮你炒作红,保证你的作品都能卖一个好价钱。”
“资本运作罢了,没什么稀奇的。”肖隽毫不留情地吐槽,“先花钱去国外镀个金,再买几个奖,反正国内这些大老板们都是没有品味韭菜,他们又不懂这些奖的含金量,只要听说是从艺术之都巴黎回来的知名画家,他们就会傻乎乎的跟着买单,还以为自己淘到了什么宝呢。”
他食指卷着卫衣的绳子把玩儿,眼底的讥诮根本不加掩饰,“不过他们公司也不傻,你只有签了约才能拿一等奖,也才能被公司公费送出国学习。签约的画家们以为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呵,我真的懒得吐槽他们签的那不是合同,是卖身契好吧!”
叶莺时眉梢高挑,“你确定是必须签约了才能给奖?你见过他们的合同吗?”
“当然见过了,合同是1:9的分成比例,画家1,公司9。就这还得要押一年才给钱。”肖隽现在回想起那份合同还是觉得很离谱,“他们当时拿着合同要跟我签约,被我拒绝了。”
卢文萱问:“也就是说,比赛还没结束,公司就拿着合同来找你签约。”
肖隽点点头,“对,我刚过初选,到了复试开始就有人接触我,问我要不要签约他们的公司。他们一签就是10年起步,也就是说在这10年内你卖出去的所有作品都要给公司分9成,而且这笔钱还要押一年才给。万一这公司黄了呢?岂不是被人白嫖10年还一分钱都拿不到。”
魏沐遥指了指自己和另外两人,“我们三个就都拒绝跟公司签约了,所以我们只配拿到二等奖。最后一等奖给了一个基础很一般,画抽象派的男生,和一个素描连明暗关系都画不明的女生!”
她深吸一口气,一言难尽的摆摆手,“真的是……简直无力吐槽!”
魏沐遥口中拿了一等奖,基础一般的男生就是《未来》创作者庄胜。
“这个比赛挺离谱的。更离谱的是后来庄胜居然真的混出来了,随便一幅油画都能拍出几百万美金的价格……”白桃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酸,但我真的觉得他的能力配不上那个价格。”
他的水平当然是配不上!
叶莺时心底暗暗赞同白桃的话,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她和卢文萱又分别问了些问题。
待所有问题都问完,叶莺时道:“非常感谢你们三位的协助,今天的事情还得请三位帮我们保密。”
“我懂我懂!”白桃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还举起两指对天发誓,“叶警官我发誓今天这件事我烂在肚子里,半点都不会给别人透露。”
魏沐遥的眼睛弯成月牙,在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吧,叶警官,我们的嘴都可严了!”
肖隽朝着叶莺时扬起唇角,“姐姐你放心,我们都是遵纪守法又听话的好少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姐姐要是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
另一边,江淮序结束了和叶莺时的通话后,电脑屏幕里收到了新到邮件的提示。
他立即打开邮箱,果然是赵科长发来的邮件,邮件中带着一个Excel表格,里面已经将所有人的基础信息都整理好了。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里面有不少人还都因为打架斗殴和寻衅滋事被派出所刑事拘留过。
江淮序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些人的信息,目光聚焦在“身份证地址”这一列。
单从地址上看,这些人似乎住的都不远。
江淮序特意调出地图APP仔细核对了一番,确认这些人全都住在距离刘铭启家胡同不远的地方,有的甚至在同一条胡同和隔壁胡同。
昨天赵海洋把马长宏身份证上的地址发来时,江淮序就觉得眼熟。
现在想起来,马长宏身份证上的地址也离着刘铭启家不远。
难怪胡远清会重用刘铭启了,合着他名下这些公司都是刘铭启的人在帮他打理。
……
叶莺时忙完之后来刑侦这边找江淮序,见他办公室门虚掩着,象征性地敲了两下,而后推门进去。
江淮序正对着电脑在查东西,见她进来随口问道:“问完了?”
叶莺时轻车熟路地倒了杯水,一边说道 :“对,打听到了不少事儿。‘鑫天艺术奖’还挺会玩儿,到了复试就开始接触画家问他们要不要跟自己公司签约,只有跟他们签约了才有机会拿一等奖,获得赴法游学的机会。不跟他们签约,你画的再好都没用,最多给你个完全没用、毫无意义的二等奖。
“而且他们的合同也挺损的,这合同一签就是10年,在这10年中画家永远和公司1:9分成,也就是说这10年里画家所有的收入公司都会分走九成。”
一杯水接满,叶莺时拿起杯子朝他举了举,“哦,对了,公司还规定画家所有的收入得压一年才给钱。”
江淮序正好查完这部分资料,他把键盘推回去,欢迎 加入 一五二儿七五二八一 叩 叩裙靠着椅背,眸光微冷:“他们这不是明摆着白嫖这些画家吗?利用他们洗钱,却连点佣金都不舍得分给他们。”
叶莺时啧了声,“这么看来这些画家很可能都不知情,还以为自己的作品真的都卖出了这个价格呢。”
江淮序点点头,“这也符合胡远清的谨慎,多一个人知道他是用这种方式洗钱,他就多一分危险。”
叶莺时从早上到现在忙得没顾上喝水。
她站在饮水机旁连着喝了三杯水,随后把水杯重新放在饮水机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江淮序对面。
她指尖点了点江淮序桌面上的一张放大的地图,“你这是干嘛呢?”
“这是刘铭启家附近的地图。”江淮序把打印的地图推到两人中间,拿起笔在地图某处画了个圈。
“这是刘铭启家所在的天竺胡同,旁边这些标记都是咱们昨天查到的那9家公司的法人和持股人身份证上的地址。”
叶莺时扫了一眼他标记的方位,眉心一跳,“这都是刘铭启的人!”
说完,她懊恼地拍了下脑门,“我早该想到的,当时咱俩查刘铭启社会关系的时候就打听到他离婚后经常跟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瞎混。”
不过那时候刘铭启几乎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人际圈,都在跟新的这群狐朋狗友们鬼混,因而他们调查时大伙都说不上来跟刘铭启鬼混的人具体是谁。
“现在我们的调查重点可以放在刘铭启这些狐朋狗友身上。”江淮序意味深长地说,“必要时可以请他们过来坐坐。”
“行!”叶莺时毫不含糊,“我们负责组织艺术奖的4家公司,你们去查那5家包装公司!”
两人一拍即合,招呼着各自队伍中的警员分头行动。
兴许是嫌疑人有了警惕心,连续两天的盯梢,刑侦和经侦两边均是没有什么结果。
20号的例会上,唐进满面愁容,“这两天的盯梢我们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贺堰活动了脖子,无精打采地说:“咱这么查他们,这帮嫌疑人肯定是有所察觉吧?前几天那几个天天泡夜店的主儿,这两天下班就回家。”
“我们这边也是。”庄泽语面色凝重,“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跟被包装过的买家们。之前他们每天睡到自然醒才会下楼吃个早饭,下午要么陪着女朋友去逛街,要么就去找地方打麻将。最近这两天他们居然天天去公司正常上班了,下班之后也是老老实实跟家里一呆,哪儿都不去。”
警员们愁眉苦脸,江淮序却是半点不慌,“胡远清都知道去海亚市避风头了,肯定是嘱咐过这些家伙最近老实点儿。后天就是他们新一轮拍卖会的日子了,胡远清的秘书和刘铭启这两天正在半岛酒店积极筹备拍卖会的各项事宜。这些买家和人设包装公司不可能按兵不动,你们继续好好盯着,他们早晚露出狐狸尾巴。”
提起拍卖会,赵海洋蓦地坐直身体,开口道:“这次拍卖会我们也该安排俩人打探一下情况吧?”
霍妙“咻”的一下起立,毛遂自荐,“我去我去!”
“你上次跟着郭姐一起去刘铭启家附近打听过,恐怕会被人认出来。”叶莺时轻轻摇摇头,“而且他们现在都这么谨慎了,我估摸着这场拍卖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邀请函出来了。”
江淮序也想到这一点了,他面色沉静,“这个问题我来想办法吧。”
叶莺时一向对江淮序的办事儿能力很放心,眼见他把任务揽过去,她也不操心了,转而对着经侦这边儿的警员们说道:
“上次拍卖会的各种汇款和转账信息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了,但是这些证据对于一举打掉胡远清洗钱团伙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这次的拍卖会经侦这边一定要把交易账号都给我盯紧了,尽量把每一笔汇款都查的清清楚楚!”
“是!”
……
会议刚散,叶莺时另一部手机上倒是接到了一个比较意外的电话。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边往外走边接起电话。
“肖隽?”
“真荣幸,姐姐居然还记得我。”肖隽的声线带着大男孩儿特有的清爽,“姐姐,你上次不是说如果我有了新线索就联系你吗,我还真有了。”
叶莺时在肖隽三人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如果还有什么线索记得联系自己。
她留给三人的是另一个对外的纯工作号码,每次见完一些比较重要的证人什么的,她基本都会留下这个电话。
不过留电话归留电话,叶莺时真没想到肖隽真有了新的线索。
她扬起眉,声音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什么线索?”
“我们那一届比赛的其中一名一等奖获得者,就是前两天魏沐遥吐槽的连明暗关系都画不明白的女生。”肖隽说,“她叫严晴,后来还跟天启艺术签约了。我和她约好去她家聊聊,姐姐一起去吗?”
叶莺时顿了下:“我跟着一起去,合适吗?”
肖隽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想歪了,笑道:“姐姐,你想哪儿去了。我跟她认识,但不熟。这次约她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你们。”
“小伙子觉悟很高嘛。”叶莺时放下心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就在你们分局门口,我车是白色奥迪A7,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OK,我现在往外走,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叶莺时和贺堰交代了一声,拿着外套出了门。
她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厅,正好见着江淮序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
江淮序也看到她了,“要出去?”
叶莺时点点头,“嗯,前两天见的其中一位参赛者约了跟天启文化签约过的女孩儿,说一起去聊聊。”
“觉悟这么高?”江淮序正好也要去门卫那里拿快递,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叶莺时莞尔,“谁说不是呢。”
两人走到门口,肖隽站在车前,朝着叶莺时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姐姐,我在这儿。”
江淮序闻声看过去。
肖隽今天换了一件米色卫衣,栗色的头发刻意打理过,在阳光下又柔又亮。他眼睛格外明亮,额前的刘海随着挥手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像一只听话温顺的小奶狗。
江淮序眯起眼睛,眸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姐姐?”
叶莺时没当回事儿,随口回道:“可能是觉得叫阿姨不太合适?”
江淮序没说话,跟着她一起朝着肖隽走过去。
叶莺时只得介绍一句,“这是我们分局刑侦支队的江队长。”
离得近了,叶莺时才发觉肖隽好像和在局里那次给她感觉不太一样。
那天的肖隽穿着黑色潮牌卫衣,卫衣上的LOGO张牙舞爪的,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叛逆未消的男孩子气。今天却从头到尾变了个风格。
就好像上次还是小狼崽,今天就变成了乖巧的小奶狗。
叶莺时陷入沉思。
肖隽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是为了迷惑严晴吗?
那等会儿自己见到严晴,自己是不是也得表现的温柔和善些?
叶莺时脑子里的思绪一闪而过。
面前的肖隽已经放下胳膊,乖巧问好:“江警官好。”
“你叫她姐姐——”江淮序拖着长腔,语气不怎么友好,“怎么不叫我哥哥?”
肖隽笑眯眯地同他对视,“因为这是第一次跟江警官见面,还不太熟。”
“我也正想说这个。”叶莺时本就有意等见面后纠正一下他的称呼,干脆借着这个话题说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吧,叫姐姐怪别扭的。”
“叫叶警官就好。”江淮序淡声说了句,而后看向叶莺时,顺手帮她拉开后座的门,“忙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又到了周五,叶莺时的车今天限行,早上就是坐着江淮序的车来的。
肖隽适时提醒,“姐——叶警官可以坐副驾的,我单身,副驾随便坐。”
江淮序没给叶莺时考虑的机会,推着她进了后排,又帮着关上了门。
肖隽没说什么,脸上仍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跟江淮序道别后上了车。
肖隽上车后转过身说道:“叶警官,我没提你警察的身份,我只说我一个人去她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所以带个女性朋友一起去。”
叶莺时正想问他这件事情,听他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也好。”
对方毕竟是天启的签约画家,先不暴露身份比较稳当。
肖隽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叫你叶姐姐可以吗?”
既然不想暴露身份,肯定是不能叫叶警官了。
“都可以。”叶莺时应了声,转而问道,“你约她见面,是打算聊什么?”
“叶姐姐,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前几天严晴突然给我发微信语音问我借3万,说是她妈妈生病了着急用钱看病。我琢磨着3万也不多,也没多想,就给她了。”
肖隽摁掉正在播放的联E会,正色道:“但是那天从警局出来,我突然意识到她找我借钱时状态有些不对,能让她拉下脸问我这个不怎么熟的人开口借钱,要么可能我遇到骗子了,要么她肯定是有很大的难处。”
叶莺时:“……人家问你借钱后你都不核实就直接转给她,然后几天之后才想起来可能是骗子?”
她诚恳地建议:“要不咱下载一个‘国家反诈中心’?”
“叶姐姐放心,我应该没被骗,不然她也不会答应我见面聊。”
肖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继续说道,“我们是去年年初参加的‘鑫天艺术奖’,按时间来算,严晴到现在为止签约已经一年半以上了,压的钱也都能提出来了才对。她的画卖出去了不少,好几幅都是百万级别。就算她只拿1成,那也能挣个几十万元,怎么也不至于会缺这点儿钱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的钱还在公司压着,那她都给公司挣了这么多钱,母亲生病这种急茬儿公司就一点儿都预支不出来?
“总之我就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干脆跟她约着见一面,好好聊聊。她现在正是情绪低谷期,没准儿不小心能给你们透漏点关键信息呢?”
叶莺时听完他的分析,夸奖道:“你还挺聪明。”
两人赶在可怕的周五晚高峰前夕赶到顺义,来到了严晴所在的竹林云海的小区中。
小区里都是花园洋房,一梯一户,每栋楼只有五层,算是这里比较高端的花园洋房项目了。
叶莺时东张西望,“这小区环境不错。”
“公司租的。”肖隽不屑地撇下嘴角,“当时联系我签约的人还用这一条件诱惑我来着。”
两人聊着天,很快到了严晴所在的那栋楼。
待他们走近,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朝他们挥手,“肖隽。”
肖隽快步走过去,帮着不认识的两位女生互相介绍了一番,随后一行人上了楼。
玄关处,严晴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次性拖鞋。
三人换好拖鞋洗了手,在严晴的带领下来到了阳台处的茶桌旁落座。
严晴一路上笑得都很勉强,眼下她连勉强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耷拉着眉眼,轻声说:“肖隽,我知道咱俩不算很熟,我突然开口跟你借3万挺唐突的……今天一来是想让你放心,我不是骗子,借你的钱一定能还上,二来——”
严晴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开口:“二来,你还能再给我借2万吗?我妈刚手术完,后续还得住院观察,我手头上的钱实在不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给你看我妈的住院记录,我给你写欠条,我把身份证户口本先压在你那——”
“打住。”肖隽抬手制止住严晴继续往下说。
他认真地看着严晴,语气严肃又郑重,“钱不是问题,你母亲后续治疗可能还得用钱,我可以借你5万。这钱我也不着急要,你慢慢还就行。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不是签约了天启文化?我看你卖画不少挣钱,怎么混成这样了?”
