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慕朝游 > 第 62 章【VIP】
    经过王氏私家医生日日精心调养,王道容眼睛上的伤也日渐痊愈。

    慕朝游每天伸着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王道容淡淡的,一把攥住她胳膊,“别闹。”

    慕朝游叹了口气。

    她是想赶在他眼睛大好的这一日,亲手把香囊送给他。

    又过了半旬,王道容的眼睛终于好了个差不离。

    慕朝游的香囊也基本完工。

    虽说绣出来的模样仍不算多好看,但至少也可入眼。

    此时,两人正坐在她佛陀里小院那一扇活花屏下。

    王道容正抱着琴,弹琴给她听。

    高贵冷淡,从不为乐工事的王郎,如今处事准则如一缕轻烟一般被风一吹就散。

    她若是想听吴曲,他便给她弹奏吴曲。

    若是想听西曲,便为她奏西曲,清商雅乐、梵唱屠音,无一不精,无一不擅。

    王道容眉睫低垂,容色淡静美好,皙白的手指轻一扫弦,便有高雅的乐声如潺潺流水般而下。

    演奏到激昂之处,更是有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之势。

    其实王道容非但善琴,亦擅舞。

    不过王道容自己说,“子丰,子若我们三人之中,子丰善啸,子若善舞。”

    “他一曲鸲鹆舞舞,吾不如也。”

    慕朝游很好奇:“那你呢?你能跳吗?”

    王道容抽出手来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几近宠溺,“待容伤好,择个四下无人之处,再跳给你看。”

    为博心上人一笑而已,没什么可耻的。

    与她相处的大部分时候,王道容的情绪都很淡,因为喜欢,所以淡淡的,不论她做什么都好,提什么要求都好,他都不是很在意,也愿意迁就。

    王道容并不擅长爱人,他爱人的方式归根究底只有两个字,“纵容”。

    慕朝游支颐而望,心里陡然生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真的是个很古怪的想法。

    她慢吞吞地温:“那如果我想看你穿女装呢?”

    琴音走了个极不和谐的调,王道容干脆抽出双手,修长的十根手指覆在玉徵上,淡淡问,“你想看?”

    慕朝游开玩笑:“那你会穿吗?”

    王道容忽然看了她一眼。

    她愣了半秒,才意识到他这是在看她的衣裙。

    王道容竟真的摇摇头说:“我没有女装,你的衣裙不适合我。”

    慕朝游:!!

    她开玩笑的!

    “我开玩笑的。”慕朝游实在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拽了拽他袖口。

    王道容:“嗯,容知晓。”

    “但你若真想看,也并无不可。”

    慕朝游:“……”算了,还是别纠结女装大佬这个话题了。

    她知道,南国这些世家子是没有节操可言的,穿女装对他们而言不过洒洒水,甚至还爱穿,下次还穿。

    再继续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让王道容穿女装的。

    毕竟花影下的少年肤白如玉,乌发蝉鬓,当真是冷艳欺雪,余香入衣,乍一看实在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晃了晃脑袋,使劲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慕朝游问起一个自己颇为关心的念头:“你的眼睛这些天好些了吗?”

    王道容安抚说:“已好得差不多了。”他偏头想了想,续说,“想来再过几日便不用才用药了。”

    那就好。

    她那个香囊差不多就在这几日完工。

    “那五天之后你有时间吗?”慕朝游有些紧张地问。她想赶在王道容眼睛好的那一日,将香囊送给她。

    王道容微一顿。

    ——五日之后,正是王群替他约见沈家娘子的日子。

    王道容知晓自己日后是定要娶一位正妻的。

    只不过再没稳住慕朝游之前,他暂不考虑此事,至少三四年之后,才作打算。

    曾几何时,他心中正妻的人选无非顾妙妃之流,出生高贵,性格端庄持重,容貌倒不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聪明。

    如今再想来,家世倒不必太高,能应付过去便罢,家世太高日后朝游在家中吃亏,性格,则当以宽容为佳,不善妒,有容人之量……

    王道容缓思,其实最好还是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只有袍泽之谊,无有男女之情。

    “王道容?”

