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茗短时间内切换了几十种念头。

    one:裴路行果然有精神病,说发病就发病。

    two:可是他说他跟她告过白诶。

    three:如果所言属实,那他们是不是在一起过?

    four:啊当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到导师么!

    ……

    thirty:随便吧反正大家一起疯,炸成天边一朵烟花算了。

    林茗回过神,裴路行的手依旧抵在她脸颊,正轻轻地抚弄着。

    修长的手指白皙,虽然带着未透暑气的冰凉,但他无疑是造物主的偏爱。

    林茗连带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动作幅度大得像在避讳洪水猛兽。

    “裴路行,你冷静点儿。”林茗心痛地说出俗套的台词。

    实则心里早就想跟他来个滚床单,疯子又如何,爽到了再说!

    但是。

    但是她还没疯,理智仍是主导地位,也不会允许她跟订了婚的裴路行做出苟且之事。

    林茗:我他妈真悲哀,为啥还没疯呢。

    裴路行直视她,目光依旧清明甚至还很澄澈,手落在半空,缓缓放了下来。

    他说:“抱歉,一时冲动。”

    “……”

    林茗半晌无言。

    噢,他们就像那种烂俗小说里的狗男女,又想寻刺激又想惺惺作态的,嘴里蹦出的台词观众看了都得说没劲儿,还不如坦坦荡荡,来真的算了。

    林茗心想,等我哪天不想活了,一定来找你。

    她找了个借口:“实在挺忙的,先走了拜。”

    这回没等裴路行回应,林茗先溜为敬,免得又出意外。

    那种说出“我想亲你的脸”的意外,还是少来为妙,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裴路行看着她离开,不作响。

    不一会儿,手机震动。

    是苏蓝打来的电话。

    裴路行接听,声线清冷又温柔的女声传出:“喂,阿裴,你今晚几点过来?我准时下班。”

    这是他喜欢的女人,在他们见面那一刻,裴路行毫不怀疑。

    不过。

    现在倒生出了点别的意味。

    裴路行认为她更像是一个符号。

    “阿裴?”电话那头的女人有点不安,连声呼唤。

    裴路行这才回道:“一会儿就到,或者我去新闻社接你?”

    苏蓝很高兴:“好呢,我等你。”

    通话结束。

    裴路行垂眼看桌上的耳钉盒子。

    虽然陆殊审美奇特,但在女人的首饰上,他品味倒稳定,帮忙挑了一对白色圆滑的耳钉。

    他们在店里挑的时候,陆殊觉着还挺稀奇,“裴路行,我怎么记得苏记者不戴耳钉?她更喜欢戴淑女的耳环吧。”

    裴路行:“她左耳常戴着一个黑色耳钉。”

    陆殊一瞬露出奇怪的神色,这点裴路行没错过。

    他其实很早就怀疑陆殊。对方接近他,不是商业间谍就是想谋取利益。

    但四年过去,陆殊并无可疑之处,仿佛真的把他当好友。

    傍晚五点。

    裴路行去接苏蓝,吃完晚餐,一起回到家中。

    女人妆容精致,耳垂戴着珍珠耳环,察觉到裴路行的目光,她撩了把长发,伸手抚他的脸,“阿裴,你今天盯我的次数有点多哦。”

    太爱我了是吧?那真是再好不过。

    苏蓝很满意。

    裴路行注视她,唇边扬起点弧度,“嗯,你很好看。”

    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在碰到她之前,裴路行从不知道原来能有人与他这么契合。

    苏蓝闻言笑得灿烂,踮脚抱住他。

    我也很喜欢你呢。

    无心做下的决定,竟然收获了意外之喜。

    真好啊。我想呆在这里,永远跟你在一起。

    裴路行将红丝绒礼盒递过来,“专门为你挑的,打开看看?”

    苏蓝惊喜地接住,本以为会是她喜欢的耳环,盒子打开后,才发现是一对纯白的耳钉。

    “……”

    她仍是开心的,说:“很特别的款式呢,我很喜欢。”

    奇怪,他应该是最了解她喜好的。

    为什么挑了一对耳钉?

    而耳钉,她曾在某个人身上见过。

    苏蓝面露狐疑。

    不可能的,根据设定来看,裴路行绝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莫非……又出了差错?

    苏蓝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都已经重置过多少次了。

    还忘不了那个人吗?

    苏蓝有些崩溃,习惯性抚到自己的膝盖上。

    不对,重置的一直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像裴路行这样的,是他们重点保护的对象。

    她看了一眼在书房通视频会议的男人,慢慢坐到沙发上。

    思绪不自觉回到从前。

    苏蓝第一次见到他,比他认为的还要早。

    她生来双腿残废,活着了无生趣,尽管家中权势浩大。

    苏蓝不止一次问过父亲,“哪怕科技这么发达了,我的腿也不能痊愈么?”