“天启文化要压一年的收入,比如我今天挣了10万元,到明年的今天才能给我钱。而我真正开始挣钱都是从今年3、4月份的事情了,这些钱要等着明年3、4月份才能拿到。”严晴苦笑着摇摇头,抬手按下接水键。
纯净水源源不断地抽上来流入烧水壶,接满后自动烧水。
她握着茶勺舀了些茶叶放进紫砂壶里,闷声说:“前段时间我妈因为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我和我爸拿出了所有钱给她凑医药费,结果还差三万块钱。眼看着我妈妈躺在ICU结果没钱给她动手术,我就想试试跟公司申请能不能提前预支三万块的分成,但被公司回绝了。
“当时我就挺生气的,我给公司挣了这么多钱,想预支3万元他们居然都不给!我一气之下准备跟天启艺术解约,结果他们就拿出我之前签的合同给我看。我这才知道如果我解约,他们就要收我1500万的解约费。”
“解约费?”肖隽有些茫然,“我怎么没在合同上看到这一条?”
叶莺时倒是立刻就明白了,蹙着眉问:“你是不是被骗着签下了补充合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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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然你的难处更大。”◎
“是, 在我获得了比赛一等奖之后他们又让我签了一个补充协议。”严晴垂着头仿徨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同肖隽对视。
“我心里清楚,我的水平跟你差远了,凭我的能力其实是拿不了一等奖的, 我能拿一等奖完全是沾了签约的光。
“但我真的太想要出国留学的机会了, 再加上当时赛事组委会一直跟我画大饼, 我也没太注意,稀里糊涂就签下了那份补充合同……”
肖隽此刻终于听明白了,“补充合同里就提到了违约的问题?”
“嗯, 这份协议上写着签约后十年之内不能提出解除合同。”
严晴缓缓将脸埋在双掌中, “如果是我在合同期间内单方面要求解约,那我首先要赔偿公司给我出的法国留学全部费用的5倍, 也就是1000万人民币。另外我还要赔偿公司违约金500万元,同时公司会没收我在合同期内未发放的全部工资和奖金。
“我那时候没想太多,只觉得公司花钱送我去法国留学,还给我提供全额奖学金, 他们要求我签下这个补充协议也正常,这可能是防止公司把人培养出来之后跑路的。”
说罢, 她抬起头自嘲一笑, “我当时居然还帮着他们找理由, 我是不是蠢死了。”
“不对啊。”肖隽不知想到了什么, 拿起手机翻找起严晴的朋友圈。
他一路翻到严晴去年发的朋友圈,把手机放在茶桌上,指着她去年5月发的朋友圈说道:“你看,你最早的一幅作品是去年5月卖出去的, 后来8月又卖出去了一幅。这两幅作品已经过了一年, 总归得给你结算吧?”
肖隽这话让严晴更是抬不起头来。
“前几次都不是真的拍卖出去, 是公司找人帮忙炒作,买画的人也是公司帮忙请的托儿……只有今年年中开始,才有真正的买家买下我的画。”
叶莺时眉心一跳,“……别告诉我公司只负责找托儿,连拍卖所产生的一切费用都是你们自掏腰包?”
严晴抿着唇,艰难地点点头。
叶莺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本来以为胡远清最多就是白嫖这些画家,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想象的更缺德。
合着不占便宜就是吃亏是吧?
万千思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叶莺时揉着太阳穴,无奈地问:“签约合同和补充协议在你手上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严晴坐着没动,眼底泛着酸涩,“叶姐姐,就算合同有问题,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公司在这小区中租了不少房子,像我们这种的签约画家都住在这儿。之前住在我楼上的女孩是今年年中签约的,上个月从法国回来。她回来后没多久就跟公司闹掰了,有次还带了律师去公司闹,但最后还是没斗过公司,不了了之。”
叶莺时抓住重点,“她现在还住在楼上?”
严晴摇摇头,“她已经搬走了。”
热水壶烧开后自动跳闸。
严晴将热水注入紫砂壶中,轻轻晃了晃,将第一道洗茶水浇在茶宠上。
她再次向壶中注水,这次泡出来的茶汤被倒进公道杯中,又从公道杯中分别倒在两只烫好的茶杯中。
她将两只茶杯分别推到叶莺时和肖隽面前,垂下眼皮,语气中带着畏惧,“就在她搬走前两周,公司经常找一群地痞流氓来她家门口辱骂她。那段日子她苦不堪言,她找过公司,但是公司那边儿根本不承认这些人是他们找的。她报警,可警察一来地痞流氓就跑了,等警察走了他们再来。
“警察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而且这些人只是辱骂她威胁她,并未对她人身造成任何威胁,就算他们被警察抓了,关不了几天还能出来,治标不治本……她被骚扰得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偷偷搬走了。”
严晴吸了吸鼻子,苦笑一声,“其实……她走了之后公司也威胁过我。”
肖隽闻言差点儿没跳起来,“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叶莺时严肃地问她:“你考虑报警吗?”
“报警有什么用?公司办事儿确实是不仁义,但是到不了违法犯罪的程度。”严晴喝完杯中的茶水,执起公道杯又给自己满上,“再说了,合同问题对公司造不成什么影响,至于他们威胁我……他们只是口头上隐晦威胁两句,对我的人身安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警察怎么管?”
说到这里,严晴不知想到了什么,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你心里对于公司干的事情明明有猜测。”叶莺时挑眉,语气肯定,“你顾虑太多。”
严晴对这个问题倒是很坦然,平静地说:“对,我顾虑太多了。我是个外地人,我挣的钱都压在公司里,如果我跟公司闹掰,这些钱我一分都拿不到,我很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话都说到这里了,叶莺时也懒得很严晴周旋,干脆直言道:“你楼上的女孩儿搬走之前应该跟你提过她对于公司的怀疑吧?你当时不信,但之后发生了某些事情让你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她停顿两秒,淡淡地看着严晴,“尽管你刚才言语中处处透着和楼上女孩儿不太熟的样子,但我猜你俩应该关系不错吧?不然你怎么这么清楚人家面对骚扰时的心路历程和处理方式?你们公司也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他们怕女孩儿把事情告诉你,因此在女孩儿搬走后他们才会试探你,威胁你。而他们的试探和威胁又反过来证明了女孩儿告诉你的是真的。”
严晴脸色越来越白。
肖隽震惊地看向叶莺时。
明明他们一起严晴听说了这么多,怎么她就能从严晴的话中听出这么多潜在的信息?而自己就只会跳着脚骂公司?
叶莺时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茶汤见底,她放下茶杯,一字一顿道:“你不敢报警,你刚说的顾虑只是一小部分,你更大的顾虑应该是……你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姑娘,你现在身处泥潭之中,报警是你的最优解。你在泥潭里待的时间越久,你身上的泥点子就越多,到了最后很可能深陷泥潭想出都出不去。”
严晴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我……”
“那名女孩儿是不是告诉你公司可能利用你们涉嫌洗钱?所以她得知真相之后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走。”叶莺时直接将这一切挑明开来,很客观地评价,“她比你勇敢。”
“你不懂,我是有难处的……”严晴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慌忙用手背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肖隽最见不得女生哭,他赶紧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好声好气地哄道:“我们知道你有难处,我不是答应借给你钱了吗,还不用你着急还。你要是担心这里不安全,不嫌弃的话也可以住我画室。”
许是怕人家有性别方面的顾忌,他又赶紧补充:“我平时不住那儿,画室还有两个女孩,你们仨个人还有个照应。”
“你还年轻,钱可以慢慢挣。”叶莺时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庆幸那些赃款你暂时一分都没分到手,不然你的难处更大。”
严晴没说话,一直在哭。
等她终于发泄完了,哭够了,她攥着湿漉漉的纸巾哽咽地问叶莺时,“叶姐姐,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叶莺时没有直接回答,“我做什么的,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严晴打了个哭嗝,没再说话,低着头慢慢啜泣。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抬起头,眼神坚定:“肖隽给我借钱,还帮我解决了住处,我要是还退缩,我、我也太不知好歹了。
“叶姐姐,我明天就去报案!”
肖隽自告奋勇,“这我熟啊,我带你去!”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严晴也不含糊,立刻回房间里收拾行李,一会儿直接跟着肖隽走。
也省的夜长梦多。
严晴收拾行李的功夫,叶莺时给江淮序在微信上发了定位,对方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叶莺时放下手机,目光落在肖隽脸上,“你——”
肖隽知道她要说什么,赶忙打断她,“叶姐姐,借钱的事情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有负担。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乐于助人,要是她还在世并且知道严晴的情况,她也会想办法帮严晴的。”
“而且我实话告诉你吧,家里这钱我不花,就得便宜了我爹和他的小三、小四和私生子。与其便宜那群——”肖隽把差点儿说出口的脏话生生憋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倒不如让我拿来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
叶莺时叹为观止。
好家伙,几句话把他家的事儿抖得明明白白。
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过多评价,只能干笑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
肖隽主动接替了泡茶的活儿,把叶莺时空了许久的茶杯倒满,“叶姐姐,你刚才也太厉害了,怎么就能一下知道这么多信息。”
叶莺时两指在杯旁轻叩两下以表感谢,“术业有专攻,你会的那些我也不懂,每次遇到跟艺术品相关的案子我们还得专门找外援。”
“是吗?下次有这样的案子叶姐姐也可以找我帮忙,我会很荣幸的。”
肖隽很懂得聊天,严晴收拾行李的时间,他们两人坐在茶桌旁喝茶聊天,从没冷场过。
后来不知道该聊什么了,肖隽就跟讲笑话似的讲了很多自己亲爹的风流韵事。
40分钟后,严晴前胸后背各一个大包,艰难地从里屋走出来。
她两手边还推着两个行李箱,行李箱上面又放着两个大包。
叶莺时和肖隽赶紧过去帮忙把这些行李都运下楼,又放进车里。
做完这一切,肖隽招呼两人,“上车吧,我先送叶姐姐回去,然后带严晴去画室。”
“不用。”叶莺时扬了扬手机,“我同事来接我,他马上就到了。”
“江警官吗?”
“对。”
“江警官只是同事啊?”肖隽悠悠地扬起唇角,“我看他对叶姐姐管这么严,还以为他是叶姐姐的男朋友呢。”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奔驰E300在他们身边稳稳停下。
车子的车窗一直开着,江淮序手肘搭在车窗上,似笑非笑地瞥了肖隽一眼,显然是听见了对方刚才说的话。
他拉开车门走下车,刻意挡在叶莺时和肖隽中间,扯了下唇角,“你今儿喝茶了?”
叶莺时不明所以,下意识点点头,“嗯,聊天的时候喝了些。”
“难怪呢。”江淮序微微偏头,目光凉凉地从肖隽脸上掠过,冷呵一声,意有所指,“我说怎么一过来就闻到一股这么冲的茶味儿。”
作者有话说:
江淮序:你们喝的是绿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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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联系到了◎
江淮序语气中的阴阳怪气过于明显, 叶莺时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案情,也没往深处想,还以为是江淮序对于肖隽乱猜测他的人际关系而感到不满,辞严义正地替江淮序解释:“别瞎猜, 男人的名节也是名节。况且我们江队长心无旁骛, 眼里只有工作, 无心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解释完这句话之后江淮序的脸更黑了。
而肖隽脸上的笑容却比刚才还要灿烂,乖巧认错, “对不起啊江警官, 我刚才不该这么口无遮拦。”
江淮序没有看他,低声征求叶莺时的意见, “走吧?”
叶莺时点点头,“好。”
严晴一直在肖隽的车里打电话,叶莺时隔着车窗同她摆摆手,又叮嘱肖隽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交代完这些,她和江淮序上了车。
车子启动, 很快驶离小区。
“那小子车里的女孩儿就是天启文化的签约画家?”
江淮序的不爽来源于肖隽, 眼下不爽的源头消失了, 他立马恢复正常, 没有对叶莺时殃及半点。
“对,她叫严晴,她和肖隽参加的是同一届比赛。”叶莺时大致说了下从严晴那里得到的信息,最后道, “严晴现在暂时住肖隽的画室, 她还说会帮忙联系之前住她楼上的女孩儿。她现在没了顾虑, 便极力想跟天启文化撇清关系,所以配合度特别高。”
江淮序若有所思,“看来我们随时要准备收网了。”
叶莺时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江淮序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如果我们在拍卖会之前收网,你们经侦这边儿收集的证据会不会不够?”
“如果是提前收网的话,确实会对我们的部署有一些影响。”叶莺时叹息一声,“我们原本的部署是希望能够查出董大明和胡远清到底是帮什么人在洗钱,目前我们在这个方面获得的信息太少了。”
“洗钱的客户还得从拍卖会入手。”江淮序沉声道,“拍卖会这边儿我再想想办法。”
*
与此同时,京城半岛酒店。
一间行政套房的会客厅内,刘铭启拿着一份名单气急败坏地摔在茶几上,“你确定参与拍卖会的是这份名单?这次咱们要拍11件艺术品,才来20个人?”
刘铭启深吸一口气,围着沙发来回踱步,“你知不知道我的兄弟这会儿都被条子们盯着呢,这么干不是明摆着告诉那群条子们我们的拍卖会有问题吗?”
坐在他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胡远清的助理,面对着刘铭启的质问,他不卑不亢,“这是胡总的意思,我也只是转述胡总的想法而已。”
“都是胡总的想法?”刘铭启猛地顿住脚步,满脸不耐,“他之前让我和我的兄弟们做了那么多事儿,说什么功课都要做在前头,不然的话容易暴露!这会儿这么干他就不怕暴露了?”
胡远清的助理微微一笑,淡然地说:“刘总,您有什么就直说,不用这么指桑骂槐的。”
“那你告诉我,胡总他去海亚市到底去干嘛了?”刘铭启眼里冒着寒光,高声责问,“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他这是在玩什么?”
“刘总,我已经跟你解释很多次了,胡总他身体不好,飞去海亚市疗养。现在不能接您电话是因为他在疗养中心接受检查,手机信号可能会对检测仪器有影响。”面对着刘铭启的咄咄逼人,助理仍旧从容不迫。
“您放心,胡总他做完检查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刘铭启紧盯助理的双眼,企图从他眼中找到说谎和敷衍的痕迹。
助理毫不畏惧,漠然同他对视。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沉不住气的刘铭启率先移开目光,“你说的都是真的?”
助理点点头,“胡总和您不止是好兄弟的关系,您知道的,您在各种意义上都对他很重要。他到时候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刘铭启也清楚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耗下去也没用,咬着牙道:“你让他快点儿吧!现在条子盯得很紧,你也知道我好几个兄弟都被条子盯上了,赶紧让他想想办法!”
