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侯府假千金(13)
前面那二人所骑的马匹似乎都受了伤, 跑起来的速度明显要比匈奴人胯||下的慢上许多,于是乎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最后竟然都不足百米了。
下一刻, 那群匈奴的领头人从后背抽出了一把短刀, 用力的往前一掷!那把短刀精准的插进了前方一匹马的后大腿上, 惹得本来就已经体力不支的马儿哀哀叫了一声,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而马背上的人自然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好在他身手不错, 落地之后连滚带爬的咕噜了好几圈, 卸下了大部分的冲击力,没受什么伤。
前面那个逃亡者及时的勒住了自己的马, 掉过头冲着地上站着的男人伸出了手:“侯爷, 快些上马吧!”
原来这被匈奴人紧紧追着的二人正是唐胥和威武侯赵力, 石头后的付绵绵见状陷入了沉思,虽说最近民间也盛传边境不大太平,但却也没到爆发大范围冲突的时候,怎么他们两个就都来了, 还落到了这般落魄的田地。
赵力身上灰突突的很是狼狈,瞧着右手臂好像也受了伤, 嘴角还挂着血痕。他抬头看见了唐胥伸过来的手, 摇了摇头吼道:“你快些走!一匹马根本禁不住你我二人的重量,到时候咱们两个便都要交代在这蛮夷之地了!”
“侯爷!”唐胥那张满是细小伤口的脸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涨成了深红色,他的眼睛是通红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一路逃亡的疲惫,还是因为即将痛失同僚的绝望。
“快走!”赵力喊出声之后, 迅速的转过了身, 顺势抽出了后背上背着的刀, 直面那些越来越近的匈奴追兵:“唐胥,回到京城禀告皇上此间发生的事,你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
可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那些匈奴人已经追了上来,就停在了百米开外的地方,脸上笑嘻嘻的盯着他们看,那神态完全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威武侯,唐将军。”匈奴领头人开了口,说的是不大熟练的大昌国官话:“二位也不必互相谦让了,我的本意也只是想请你们回去做做客罢了,又何必闹得如此难堪呢?”
“我已经追了你们整整三天三夜了,想来两位神勇的大昌国战士也都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吧?不若现下就跟我回去,我保证好酒好肉的款待你们,还可以顺便欣赏我们草原姑娘的美丽舞姿,岂不美哉?!”
“呸!”赵力狠狠地吐了一口还夹杂着血丝的唾沫,然后冷笑一声的举起了大刀,做出了防守的姿势,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与唐胥都是大昌国名将,就算战死也是断断不能投降的,二人一旦投降或者被俘虏,那么边境线上的数十万士兵们将会信念崩塌,这样一来大昌国就彻底完了!
匈奴的领头人显然是被赵力那轻蔑的态度给激怒了,缓缓地收起了笑脸,也抽出了挂在马背上的弯刀:“看来威武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们已经断水断食两天了,都是凡人之躯,我还就不信了。”
“儿郎们!给老子冲!今日谁能摘下这二人的首级,回去我就禀告首领,赏牛羊千头,赏美人,做大官!”
伴随着他的蛊惑声,后方的十几个匈奴人都躁动了起来,待到领头人话音落下,他们就好像一头头饿狼一般,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直直的冲了过来!
很快,狭窄的土路上就响起了兵器相接的声音,伴随着赵力的一声声怒吼,很快就有一名匈奴人被斩落马下,不过与之相对的,他的手臂上也再添了两条刀伤。
到底因为体力透支加上年纪摆在那里,即便当年曾经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不败战神’,眼下也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感。
唐胥最终没有选择丢下赵力独自一人逃跑,他大抵是知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即便是逃也逃不出多远,还不如留下与赵力并肩作战,以他二人的实力和配合,万一真的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虽然这个希望,真的很渺茫。
就像那匈奴的领头人方才说的,他们两个已经缺水少粮、不眠不休近四天了,体力和状态都已经到了极限,存在着随时倒下的可能。
“杀啊!!!!”在看到赵力又被人从背后偷袭从而伤了腰侧后,唐胥大喊一声,彻底杀红了眼,接连砍下了两个匈奴人的脑袋,冲到了赵力的身边。
两个人后背抵着后背,均费力的粗喘着,不过这副杀神一般的模样反倒让匈奴人有些忌讳。剩下的十来个匈奴人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打算缓缓收紧包围圈,从而一击毙命。
“侯爷,您还好吧?”唐胥轻声问道,额头上的汗水轻轻滑下,在黑漆漆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沟壑。
赵力笑了笑,胸腔里发出了破风箱一般的声音:“无事,总归还能再拉几个垫背的!”
仅仅靠他们二人,在过去的三天多的时间里,已经斩杀了不少于三十个匈奴。当初负责追击他们两个的匈奴人数量在六十人左右,现如今也就剩下了眼前这不到二十个。
可惜了,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真不怎么甘心。
眼瞧着那些匈奴在一步一步地逼近,唐胥和赵力只能互相贴的更紧了一些,两个人在绝境之下均被逼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意,他们的眸子更是亮的吓人。
“给我杀!”领头人振臂高呼。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整个人坐在马背上瞬间僵直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脸茫然的抬手摸向了自己左侧的脖颈,那里赫然深深的插入了一只飞镖。稍微用力将那枚飞镖拔|出|来之后,大动脉的血骤然迸射而出,场面相当的血腥骇人。
砰!
领头人很快就翻起了白眼,整个人大头向下,掉落下马之后再没有了什么声息。
剩下的匈奴人自然是一番骚动,不过却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生来骁勇善战,脑袋也是一根筋,鲜血只会更加刺激他们的神经。
而唐胥和赵力也是一愣,他们二人盯着那领头人手中握着的飞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这附近定是有大昌国的人,毕竟匈奴人的兵器都是大开大合的,甚少有人会用飞镖这种精巧的武器。
嗖!
嗖嗖!
又是三道微小的声音响起,三名匈奴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捂住了脖子,挣扎了两下便倒下了。
不过也是这第二次出手,让匈奴人察觉到了偷袭之人的具体位置,他们一分为二,五六个人迅速的跑向了飞镖飞来的方向,也就是那块巨石的后面,剩下的七八个人也不再废话,几声嚎叫之后就再次和唐胥、赵力他们战成了一团。
唐胥和赵力一边奋力抵抗着对方那好像发疯似的攻击,一边还要分出点注意力给那块巨石所在的方向,那里压根藏不住多少人。
他们二人之前就猜测到了出手偷袭那一方必定人数不多,不然早就跳出来和这些匈奴人正面对抗了。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五六个匈奴人刚刚走到巨石后面的位置,就猝不及防被漫天的飞镖给笼罩了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被射成了筛子,双目瞠圆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一下子,原本围攻唐胥和赵力的那些匈奴终于有些慌神了,甚至还有几个慌忙驱赶着胯||下的马儿,意图转身逃跑。
所以说这世界上哪有真的不怕死的人,所谓的悍不畏死也不过是没能戳中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罢了。
果然,一旦有人露出想要后退的意思,剩下的几个也变得人心惶惶。显然方才那阵飞镖雨已经成功的在所有匈奴人的心底种下了阴影的种子,谁也不确定巨石之后那人还有没有能力再来刚刚那么一下子,若是能,岂不是在场这些人最终都会变成刺猬?