    父亲面容庄肃,“女儿,医生说过,这是你的心理问题。你有心理障碍,便注定无法站起来。”

    苏蓝并不信,她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但旁人都说,是她想站起来的意志不够强烈。

    直到那一天,她来到父亲投资的公司,见到此生难忘的那个人。

    那个人便是裴路行。

    好似一朵枯萎的花终于复活。

    也是那天,苏蓝依靠自己站了起来。

    她终于有了生活的意义,哀求父亲放自己去跟他相爱。

    ……

    苏蓝眼眸微动,掌心按到曾经萎缩的腿根。

    都过去了。

    既然她有了新的设定,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便再无所求。

    苏蓝做好心理建设,心态放宽不少。起身进到裴路行的书房,她的双手勾住他的肩颈,撒娇道:“阿裴,我们尽早定婚期吧,爸爸妈妈一直催着呢。”

    裴路行跟高层谈完项目内容,合上电脑,转身看她,笑意温和:“行,我们现在就看台历,挑个良辰吉日。”

    只有面对她,他才会露出笑容。

    苏蓝曾跟他说过,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不过说话语气并不像她。

    裴路行微顿,总有似曾相似又不属实的片段一闪而过。

    他是做科研的,记忆力几乎不可能出现纰漏。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林茗也是,都跟他在一起二十年了,忽然开始躲他。

    陆殊或许用词太过,但在裴路行眼里看来,从小一起长大,用在一起这个词也没错。

    对他这种情感淡薄的人来说,陪伴已经是最长情的告白。

    可惜林茗是个感情白痴。

    裴路行和苏蓝一块坐到沙发,壁炉的火烧得温暖,苏蓝只要在家,就变成一只慵懒的小猫,喜欢枕在他的腿上。

    他翻着台历,苏蓝仰着头盯他,“阿裴,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你最近心不在焉。”

    裴路行不以为意,“是么,没觉得。”

    一句话把苏蓝后面的话堵死。

    苏蓝抿唇,心底那种不安又冒出头。

    会是她的错觉么?裴路行好像没以前那么爱她了。

    不再见到她,就满是迷恋的充沛情感。

    她明白裴路行是性冷淡天才,但她的设定摆在这儿,裴路行再高傲也会对她俯首称臣。

    他压根无法,拒绝她。

    苏蓝掩盖脸色,努力让自己遵循这个角色设定,“阿裴,我好久没去跳伞了,改天你有空陪我去一趟吧。”

    裴路行扫着台历,说:“你不是恐高么,还去?”

    苏蓝一瞬心情复杂。

    她的设定就是喜爱极限运动,裴路行正因为她这个反差而迷恋她。

    但如今却被他看出来,她胆子小,还恐高,喜欢极限运动就像个笑话。

    该说他太贴心还是太观察入微?

    苏蓝声音有点颤,有种说不上来的悸动,“阿裴,你竟然发现了我的秘密……”

    以前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例子。

    能让裴路行越过设定爱上她,是真爱吧,是绝对的真爱吧。

    苏蓝喜极而泣,今晚对他的疑心一扫而空。

    是不是说明,哪怕她不是苏蓝这个人,裴路行照样会爱上她。

    她为自己的发现而兴奋。

    裴路行翻到最后一页的十二月,指尖圈在30号,说:“就定在这一天。”

    苏蓝愣住,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距离十二月……中间足足隔了九个月!

    她错愕道:“可是,会不会太晚了?”

    婚宴已经在找人准备,礼服定制也快做好了。

    裴路行不觉有问题,说:“不晚,我正好跟a国有个合作项目,可能要忙好一阵。”

    他这么解释,苏蓝没法不服。

    疑心渐渐放下,她失落地答应道:“好吧,你工作要紧。”

    裴路行抚了把她的长发,如丝绸般柔软。

    好像有点太长了。他不由想。

    入夜。

    裴路行让出主卧给苏蓝睡,他则去次卧,以及还有几份数据没同步,他一直忙到深夜。

    凌晨三点半后,他关上笔记本电脑。

    临睡前,裴路行看了眼主卧里的苏蓝。

    女人睡得正沉,睡颜安静美好。

    这一幕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

    苏蓝是他此生唯一会爱的女人,毋容置疑。

    裴路行闭眸入梦。

    梦里他跟林茗上了火车,陪她旅游。

    当时的她远没有现在那么沉闷,会跟他讲很多有趣的往事。

    裴路行听着,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感。

    于是,回程的路上,他忽然开口向她表白,“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林茗怔了一怔。

    裴路行继续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爱你是真的。”

    后来她怎么回答来着?

    梦中的林茗拿出手机,摁下一个键,跟他讲:“对不起。”

    ……

    苏蓝被楼下一声巨大的动静惊醒!

    车辆的警报声,远处呼啸的警笛声,灯光闪烁得群魔乱舞。她起身到窗口,同时接到楼下安保人员的电话:

    “抱歉,这里出了点问题,不过没有人员伤亡,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苏蓝一边俯视下面的景象,一边不敢置信地确认:“那是什么东西??!”

    安保人员也很难以置信,艰难地回复道:

    “女士,正如你所见,那是一列火车。”

    “……”

    “我们大楼被一列凭空出现的火车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