“刘总,既然您也知道警察盯得紧,这次拍卖会咱们就更要小心。”助理的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您说是吧?”
刘铭启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去联系名单上这20个人,让他们后天早上来酒店。”
助理站起来,微微欠身,“那就有劳刘总了。”
*
京城进入深秋后,天色黑得越来越早。
到7点,天已经全黑了。
江淮序和叶莺时回去的路上正好赶上晚高峰,两人干脆下了环路随便找了个地儿吃饭,吃完饭才继续往回走。
折腾了一天,叶莺时有些疲乏。她调低靠背,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在脑海中梳理着案件信息。
黑沉沉的夜空被城市里闪烁的霓虹灯照亮,远处马路上的车灯偶尔穿过他们的车窗,黄光沿着车内天花板一闪即逝。
“嗡——”
持续不断的手机振动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正前方的交通信号灯由绿转黄,又转向红。
江淮序在红灯前将车停稳,这才接起电话。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微沉,赶在绿灯重新亮起之前结束通话。
“周日拍卖会的邀请函出了点问题。”江淮序把手机扔到中间杯座处,重新踩下油门,“跟你猜测的一样,他们现在非常谨慎,邀请函已经不对外放出了。”
叶莺时咻的一下坐起身,“那怎么办?”
“不急。”江淮序冷静地说,“之前查一起涉黑案的时候我跟半岛酒店有过合作,一会儿我打电话找他们总经理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塞两个人去当服务生。”
两人聊了几句细节的功夫,车子也抵达了局里停车场。
两边支队各自还有事儿,两人下车后分开回到各队加班。
江淮序回到办公室后立刻给半岛酒店的总经理去了电话,对方听他说完事情的缘由,毫不含糊地表示自己全力配合警方的行动。
双方一拍即合,约好一个小时后在酒店见面详谈。
江淮序挂了电话之后,开始琢磨带谁过去。
他想来想去,最终觉着霍妙和卢文萱最合适。
正好这两人还没下班,他给叶莺时打电话要来卢文萱,带着她和霍妙赶往半岛酒店。
晚上8点半,江淮序带着两人终于到了半岛酒店地下停车场中。
酒店大堂经理正在停车场候着,见着三人立刻迎了上去。
“江先生,秦总特意让我在这等您。酒店人多眼杂,您跟我一起乘坐内部电梯吧。”
江淮序微微颔首,“有劳康经理了。”
这位大堂经理江淮序也认识,她是秦总的一名亲戚,也是他非常信任的嫡系。
三人乘坐着位于停车场货梯旁边的一部内部电梯,直接到达秦总办公室所在楼层。
康经理快步走到秦总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得到应许后推开门,侧过身子让江淮序三人进去。
待三人都进去了,她关上门,站在办公室门前守着。
办公室内,秦总起身迎上来,伸出右手,“江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淮序伸手同他相握,客气颔首,“秦总,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配合警方是我们理应做的事情。”
秦总指引着江淮序三人在会客沙发落座,随后亲自给三人斟上茶,“江队,这次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周日下午计划在你们酒店召开艺术品拍卖的这家公司是一个非法洗钱组织,我们想对这家公司和这次拍卖收集更多线索。”江淮序指着手边的两名警员,“这次比较简单,我们只需要让我们这两位警员乔装成你们酒店的工作人员,混入当天下午的拍卖会和当天晚上的晚宴即可。”
“这个好说。”秦总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笑着问,“你们俩是不是从来没假扮过服务员?”
两人均摇摇头。
“让你们俩混进拍卖会没问题。”秦总打量着两人,“不过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还是有一点门槛的,现在你俩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警察,还是得培训培训。我建议你们今晚就留下,我让小康亲自突击培训你们两天,你们这两天吃住就都在酒店里。”
“我没问题。”卢文萱首先表态,“我都听江队安排!”
霍妙也赶紧跟着说,“我也没问题。”
江淮序点头,“行,那你们两个今天留下吧。”
解决了拍卖会的事情,他也没再多留,同秦总告别后离开酒店。
*
晚上10点,向阳区分局办公大楼里好几个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叶莺时打着哈欠,捞起一个碗装方便面正打算去茶水间泡了它当夜宵,站起身就见江淮序拎着一堆吃的推门进来。
叶莺时冲他竖起大拇指,“这么晚了还赶回来加班?够敬业啊。”
“你不是说你今天加班?”江淮序举起手里的吃的,“正好我离着北新桥不远,给你带了些夜宵回来。”
叶莺时立刻放下手中的泡面,“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炸酱面,麻豆腐,炸灌肠。”江淮序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可惜他家卤煮卖完了。”
这家店开的年头不短了,他们上学那会儿老去吃。
后来两人搬出来住,离着远了,再加上两人工作又忙,很少再专门跑过去吃了。
两人边吃边聊案情,夜宵刚吃一半儿,叶莺时的工作手机振了起来。
是肖隽的来电。
叶莺时生怕是他和严晴出了什么事儿,赶紧接起电话。
“喂?”
“叶姐姐,严晴联系到邓思若了!”电话那头,肖隽的声音有点激动,“就是住她楼上的那名女孩儿!”
作者有话说:
半夜码着字突然收到地震预警!吓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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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让他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叶莺时闻言立刻放下筷子, 不由的抬高音量,“联系到了?邓思若她在哪儿?”
“邓思若回老家了。”电话那头肖隽的语速很快,“严晴到了我那收拾好行李就开始尝试联系她,但给她打电话不接, 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发语音、弹视频都不回。最后严晴想起邓思若曾借用过自己购物平台会员帮妈妈买过东西, 于是我们赶紧翻出了那条购物订单, 找到了邓思若妈妈的电话和地址。我们给她妈妈打电话过去,她妈妈说她已经回老家了。”
叶莺时拿起另一部手机,调出备忘录, “方便告诉我邓思若妈妈的电话和地址吗?”
“我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叶姐姐一会儿你加一下我微信,我把电话和地址微信发给你。”
“好, 我一会儿加你。”
“对了叶姐姐,邓思若妈妈说她的情况不太好,从回家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流眼泪,不跟任何人说话, 不睡觉,也不吃饭。”肖隽语气低了下来, “她妈妈怕她这么下去把自己身体折腾垮了, 每天强行给她灌一碗加了半粒安眠药的粥。
“她老家在长定古城, 我们跟她妈妈约好明天过去看她,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
“好。”叶莺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明天集合的时间和地点,随后结束了通话。
叶莺时接电话时,坐在对面的江淮序基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起身接了两杯水,递给叶莺时一杯, 握着另一杯水倚靠在桌旁, “刘铭启那群狐朋狗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里面好几人因为打架斗殴和寻衅滋事进过局子,他们该不会是对邓思若进行暴力胁迫了?”
“我也是担心这个。有些话严晴没直说,不过我听那意思,邓思若应该是无意中知道了天启文化洗钱的事情,所以闹着要解约,还把这事儿透漏给了严晴。后来邓思若搬走了,天启文化的人还去试探和威胁严晴。”
刘铭启这群狐朋狗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臭流氓。
邓思若精神状态这么差,铁定是这群臭流氓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叶莺时胸口堵的慌,又是心疼担心邓思若,又是愤怒刘铭启和他的狐朋狗友。
恨不得现在就把那群孙子绳之以法,省得他们在外面儿到处祸害。
江淮序大脑飞速运转,“胡远清还是挺谨慎的,如果是他授意……他可能最多就是吓吓邓思若,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以免人家鱼死网破坏了他们的好事儿。”
“哎,但愿吧。”叶莺时用工作微信加上肖隽,收到肖隽发来的电话和地址后顺手转发给江淮序,“你明天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一起去看看?”
江淮序挑了下眉,“当然有空。”
那小子看着就心怀不轨,他原本也打算主动提出来跟着一起去来着。
他重新坐下,看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肖隽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
“他说他就是单纯想帮助别人,因为他母亲生前就很喜欢帮助人。”叶莺时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说,“不过我怀疑他可能是对严晴有意思。”
江淮序愣了下,语气有些琢磨不定,“严晴?”
“嗯。”叶莺时很肯定的点点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对八卦没那么大兴致,只是随口说道,“他对严晴简直是无条件帮助。严晴妈妈生病住院,他前后一共借给她8万,还告诉她不用着急还。怕她住在天启提供的房子里有危险,让她住到自己画室里,又对案子极其上心。
“哦对了,我第一次见肖隽时他打扮的跟个叛逆大男孩似的。第二次他带我去见严晴,立马从叛逆大男孩变成了小奶狗,生怕吓着人家似的。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江淮序:“……你说是就是吧。”
大家都是男人,就冲着肖隽看叶莺时的眼神,在她面前装出来的纯良乖巧,以及面对自己时的茶言茶语和莫名的敌意,江淮序敢肯定这小子对叶莺时一定有花花心思。
呵,看人长得漂亮就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不靠谱。
不过客观来说,这小子人品确实说得过去。
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他愿意给严晴提供这么多帮助,还对这起案子这么上心,也算是有可取之处吧。
只是这小子把叶莺时想得太简单了。
叶莺时从小到大不是没有优秀的男性追求,但她就跟个绝缘体似的,暗搓搓的暧昧和若有若无的撩动一律视而不见,打直球的告白和热情浓烈的爱意全部坚定回绝。
旁人笑叶莺时硬是在桃花林中一路披荆斩棘,凭本事单身到现在。
江淮序却很理解她。
她的生活充实得过分,从不缺爱和安全感,所以可能也不需要恋爱这种调剂品。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无意恋爱,他们一直保持这种类似亲人的关系,也挺好。
*
同一时间。
海亚市美高梅酒店的豪华套房内,胡远清刚从浴室里出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不悦地皱了下眉,走到茶几旁按下免提。
“什么事儿?”
“胡总,警察咬得越来越紧,刘总有些沉不住气了。”助理的声音被扬声器放大,又在偌大的客厅中回荡。
胡远清眼底晦暗不明,低低骂了一句,“刘铭启这个废物!”
助理假装没听见,继续汇报道:“还有一件事儿,严晴不见了,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们找到了门卫那儿的监控,发现她坐着一个男生的车走了,刘总的意思是要把这女孩找回来好好教育一下。”
胡远清冷冷地说:“这个刘铭启,几十岁的人了,还是打打杀杀那一套。他也知道现在警方咬得那么紧,还能跟对付上个女孩一样用暴力手段胁迫吗?”
他拢起浴袍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再说了,万一这女孩是被警方带走的怎么办?”
助理恭维一声:“还是胡总您考虑的周到。”
“你告诉刘铭启让他稳一点,先把这次拍卖会搞定再说。”胡远清吐了口烟圈,面庞在缭绕的白烟下有些失真,“咱们这一单洗钱的活儿都还有小一半没有洗干净,在把这些钱洗干净之前,让他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我明白了。”助理迟疑两秒,又道,“胡总,您最好还是给刘总打个电话。他最近情绪的确很暴躁,我怕劝不住,让他给您惹什么乱子。”
“行了,这事儿我自有打算。总之这次拍卖你一定要给我盯紧了,不能出任何纰漏!”
“放心吧,胡总!”
挂了电话,胡远清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继续抽烟。
香烟燃尽,他眯起眼摁灭烟蒂,拢起浴袍走到落地窗前。
要洗的这些钱中,除了他接的洗钱的单子之外,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钱。
等他把自己这些钱都洗干净,再加上给客户洗钱得到佣金,一共能有3000多万美金。
为了这些钱,姑且再忍那些蠢货几天吧。
*
周六早上8点半,江淮序开车接上叶莺时来到和肖隽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肖隽提前20分钟在约定的路口等着,他懒散的依靠在车门旁,看着由远到近驶来的那辆黑色奔驰,不爽地扯下嘴角。
等奔驰停靠在他的A7后面,他已经重新恢复了纯良乖巧的表情,走过去打招呼,“江警官也跟我们一起吗?”
江淮序高冷的嗯了一声,冲着前车抬了抬下巴,“走吧,你们车在前面带路。”
“我们四个人开一辆车走吧。”肖隽冲着副驾驶眨眨眼,笑眯眯道,“我们又知道了一些关于邓思若的事情,一会儿在车上可以一起聊聊。”
江淮序没有拒绝,淡声道:“也好,上车吧。”
这条街道马路两旁本身就是停车位,肖隽走过去锁上车,和严晴一起乖乖上了奔驰的后排。
严晴有些紧张,她坐在副驾后面儿,两条腿拘谨的并在一起,双手搭在大腿上,坐得端端正正。
身旁的肖隽要自如的多,上车后和叶莺时打声招呼。而后不需要叶莺时多问,自顾自的说起来他们昨晚又打听到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们联系了好多同学和朋友,兜兜转转终于找着了邓思若在大学时期的好朋友。邓思若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后先投奔了那位好朋友,在好朋友家等着父母接走她。
“邓思若的好朋友说她挺惨的,刚把她接回家时她的精神明显不对劲儿,问什么也不说。后来才说她无意间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被那些人用特殊手段逼着写了保证书,又签了保密协议才被放走。她怕连累好朋友,也不敢告诉对方自己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特殊手段?”叶莺时冷哼一声,捏响关节,声音里带着怒意,“这帮人真够无法无天的!”
当着后排两人的面,江淮序和叶莺时也不好讨论案情。
俩人干脆一个专心开车,一个找严晴聊天,想从她这个天启签约画家口中获取更多信息。
两小时后,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江淮序跟着车载导航在长定古城市区里的一栋老小区门口找了个车位停好,熄了火。
“就是这了。”
“走吧。”叶莺时下了车,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提前买好的水果和牛奶。
江淮序非常自然地拿起叶莺时落在副驾驶的包挂在自己肩上,又走到她身边接过最重的水果和牛奶,并肩和她往楼里走。
严晴默默走在后面。
这两人之间的默契看着肖隽莫名有些不爽,他微不可查地哼了声,抬腿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按照地址找到邓思若家,按下门铃。
门内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嘎吱”一声,门被拉开一条缝,门内的中年女人隔着一道防盗门开口询问:“你们是……”
肖隽从后面挤过来,扬着笑脸,“阿姨,您是思若的妈妈吧?我是思若的朋友,我之前联系过您的。”
“思若的朋友啊。”对方赶紧打开防盗门,把几人迎进来,“快进来快进来。”
邓思若家是一个老式的两居室房间。客厅不大,四个人进来后几乎将客厅塞的满满当当。
邓妈妈局促地搓搓手,招呼着几人落座,“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他们杵这儿挡路也不是事儿,干脆挤在沙发上,好歹给客厅腾出走动的空间。
邓妈妈倒好水回来,江淮序和叶莺时顺势把水果和牛奶递给她。
邓妈妈眼睛一下就红了,“你们能来看看她就很好了,还拎什么东西啊。”
叶莺时看了一眼紧闭的次卧门,声音放轻:“阿姨,思若现在怎么样了?”