至于站在土路中间的唐胥和赵力,也再次得到了宝贵的喘息的机会。
那些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很有默契的统一调转了马头就想跑。但是一回过身,却发现来时的那条路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道不算高大的身影就那么静静的立在了最中央的位置上,右手握着一把与其身形不怎么相符的巨剑,头上戴着草帽,让人看不清阴影中的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的。
吱吱吱吱……
巨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场的马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忽然都变得有些躁动难安。
那道身影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慢吞吞的抬起了左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惹得匈奴人面面相觑。
而最后方的唐胥和赵力在看到那个手势之后,却是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因为那个手势只有大昌国军队内部的人才懂,是前后包抄的意思。也就是说前面的那个不知名人士竟然想将剩下的那几个匈奴全部留在此地,一个都不放过!
随后,那道身影放下了左手,脚下迈开了步子,一步两步三步。起先速度还很慢,就像是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可是很快她就加了速,猛然向着前方排成了一横排的匈奴人冲了过去!
最中间的那个匈奴人大喊一声,狠狠地夹了一下身下的马儿,也举着刀迎了上去。
噗嗤!
未曾想那道身影竟然半路飞身而起,高高跃下,巨剑几乎没怎么费力的就这样把对方连人带马给劈了个两半儿。
第42章 侯府假千金(14)
匈奴人一看同僚的死状便知道了来人定然不好惹, 急忙驱马开始了四散逃窜,有的马儿不听使唤,干脆跳马用双腿跑了, 场面一度十分的混乱。
那道身影见状瞬间运用起了轻功身法, 整个人犹如鬼魅, 不停的穿梭在两边收割着人命。剩下的匈奴人无奈只得往中间跑,可中间也不比外面安全多少啊,还立着两个杀神呢!
最后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 七八名匈奴人仅仅只剩下了一人侥幸逃出了死亡之圈,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着,压根不敢回头, 心里只想着跑的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活命的时候, 眼前突然一花, 紧接着就觉得脖子上一凉。抬起手下意识的摸了一把,满手鲜红血,他用手怎么捂都捂不住,最终一边喷射着鲜血一边缓缓地倒在了枯黄的草地里。
看到这一幕的唐胥和赵力, 均脱力似的跌坐在了地上,二人心中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赵力略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后, 扬声喊道:“这位英雄, 多谢出手相救,还望此番能够留下名讳,给我二人一个日后能够报答的机会!”
唐胥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恩情,他们二人今日若是倒在这里, 那么京城里是定然不会发现边境线的问题, 之后大昌国能不能抵挡住敌军的侵袭, 还真是未可知。这样一来至少边境线附近的几个城池必定会沦陷在匈奴人的铁蹄下,说民不聊生都是客气了。
那道身影本来正在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听到赵力的呼唤,手上迟疑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缓缓地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走近了唐胥和赵力才发现这人身上的羊皮袄几乎都要被鲜血浸透了,也是,杀人好比菜市场砍瓜切菜,手段暴力的不得了,自然身上会稍显狼狈。
“这位小兄弟……”赵力再次开口,然而余下的话却在看清对方那张隐藏在草帽下的脸后,自动消音了。
付绵绵也不再故作神秘,一把摘下了头上的草帽,露出了里面那张已然褪去了稚嫩,却秀丽英气的脸。她灿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反倒显得她那张沾满了人血的脸没有那般可怖了:“小民见过侯爷、唐将军!”
“……”唐胥充分的用他的表情表达了此时此刻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而赵力也是嘴巴微微张开,好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绵……绵绵?”
付绵绵笑了笑,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在原地等上一等,然后去旁边将枯草拢成了一堆,点燃了。黑烟袅袅升到了半空中,她满意的拍了拍手这才再次回了头:“侯爷,将军,我瞧着你们二人的伤势都不轻,有想好怎么回京城吗?”
唐胥洒脱一笑:“摸爬滚打着总能回去的,不过反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而且还拥有了一身高超的武艺,当然了,后面的这句话他并未不识趣的问出口。习武乃是私人的事儿,人家或许另有自己的机遇也未可知。
“啊……这个么说来就话长了,你们也知道我开了个镖局嘛,出来走走镖。”付绵绵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眼神四处乱飘,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乐之她还好吧?”
没错,眼前的赵力和唐胥早就已经是翁婿的关系了,就在她离开侯府一年以后,赵乐之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唐胥。当时那场婚礼也算是惊动了大半个京城,唐胥带着百十个亲兵护卫声势浩大的上门迎娶,赵乐之的身后则是跟了几百抬的嫁妆,说是十里红妆那都是谦虚了。
赵乐之当然不会忘记邀请她,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身份毕竟已经变成了商贾,所以只是在前一天去侯府进行了拜访,然后给添了两抬的嫁妆。虽然添的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儿,但是胜在稀罕,都是她那一年走南闯北带回来的,赵乐之更是高兴的直接红了眼,差点就抱着她痛哭流涕了。
之后她因为忙着生意,赵乐之自然是忙着应付唐府的那一大家子,两个人算起来也有将近两年没有见过面了。不过二人之间的感情倒是仍然存在的,她日常得到一些什么好玩的东西都会送去唐府,唐府的厨房里若是做了什么她爱吃的东西,赵乐之也会命仆人送到她的住所。且二人之间还偶有书信往来,但信中说的也不过是寥寥几句各自的近况罢了。
唐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她很好,只不过我一年到头也难得能陪她几日,倒是有些委屈了她。”
两个人成亲两年余还没有孩子,这在京中勋贵人家里算是少见的,不过这事儿倒也赖不上赵乐之,她一年到头相当大一部分时间都是独守空房,能有孩子唐府的人才应该担心了。
赵力则是大大咧咧的,还伸出手拍了拍唐胥的肩膀以示安慰:“爷儿们在外保家卫国,乐之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她能将家中打理好也是免去了你的后顾之忧。”
就在三人说话的功夫,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唐胥和赵力登时神情戒备的摸上了身边的武器,而付绵绵则是开心的冲着那群人挥了挥手,接着扭过头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镖局的镖师,眼瞧着我们这趟镖的目的地就快要到了……你们不若就跟着我们的队伍吧,我这里有简单的伤药,你们两个也好安心养养伤。”
“要不然拖着现在的身体回去,夫人和乐之都会担心的。等到我们送完镖返回京城的时候,也会加快脚程,断然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翁婿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且先后表达了谢意。
就这样,在付绵绵指挥着镖师将地上的匈奴人埋葬之后,一行人再次迎着天边落日的余晖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整条路上只剩下了车轮倾轧出来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能够证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的,大抵也只有枯黄草叶上的点点红斑了。
大半个月后,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停在了长安镇上的一家客栈前,到了长安镇再往北走上两三日约莫就能进入到京城的地界儿了,所以这里对于来来往往的人来说,相当于进京前最后一次正儿八经的补给。
付绵绵先下了马,进去将剩下的七间房全部定下了,他们常年在外走镖的对于吃穿用度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几个人挤一挤七间房也足够了。而唐胥和赵力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说法,在外行军打仗,风餐露宿常有,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当晚,众位镖师与唐胥和赵力在客栈楼下喝了个尽兴,之前的大半个月时间里,为了能够尽快赶回京城,他们可谓是日夜兼程,基本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眼下瞧着可算是胜利在望了,大家心里高兴,难免放纵了一些。
付绵绵也坐在桌边,跟着他们大口的干了几碗,这会儿脸颊微红,倒是难得的透出了一点女儿的娇态。察觉到有些醉意之后,她便默默地离开了酒桌,走到客栈外面的院子里,坐在台阶上盯着不远处的马匹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身边坐下了一个人,正是威武侯赵力。
付绵绵侧过脸仔细的观察了他一番,发现对方比之三年前苍老了不少,头发已然花白,眼角更是多了几道深深的沟壑:“侯爷,您怎么出来了?”