    王道容迟迟无有回复,慕朝游疑惑地一连叫了他数声才唤回他的思绪。

    少年摇首,“我无事,只是想到五日之后疡医或要前来复诊。”

    王道容的走神让慕朝游稍稍有些在意,她心中不知何故,感到一阵奇异的心慌。但很快她自己就说服了自己。

    “那就改之后。”

    比起自己这点小心思,明显还是他本人的健康最为重要,慕朝游毫不犹豫地道,“六日,七日之后都没关系。”

    她面庞明净,黑白分明的眼里是坦荡荡,无知无畏的关切。

    王道容静望着她,心里忽然对她的一无所知泛起淡淡的怜悯,同时对自己的下作感到鄙夷。

    只是——

    他想要得到她。

    动之以情也好,诱哄,欺瞒也罢,只要能得到她,他不惜尝试一切手段。

    王道容心里很清楚,若非他有意遮掩隐瞒。今日慕朝游就不会与他共处一室,听他弹琴。

    下作又如何。

    他的嗓音不禁又柔和了寸许:“让容再为朝游弹奏一曲罢。”

    慕朝游笑道:“好啊。”

    王道容便衣裳逶迤,抱琴款款而弹,细白的手指好似慵懒地随意拨动了几下,便又有一串优美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泻而出。

    这一次,他不仅仅弹,更唱。

    夏衣单薄,领口大开,他乌黑的发如山妖一般散落在腰后,眉眼细长如飞墨,红唇靓丽如山樱,他知晓自己生得貌美,也知晓慕朝游爱他的貌美,因而更不加掩饰地散发着几近妖媚挑逗的味道。

    王道容乌黑的眼静攫住了她,微微启唇,清亮悠扬的歌喉回荡在小院上空,如岐山凤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饶是慕朝游再没见识,也当听说过《凤求凰》的大名。

    王道容唱的竟是《凤求凰》!

    她霎时怔愣在原地,双颊的热度又不断往上翻涌。

    一曲辄尽,王道容抬眸见她红了脸,他心底有数,却仍不动声色,故作不解问说:“脸怎么这样红了?”

    慕朝游摇摇头,选择不回答。

    王道容知晓她是害羞,嗓音更柔软几分,望着她慢慢地,挑逗般地复吟了一遍,“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唱罢,他抱琴而起,走到她身边跽坐下来,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颌。

    慕朝游一愣:“王道容?”

    王道容眼睫动了动,指腹来回摩挲了两下,弯腰俯身在她唇瓣再度落下一个轻柔如落雪般的吻。

    “朝游……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我是你的。”

    “昔日父亲为我取小字凤奴。未曾想正应在今日。”

    低低的叹息淹没在唇齿交错间。

    “容正是你的凤奴。”

    ……

    结果又被这该死的美貌迷得晕头转向。

    王道容美而自知,恃靓行凶,言语颇多挑逗、勾引,将她拿捏得死死的,这一下午慕朝游只觉得自己就像被狐妖缠身的书生,成日沉溺在美色之中,不务正业,醉生梦死。

    临分别前,王道容倒是容色淡淡,眉梢眼角含着风情餍足,艳光逼人。反观她脸红如烧炭。

    王道容还煞有其事地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触她滚烫的脸颊,轻描淡写道:“好烫。”

    也不看看始作俑者是谁。她瞪他一眼。“我感觉我阳气都要被你吸干了。”

    王道容不改其色,指腹向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唇瓣,俯身含住她唇瓣,“那便让容来渡娘子一口阳气。”

    ……

    熟透的栀子花从枝头跌落。

    “嗒”地一声,轻轻打在慕朝游的脸上,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她不自觉震颤了一下,迷惘地睁开眼。

    抬眼间天光大亮。

    慕朝游揉着昏沉沉的额角坐起身。

    ……睡了这样久吗?