“她回来到现在也不说话,她姥姥平时最疼她了,昨天来看她,她也一句话不说。”邓妈妈在叶莺时身旁的空位坐下,眼神黯淡下来,“都怪我,当初干嘛要同意她学美术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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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证人◎
“阿姨, 我是京城向阳区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她是经侦支队的。”江淮序拿出警官证递给邓妈妈,“对邓思若施暴的人是我们查到的一起艺术品洗钱团伙儿的重要成员,我们现在怀疑邓思若很可能是无意间知道了他们的某些犯罪事实才会暴力胁迫——”
“暴——”邓妈妈只觉得后脑勺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 下意识喊出一个字后又紧紧捂住嘴, 朝着次卧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她胸口急促起伏, 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到底对若若做了什么?”
她肩膀发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又怕被里面的女儿听见, 掩着唇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的若若啊, 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叶莺时在警察这一行干了好多年,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 可是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她还是忍不住跟着难受。
她赶紧轻轻顺了顺邓妈妈的背部,“阿姨您先别急——”
叶莺时话还没说完,邓妈妈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地望着她, “叶警官,你说若若无意间知道了他们的某些犯罪事实……那若若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叶警官, 江警官!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那些挨千刀的坏人你们可是一定不能放过啊!你答应我一定要把他们全抓起来!”
江淮序语气郑重, 一字一顿道:“阿姨您放心, 我们一定会全力保证邓思若的安全, 尽早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得到了他的保证后邓妈妈的情绪缓和了些。
叶莺时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趁热打铁问道:“阿姨,我们这次过来也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她有跟您说她在京城的经历吗?”
“她什么都没说……”邓妈妈接过面巾纸, 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一周前, 若若给我打电话说她不想在京城生活了, 让我们接她回家,我就连夜找孩子的大舅开车把她从京城接了回来。
“当时把她接她回来的路上我和她大舅觉得就不对,这孩子眼睛里都没神儿了,一路上她也一句话都不说,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再没出来过……”
“她去年7月就大学毕业了,我本来都给她找好工作了,就在通讯公司的大厅当窗口营业员。你说这工作多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往后还能找个好婆家。结果她可倒好,非要去京城闯一闯!孩子的爸走的早,我一个人哪儿扭得过她啊?没办法只能让她去了。”
邓妈妈呜咽一声,继续说道:“她去年十月份突然跟我说参加了一个绘画比赛拿了一等奖,还说签了一家大公司,马上公司就要送她去法国留学了。我当时还想,真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还真让这孩子给闯出来了。可是谁能想到这还不到一年!不到一年啊!这挨千刀的公司就把我的女儿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她握起拳重重砸在自己大腿上,声音里带着哭腔,“这群王八蛋!他们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几人又安抚半天,邓妈妈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叶莺时试探地问:“阿姨,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叶警官,你想进去就进去吧”邓妈妈摆摆手,眼眶依旧含着泪,“不过我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跟你说话。”
叶莺时和江淮序对视一眼,问邓妈妈要了一杯温水,端着水杯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思若,我可以进来吗?”
房间内毫无反应。
叶莺时在门口等了一分钟,再次敲了敲门,随后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卧室里光线很暗,窗户紧闭,走进去就能感觉到屋内有一种空气长时间不流通的沉闷感。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叶莺时反手关上门,轻手轻脚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走到窗台前,稍微将窗帘拉开一点缝隙。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明明连片云都没有,阳光却好像被遮蔽住了似的穿不进来。
不过借着这微弱的光,叶莺时也总算是能看清床上的女孩儿了。
邓思若穿着一件毛绒睡衣躺在床上,双眼没有神采,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她给叶莺时的感觉就像一片枯萎的花朵,没有生机,无力挣扎。有种听天由命、自暴自弃的摆烂和消极。
叶莺时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卧室里面安安静静的,还能听见客厅里的说话声。
“你们几个大老远过来还没吃饭吧?中午就在家里吃饭,阿姨给你们做饭去。”
“不用了阿姨,我们不饿!”
“阿姨我们就不吃了,我们了解完情况一会儿就走了。”
“是啊,阿姨,您就别忙活了。”
几声推脱过后,外面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那……阿姨,我还是给您帮忙吧!”
“阿姨,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阿姨,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可能是转移到了厨房,之后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被厨房传来的切菜洗菜声所淹没。
房间隔音并不好,叶莺时轻叹一声,“刚才我们在外面的对话你都能听到对吧?”
“你应该也听到了,我是向阳区经侦支队的支队长,外面还有一位是我的同事,他是向阳区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我们都是来帮你的。”
“严晴是你的朋友吧?她告诉我们了你的事情,又联系到了你的母亲。”
“现在我们向阳分局专案组已经对天启文化和他们背后的洗钱团伙儿进行了立案,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就能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帮你讨回公道。”
“……”
整整20分钟,无论叶莺时说什么,邓思若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不说话也不动。
叶莺时瞥见邓思若湿润的眼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随后她站起身,一改方才的轻声细语,语气冷硬,夹着刀锋的眼神直勾勾地刺在邓思若脸上。
“看来你已经有选择了——逃避现实,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绝食,在床上摆烂一辈子。
“你父亲走得早,你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到大。怎么,你还打算躺在床上继续装植物人,让她到老了以后还要出去赚钱养着你,再拖着年迈的身体回来给你喂粥?”
邓思若眼睛湿润得更厉害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一颤一颤,努力不让泪珠往下掉。
“你知道我们是警察,知道我们能帮你,你还依旧选择逃避。
“我告诉你,那些威胁你、羞辱你的人,他们最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了!你越是懦弱他们越安全,你越是选择隐忍,他们就越是大胆!”
泪水在眼眶中越积越多,最终决堤而出。
“你母亲看着你这幅样子心里的痛苦不比你少。你还能哭!还能消极、摆烂,折磨自己的亲人。她呢?她连哭都不敢哭,生怕让你听见了给你增加压力。”
“别再说了!”邓思若猛地坐起来,泪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别再说了!”她捂住脸,声音越来越低,喃喃着不断重复。
“求求你别再说了……”
邓妈妈听见邓思若的动静,放下锅铲冲到次卧想推门进去。
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她又突然停住,她慢慢放开门把手,倚靠着门框掩面而泣。
叶莺时见着邓思若终于哭了出来,单膝跪在床沿,将她揽在怀里。
“哭吧,哭吧,都过去了,哭出来就好了。”
邓思若回老家之后也经常哭,但没有一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等她终于哭够了,两眼通红地从叶莺时怀里抬起头,抽抽搭搭地说:“姐姐,你真的能把他们都抓住吗?”
“能,我向你保证。”叶莺时举起两指做发誓状。
发完誓,她又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邓思若的背,“如果你还能相信我,还能相信我们这些警察,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把这些违法犯罪的坏人们全都抓住。”
邓思若用力的点点头,她从叶莺时怀里出来,本文 由企鹅君羊 幺五二而七五二八一 整理抽了两张纸擦干净眼泪和鼻涕,盘腿坐在床上。
“事情的起因全都是因为我发现了他们洗黑钱……我不想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我要跟他们解约,他们不肯。”
刚才哭得太狠,这会儿邓思若的喉咙干巴巴的紧绷,声音也挂着哑意。
叶莺时把床头柜上的水递给她,轻声问:“你是怎么确认他们在洗黑钱的?”
“我也是一次偶然的事情注意到的。”邓思若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一半,“起初我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的画很厉害,毕竟我一路走过来拿了很多奖。
“但是有一次我参加学校在京城组织的校友会。我见到了一个之前的师兄,他和我同样拿了巴黎的城市美术设计奖的金奖,可他回到国内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工作。”
邓思若把另外半杯水喝完,继续诉说着。
“有一天师兄喝多了,吐槽自己得的这个奖其实毫无含金量。还说什么这个奖的创办人是一个刚刚移民不久还不懂绘画的华人。只要你操作得当、愿意花钱,都可以买到金奖。
“我当时不愿意相信,等聚会结束之后回到家一查,这才发现真的是这样。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似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都是空中楼阁……”
她说话很慢,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过叶莺时还是听懂了。
“所以从这个时候开始,你就开始注意天启文化的操作,然后找到他们洗钱的证据?”
“对……”邓思若咬了咬下唇,突然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侧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手机记忆卡交给叶莺时。
“这里面是我偷偷找到的一些从拍卖行买走我画的人的身份信息和交易记录。我收集完这些之后还找了律师,律师跟我说天启文化跟我签的合同属于霸王合同,里面很多条文都不太合规,这场官司很好打。
“我本来想走律程序把合同解除,然后拿着他们洗钱的证据报警,没想到公司直接找来了一群地痞流氓……”
邓思若哽咽着,刚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往下淌。
“我当时也是逼急了,一气之下就说了我知道他们洗钱的事情,还要报警抓他们……你说我当时傻不傻啊,直接报警多好,干嘛要告诉他们这些……
“那些人见我居然知道这事儿了,当天就将我抓我。把我带到了一个荒郊野岭的破木屋里关了起来。
“那个破屋子没有水没有电,甚至连个窗户也没有。我就被关在这么个黑乎乎房间里整整两天,这段时间里他们只给我水喝,连饭也不给我吃。”
叶莺时摸摸她的发顶,柔声问:“他们有伤害你么?”
“有的!他们那两天动不动就会辱骂我,什么难听骂什么。还有一个男人喝醉了想要强迫和我发生关系,还好他们里面有个人担心事情闹大了,把那个男人给拦住了,不然……我、我……”邓思若眼泪流的更凶了,语气委屈的要命,“最后一天这群人渣强行扒光了我的衣服,给我拍了裸|照,逼我签了保密协议这才同意放我走。最后他们还不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报警他们就会把我所有的裸|照全都放上网……”
邓思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叶莺时的手,哭着说:“叶警官……我报警你们能抓住他们吗?要是把那些裸|照放上网……我、我还怎么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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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照片◎
“我向你保证, 我们绝不会让你的这些照片流出去的!”叶莺时认真地望着邓思若,“你能相信我吗?”
邓思若用力点点头。
她相信他们,才会将手里的证据交给她。
叶莺时追问:“你现在还记得欺负的这几个人的长相吗?”
“记得!我做梦都不会忘记他们!”邓思若攥紧拳头,眼底的恨意浓到化不开, “我还知道里面有人叫其中一个人‘宋三哥’!”
叶莺时眉心一跳, “宋三儿?”
“嗯!”邓思若见她这副神情, 问道,“姐姐你知道这个人?”
“我外面那名同事以前抓过他。”叶莺时忍不住捏了捏指关节,嗓音发冷, “没想到这小子放出来之后干起这种勾当!”
当年宋三儿就是因为打架斗殴致他人重伤被江淮序亲手送进去的。
叶莺时又同邓思若聊了一会儿。
眼看邓思若把知道的信息一股脑都说完了, 叶莺时拉着她出了房间。
邓妈妈一直守在房间门口。
邓思若拉开门出来,眼睛里还流着泪, 唇角却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着看着自己的妈妈。
“妈妈,我饿了。”
“哎,哎!饿了好, 饿了好!”邓妈妈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转身往厨房跑, “若若你等着, 妈这就给你做饭去!”
刚才邓妈妈饭做了一半, 听到邓思若的动静后跑到次卧门口守着, 江淮序也跟着站在次卧门口听完了房间内二人所有对话。
菜炒了一半不能晾着,严晴和肖隽只能在厨房里忙碌,把邓妈妈剩的半截菜炒完,顺手把其他菜也炒了。
眼下邓思若跟着邓妈妈一起进厨房做饭, 肖隽和严晴也不好意思打扰她们母女二人, 只得回客厅干坐着。
叶莺时冲着江淮序使了个眼神, “聊聊?”
江淮序望了一眼紧凑的客厅,提议道:“下楼转转吧。”
邓思若家太小,又不隔音。他们无论在哪里聊都不合适,还不如出去转转。
叶莺时同严晴和肖隽二人说了声便下了楼。
入户门“啪”的一声关上,肖隽怨念满满地望向严晴:“有没有感觉这里面最多余的就是咱俩?”
“自信一点。”严晴拍拍他肩膀,“把‘有没有感觉’这几个字去掉。”
肖隽气得别过头不想看她。
过了几秒,他又转过来,压低声音别别扭扭地问严晴,“喂,你说我还有戏吗?”
“没戏了。”严晴斩钉截铁。
肖隽本质上还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少年,早就忍不住把自己对叶莺时一见钟情,以及自己长达3天的暗恋心路历程向严晴抖得一干二净。
相处了几天,严晴也知道肖隽这人其实心思单纯也善良,不难相处。
她和肖隽单独在一起时也没了拘谨,时不时还会跟他逗个闷子。
肖隽不满:“我好歹是你的债主,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骗骗我?”
“有戏!您可太有戏了!”严晴语气夸张,“虽然您白给人打了半天工,到现在只有人家的工作电话、工作微信,连私人电话和微信都要不到,但我还是坚定的认为您太有戏了!”
肖隽:“……算了,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两人步行下了楼,走出单元门,叶莺时突然转过身,“你刚才都听见了?”
“听见了。”江淮序双手插兜,眉眼中透着阴霾,“按理说宋三儿还得在里面待个两年,没想到他居然提前出来跟刘铭启混在一起了,一出来就给我送上来这么一份大礼。”
叶莺时冷哼,“物以类聚!”
“一会儿我给宏远打电话,让他给我出一个方案保证网络方面的安全。等下午回去我亲自调查一下宋三儿的情况,严密监控他们这个团伙。”江淮序凛声道,“等明天下午拍卖会一结束,咱们马上收网!”
叶莺时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OK,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来到了一个熟食店门口,叶莺时进去买熟食,江淮序在门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萧宏远打电话。
江淮序言简意赅的把案件情况同萧宏远解释了一番。
萧宏远沉吟片刻,“问题不大。理论上来说想确保她的隐私不被泄露理论上并不难,就算犯罪分子备份了很多分,分别藏在不同电脑里也不难控制。”
“如果他们设置了定时发送呢?”
“只要找到备份电脑的其中一台,我就能把剩下联网的电脑都黑进去。如果是定时发送的话,这些电脑必然都联网。”
“行。”江淮序说,“到时候对那几名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的时候,你就盯紧网络安全这一块。”
萧宏远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没问题。”
江淮序几个电话把所有的工作安排的妥妥当当,叶莺时也买好东西刚从熟食店出来。
两人回到邓思若家,邓妈妈已经将所有人的米饭盛好,就等着他们上桌吃饭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
饭后,邓思若收拾好行李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城。
邓妈妈知道自己女儿得回去当证人,协助警方破案。她也明白女儿跟在警察身边也更安全些。
她没有多说什么,拉着邓思若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番,而后目送他们的车逐渐远去。
当天下午,一行人回到京城。
邓思若和严晴都已决定要正式报案,肖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非要陪着她俩一起。
满满当当的一车人从长定古城回来,又直奔向阳分局。
到达向阳分局,叶莺时带着三人报案做笔录。
江淮序把三人送到分局之后车都没熄火,直接打电话叫庄泽语和萧宏远下楼。等两人上了车,他驾车直奔位于通州的帝豪KTV。
帝豪KTV的宋老板以前是宋三儿的女朋友,后来宋三儿被江淮序送进了局子,她转身嫁给了一位台商,这家KTV就是台商为她开的。
江淮序来之前提前联系过宋老板。
他按照对方的指引进入KTV后直奔3层,下了电梯一直往里走。
走到走廊尽头,他站在一扇电吸门面前,对着头顶的摄像头挥了挥手。
几秒后,电吸门自动弹开,三名刑警径直走了进去。
宋老板环着双臂,倚在办公室门口的门框上。
“江队长,你电话里也不说清楚,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总不能是压力太大,来我这儿唱唱歌,放松放松吧?”宋老板眼尾向上一挑,笑得万种风情,“先说好啊,我呢,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我们店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淮序没太多废话,语气里带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漠然,“宋三儿来找过你吗?”