赵力笑着摆了摆手:“不成了,不服老不行。我原本打算着,今年这场仗打完便和皇上辞官,万万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种意外……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付绵绵只是轻声笑了笑,在归来的途中她便已经知晓了唐胥和赵力沦落到被追杀的根本原因,原是靠近边境线的彰武城的城主以及戍边军队的张将军同匈奴勾结,在他们不设防的情况下设局陷害。
要么说这两位也不愧是大昌国的守护神,必死之局竟也生生逃脱了,在边境线上来回溜了那些匈奴近四天,要不是因为随身携带的干粮不够,谁输谁赢还真是不一定。
“你……你有时间回侯府看看你母亲吧,她很想你。还有老太太,最近一年身子骨愈发的不好了,她也经常说起你。”赵力迟疑着,但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付绵绵一愣,不知为何心头有些酸涩,在身边人那期盼的目光中,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赵力顿时笑得很开心。
付绵绵挑了挑眉,只觉得面前的威武侯和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也许是因为人老了,又或者是因为对方现在把她放在了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上,所以才露出了以往她不曾见过的一面。
一老一小就这么在客栈门外的台阶上坐了大半宿,直到唐胥和那群镖师都醉到不省人事,他们二人在伙计的帮助下,合力将所有人都弄回了房间去。之后这间客栈才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宁静,坐在客房的窗前,甚至都能够听到远处的蛙叫声。
第二日一早,付绵绵准时的睁开了眼,准备去镇上的集市买一些干粮,这样在之后的两天里,他们就可以一直在路上,不必为了裹腹而耽搁时间,从而尽快返回京城了。
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她带着阿牛在热闹的集市中慢悠悠的逛着,时不时的还会捡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摊主来上一番讨价还价。
就在她刚刚花费了相当便宜的价钱买下了一根年份不错的野生老山参,盘算着回头给付老太君送过去补身子的时候,一边的阿牛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伸出手指指了指前面一条胡同前的方向:“当家的,那位是不是唐将军?”
付绵绵抬眼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唐胥那张瞩目的侧脸。
然而下一秒……
她缓缓地眯起了眼,神情忽而变得有些危险。
阿牛这时偏偏很没眼色的开了口:“咦,既然是唐将军,那这会儿在他怀里哭的伤心的女人又是谁啊?”
第43章 侯府假千金(15)
“是啊……是谁呢……”付绵绵喃喃。
她便忽然想到了原书剧情里那个在后期给赵乐之添了很多堵的男主的白月光梁雅云, 这位白月光的父亲原本乃是和唐父交好的朝臣,是以唐胥和她勉强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了。
两个人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互相暗生好感,而这一切自然是瞒不过双方家长的眼睛, 原本两家已经张罗着要议亲了, 可惜天有不测之风云,梁雅云的父亲因为被查出克扣赈灾物资,因而下了大狱, 最终被判斩首。其家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皇帝也将他们流放到了荒凉之地,永世不得归京。
从那时候起, 唐胥便再也没有见过梁雅云了, 都说年少时候的情感最为珍贵,此话似乎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付绵绵记得在原剧情里,唐胥将白月光带回家中的时候, 曾说过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难不成, 说的就是他和赵力被匈奴追击的这次意外?
只可惜, 阴差阳错的, 眼下男主的救命恩人却变成了她付绵绵。
不过这又怎么样, 仍然抵挡不住剧情大神在后面孜孜不倦的推动这狗屎一般的剧情, 付绵绵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阿牛在一边正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好半晌才弱弱的开了口:“当……当家的, 你现在的表情好恐怖……”他一边说着, 一边还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付绵绵闻言眨了眨眼, 恢复了原本正常的模样, 也不再去看前方胡同口那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带着阿牛转身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之后, 二人才扛着大包小裹的返回了客栈, 彼时所有的镖师都已经在院子里整理着行李准备出发了, 只是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其中一名镖师以特别快的速度跑到了她的跟前,先是殷勤的接下了她手中的包裹,随即挤眉弄眼的:“当家的,唐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我还以为他也想去集市上看看热闹哩!没成想……竟带回来一个娘儿们……”
说到这,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够文雅,焦急的挠了挠后脑勺急忙改口:“一个美娇娘,不过看到那个娘儿……美娇娘之后,那位侯爷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听完这位镖师的话,付绵绵微微歪了头往客栈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刚刚在胡同口和唐胥抱在一处的女人正坐在一张桌前,表情中带着三分无措七分无辜。而赵力驼着背坐在了相邻的那张桌上,似乎正在默默地运着气。
至于唐胥呢,站在两张桌的中间,表情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付绵绵见状差点笑出了声,原书剧情这二人是如何重逢且相处的,她是不大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周围压根没有赵力这个老丈人。
看看吧,什么事都是刀不扎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威武侯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一声不吭就把边境女子带回家的破事儿,当时许是还觉得自己挺有男人担当的。这回好了,自己个儿的女儿也要面临这种抉择,他反而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了。
想到这,付绵绵收敛了一下表情,装作刚刚返回的模样踏进了客栈的大门儿,嘴里边还嚷嚷着:“唐将军!侯爷!一切准备妥当,咱们可以准备返回京城了!”