    天气一热,人眼见着也惫懒了许多。

    强打起精神,慕朝游翻身而下,到院子里舀了一瓢冷水,洗了一把脸,这才略略振奋了点儿精神。

    虽然这几天里店里客人不多,却也不能撂挑子不干。这一门生意虽不大,但慕朝游也是竭力想做好的。每日总归要去店里转一转。

    撑了把伞走在路上,伞面一转,惊起一阵燥热的风,慕朝游看了眼高高的日头,莫名就想到了王道容。

    今天好像第五天他复诊的日子。

    也不知道他眼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伸手摸到袖笼,指尖触碰到那只小小的香囊,才略微安了心。

    这香囊她昨日赶工绣好了,正不知道要怎么送出去。怕哪天王道容来寻,或是路上遇到了,她还要回去跑一趟,便干脆随身携带着。

    到了面馆,进厨房跟老吕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上工忙活。

    这几天店里生意不景气,慕朝游也在尝试做出改变,譬如说——凉面。

    南国还不时兴这个。

    慕朝游想复刻一下唐代风靡过的槐叶冷淘,便日日窝在厨房里跟老吕钻研这个。

    据说,杜甫他老人家就酷爱吃槐叶冷淘,甚至还专门写实赞颂,全诗慕朝游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青青高槐叶”,“经齿冷于雪”什么的,记不住也不要紧,有这两句就够了。

    到时候可以专门请人填诗,再当宣传语,大街小巷的传诵。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把大学常吃的朝鲜冷面移植改良一下。

    二人研究了一会儿,慕朝游顺便翻看了一下店里的调料菜面,眼看着又要见了底,索性便跟老吕阿雉招呼了一声,又打起伞出门采购。

    哪知道刚租了一辆牛车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如今,慕朝游已对王道容那辆马车眼熟到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地步。

    是王道容?

    慕朝游心里有几分惊讶。

    他今日不是应当在府里复诊的吗?难道是诊治已经结束了?

    那个香囊被她揣在了袖口,慕朝游想了想,拔步便追了过去。正好街上遇到了,就这样送给他吧。

    她本来也想过要不要整治一桌菜,弄个浪漫的约会,再把香囊拿出来,后来总觉得费这么大劲拿出这么一个丑不拉几的香囊画面有点搞笑。

    可能是个性使然,她实在不太好意思搞这么浪漫的东西,觉得尴尬,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不如就这样故作轻描淡写地塞给他。

    想到这里,慕朝游赶紧叫牛车的车夫帮忙跟上前面那辆兰草纹的马车。

    秦淮列肆周边本就人潮汹涌,河内大大小小的船只拥挤成一团,岸上也是车马如龙,游人如织。

    牛车陷在人流里,一时走不动道,跟着马车走走停停好半天,好不容易走出秦淮河附近,哪知道那辆兰草纹的马车竟一路提速,往北而去了。

    建康南贱北贵,东北方向颇多贵族住宅。牛车一路跟着马车行进到青溪中桥附近,车夫心里打起了嘀咕,问她还跟不跟。慕朝游当然知道自己跟踪贵族车马的行为看起来十分诡异,只好对那车夫说:“我认识前面那个贵人。”

    其实她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明明追上车,将香囊送给他就好,牛车的速度其实并不慢。

    为何非要悄悄跟在他车后呢?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王道容垂着眼睫,思索出神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初识情爱之故,王道容黏人,一天相处的这两三个时辰,他恨不得掰成八瓣来花,鲜少有走神的时候。

    人的第六感一向玄妙。

    心中不详的预感就像是入室抢窃,不速之客来得蛮横,又不讲道理。大概还是对他那天那一番复诊的说辞稍稍有些在意。慕朝游微抿了唇角,缓缓握紧了袖笼里的香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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