宋老板眼皮一抖,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宋三儿出来了?”
江淮序双眸微眯,“宋三儿出来了你会不知道?”
“江队长,你可别忘了,当初之所以能把宋三儿送进去,是我指认的他!他出来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找我叙旧?他不来砸了我的店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老板缓了过来,唇角重新上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淮序,“江队长着急忙慌的找他,莫非是他又犯什么事儿了?”
江淮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追问道:“宋三儿出来以后会去哪儿?”
“啧,你们怎么都跟不解风情的老干部似的,每次都是咄咄逼人问个不停。哎,跟你们这些一板一眼的警察打交道可真没意思。”宋老板转身走进办公室中,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嫌弃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要是还能送他进去也好,省的他想起我来再来找我的不痛快。
“他进去之前就没什么钱,出来之后应该是住在他妈妈的老房子。”
江淮序身后的庄泽语向前一步,急哄哄地开口:“他们家的老房子在哪儿?”
“在怀柔,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我差人送过安葬钱。”
宋老板拿起手机翻了翻备忘录,几十秒后抬头朝着江淮序眨眨眼,“地址找到了,加个微信啊江队长,我发给你。”
江淮序给庄泽语使了个眼色,庄泽语意会,拿起自己手机调出相机,“不用这么麻烦,我拍下来就好。”
宋老板眼神还在江淮序身上,掩着唇轻笑,“怎么,江队长怕女朋友查岗,不敢加别的女人微信?”
说归说,宋老板也是识趣的人。
嘴上调侃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手机屏幕竖在庄泽语面前任由他拍照。
这群不解风情的老干部拿到地址,道了声谢,转身就走。
*
这段时间邓思若睡得极不踏实,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自己在小黑屋里被人扒光了拍裸|照,还差点被人侵|犯的场景。
她跟着叶莺时来向阳分局报了案,做完笔录,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踏实过后,她整个人被浓浓的疲惫和困意包围。她连晚饭都没吃,就在队里给她提供的房间中沉沉睡去。
叶莺时安顿好邓思若,又给经侦支队的警员们开完会,已经到了晚上8点多,天早就黑了。
窗外弯月如钩,安静的挂在树梢枝头。星星稀稀疏疏的洒在空中,在城市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黯淡无光。
叶莺时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研究邓思若交给自己的证据。
趁着电脑开机的功夫,她开着免提,给江淮序拨了通电话。
两声忙音后,对方接通电话。
“忙完了?”
“嗯,邓思若已经睡了,唐进开车送肖隽和严晴去上午我们集合的地方,肖隽的车还在那里。”叶莺时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随后问道,“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宋三儿的老巢了吗?”
“找到了。”江淮序把车停在了稍远处,正在宋三儿家院子外面蹲守。
“不过他们家灯一直没亮,不知道干嘛去了。宏远刚才通过他们家的光纤宽带线黑进了他家无线宽带和电脑。现在只要是接入过这个无线宽带的设备,我们都能查到。如果是手机接入,我们还能查出手机使用者的真实身份。”
“邓思若的照片呢?”这是叶莺时最关心的事情。
“这台电脑里的照片和另外的两份备份都被宏远锁定了,我们怕打草惊蛇,就没直接删除。不过你放心,被他锁定的照片无法在传输进任何储存设备,也无法上传到网络上。但他发现还有一套备份照片,这套照片暂时没有锁定,不过——”
江淮序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泽语打断,“江队,宋三儿可能回来了!”
他眼尖地看见远处有一辆越野车朝着他们这儿开过来。“前面这个越野车应该就是宋三儿的!”
江淮序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越野车,语速极快对着手机道,“宋三儿回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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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抓捕行动◎
挂断了叶莺时的电话, 江淮序压低声音问萧宏远,“最后一套照片还不能锁定么?”
“快了!”
宋三儿家的光纤从院墙外接入,机顶盒也在左侧院墙外,距离正房3米远处。
江淮序、庄泽语、萧宏远, 和从队里赶过来的郝叶就站在墙下。
郝叶负责抱着笔记本电脑, 萧宏远抿着唇, 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
笔记本电脑上连着一根黑色的线,黑线的另一头连接着宋三儿家的机顶盒。
眼看着那辆越野车越来越近, 庄泽语急得跺脚, “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你再找不到他就要发现咱们接入了他家的光纤线路了!”
“我知道了, 别催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深秋的晚上气温偏低,连吹来的风都带着凉意。
萧宏远额头上泛着细汗,敲击键盘的频率更快了。
庄泽语咬着牙, 几乎是低吼,“最多十秒钟, 十秒钟后我拔线!”
他头上的汗珠不比萧宏远少, 紧盯着越野车的位置, 用气音倒数最后几个数。
“5!”
“4!”
“3!”
“2!”
“1——”
萧宏远:“找到了!”
江淮序站在比较靠近正门的位置, 背后紧贴墙面,嗓音发紧,“他已经下车了!快点!”
“好了!”萧宏远敲下Enter键,如释重负, “锁定了!”
随着萧宏远话落, 庄泽语迅速扯断了外接的线头。四人一闪身, 躲进了院边围墙的阴影处蹲下。
萧宏远的笔记本电脑还在郝叶怀里,江淮序赶紧拿过电脑,脱下外套罩在电脑上挡住屏幕上的光源。
做完这一切,四人屏住呼吸,听着宋三儿锁了车,踢开院子大门一路走进屋内。
一直到宋三儿在屋内关上入户门,四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郝叶瘫坐在地上,背靠墙面喃喃自语:“这是我来队里最刺激的一次行动。”
萧宏远喘着粗气摇摇头,“我还是觉得董大明那次更刺激,尤其是江队去追董大明,而林飞翔拿枪对着江队的后背扣动扳机……那次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叶队反应及时,枪法又准,一枪击毙了他。”
庄泽语无语地乜他一眼,“那次你跟经侦的小卢一起去的,我们又不在现场,哪儿知道刺不刺激!”
几句玩笑过后,江淮序询问庄泽语和郝叶,“今晚你俩谁和宏远在这儿盯着?谁和我去盯半岛酒店?”
因为临时多了抓捕宋三儿的情况,现在半岛酒店外勤人手不够了,江淮序还得过去值个夜,顺便和那片区的刑警队商量一下明天配合抓捕的事情。
“我留这里盯着吧。”庄泽语率先表态。
“行,那你俩小心,明天早上这边片区派出所的齐所长回来跟你们换班。”江淮序扭头又叮嘱萧宏远,“你今晚记得把宋三儿的团伙儿也都摸清楚了,明天下午收网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萧宏远自信满满,“放心吧江队,我已经黑进了他的机顶盒了,只要是连过他们家WIFI的,我全都给你找出来!”
几人确定宋三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指挥车中。
这辆指挥车是由上汽大通MPV改装的,从外形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车子是郝叶从局里开过来的,就停在了宋三儿家旁边小路上。那条路边停着不少车,指挥车停在那里倒也不显得突兀。
车内好几块儿屏幕,大多接入的是附近探头,最中间的屏幕是萧宏远偷偷摸摸装的摄像头,摄像头正对着宋三儿家门口。
江淮序把庄泽语和萧宏远送到指挥车上,又同他们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郝叶回到了他自己的车中。
郝叶开车,江淮序坐在副驾给叶莺时发了条微信简单说了声他们这边儿的成果。
此时的叶莺时正专心研究邓思若给她的存储卡,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手机振了一下。
存储卡里都是照片,这些照片全是邓思若偷拍电脑屏幕上的一些购买记录,里面有很多买家的名字都出现过很多次。
叶莺时从工作邮箱里找到了之前专案组整理出来的有问题买家名单,她用照片里出现过的名字和专案组整理的名单一一对应,发现名单中大部分名字都在照片的购买记录中出现过。
原本经侦这边儿还需要掌握更多买家和拍卖行的交易记录,才好给参与洗钱的这些买家定罪。
现在邓思若存储卡给他们提供了一份完整的交易记录,简直是帮了他们大忙。
叶莺时研究完这些交易记录,拿起手机正要给江淮序说这个好消息,解锁屏幕后倒是先看到了江淮序给她的喜讯。
所有照片都删除了!
得知这一消息,叶莺时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悬在邓思若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被拿下,他们也能放心大胆地施展拳脚了。
叶莺时长长舒了口气,给江淮序回了几条信息。
叶莺时:『厉害了!』
叶莺时:『我这边儿也有收获,邓思若给我的那张存储卡中有完整的交易记录!』
她洋洋洒洒打了一大堆话,发送出去不到两分钟,江淮序直接回了个电话。
“我看到你发的信息了。”江淮序挑着重点问,“也就是说有了邓思若提供的这些证据,明天我们可以顺便把那些买家也一起立案抓捕了?”
“没错!”
案件有了大进展,叶莺时心情好得不得了,声音里都带着喜悦,“如果明天再能准确追踪到买家钱最终汇总的银行账户的话,我们很可能连找胡远清洗黑钱的公司或是个人都挖出来!”
当初董大明拒捕自杀,董大明背后需要洗钱的客户群体这些线索几乎就断了。
这次要是能抓到一两个他们洗钱的客户,对于这起案件来说突破很大。
叶莺时眉飞色舞地说完,关心起他们,“你们现在从怀柔往回赶,得多久才到家?”
“今晚回不了家了。”江淮序右手握着手机,手肘撑在车窗上。他歪着头,手机正好抵在右耳边。
车窗外,路灯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远处的高楼大厦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壮观,灯光璀璨,点亮了城市的夜空。
江淮序瞥了一眼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嗓音染着倦意,“半岛酒店外勤人手不够,我跟郝叶过去值个夜班。”
叶莺时脑海里下意识过了一遍江淮序今天的行程。
他白天从京城到长定古城开了一个来回,送她们回局里后又跑了趟通州,再从通州开往70多公里外的怀柔,最后开回市区值个大夜班。
哦,他明天还得抓人。
这么一想,叶莺时都替他累。
“得了,我不打扰你了,你跟郝叶也替换着休息休息。”
“放心吧,拍卖会明天下午3点才开始,明天早上有人换我们,到时候能回去补个觉。”
“好,那你俩路上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疲惫过劲儿了,江淮序居然一点儿都不困。
他挂了电话,瞥见郝叶明显已经很困了,正强打着精神开车。
“停车。”江淮序指着路边,“我开会儿,你休息休息。”
“哎,好。”郝叶也知道开车不能逞强,立马打着右转向灯靠右停车。
正好前面有个便利店,他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扭头问江淮序,“江队我去买瓶水,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帮我也带瓶水吧。”
“好!”
郝叶怕耽误时间,推开车门往便利店跑。
江淮序下车换到主驾位置,刚系好安全带,放在杯座的手机没完没了地振动起来。
手机屏幕正对着江淮序,他能清楚的看到来电显示上“江正平”这三个大字。
是他父亲的来电。
他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十几秒,在电话快要被自动挂断时才慢吞吞接起电话。
“喂。”
“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对方抱怨了一声,不容置辩道,“明天下午回家吃饭。”
江淮序不咸不淡地说:“明天有事儿要忙,没时间。”
对方听见他这话就来气,“忙忙忙,天天就知道忙!你都多久没回家看我们了?你忙成这样一个月才能挣几个钱?早就说让你辞职别干这行了回来帮家里,你就是不听!我看你就是被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惯坏了!你——”
“还有别的事儿吗?”江淮序打断他,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挂了,我还得值夜班。”
“江淮序!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你可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你们警队就教你这个?”江正平明显是被他气得够呛,语调一声高过一声,“早知道你当了警察之后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叛逆!到现在连基本的孝顺都不懂得!我打死你也不会让你去公安大学!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看我还是打你打的少了!惯得你现在不忠不孝,无法无天!”
这种话江淮序听得太多了,一开始他还会反驳,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没空跟对方吵架,干脆把手机扔在旁边,等江正平骂完之后平静地回了一句“有空我会回去的”,随后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郝叶正好跑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
他钻进来坐好,献宝似的把袋子打开给江淮序看,“江队,我买了矿泉水和咖啡,一会儿困了我们就喝这个!”
“不错,想的挺周到。”江淮序拧开一瓶咖啡喝了口,又将瓶盖拧回去,放到杯座中。
郝叶系好安全带后挑了另一个口味的咖啡。
可能是太累了以至于丧失了对自己嘴巴的控制力,郝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问道:“江队,你是不是喜欢叶队?”
江淮序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疑问。
说都说出口了,郝叶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觉得你在叶队面前和在我们面前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壮怂人胆,郝叶现在觉得自己胆子巨大无比,平时不敢说的话今天控制不住的往外冒,“江队你平时都是特别冷静特别理智的那种,像个没有感情只会破案的机器人,只有在叶队面前你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郝叶八卦两位队长很久了,也偷偷跟同事打听过。
但是同事都斩钉截铁地说两位队长是打小一起长大,只是关系特别好的发小而已。他俩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还用等到这会儿?
郝叶在队里上上下下八卦了一圈儿,悲哀的发现两位队长的CP粉居然只有他一人!
而且霍妙还时不时给他传播“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说什么青梅竹马就是认识的时间太久,彼此太了解,没有新鲜和刺激,最终只能变成家人,无法在一起云云。
她还说两位队长就是这样,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氛围,就算是不经意间用了同一个水杯或者有肢体接触什么的,他们都坦坦荡荡的,半点儿粉红泡泡都没有。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对彼此过于熟悉,牵个手都跟左手牵右手似的,打个啵儿可能都无法让他们彼此心跳加速。
郝叶气霍妙拆她CP,更气的是自己还说不过她!
郝叶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江淮序颇有些无奈的声音。
“行了,别瞎想了,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
江淮序启动汽车,被江正平影响的心情重新平复,嗓音比方才轻快了几分,“一会儿等到地方了就没空休息了。”
*
第二天就是10月22日,星期日,也是半岛酒店拍卖会开始的日子。
原计划叶莺时应该提前两小时乘坐指挥车到达半岛酒店,但一想到江淮序在那儿盯梢了一晚上,等早上8点才有人来换班。她干脆早上7点出门,在换班之前抵达半岛酒店。
郝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呵欠连天,他脑袋靠着车窗,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酒店门口。
眼看着马上就到要换班的时候,他眼尖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们的车走来。
“叶队!”
郝叶蓦地从座椅上弹起来,麻溜的拉开副驾车门下了车,又钻后排去了。
叶莺时也没客气,坐上郝叶让出来的副驾,把手里的两份麦当劳纸袋分别递给两人。
郝叶高高兴兴的捧着纸袋,“叶队你也太好了!”