赵力复又瞄了那女子一样,冷哼着一声站起了身,一言不发的就出了客栈。
唐胥顶着付绵绵那探究的目光,面上有些涩然,示意桌边的女子起身后,伸出手语气略显僵硬的介绍道:“这位姑娘……姓梁,名唤雅云,与我曾是旧识,她也是京城人士,不知道方不方便与咱们一起归京……”
梁雅云也是十分的有眼色,即刻便福了福身,说起话来也是轻轻柔柔的:“雅云见过当家的。”
显然在回来之前,唐胥已经把这行人的基本情况都告知于她,是以她现在在面对付绵绵这个常年行走在外的女镖师后,并未露出多么惊讶的神色。
付绵绵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唐胥,在对方因为心虚而避开她的视线后,她这才好整以暇的背着双手在原地来回踱步:“梁姑娘……?既然是唐将军的旧识,同行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我们此行的条件也摆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梁姑娘。”
唐胥见她松口,登时便呼出了一口气,急忙开口道:“哪里会委屈,雅云一向不是个矫情的女子。”
然下一秒,他就对上了付绵绵那似乎已经看透一切的目光,不自在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嘴唇微动了两下。他想要解释,却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付绵绵见状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问:“梁姑娘今年多大了?既然你与唐将军是旧相识,想来年岁应该也不小了吧?”
一杀。
果然,梁雅云脸色一白,娇弱的身躯微微晃动。她无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就算天生丽质到底也是掩盖不住这些年在外所经历过的风霜,最后只能小声的回应道:“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
“哦……这样看来姑娘的外表倒也与年龄相符。”付绵绵这话说的不是十分的客气。
梁雅云求助似的侧过了脸,眼眶通红的求助于唐胥,只可惜唐胥因着付绵绵与赵乐之的关系,对她有些刻意的回避,并未能够发现她的小动作。
付绵绵接着又问:“既然梁姑娘已经二十有六了,难道竟没有成过亲吗?”
二杀。
梁雅云的身子已然开始了摇摇欲坠,‘不小心’撞到了一边的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时唐胥也回过了神,有些不赞同的开了口:“付姑娘,你问这话是不是有些……”
“唐将军还真是误会了,我有这种疑问也实属正常,若是梁姑娘已然嫁人,那我们随随便便带走别人的妻子,岂不是触犯了大昌国的刑律?唐将军身为朝廷命官,该不会这个道理都不懂吧?帮人归帮人,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商贾,万不想惹上这种麻烦。”付绵绵噼里啪啦说出了一堆,成功的堵住了对方的嘴。
显然对于一向一板一眼的唐胥来说,方才的那番话,有着一些道理。
最终梁雅云只能略显无助的扶着桌角,颤声回应:“我……我的确嫁过人,只不过两年前丈夫就已经意外身亡了,所以应该不存在当家的所说的那些顾虑。”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了实话实说,如若只有她和唐胥二人,这些她自然可以含糊着过去。可惜对面的这个女商人太过精明,已然用寥寥几句话就将她逼到了不得不坦白的境地。若是她今天选择了隐瞒,日后一旦被唐胥发现了实情,那事情就会变得异常的棘手,眼下说出来反倒还能引起一些同情与怜惜。
唐胥说不吃惊是假的,但是转念一想倒也合理,二人分开了十余年,这中间发生什么都实属正常。
“如此甚好。”付绵绵像是十分高兴的拍了拍手,复又好似好奇的开了口:“梁姑娘既是京城人士,家住何处?等到进了京我便派人把你安全护送回去。”
三杀。
“我……”梁雅云真的是有些吃不消了,眼中含着的泪水像是随时能够掉下来。
而唐胥也是心头一凛,只能硬着头皮帮忙回应:“她家里人都出了意外,如今只剩下她自己了,所以很可怜,一名女子在外漂泊,很容易出现什么意外的。”他试图用这些来唤起同为女性的付绵绵的同情心。
“哦?这么说来,梁姑娘就算回到京城也没有地方安身咯?”付绵绵挑了挑眉,似真似假的说着:“唐将军准备怎么帮助梁姑娘,还是说你打算把人带回唐府去?”
四杀。
这话一问出口,唐胥和梁雅云的心头便都是一紧。梁雅云自然是满怀期待的望着唐胥,男人则是下颔线崩的死紧,正在心里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付绵绵却忽而笑了,还洒脱的挥了挥手:“唐将军那么严肃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你是断然不会把人带回唐府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您二位就算就旧相识,也理应多些避讳。更何况唐将军现在已经有了乐之妹妹,您这般宠爱于她,怎么会因为旁人让乐之妹妹误会伤心呢?对吧?”
唐胥额头已然渗出了滴滴冷汗,不自在的点了点头:“自然。”
“威武侯府和唐府之间是姻亲,恰好我又和威武侯府之间有些关系,唐将军若是不嫌弃,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上一帮。眼下我的镖局里正好缺两个照顾镖师日常起居的人,梁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来我这边做事吧,至于月钱你也大可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于你。”付绵绵适时的把解决方法送到了唐胥的面前。
“……可我……可我不会照顾别人……阿胥……”梁雅云直接傻眼了,眼睁睁看着能够进入唐府的机会飞走,她心下焦急。
付绵绵语气有些微冷:“不会可以学啊,再说都是一些简单的活计,不过就是给镖师们端茶送水,浆洗一下衣物罢了。梁姑娘,我瞧你也是个性格坚毅的女子,你该不会想着一辈子靠唐将军吧?说句不好听,您二位到底是非亲非故,就不怕日后惹来什么非议?”
“还是说,梁姑娘瞧不起我这镖局,觉得凭借自己双手赚钱,是个丢人的事儿?”
“当然不是,雅云不是这种人!”唐胥回答的斩钉截铁,之后又稍作考虑,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给梁雅云找到一个稳妥的安身之地,付绵绵也是个女人,放在她那里他倒是放心的。
于是乎他便看向了梁雅云,劝说道:“付姑娘这提议很好,你且暂时先在她那边住下,回头……我们再想办法。”
说句不好听的,梁雅云现在等同于黑户,除却入唐府,似乎就只有去镖局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梁雅云即使再不甘心,可为了维护自己在唐胥心目中的形象,也只能含着泪答应了。
付绵绵见一切进展顺利,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转过身便往客栈外面走去。谁知没走两步,她却又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回过了身:“对了,我刚刚想到,梁姑娘既然与唐将军相识多年,想来家中背景也并不简单吧?你这身份……该不会有什么……说法吧?”