江淮序整整工作了24个小时,他这会儿眼底几乎爬满了血丝,眼睑下方一片青紫,下巴处也冒出了胡茬。
不过他精神倒还挺好,接过纸袋,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们那边儿有什么新情况吗?”
他边说着,手伸进纸袋里,准备拿里面的薯条。
叶莺时一把拍掉他的手,从包里抽出两张湿巾递给他们,“手都没洗,就要拿薯条。你俩把手擦干净再吃。”
郝叶拿着湿巾憨憨地笑了一声,“还是叶队想的周到,我们平时都糙惯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江淮序嘴上这样说着,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乖乖从叶莺时手里接过湿巾仔细擦拭干净。
叶莺时监督着他俩擦完手,又收起两人擦过手的湿巾扔进垃圾袋里,这才回答道,“没什么新情况,就是起的太早没事干,过来看看。”
“起的早就在家休息,我们在这儿盯着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能是身体过于疲惫的缘故,江淮序带着一点点鼻音,共鸣腔很足,显得松松懒懒的。
他拿出里面的纯牛奶放在杯座上,抬眸看向叶莺时,“你呢,你吃早饭了吗?”
郝叶缩在后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抱着麦满分啃,心底疯狂尖叫:叶队哪里是不放心案子,她分明是不放心你,特意来给你送早饭!
“吃了。”叶莺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快8点了,换班过后你们回去休息吗?”
“不回了,秦总在酒店里给我们留了一间标间,一会儿我们直接在酒店里休息会儿,省得来回跑了,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及时支援。”
正说着,江淮序手机振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收到的微信,咽下口中的薯条,道:“换班的兄弟已经到了,我们可以撤了。”
叶莺时盯着两人吃完早餐,上楼开了房间休息,这才回到自己车上,开着车回队里。
回去的路上她也有些困惑,自己这一大早跑过来就为了给江淮序送个早饭吗?
*
半岛酒店的拍卖会定于下午3点。
经侦支队的警员们提前三、四个小时便到达了现场,他们的指挥车停在酒店后门的地上停车场中,其他的私车则分散在各个路口处。
半岛酒店经常会有明星前来参加活动,酒店地上和地下停车场时常会出现各式各样的保姆车。
他们的指挥车从外表看来和明星乘坐的保姆车没有什么区别,停在酒店的停车场也并不突兀。
指挥车内,唐进和贺堰人手一个对讲机,随时观察着监控画面。
叶莺时和顾承平一起坐在后排的电脑桌前,面容严肃,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叶莺时面前竖着两块电脑屏幕,左手边的电脑屏幕被分割成9个画面,这些画面都是所有佩戴微型摄像头的警员传来回来的实时画面。
而另外一台电脑上运行的是追踪非法洗钱账号的程序。
专案组早就商量好了整体方案,只要经侦这边儿确认了洗钱账号流入的总账号,刑侦那边儿立马实行抓捕。
准备工作一切就绪。
下午三点半,拍卖会准时开始。
霍妙和卢文萱穿梭在会场中,刑侦和经侦两辆指挥车都能看见她们身上微型摄像机传回来的信号。
会场上,主持人没什么废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所有拍品的信息,随后立刻进入拍卖环节。
第一件人形雕塑很快卖了出去。
卢文萱的站位离着后台不远,她刻意让镜头对准后台,指挥车上的人能清晰看见一名买家跟着刘铭启团队的一名工作人员推开后台的门。
两人进入后台房间,大门又立刻关上,将一切探究的目光挡在门外。
顾承平紧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买家刷卡了。”
叶莺时也看见了,买家的1500万分五张卡刷出,到账后不到一分钟,收款账户就开始将钱分批汇出。
“已经开始汇出了,居然分了70多个账户汇出。”
“这70个多个账户还在分,第二级分出了300个账户。”
“老大,咱们还从来没这么时时追踪过这么多账号,你确定可以锁定最后的总账户吗?”
贺堰怕他们顾不上,留唐进一人盯着监控画面,他赶紧过来帮忙。
叶莺时出奇的冷静,“再难也要试一试!”
经侦的几人在指挥车里忙的不可开交时,会场中的第二件拍卖品已经开始竞拍了。
贺堰坐在顾承平旁边儿的一台备用电脑旁,咬牙切齿,“要是萧哥在就好了,这个宋三儿真会给咱们添麻烦!”
顾承平打断他的吐槽,“已经开始分第三级账户了!”
叶莺时看着电脑前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转账记录,大概推测出这一轮恐怕有1000多个账户。
几台电脑也在疯狂运转,主机箱运行的声响几乎要盖过了众人敲键盘的声音。
良久,顾承平稍稍松了口气,“结束了,看来一共只有三级账户。”
贺堰瞬间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可咱们只追到了14个账户。”
这可是将近1200个账户,他们把几台性能超强的电脑拉满了跑,也才锁定14个账户。
“别忘了我们锁定了一个总账户!”叶莺时表情未变,镇定给大家打气,“虽说我们只锁定了14个账户,但是如果下一轮他们还是用这1200个账户的话,我们锁定剩下的账户难度会小很多!”
话落,第二件拍卖也结束了竞价,出价最高的买家同样被工作人员带进了后台房间刷卡。
顾承平:“第二个买家刷款了,这次是3000万!”
“一幅莫名其妙的画就拍到3000万?”贺堰无比震惊,“上一场拍卖会每件拍品的成交价都是百万上下,就那位影后带过的翡翠拍出了千万级的高价,这次他们玩儿得这么大?”
不止是他震惊,霍妙的镜头特意朝着第一、二件拍品的创作者方向停顿了两分钟。
贺堰能清晰看到,两位创作者脸上的震惊不比他少,估计是这两人也没想到自己的画能拍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价格来,恨不得现在就回老家看看祖坟有没有在冒青烟。
叶莺时神情慎重,“这说明他们打算速战速决,把剩下的钱洗干净后跑路!”
她的话音落下,收款账户里的钱再次被汇出。
“跟第一件拍品情况一样,几乎是同样的账户在分散资金!”
“二级分散了!”
“三级了!”
指挥车里的电脑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运转。
一分钟后,三人一起松了口气。
紧盯监控画面的唐进分神扫了一眼他们的屏幕,竖起大拇指,“厉害啊,这次多确定了560多个账户!”
叶莺时快速说道,“汇总账户锁定了17个!小堰子,你先把这些账户发给银行那边。”
“OK!”
很快,会场上第三件拍品也已经结束了拍卖。
今天的拍卖品一共有8件,不到半小时,会场内已经准备拍第四件拍卖品了。
江淮序坐在距离拍卖会现场并不远的酒店行政酒廊里,竖着耳朵听着会场里的动静。
主持人正在介绍第四件拍卖品。
他看了眼腕表,拿起微型通话器连接到叶莺时的频道低声道,“这次拍卖会进行的也太快了,这才20多分钟就开始卖第四件拍品了,而且价格也高到离谱。我怀疑刘铭启他们打算速战速决然后跑路。
“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锁定了一半的账户了!”叶莺时的声音冷静到有些不近人情,“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别打扰我了啊!”
“真无情啊。”江淮序不满地啧了声,但也确实不敢继续打扰她。
他站起身,按下戴在右耳上对讲机的通话键。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这里是01,收到请回复!”
“02收到!”
“03收到!”
“04收到!”
“……”
“各小组是否在预定位置?”
“02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03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
“汇报各小组情况。”
“正常。”
“……”
江淮序确认完所有警员的位置,他又联系起负责监控宋三儿的庄泽语。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庄泽语很快回话:“萧哥已经锁定了宋三儿的所有同伙儿了,邓思若的私密照片也已经全部永久删除,我们就等和兄弟们一起行动实施抓捕了!”
“宋三儿的同伙儿呢?”
“所有人都在咱们的监控范围内,随时准备抓捕!”
“很好。”江淮序彻底放下心,“那你们等我消息。”
经侦支队的指挥车内,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在继续。
“资金二级分散了!”
“三级了!”
“这次把他们全锁定!”
“放心吧,老大!”
三人手指飞快跳动,几乎要把键盘敲得冒了烟儿。
终于,在键盘冒烟儿之前,这三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终于搞定了,剩下20个汇总账号我已经发给各个银行了。”贺堰瘫在椅子里,险些要顺着座椅滑下去。
叶莺时活动了下颈椎,“别放松啊,继续揪出背后的洗钱账户!”
说罢,她顺手联系起江淮序,“我们这边基本搞定了,所有参与洗钱和跑分的账户全部锁定。”
“厉害了!”江淮序道,“我们也准备行动!”
他从行政酒廊往外走,一边呼叫各处警员,“所有小组注意,这里是01,一分钟后行动,收到回复!”
耳机里传来了陆陆续续的“收到”。
走出行政酒廊,一分钟时间正好快到了。
江淮序低头看着表盘上的秒针从“11”一路走到“12”,凛声下令:“时间到,行动!”
“收到!”
埋伏在酒店各处的警员瞬间动了起来,全部朝着二楼会场移动。
酒店外部署完毕,几个门口同时进来了好几名警察,各个门口的门童和保安立刻配合着警察把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封闭,只进不出。
与此同时,江淮序和赵海洋也带着人来到了拍卖会场的门口。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倒数三声,一脚踢开大门。
十名警员一起亮出警官证。
“警察!”
“不许动!”
站在最中间的江淮序目光冰冷环视会场众人,不容置喙,“我们怀疑在场所有人同一起特大洗钱团伙儿有关,现在需要你们去公安局协助调查!”
会场情况突变,参与拍卖的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整个会场安静了足足十几秒,终于有人尖叫着打破沉默。
“操!是条子!快跑啊!”
这句话在参与拍卖的众人耳边炸开,大伙儿如梦初醒,四处奔逃。
警察们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蹲守在会场其他出口的辖区民警动作比他们还快,迅速控制起往外逃跑的嫌疑人。
江淮序眼疾手快地将一个想撞开他从正门逃跑的男人摁在墙上拷住,随手交给一旁的民警,就听霍妙大喊,“江队,刘铭启跑到刷卡交易区暗门那里去了!他要逃跑!”
江淮序转身冲到暗门后面。
里面窗户大敞着,他没看见刘铭启的踪影,倒是看到一个瘦高男人刚跳下去,在酒店旁的一个四合院屋顶上玩儿命狂奔。
江淮序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也跳到了对面四合院的屋顶,下落的同时一个前滚翻卸力,起身后朝着瘦高男人追了过去。
瘦高男人回望一眼,看到江淮序越追越近,顿时急了,赶忙从四合院屋顶翻了下去,溜进了旁边的胡同。
江淮序也跟着翻下屋顶,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在追了三条胡同之后,江淮序与瘦高男人几乎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
眼看着瘦高男人还想拐弯,江淮序几乎是弹跳过去将人扑倒,膝盖抵着对方腰窝,飞快地从腰间掏出手铐将人铐牢。
忆樺
“不是挺能跑的吗?你丫继续跑啊!”
……
江淮序拎着瘦高男人回到会场时,现场内的所有嫌疑人已经全都被制服了。
东城区刑侦支队和向阳区专案组来了好几辆警车,正在一车一车的运嫌疑人。
霍妙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看见江淮序后立马小跑过去,“江队,刘铭启呢?”
江淮序刚把手里的人也塞进警车,无奈地摇摇头,“我过去的时候刘铭启已经不见了,只抓到了另一个人。”
“我们在现场也没找到他。”霍妙不高兴地撇撇嘴,“看来是让这家伙跑了!”
江淮序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凉凉道,“没关系,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江淮序刚才光顾着追人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哪儿蹭的,到处都是灰尘,显得狼狈不堪。
他刚掸掉了比较显眼的几处灰尘,兜里的手机振了起来。
是庄泽语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庄泽语激动又兴奋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江队,宋三儿和他的团伙已经全部落网了!我们再次把宋三儿及其团伙儿所有人的手机、电脑、U盘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所有关于邓思若的私密照已经全部清理掉了。”
“干得漂亮!”
叶莺时正好带着经侦的警员过来,江淮序冲着她挥挥手,“宋三儿团伙全部落网,萧宏远确认过了,所有跟邓思若相关的照片都清理干净了。”
叶莺时扬起唇角,“得,这次回去也能跟人姑娘彻底有个交代了。”
她身后的唐进刚挂电话,大步走到她身旁道,“老大,几个银行都已经回消息了,要求洗钱的这家公司是一家名叫‘好运气’的科技类公司。公司法人叫曾智涛,注册地在国内,办公地址显示在中关村的鸿彩大厦。”
叶莺时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去鸿彩大厦。”
她边走边安排,“小堰子,你马上联系鸿彩大厦所属辖区派出所和工商局,让他们马上到好运气公司!”
贺堰手里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已经在联系了!”
叶莺时刚带贺堰的时候,他属陀螺的,抽两下动一下那种。现在这小子倒是很有眼色,不等她安排就能着手开始干事儿。
叶莺时十分欣慰。
江淮序在她身后扬声喊道,“喂,你们自己小心点儿。”
“放心吧。”叶莺时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这边儿就交给你了。”
*
下午5点,刑侦支队将所有嫌疑人带回向阳分局。
叶莺时带着几名经侦支队的警员们也赶到了位于鸿彩大厦的好运气公司。
工商税务接到通知后立即跟所属辖区派出所组成了联合执法队,火速赶往好运气公司,第一时间查封了他们所有的电脑。
得益于他们行动迅速,好运气公司一共29台电欢迎加入 一五二儿七五二八一 叩叩裙脑无一遭遇破坏,主机内数据全都保存完好。
等叶莺时带着经侦支队的人过来,他们正在把好运气办公室的电脑主机往外搬。
正当叶莺时和工商税务的同事交流时,好运气公司所属辖区派出所洪所长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看见了人群中间的叶莺时,阔步走上前,“抱歉啊叶队,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我们没抓住,让人给跑了。”
叶莺时宽慰他两句,而后道,“辛苦你们了。”
贺堰在公司里东翻翻西翻翻,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一溜烟地跑到叶莺时面前,“老大,从经营业务上来看,这好像是一家广告公司。”
“广告公司?”叶莺时接过他递来的资料,摇摇头,“这不是一家广告公司。”
说罢,她走进最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德文资料看了看,肯定地说,“这份德文资料是一家博|彩公司的投注单。”
跟着进来的唐进立马问道:“也就是说他们是个博|彩公司的中介机构?收了钱去德国博|彩公司投注?”
“不应该。”顾承平摇摇头,“如果是这样钱早就去了境外了,他们干嘛还洗钱?”
“我懂了!”贺堰脑瓜子转得飞快,“他们这是仿照德国博|彩公司,做了个镜像盘?”
叶莺时颔首,“对。”
叶莺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查起来。
“这家公司的法人曾智涛也是西城人。”叶莺时放下手机,沉声安排,“老顾,通知咱们的人,马上逮捕这家公司的法人!”
“是!”