五杀。
这最后一问直接让梁雅云和唐胥彻底慌了神,毕竟还有皇帝那道‘永世不得归京’的圣旨在呢,若真是身份暴露,那可就麻烦了。
看到二人的反应,付绵绵满意的眯起了眼,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搞事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第44章 侯府假千金(16)
归京的这一路, 梁雅云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付绵绵真的是说到做到,半点都没有放慢前进速度的意思, 整整将近三天的时间, 他们只在半路休息了三四个时辰,其余的时候都是在路上。
本就有些嫌弃跟着一群粗俗汉子同行的梁雅云在第一天就不得不忍受着精神和rou体的双重折磨,她因为没怎么骑过马, 大腿根都被生生的磨破了皮。可还要顾念着在唐胥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她不敢主动吭声,只一直保持着眼泪汪汪的状态, 期待对方能够发现她的苦楚。
但十分可惜的是, 她注定要失望了。唐胥一天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和那群粗俗的镖师混迹在一处,难得闲下来也要顾忌着威武侯赵力和付绵绵的盯视,完全不敢同她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别说培养感情了, 就连维持朋友之间的基本礼貌都成问题。
常常是男人只来得及问她一句饿不饿、渴不渴, 赵力就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二人附近的地方, 几次下来惹得唐胥再也不敢凑到她的近前了。
终于在这天清晨, 一行人远远看到了远处巍峨屹立的京城的城墙, 镖师们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这也算是他们常年走镖在外之人的习惯, 庆祝自己依然能够活着。
而梁雅云也跟着在马背上默默垂泪, 这见鬼的日子, 可终于解脱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 不大顺心的生活, 才刚刚开始。
按照之前定好的, 甫一入城, 唐胥便和赵力二人还没来得及和付绵绵等人好好告别,便急哄哄的走了,应该是想要快些进宫和皇上复命。在他们二人走后,付绵绵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了队伍最后方,瞧见此时面如白纸的梁雅云后,无声的笑了,直接把人带回了镖局。
之后还没等梁雅云回过神呢,就有镖局后院的婆子找上门来,扔给了她几套镖局统一配发的衣裙,随即便开始催促她快些做活。这里的活计的确算不上多累,但却很繁琐,一天到晚的不得闲,有的时候镖师们即便后半夜归来,她也得和婆子们一起爬起来,去厨房给大家伙烧水、做吃食。
的确,付绵绵说话算话,给到她手里的月钱相当的丰厚。可是她要那些月钱又有什么用处?她所图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可惜老天爷似乎聋了,完全听不到她的祷告。
梁雅云不是没有想过借着唐胥的面子去找付绵绵谈谈,但对方似乎很忙,见天儿的没有人影,她压根连人家的衣角都抓不到。
就这样过了两个来月,这天一大早,唐府的马车就停在了镖局的门外,而她似乎终于等来了事情的转机。
…………
付绵绵刚进入镖局,阿牛便凑了过来,禀告道:“当家的,唐将军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而且他还带着一个长得跟仙女儿一样的女子呢!现下他们正在后院,与梁姑娘聊天呢!”
“知道了,你去忙。”付绵绵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等到到了后院的时候,已然是满脸的欢欣:“乐之!”
此时正坐在石桌边的梁雅云见她过来,似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起了身冲着唐胥道:“多谢阿胥……啊,不是,是唐将军。多谢唐将军您能来探望我,我得需去做活了,不然的话……”
她欲言又止,声音也在微微颤抖,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头便快步离开了。瞧着背影甚至还透出了几分孤苦伶仃的味道,特别是在一个疑似抬起手抹泪的动作后,莫名的惹人怜惜。
于是唐胥微微蹙起了眉。
赵乐之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家夫君的异样,一脸雀跃的起身迎了过去:“姐姐!”
她拉着付绵绵回到了后院的石桌边,较之三年前,气质愈发温婉稳重了一些,不外乎阿牛用‘仙女儿’这个词来称呼了。要知道当初阿牛他们可是管梁雅云叫‘娘儿们’,个中差别,稍微品一品就能了解了。
只可惜,唐胥就是那么个没头脑的东西,家中放着仙女儿不要,偏偏惦记着外面这朵掉的只剩下梗了的野花。
“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今天还是借着将军说想过来找机会跟你道谢的机会,才厚着脸皮跟过来的。”赵乐之笑得可爱,之后歪了歪头意有所指:“更何况我早就听说将军把一个故人托付在了你这里,那故人还在将军归京的路上帮着他寻回了在集市上丢失的玉佩,也算是对我们唐府有恩了。”
付绵绵闻言眯了眯眼,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此时仍然对着梁雅云背影消失的方向发呆的男人,到底没能控制住嘴里的嗤笑声。感情这货就非得在梁雅云脑袋上安一个‘恩人’的头衔呗,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鬼话都能扯的出来,保不齐之前被匈奴追杀的时候,脑子被马踹了,多少带点缺心眼。
唐胥应该是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目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借口去前院找阿牛他们就溜了。
他走后,赵乐之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表情不复刚刚的明媚:“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一个男人……他还是皇上面前得脸的将军,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母亲这辈子也是这般过来的,府中那些通房妾侍只要她们不妄想,我也能容得,怎么偏偏这次我就忍不了呢?”
付绵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只能略微低了头,不自在的用手挠了挠面颊。
赵乐之却忽然又笑了,再次拉起了她的手:“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打算才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人留在这镖局里,可是她在这边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毕竟,我瞧着这女人不是个善类。”
她神色担忧不已,仅仅从刚刚那一个照面她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没看人家临走之前还在唐胥这里委婉的告了一状吗?付绵绵一向不会这些内宅的勾心斗角,她怕她吃亏。
“她倒是想给我添麻烦。”付绵绵笑了笑,似是在安抚身边的人:“你放心吧,我这里都是臭男人,她那点小心思在我这里玩不转。”
“……”赵乐之还欲说什么。
付绵绵却打断了她的话,将其拉进了后院的一间仓库里,那里面放置着不少新运回来的好东西,倒是惹得赵乐之频频赞叹,暂且把烦心事抛在了脑后。接着二人又坐在创下的短榻上谈了一会儿心,付绵绵挑了几件这些年在外经历过的趣事儿,倒是把对方逗得捧腹大笑。
笑过之后,赵乐之难免心中被空虚感充斥着,神色又变得恹恹的,语气隐含艳羡:“姐姐,我有时候真的佩服你,以前在我的心中女子便应该是母亲那般贤良淑德,能够安安稳稳的替夫君处理好府中事务,让他无忧的在外保家卫国……竟从未想过,女子也可以活的这般恣意。”
付绵绵洒脱一笑:“只是高门大院里的那些规矩,实在不大适合我罢了。”
赵乐之虽然也是笑着,但看起来有些勉强,眼神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在了外面的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赵乐之起身准备告辞,付绵绵自是要送她的。二人先后走出镖局的大门的时候,赵乐之无意之间往前方珍宝阁方向瞟了一眼,却见唐胥正和梁雅云站在一处。
那梁雅云不知道和唐胥说了些什么,表情娇羞的垂下了头,然后把用绸布包裹住的一件东西塞进了男人的怀中,随后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刺啦——
赵乐之收回了视线,这才发现自己手中那方由上好金蚕丝制成的手帕已经碎裂成了两半,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开了口:“姐姐,今日我便先回去了,刚刚听你说你过两日要回侯府去看母亲和祖母,若是定下了时间,一定要记得通知我才是。”
“好。”付绵绵亲手把她扶上了马车。
就在赵乐之坐进去不久,唐胥怀中搂着那用绸布包裹的东西也回来了,在看到等在马车边的付绵绵后,俊脸上透着些许的尴尬:“那个……这是雅……”
他下意识的差点将梁雅云的闺名脱口而出,不过好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硬生生的半路拐了一个弯儿:“梁姑娘说自己闲来无事酿了一壶酒,于是便赠予我,让我拿回去和乐之一起尝一尝。”
接着他将怀中的东西递给了车夫,然后冲着付绵绵作揖:“还未感谢这段时间,付姑娘对她的看顾。”
在经过不久前梁雅云的诉苦,这句话其中带着多少真心就不知道了,总之男人把面子做得很足,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来。
“唐将军言重了,梁姑娘付出劳动,我支付给她一定的钱财,这叫各取所需。”付绵绵微微往旁边迈了一步,并未受了对方的礼:“只要梁姑娘安分守己,我必定不会亏待了她。”
唐胥闻言表情讪讪,之后也钻进了马车里,在车夫的一声吆喝过后,马车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付绵绵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再次看向了旁边珍宝阁的方向,在珍宝阁和镖局中间的位置上是有个小胡同的,往里走便是两个商铺的后门。想来刚刚梁雅云就是从后门溜出来的。
而此时,那胡同口处隐约可见女人的裙角,那颜色同镖局发的一模一样。
她扬了扬眉,无意识的磨搓着腰间的短剑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准备回到镖局之内,却没有想到下一刻被人唤了住。
“付姑娘?”
这道男声有些尖细刺耳,付绵绵应了一声,看向了来人。
只见对方有些瘦削,身上虽着华服,但看起来却有点违和,不知是不是尺寸过于宽松了。
瞧着对方那光滑的下巴,她心底便略微有了些谱儿。
第45章 侯府假千金(17)
马车轮倾轧着地面上的石板路所发出的声音, 在东城区的清晨尤为惹人注目,一辆青顶的、外表很是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威武侯府的门外,车夫转身冲着车里面道:“姑娘, 威武侯府到了。”
侯府的门房已然注意到了这辆马车,待到看清楚从车内下来的人后, 便急忙迎了出来:“哎哟我的姑娘喂!您可算是来了,奴才都在这眼巴巴的等了两个时辰了!”
付绵绵笑了笑, 语气熟稔:“多年未见, 吴管家怎么竟一点样子都未变?再者说了,我现下又是个什么身份, 怎么还能劳烦吴管家等了这么久, 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得给您赔罪呢!”
吴管家拍了拍自己的嘴, 从她手中接过了几个礼盒, 引着她一路往内院去了:“瞧瞧老奴这张破嘴, 老奴可完全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您是谁啊,您永远都是咱们威武侯府的姑娘呀!这不是老太君和大夫人着急嘛,从天还没亮就开始催着我来门口接人, 厨房里头不知道备了多少好菜, 权等着姑娘您回来呐!”
二人一路闲聊着,就来到了鹤松院,付绵绵看着眼前几乎没怎么变的景色,还真有些许的怀念。
他们还没等进院门呢, 离着老远就听见了张嬷嬷的声音:“老太太!付姑娘回来啦!付姑娘回来啦!”
紧接着便是一阵的兵荒马乱, 等到付绵绵得以迈进鹤松院的主屋的时候, 付老太君和钱氏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钱氏的身边还立着昨天下午便回来了的赵乐之, 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给老太君,大夫人请安了。”付绵绵夸张的做了一个揖,因着脸上夸张的表情,显得有些怪模怪样的。
“这个皮猴儿!”付老太君被逗得‘噗嗤’一笑,冲着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
付绵绵依言走了过去,乖乖的任由老太太上下摸了摸,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而钱氏也是在旁边瞧着红了眼眶,甚至还扭过头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末了还笑出了声。
钱氏连连说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虽然她曾经对这个养女的期待就是嫁一个稳妥的人,从此在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可如今一看到赵乐之过的日子,又觉得没准养女当初的选择没错,她这般性子跳脱的人,被拘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不知道会过的多憋屈。
世上男人多薄幸,瞧瞧那唐胥,当年也是为了赵乐之亲自去求皇上赐了婚的,如今又如何了?若是那会儿付绵绵听了她的安排,许是赵力在位的时候能护的她安稳,可终有一天赵力会辞官还乡养老的,到时候那名男子会变成什么样,却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付老太君则是在摸到付绵绵那双手的时候,忽而掉了泪。当初这双手在侯府娇养着的是要多白嫩有多白嫩,即便后来赵乐之归府,她除了给付老太君煎些药,也没做过旁的粗活。可瞧瞧现在,这双手的手心布满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摸起来凹凸不平很是粗糙。
不仅如此,仔细看过去,就能瞧到上面布满了细碎的小伤痕,有些看起来很久了,有些则是刚刚结了痂的。
“女子独自在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付老太君放开了她的手,把头扭到了一边,拿起茶几上的帕子抹了抹:“当初我就不同意放你出去受罪,偏偏侯爷说……”
张嬷嬷见她又要说起陈年旧事,急忙出声打断了:“老太太,姑娘回来看你是大喜事,您也该让姑娘宽心才是,三年多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何苦说这些。”
“对对对!”付老太君又去拉她的手:“我听乐之说,你在外面过的可快活了,你快跟祖母讲讲,都见过什么新鲜事儿?”
这活儿付绵绵熟悉的很,便开始滔滔不绝,她也是有意活跃气氛,直逗得屋里的人哈哈大笑,之前感伤的阴霾倒是一扫而空了。加上赵乐之还偶尔抽空插科打诨,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晌午。
此时张嬷嬷再次走进了主屋,身后竟还跟着威武侯赵力。张嬷嬷一朵老脸笑成了菊花:“听闻姑娘回府,咱们侯爷一下朝便也巴巴的赶了回来!老太太,厨房那边说已经准备好了,可要摆饭了?”
“传吧!”付老太君在付绵绵的搀扶下起了身,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来都比平常硬朗了几分。
几个人便依次围着圆桌落了座,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迅速呈了上来,从菜色上就可以看出钱氏对今天的确是用了很大的心思的,上面的大部分菜都是原主爱吃的。
因着这顿饭没有什么外人,所以氛围还算温馨,只是赵力不知为何一直在盯着付绵绵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想问什么,却又碍于同桌的其他人,不好问出口。
付绵绵自然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不过赵力不提,她倒也不会上赶着去说什么。在又一次笑着吃了付老太君给她碗中夹过的菜后,她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身边的赵乐之,那张姣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即便女人已经在努力掩饰了,可还是会偶尔出神。
这瞬间,付绵绵像是想到了什么,干脆撂下了筷子从旁边丫鬟的手里接过了湿布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之后才开了口:“乐之,你怎的昨天下晌便回来了,唐府那一大家子,岂能离的开你。”
话音落下,还没等赵乐之有什么反应,付老太君和钱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她们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唐府……我愿意尊他们敬他们,他们便可作威作福,我若是不愿意捧着他们,谁还敢在我面前撒野!”赵乐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冷意,嘴角更是扬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的确,若真是从门第上来看,他唐府拿什么同威武侯府比。这话出自侯府嫡小姐之口,半点都不狂妄,若不是他唐胥年轻有为,怕还攀不上威武侯府这门亲事呢!