*
刑侦支队压着嫌疑人回到队里后,又立刻对嫌疑人们展开预审。
一号讯问室内,江淮序和庄泽语正在对他抓到的那位瘦高男人进行预审。
“姓名。”
对方扭动着身体,不愿配合,“刚你们不都看过我身份证了?”
“让你回答问题你就好好回答问题!”庄泽语板着脸吼了一声,“问你什么答什么!怎么那么多废话呢你?”
庄泽语个子高,肌肉练得也不错,臭着脸时凶巴巴的,因而每次预审他都扮演着唬人的角色。
果不其然,男人一个激灵,猛地缩起肩膀,小声答:“张川洲……”
庄泽语又吼了声,“大点声!没吃饭啊!”
男人只得硬着头皮又大声回答了一遍,“张川洲!”
庄泽语掏掏耳朵,脸色嫌弃,“喊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聋!”
张川洲:“……”
江淮序双手环胸,手指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你这个在洗钱组织里担任什么职务?”
张川洲嘴硬道,“不是,警官,我怎么就是洗钱组织里的人了?”
“不是洗钱团伙儿的人?”江淮序眸光一片冰冷,“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能在拍卖会现场的VIP房间里?”
庄泽语猛地一拍桌子,“对啊,你丫废什么话啊?你要不是洗钱团伙儿的人,看到我们你跑什么啊?”
“我、我……”张川洲张着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庄泽语厉声问道:“老实交代!你在洗钱组织里到底是什么职务!”
张川洲心一横,两眼一闭,“我、我是总经理秘书。”
江淮序立刻追问:“你跟刘铭启谁的职务高?”
“肯定是刘总的职务高,这些事儿也都是他让我干的,我顶多算个下面儿跑腿执行的人。”张川洲舔了舔牙尖的,恨恨地说,“哼,他故意让我在那个时候跳左边窗逃跑好引开你们!就在你追来之前,他其实已经从右边跳窗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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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好运气◎
刑侦支队对嫌疑人们进行讯问时, 经侦支队的警员们也没闲着,清点完好运气公司的证物后他们拉着这些电脑主机也回到了队里。
他们在好运气公司光电脑主机就搬了29台,一行人回到局里之后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才将车内的证物全都运到经侦支队办公间。
叶莺时看着角落里堆满的电脑主机, 颇有一种“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豪气感。
电脑主机搬上来, 警员们马不停蹄的将这些电脑接入显示器, 开始查看里面的重要内容。
凌晨1点多,犯困的叶莺时端着一杯冲好的挂耳咖啡跑去走廊吹风。
她拿出手机想去B站刷几个好玩儿的视频换换脑子。
打开APP,首页推送的全是养身视频, 第一排的两个视频一个讲的是熬夜容易猝死, 一个建议大家在11点之前睡觉。
叶莺时:“……”
她熬夜通宵不睡觉是因为她生性不喜欢睡觉吗?还不是这群犯罪分子不省心!
她锁上手机扔进兜里,抬起头看见江淮序双手拎着几个大纸袋从走廊那头走来。
“你怎么来了?”
“猜到你们肯定也会加班, 顺便帮你们点了些喝的。”
江淮序拐进经侦办公间把咖啡奶茶送进去。两分钟后,他手里拿着两罐咖啡出来,把其中一罐递给叶莺时。
叶莺时随手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挂耳放在窗台上,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懒懒地说了声谢谢, 随后又问起,“人审完了?”
“还没, 嫌疑人太多了。”江淮序跟她并排靠着窗台沿处, 仰头喝了一大口咖啡, 语调散漫, “昨天我抓到那个男人是胡远清的助理,他告诉我们,他实际上听命于刘铭启,下午也是刘铭启为了自己逃跑, 把他卖了, 他才会被我们抓到。
“剩下的都是那些参与洗钱的假买家, 这些人大多都是雏儿,几句话他们就全撂了。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刘铭启。”
叶莺时嘀咕一声,“这些人怎么都跟董大明一个路数。”
“我让大家先休息会儿,休息完把剩下的不重要的那些人审了。包装公司和艺术比赛关联公司的几个法人、股东估计都是硬茬,等明天上午再说。”江淮序对着办公间的方向举了举杯,“我刚进去看你们办公间堆着好多电脑主机,你们这是把好运气公司抄了?”
叶莺时颔首,“对,那还是一家非法博|彩公司。我们把他们公司29台电脑主机全部搬回来了,估计今晚又得通宵了。”
“非法博|彩公司?”江淮序恍然大悟,“难怪需要找胡远清团伙儿洗黑钱。”
“说到这个——”叶莺时唇角下撇,“我们仔细查了一下他们主管电脑里的资料,发现这些需要洗的黑钱几乎全都是汇入了刘铭启以及他身边同伙儿的个人或是公司账号里。”
江淮序问道:“也就说根本没有查到跟胡远清相关的证据?”
“嗯,胡远清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叶莺时不爽地蹙起眉,“我们也知道他越是摘得干净就越反常,但是就现有的证据,我们就算明知道胡远清才是洗钱团伙儿的主谋,也奈何不了他。”
“看来还得从抓到的这些嫌疑人身上入手,先找到刘铭启,再从刘铭启身上挖胡远清的犯罪证据。”江淮序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直起身体,“我们今晚通宵把这些人审出来,不等明天了!”
“别别别!我可求求您了,审完那些无关紧要的嫌疑人之后就赶紧睡觉去吧!”叶莺时赶紧扯住他的袖子,“你昨儿晚就没睡,今天还通宵?你是想修仙吗?
“我刚还看了一个视频说在晚上11点之前睡觉最好,尽量不要熬夜,熬夜容易诱发心脑血管疾病还容易猝死。”
江淮序:“?”
凌晨1点,一个准备通宵工作的人,在劝另一个想通宵工作的人不要通宵,还大谈特谈起通宵的危害?
“你们不是也要通宵?”江淮序颇有些无奈的扯了下唇,“等会儿,你一边要通宵工作,一边看通宵的危害?你这是突然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新癖好吗?”
他就差把“您可真会给自己添堵”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你甭管我看什么视频。而且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昨天晚上又没有通宵值班。”叶莺时理不直气也壮,“行了行了,你快忙去吧,早点儿忙完回去睡觉知道吗?”
许是觉得不放心,她又补充道,“到了家给我打个视频。”
江淮序心知她是担心自己,唇角弧度渐深,拖着腔调,“知、道、了——”
……
江淮序倒是听叶莺时的话,回去后带着刑侦支队的警员们效率极高的把剩下的买家审完,在3点之前赶回家睡觉。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10点。
江淮序起床后快速洗漱,10点半赶到队里。
他给周六晚上值夜班的刑警们放了一上午假,因而这会儿办公间里人不算多,大多数工位都是空着的。
赵海洋和庄泽语快11点左右赶来。
赵海洋来了后先去江淮序的办公室找他,“江队,我刚接到航司的消息,胡远清10分钟前定了从海亚市回京城的机票!”
江淮序面色一沉,“他居然敢在这会儿回来……他什么时间的飞机?”
胡远清肯定知道周日这一天发生的重大变故。他竟然敢选择这个时候回来,说明他笃定警方抓到的人和得到的证据都不足以能够动得了他。
赵海洋回答道:“今天下午在海亚市起飞,晚上到达京城国际机场。”
“你派个人盯着他!”
“好!”
江淮序不再继续等其他警员到齐,直接拉着现有的人对刘铭启的狐朋狗友们进行预审。
他带着霍妙负责天启文化的法人马长宏,庄泽语和郭琼华负责宋三儿,赵海洋带着其他同事在监控室支援。
马长宏跟没骨头似的坐在讯问椅上,身体歪歪斜斜,脚尖还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
他额头窄,下巴尖瘦,长着一双细长的三角眼,眼珠浑浊泛着棕黄色,一副贼眉鼠眼的长相。
见警察进来,他咧嘴笑起来,“警官,您也甭浪费时间问我了,这套我都懂。”
说罢,他不等江淮序开口便自报家门,把讯问需要问到的基本信息流利地报了一遍。
江淮序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一老炮儿,没想到他能油成这样。
“常来是吧?”江淮序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在桌子内侧坐下。
“知道自己这次是因为什么事儿进来的么?”
“不知道啊。”马长宏岔开腿大剌剌地靠坐着,“你们不告诉我,我上哪儿知道去我犯什么事儿了?”
霍妙对他这副模样忍无可忍,厉吼一声:“马长宏我告诉你,你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有人实名举报你非法洗钱、暴力胁迫他人、威胁他人、侮辱女性!我们对你这些行为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这几样罪名也足够你再进去喝一壶的!”
“实名举报?该不会是那个姓邓的小丫头片子吧?操,她是真不怕万千网友围观她裸|照是吧?”马长宏笑容骤失,眼里的凶光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都是宋三儿这个废物!在号子里面都他妈蹲傻了,还以为那一张破纸就能掌控别人了?要我说就应该做了她!这孙子偏不听我的!”
马长宏也知道自己这次又逃不过得进去,彻底不要脸了,“证据确凿是吧?既然你们警察这么牛逼,你还问我干嘛?直接定我的罪好了!甭跟我客气!”
江淮序猛地一拍桌子,语气严厉还带着浓浓的压迫感,“马长宏!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嗓音更是冷得犹如淬了冰,“我知道你这么负隅顽抗是为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你们所有的同伙儿都已经落网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为了所谓的义气自己抗下一切,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人指认你的好兄弟刘铭启了!”
“嗯嗯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喽。既然有人指认了,你们就去找他喽!”马长宏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细长的三角眼里浮现出一丝狞笑,“我太了解你们这套了,老子第一次进号子的时候你们还没当上警察呢!想跟我玩儿囚徒困境?没门儿!”
“马长宏,你未免有些高估自己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还非得对你使用什么审讯技巧?”江淮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勾了勾唇,唇角弧度讥讽至极,“而且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现状啊。我好心提醒一下,你们全员落网,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听懂了吗?”
他没有顾忌马长宏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宋三儿是我的老朋友,当年就是我把他送进去的,他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指着他们这群人替你保密?
“我说你活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呢?人心叵测,人性是最禁不住考验的懂吗?”
江淮序说话途中抬眼看向摄像头,右手点了点自己耳朵。
监控室中的赵海洋意会,打开麦克风立刻说起宋三儿这边儿的情况。
“宋三儿交代了,他说他的老大是马长宏……”
赵海洋盯着宋三儿所在的讯问室,语速极快地复述着。
此时,二号讯问室中宋三儿肩膀和脑袋耷拉着,有气无力地交代着他跟马长宏的关系。
“我当时刚被你们江队抓住,被关进号子里就认识了马长宏,后来从号子里出来就一直跟着他干。我也是进去过的人,知道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瞎干,所以平时我也就是帮他吓唬吓唬人什么的,哪成想这次他要对那女孩下死手啊!
“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这拍裸|照的办法确实是我想出来的,但我是为了救她啊!马长宏非要弄死她,要不是我出了这主意,这女孩就完了!”
庄泽语冷冷地望着宋三儿,轻嗤一声,“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想邀功?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情节有多严重吗?”
他抬高音量,一字一顿厉声道:“暴力胁迫女性、侮辱女性!这就已经是大罪了!还在我面前说这种便宜话,我看你真是死不悔改!”
“不是,警官您先息怒!我说的都是实话!”宋三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苦着脸说道,“我知道我出的那招儿挺混蛋的,但、但当时那情况我要是不出点儿浑招那女孩儿就没命了!我只是想出来混口饭吃,我可不想背上人命啊!”
“废话少说,你知道马长宏的上级是谁吗?”
“知道!是他的一个好兄弟,这人我们喝酒的时候见过。叫……叫什么来着……姓刘。”
郭琼华适时提醒,“刘铭启?”
“没错!就是叫刘铭启!”宋三儿猛地一拍大腿,腕间的手铐振的哗啦作响。
“他开一大宝马!还给我留过名片,那张名片就在你们没收的钱包里呢,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查!”
赵海洋刚关了一号讯问室的麦,打了个手势让另一名警员去查。
没多久,警员带着消息回来,“他钱包里确实有刘铭启的名片。”
一号讯问室中,马长宏听完江淮序的这番话沉默了半晌,之后闪烁其词地套警方话。
江淮序在听赵海洋说话,没理他,让霍妙跟他周旋。
只可惜宋三儿交代的都是些警方早就知道的信息,不过这也不影响江淮序的发挥。
等赵海洋说完,江淮序悠悠地开口。
“你不用套我们的话,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们早就知道刘铭启是你的上级,他笼络了一帮跟你一样的狗友帮他做事儿。”
……
江淮序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说完后霍妙还不忘补刀,“我们队长早就告诉你了,人性没有那么经得起考验!”
江淮序站起身,淡声交代一旁的记录员,“把预审记录打出来,打好了让他把字签了。”
江淮序说的都是他们之前调查出来的信息,但马长宏根本不清楚警方的消息来源。他彻底懵了,浑浊发黄的眼球不断转动,眼睁睁地看着预审记录打印好摆在他面前,又猛地抬头看向江淮序,“不是……警官,是谁撂了?还真是宋三儿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啊?”
“你现在还有空管别人呢?先管管你自己吧!”江淮序冷眼瞧着他,“其实你之前说得没错,我们证据确凿可以直接定你的罪,审你其实是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不愿意要这个机会,那就算了。”
霍妙继续补刀,“你别管是谁交代的,反正人家有重大立功表现,而你嘛……到时候你自己去跟法官说吧!”
江淮序说完就要往外走。
马长宏彻底慌了,“等下!我说,我全都说!”
江淮序不为所动,手搭在门把手,作势要往下压。
霍妙故意说道,“你现在想说?晚了,人家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还能说点什么有用的?”
“我知道他们别人不知道的!”马长宏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门已经打开了,江淮序却终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睥睨他,“比如?”
“刘铭启有一个小女朋友,是他买车时候认识的宝马销售!他后来可能是嫌人家的职业没面子,就把女孩安排到我那工作了!”马长宏生怕江淮序真拂袖离去,快速说道,“不过没多久刘铭启给她在国贸那边租了房子,她就不来工作了。”
霍妙立刻问:“你知道那个女孩儿住哪里吗?”
“知道知道!我之前整理公司物品的时候发现她有一些私人物品留在公司里了,又亲自叫快递给她发过去的,那个地址现在应该还在我手机里存着呢!”
马长宏报了一串密码,又赶紧说道,“警官你可以去查我手机!”
不到2分钟,江淮序和霍妙耳机里传来赵海洋的声音。
“江队,确认了!地址是国贸南路恒缤大厦A座711室。”
江淮序淡淡地点点头,“把预审记录改一下给他签字吧。”
马长宏没明白江淮序到底什么意思,冲着他消失的背影大喊,“警官!我这算有重大立功表现么?不是,警官你别走啊!”
……
江淮序同赵海洋交代了两句,带着霍妙赶往国贸。
到达目的地之后,他把车停在了恒缤大厦地下停车场的访客层,同地下三层的电梯管理员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电梯管理员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7层,顺利找到了711室。
霍妙站在门前按下门铃,一个年轻的女声在门内响起。
“谁啊?”