钱氏也是打心底没拿付绵绵当外人,斟酌着开了口:“乐之的夫君近来想纳妾,那人不是在你的镖局里做活,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才是。关键那女人来历不清不楚的,他一个将军……怎可如此糊涂!”
这一番话反倒说的赵力满脸通红,总觉得发妻在若有似无的对着他开嘲讽似的,随即他干咳了两声:“这个……乐之啊,可用为父亲自登门去和唐大人说道说道?”
他年轻的时候的确荒唐过,但经过几年前曲姨娘那件事之后,便彻底收了心,近些年和钱氏的感情倒是愈发的好了起来,也甚少搭理后院那点莺莺燕燕了。
“父亲与公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唐胥有意要将那个女人接进府,我不愿,婆母便拿两年多无所出来强压于我!”赵乐之一边说着,一边垂了泪,最终一咬牙:“母亲,父亲,祖母,你们还不知道呢吧!姐姐与我说,那女人之前还嫁过人,这……让我同这种货色一起伺候将军,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钱氏激动的站了起来,用力的拍了一下桌面,将上面的碗碟震得叮当作响。
赵乐之自然是好一阵安抚,然而门外却传来了吴管家的声音:“侯爷,夫人,老太君!门房来了一个镖师,自称阿牛,说是要找付姑娘!”
付绵绵一挑眉,眼底迸射出无边的冷意,显然是已经预料到阿牛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她在取得赵力的同意之后,便让管家把阿牛带了过来,阿牛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贵人,进屋之后还颇为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当……当家的,那个果然不出你之所料,你前脚刚走没多一会儿,唐将军就带人来把梁姑娘接走啦!我按照你的吩咐偷偷跟过去了,唐将军可没把人带回唐府,而是去了一处位于西城区的两进的院子。”阿牛磕磕巴巴的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原来付绵绵自打那日见过梁雅云和唐胥二人相处的模样,便知道这两个人定然不会就这么罢了,于是她便故意日日都守在镖局里,让唐胥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毕竟对方堂堂一个将军还要点脸,不好当着妻姐的面儿搞女人,不过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也是不少,她也只当没看见。
今早她离开镖局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出门前还特意提前叮嘱阿牛他们机灵着点,哪里想到唐胥竟真的这般猴急,她前脚刚走,人后脚就被对方给接走了。
想到这,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赵乐之。
赵乐之已然气的浑身发抖,死死地咬住了那一口银牙,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你个唐胥,这是要把那贱人当做外室将养起来了?别当他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我全然不知,还不是就等着那贱人的肚子有动静了,便能光明正大的把人接进唐府里来了!”
说着,说着,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在威武侯府,身边都是亲人,她轻易就把最脆弱的一面露了出来。脑海里不由得回忆起这两年来的日日夜夜,自打嫁给了唐胥,甜蜜的日子倒是没过上几天,光应付唐府从上到下就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如若唐胥对她一心一意便也罢了,现下……现下她只觉得不值!
付老太君和钱氏显然也气得不轻,钱氏一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边还要替老太太顺气。
而威武侯赵力似乎还没能明白,不就是一外室吗,怎么就把家里这三个女人气成了这样。想当初他从边境带回来那个,也没见钱氏生这么大的气啊,他的确也觉得唐胥有些不识好歹,可也仅限于此,男人想要纳妾,是贤妻便该同意才不会同丈夫离了心。
付绵绵一看到男人的神情,便隐约能将其心中所想猜了个七八分,看来是时候要抛出一些有分量的了。
于是乎她抬手示意阿牛出去,之后淡淡的说道:“对了,侯爷,那位被唐将军带回来的梁小姐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多年前吏部督办了一起朝廷命官贪墨赈灾粮款的案子,皇上亲自下令斩了那狗官的头,并且将其家人流放至荒凉地,永世不得归京。”
“侯爷,您还记得那狗官叫什么吗?”
“好像是梁……”赵力说到这忽然噤了声,眼睛瞪得老大,震惊的无以复加:“唐胥是疯了嘛!!!绵绵,这事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位梁姑娘日日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付绵绵嗤笑一声,含糊着将原因一带而过:“侯爷,乐之不让她进门也不是为了自己,若是被宫里知道了唐将军的爱妾竟然是流犯……这事儿可就糟了吧?”
不仅唐府上下,赵乐之本人也得跟着吃瓜落!谁让她是将军夫人,怎么跑也跑不掉。
“这……”赵力左思右想,也觉得唐胥这件事办的实在是不怎么地道,最终只能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乐之,你打算如何?”
赵乐之也是处于震惊当中,因为在原著剧情中,她直到把白月光给斗败了都不知道对方竟然是流犯,眼下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等到她听到威武侯的问话之后,猛然站起了身:“我要和离!”
“胡闹!”赵力忽然拍案而起,大吼一声。
他突然的发难,使得赵乐之、钱氏和付老太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力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才苦口婆心的劝道:“乐之,你和唐胥可是皇上亲口赐的婚,是你想要和离就能和离的吗?!这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
赵乐之闻言,忽然就蔫儿了,整个人跌坐回了椅子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
只要她还是唐胥的妻子,就不能去揭发梁雅云的身份,她若真的去揭发,一个坑害自己丈夫的女子,也是会为世人所诟病的!而且万一一个不小心,还会连累到威武侯府。可难道就让她捏着鼻子认了,同一名流犯共侍一夫?
付绵绵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掠过,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侯爷,您应当知道前些日子,我被皇上传入了宫中吧?”
赵力登时就把耳朵竖了起来。
“乐之想和离,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付绵绵放下茶杯,与赵乐之对视,神情严肃而又认真:“你可想好了,日后容不得你后悔。”
第46章 侯府假千金(18)
“不行, 乐之胡闹,你竟还陪着?”还没等赵乐之说什么呢,赵力便先行出言反对了, 脑袋瓜子摇的好像一个拨浪鼓。
“侯爷急什么,我说的办法未必管用呢, 是以乐之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付绵绵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赵乐之垂眸,从那张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只是那双不停搅弄着帕子的手, 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约莫沉默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她忽而抬起了头, 看向付绵绵, 十分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要和离。”
她刚刚已经想的非常的清楚了,梁雅云这件事可以说就是一个导火索, 其实她在嫁给唐胥不久之后便有些后悔了, 只不过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她明明嫁给了一个人人都艳羡的好夫婿, 对方身上有着赫赫战功,年轻且不可限量,有时候在深夜她也会反问自己, 这种夫君提着灯笼也难找,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如此日复一日的给自己洗脑,好像她就真的幸福了一样。即便每天要侍候公婆,应付唐府二房三房四房好几大家子,还要同后院的那些女人斗智斗勇, 她也一直很知足。
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心底便裂开了一道填不满的沟壑了呢?