霍妙举起警官证对着猫眼,“您好,我们是向阳分局刑侦支队的,请您开下门!”
门内安静了几秒,里面的人轻轻打开门,一位长发的年轻女子探出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站在霍妙身后的江淮序亮出自己的警官证,“你是刘铭启的女朋友萧珊吧?我们想了解一些关于刘铭启的情况。”
“刘铭启?我已经一周没见过他了,打他电话也不接。”萧珊眸子里写满了担忧,“警官,是他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涉嫌一起刑事案件。”江淮序没有明说,“萧女士,我们也需要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萧珊听见“刑事案件”四个字,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那、那警官我需要去多久?要不要带两套换洗的衣服。”
霍妙赶忙宽慰她,“你别怕,目前只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萧珊咬着下唇点点头,回去换了身运动装,跟着两名刑警回到了向阳分局。
江淮序回来时刑侦支队的警员们已经把宋三儿及他们的团伙都审完了,正坐一起交流线索中。
他看出萧珊过分紧张,便叫着亲和力比较强的郭琼华跟着一起给萧珊做笔录。
询问室中,郭琼华先是给萧珊倒了一杯茶水,又同她拉了几句家常,这才问道:“小萧啊,你是从什么时候跟刘铭启在一起的?”
萧珊握着纸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们认识大概半年多了。”
郭琼华和颜悦色地问她:“你对他的工作了解多少呢?”
“我、我不太清楚他的工作。”萧珊许是怕他俩不信,干巴巴地解释,“他其实也不是天天来我这,给我租了房子之后,大概每周过来三四天……基本上是周末居多。”
江淮序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从来不跟你说工作上的事儿么?”
萧珊脸色为难,“他基本上不会跟我聊工作上的事儿,我们除了晚上在一起,白天都是他陪我去逛街,或者去看个电影之类的。”
郭琼华笑眯眯地望向她的手腕,“你这个镯子不错,是他送你的吗?”
萧珊手腕上戴的是卡地亚LOVE系列手镯,18K金,不带钻,一只手镯大概得五六万。
她忐忑地点点头,“对,他每个月会给我五万元的生活费。”
警察都问到这里了,她再傻也明白刘铭启这钱来路不正。
她又急忙表态:“警官,我确实不知道他工作的情况,如果他的收入有问题,这些钱和礼物我都可以退回!我这里有清单!”
“感谢配合。”江淮序收回打量的目光,直言道,“你是不是打算跟他分手?”
“是,他控制欲太强了,他很讨厌我跟别的男人有接触,有时候信用卡电话是个男人声音都会被他盘问半天。我、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萧珊缓缓垂下眸子,小声说,“我以前是宝马销售,他去买车时我们认识的,提车之后他开始追我。起初我对他也挺有好感的,觉得他这人虽说大男子主义吧,但是人很局气,还蛮有人格魅力的,就、就答应他了。
“我们在一起之后没多久他就要求我辞去销售的工作,让我去他朋友公司,不需要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每个月照样拿工资。再后来他干脆连工作都不让我做了,给我租了间房子,每个月给我五万元生活费,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有空的时候陪陪他。”
说到这里,萧珊苦笑一声,“我身边的朋友都挺羡慕我的,经常劝我说每个月愿意给你五万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让我好好珍惜。可我……”
郭琼华温柔地接过她的话,“你觉得在他这里很压抑,得不到尊重。”
“对。我、我觉得我像他圈养的玩物。”萧珊咬了咬唇,语气有些屈辱,“他要求我什么都得告诉他,不可以和其他男人接触,可他自己的事情什么都不跟我说,只顺嘴提过一次说他在一家拍卖行工作,生意做的还不错。”
……
*
另一边儿,通宵工作到早上7点的叶莺时短暂地休息了会儿,中午12点,她用完午餐后带着警员们对好运气公司的法人曾智涛进行讯问。
讯问室中。
基础信息问完,叶莺时手里握着之前收集的资料,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58岁的中年男人。
眼前的男人看着比实际年龄显老,皮肤较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看着老实巴交的。
“所以说,好运气公司不是您创办的对么?”
“对对对!”曾智涛用力点头,“是我侄子找到我,说想用我的身份证注册一家公司,每个月多给我3000块钱零花钱,我觉得合适就把身份证给他们了。”
这种情况经侦隔三差五就会见到,好不容易抓到人,却发现这只是个顶包的法人。
他们以为借个身份证、银行卡、电话卡,或是给人当个法人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还能赚点儿小钱。
等警察找过来之后又慌慌张张极力撇清关系,声称自己对那些人的违法犯罪行为一无所知,甚至有些人还会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
贺堰心里思考着回头还得加大对帮信罪的科普,忍不住开口:“不是?3000块您就把身份证给他们了?他们开个什么公司你也不问?”
“好像是个科技公司吧?哎!具体我也不懂!”曾智涛可怜巴巴地说,“警官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呢是个下岗职工,后来都是靠在路口卖煎饼过日子,现在岁数大了也干不动了,又没有退休金,3000块对我来说不少了!”
“曾先生,现在的情况很麻烦,这家公司是一家非法博|彩公司。”叶莺时怕他听不懂,一字一句缓慢地说,“您这样把自己的身份证随便交给他人成立公司很危险,而且您作为公司法人没有尽到监管公司的义务,现在也属于违法。”
曾智涛其他的没听懂,只听懂了自己违法。
他彻底慌了,又是害怕又是无措,结结巴巴地问:“警官……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贺堰道:“跟我们警方合作,协助我们破案,争取立功表现!”
“好,好,好!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曾智涛生怕自己坐牢,攥着自己的衣摆赶紧说,“我侄子叫曾斌,我知道他以前是在酒吧街的一个叫什么龙舌兰的酒吧调酒的……”
贺堰听他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老爷子,要不说您心也真大!他一个酒吧调酒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开一家科技公司?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啊!”
曾智涛手足无措,“这、这我哪里懂啊警官……”
叶莺时也清楚曾智涛确实不知情,便换了一个直白的问题,“曾先生,我们在哪儿能找到曾斌?”
“我知道他前段时间在顺义买了新房子,但是地址我不知道。”曾智涛抠着指甲想了半天,突然眼神一亮,食指激动的在空中乱舞,“女儿!对!我前妻和我女儿肯定知道我侄子的地址在哪儿!
“上个月我女儿来看我,我跟她说了我侄子拿我身份证开公司的事儿。我女儿知道了之后特别生气,回去她就去顺义找了我侄子,两人吵得还特别严重。”
等曾智涛写下他女儿的手机号码,贺堰拿着打印好的预审记录让他签字,叶莺时则出去打电话。
电话拨通,四声忙音后,对方接起电话。
“喂,你好!”
“您好,我是向阳分局经侦支队的——喂?您好?”
叶莺时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哭笑不得,再次拨通电话,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正好贺堰走过来,叶莺时借来贺堰的手机继续拨打。
“曾女士您好——”
“怎么还是你?”对方怒气冲冲地打断她的话,“不是,你们这些骗子有完没完?拉黑一个还换一个号码打!”
叶莺时无奈,提起一口气,“我们真的是向阳分局经侦支队,给您打电话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向阳分局经侦支队?我还京城经侦总队的呢!你这种诈骗手段我见得多了,我警告你别再打过来了啊,我已经把你们的电话都举报到国家反诈中心了!”
对方连珠炮似的输出完,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被挂断电话的叶莺时肃然起敬,喃喃道,“要是大家都是这种警惕心,能避免多少起上当受骗的案子。”
“现在问题是人家把咱们当骗子了,怎么办?”贺堰向后靠着墙壁,食指指关节揉着额角,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叶莺时把手机还给他,耸耸肩,“还能怎么办,换个电话继续打呗。”
她只得回办公室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再次拨打。
这次她省去了介绍,电话接通后快速说道:“您父亲曾智涛把自己的身份证借给他侄子曾斌开了一家非法博|彩公司,每月获得3000元好处费。您父亲也涉嫌违法,现在已经被我们分局刑拘了。如果您不相信,可以直接来向阳分局见面谈。”
对面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真是向阳分局的?”
叶莺时报了自己的姓名、警号和单位,“曾女士,您要是对我的身份存疑,可以拨打110,通过110指挥中心确认我的身份,也可以去最近的派出所核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曾女士怎么可能还不信。
她连连道歉:“抱歉啊,叶警官!我们片区民警天天跟我们宣传反诈,所以我接到电话第一反应还以为我遇到诈骗了呢……实在不好意思,太对不住您了!”
“没关系,警惕心强是好事儿。”叶莺时礼貌地问,“您父亲曾智涛说您知道曾斌的家庭住址,还请您帮忙提供一下。”
“他家在顺义区帝豪花园13号楼1单元302号楼。”曾女士说完,狠狠地骂道,“曾斌这个混蛋,我早就知道他早晚会坑了我爸爸!”
叶莺时记下地址,“好的,曾女士,感谢您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
“那我能来看看我父亲吗?”
“很抱歉曾女士,目前案件还在侦破环节,您还不能探视您的父亲。”
“唉……好吧。”曾女士失望地说,“谢谢您了叶警官。”
“这就是我个人的电话,您之后有问题也可以跟我联系。”
……
挂了曾女士的电话,叶莺时立刻安排了几名警员去曾斌曾经工作过的酒吧了解情况,她带着贺堰赶往顺义。
他们顺着导航来到了帝豪花园花园,找到13号楼时看见一名女士揪着一位男人的衣领破口大骂。
“曾斌你就不是个东西!你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坑,你不得好死你!”
男人不敢还手,涨红了脸极力反驳:“怎么能说是坑我叔叔啊?他不是也拿到钱了吗?我一个月给他3000块呢!”
曾斌?叶莺时眉梢一挑,和贺堰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没急着亮明身份,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偷偷围观。
“一个月给3000?你敢说这是全部么?你从中扣了多少啊?”
“我没有……”
“你什么水平我还能不清楚吗?你以前就是个酒吧调酒的,你累死累活也不可能半年不到就买这么大房子!你敢说这房子不是坑我爸爸的钱买的?”
“姐你听我说,这原本是还有50万好处费的,这不是让我用来买这房子——”
“放你的狗屁!这价值大几百万的房子你就用了50万?我呸!”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房子我是贷款,而且剩下的钱是我在好运气公司挣的!”
……
再之后两人就是无营养的吵架,叶莺时也没再浪费时间,走上前朝着曾斌出示警官证。
“曾斌是吧,我们向阳分局经侦支队的,现在我们怀疑你跟非法博|彩公司有利益牵扯,麻烦你跟我们回去走一趟!”
曾斌衣领攥在自己堂姐手里,前面是堂姐,侧面是叶莺时,后面站着贺堰,这三人几乎把他的逃跑路线都封死了。
“您就是跟我通电话的叶警官吧?”曾女士手上并没有松开曾斌,扭头朝着叶莺时露出一个大快人心的笑容,“叶警官你快点抓他!他就是曾斌,就是他坑了我爸爸!你们一定要抓了他还我爸爸清白!”
曾斌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姐,好歹咱们都姓曾,你怎么能出卖我!还把我交到警察手里!”
曾女士猛地把他往贺堰怀里推了一把,拍了拍手怒气冲冲道,“这时候记得我们都姓曾了?你坑你叔叔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啊?”
贺堰麻溜地给曾斌铐上手铐。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叶莺时适时阻止了两人的争吵,将他们都带回了队里。
回来后,叶莺时先安排卢文萱和唐进给曾女士做笔录。
她和贺堰商量了一番,心中对曾斌的预审也有了策略。
两人板着进入讯问室,目光一个比一个锐利,直直刺向曾斌。
曾斌被他们看的毛骨悚然,赶紧挪开视线不与他们对视,不停地小幅度挪动着屁股。
叶莺时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地问着他的基础信息。
几个问题过后,曾斌有些坐不住了,“警官,你们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你能不知道我们找你来有什么事儿?”叶莺时似笑非笑,“你借走你叔叔曾智涛的身份证拿去开好运气公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有一天会被请到公安局喝茶?”
曾斌眼神闪烁,弱弱地辩解:“我没有……”
“甭装了,你刚才跟你姐说话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况且我们要是没有证据,也不会把你带到这来!”贺堰厉声道,“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涉|黑、设立非法博|彩网站、聚众赌|博、非法洗黑钱……这些全都是重罪!你如果一直是这个态度,之后到了检察院、法院就没人帮得了你了!”
“涉|黑?不可能啊!赵总跟我说这公司不违法啊!”曾斌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似的从讯问椅上跳了起来,又被小桌板挡了回去。
他只得急哄哄地坐着解释:“警官,我真不知道他们涉|黑!我也不知道什么聚|众|赌|博和洗黑钱的事儿啊!”
叶莺时冷眼望着他,“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曾斌语气发虚,“我、我真不知道!”
贺堰冷笑一声,“呵,你之前一直在酒吧做调酒师,算上奖金和年终奖一年满打满算25万就是天花板了。我们有同事去你之前打工的酒吧了解过,你一共就干了两年还经常迟到早退。你们家有没有大的固定资产,就你自己这工资,不吃不喝干20年才勉强够你那套房子的首付!”
“你不说也没关系。”叶莺时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竖起来给他看。
这些照片是当时查封好运气公司时拍下的。
“看到这些照片了吗?好运气公司被我们查封了,里面的员工——包括你叔叔这个法人,基本都被我们抓的差不多了。你不说有的是人愿意说,就算所有人都不说,你们电脑里的账目也能给你们定了罪!”
贺堰拍拍桌子,“听见了吗?老实交代,不要有侥幸心理!”
“我、我说……”曾斌嘴唇微微颤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家网站是一个博|彩网站……准确的说,赵总第一次来我们酒吧喝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干博|彩网站的。我、我为了赚钱有意接近他,后来跟他混熟了,他就跟我提出来愿意一次性出100万买一个白板身份证这事儿……”
“所以你就想到了你叔叔?”
“没错……”
监控室中,虞小夏听了曾斌的言论后咋了咋舌,“他卖他叔叔的身份证拿了100万,只给他叔叔每个月3000元?真够黑心的!”
“你以为这3000元是他给的?”唐进乐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说,“小鱼啊你还是太天真。你忘了吗,这3000元是从好运气公司账上以工资的名义出的,他们这是为了保险起见,专门给曾智涛做了一个法人最低工资给他,这可能还是曾斌背后的老总出的主意!”
虞小夏转念一想也有道理。
一个月3000元,一年就得给出36000元,给个几年就得十来万。
曾智涛明显是老实巴交什么都不懂,哪怕曾斌只给他一万块买断,曾智涛可能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一万元就能搞定的事情,他们搞得这么复杂,还多给人不少钱,为的就是要掩人耳目。
她忍不住吐槽,“当侄子做成他这样也是够绝了。”
讯问室里,叶莺时还在追问曾斌:“就算有这100万你也不够买那套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参与了赌|博!”
“我没参与赌|博!”曾斌小声反驳,“我只玩六|合|彩,因为那个数字是我们控制的,我知道每一期的开奖号码……”
作者有话说:
薄一只:我有一个朋友也挺想知道每一期的开奖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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