赵乐之自己也说不清楚, 特别是前些日子在镖局里, 她看到了阔别两年之久的付绵绵。对方脸上那般恣意明媚, 让她觉得似乎生命可以不止眼前这方小小的天地,女子也完全可以忽略世俗的眼光,为自己挣出一条康庄大道!
去他娘的青年才俊,去他娘的唐胥!她赵乐之一向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对于这个男人,她自觉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偏偏对方就是不知好歹,放着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侯府嫡女不要,竟凑到了那流犯的身边。
她倒要看看,这二人之间的感情究竟能有多深厚,没有她从中阻拦,他们到底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若确定了心意,那我必定拼尽全力助你达成所愿。”付绵绵给赵乐之喂了一颗定心丸:“不过这事儿可急不得,你且安心回唐府等着吧,这期间也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若真是忍不住了,大可以回娘家来。赐婚的确不许和离,可也没不许分居吧!”
付老太君和钱氏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观点。
赵乐之在下定了决心之后,只觉得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瞬间就不见了,整个人轻快了岂止是一星半点。她听话的点了点头,之后颇为好奇的问:“不过姐姐,你方才说前些日子入了宫?究竟所为何事,又是何人传召你入的宫?”
“这就得问侯爷了。”付绵绵似笑非笑的瞟了赵力一眼。
赵力不甚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这件事说起来的确同他和唐胥有点关系,还得从他们二人在彰武城遭受了城主和负责守卫边境线的那个草包将军的算计开始说起。
他们二人本是领了皇命前去彰武城探明近期匈奴频频搞小动作的具体原因,是以对城主和草包将军压根没有设防,这才轻易就调入了匈奴人的圈套。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与匈奴追兵周旋的时候,得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
原来这些匈奴人不仅仅勾结了章武城主和草包将军准备来个里应外合,还同大昌国另一个接壤国达成了协议,同一时间在各自的边境线发动战争。若是大昌国对此没有准备,结果一定不容乐观,因为那个吐蕃国与大昌国已经和平共处了将近五十年,那里的官兵将士们早已懈怠,在吐蕃的突然袭击之下,压根不会具备什么太强的战力。
一旦吐蕃破了大昌国的边境,朝中必然会从四处调兵回防,到时候岂不是给匈奴人提供了大大的便利?腹背受敌,对于已然习惯了安逸的大昌国来说,没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眼下虽然知晓了他们的计谋,老皇帝却也有些无可奈何,近些年来朝中可用的武将算来算去也就是赵力和唐胥两个,剩下的人只能说是平平无奇。这些将领没有怎么经历过真正战火的洗礼,只能说守城可以,进攻不足。都说什么将带什么兵,通过这些将领便可窥探到大昌国军队的真实现状。
一个屹立了百年的强国,已经逐渐走向了迟暮,内里充满了蛀虫,就快奄奄一息了。
就这样,君臣三人在御书房里关门研究的时候,赵力忽然就想到了付绵绵在对付匈奴人时候的身手及狠辣的手段,便稍微提了这么一嘴。唐胥自然也在一边附和,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他们二人如果对上了付绵绵,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啊。
面对两个朝中重臣不住口的称赞,老皇帝顿时就来了点兴趣,于是就派人将付绵绵传入宫中,还与她促膝长谈了一番,之后甚至还请她同禁卫军进行了几场友好的切磋。
付绵绵也没怎么藏拙,导致了最后老皇帝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当然也不是一步登天的那种官职,只是希望她能够担任京城外那部分驻军的总教头,协助唐胥训练大昌国的士兵。
大抵是皇帝喜欢并且十分欣赏她出手的狠辣程度,觉得战场上就是需要这些一击毙命的本事,这才萌生了这种想法。
“天哪!”在听完了赵力和付绵绵的简单叙述之后,赵乐之直接惊呼出声。
付老太君和钱氏更是连连双手合十,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阿弥陀佛。她们两个即便是在后宅做了一辈子的妇人,那该有的见识也是有的,大昌国得有几十年没出过女官了吧,能得到皇帝的赏识这可是无上的荣光!
再者说,就算大昌国开国之初的时候朝中曾有过几名女官,也都是以文职为主,要说武官,还真是挺稀少的。
“所以你答应了吗?”赵乐之因为过于激动,甚至开始了碎碎念:“一定答应了吧?毕竟是皇上开了口,这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子民,你又怎么可能拒绝皇上的要求呢?”
“我只是说,考虑一下。”付绵绵摊了摊手。
赵力闻言瞬间就瞪了眼:“你……你……你胆子也忒大了,不怕杀头吗?!”
“皇上若是这种滥杀无辜的暴君,那便更不值得我为其卖命了。”付绵绵坦然的回应道,她说的是实话,去当那劳什子的总教头哪里有她做生意赚的多啊,一年到头只能拿回来那点子银钱,甚至还不够她给赵乐之买个花瓶儿的。
不过她又接着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只是身上的功夫略好一些罢了,这天下武功盖世的人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都适合入朝为官吧?”
自己身手好,并不代表着能够打胜仗,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那你……考虑的如何了?”赵乐之忙不迭的追问。
“原是还没有下定决心的,不过今日这么一闹,反而决定去做这个总教头了。”付绵绵微微一笑,随即在看到赵乐之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后,连忙摆了摆手:“你切莫自作多情,我做出这个决定,还真不是因为你。”
还是那句话,修真者最忌讳因果,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那自然不能看着大昌国沦陷在铁蹄之下。虽不知道光靠她自身的力量能改变些什么,但只要尽力就好。至于赵乐之的事儿,还真算得上是顺便。
赵乐之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解:“你能入朝为女官,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可这与我和离一事又有何关系?”
总不能说唐胥看到威武侯府出了一名女子总教头,就怂了,然后乖乖同意和离?就算他同意,人皇帝还未必同意呢!
“干什么都是需要契机呢,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急,且先慢慢等着吧。”付绵绵安慰着:“反正最坏也不过现在这样,唐府那头,不管是唐胥还是那一家老小,但凡你看不惯的就不要给他们好脸色。”
“你一个侯府嫡女,还怕他们?你不敢和离,当他唐胥、他们唐家就敢了吗?天子赐下的姻缘,他们若是胆敢有半句不满,那不是不满天威?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赵乐之闻言眼前一亮,这话说的属实有理,是她一直以来被自己的思维禁锢住了。以前是她还在乎唐胥,如今既是已经不在乎了,何苦还要继续苦哈哈的面对那一大家子!
想到这里,她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只不过怎么看怎么有点吓人。
…………
那日从威武侯府出来后,付绵绵便转身去了皇宫递上了牌子,紧接着不出一日,整个东城区的贵人们都知道了,朝中竟然又出了一位女官。
没过多久,付绵绵就去了京郊的军队驻地开始走马上任,唐胥对于她的实力自然是很认可的,只是冷不丁的一见面,他有些心虚。本想着开口解释一番梁雅云的事情,他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嘴巴是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的。
好在付绵绵也没有追问梁雅云的最终去处,于是二人就当过往全没发生过,相安无事的相处着,一起从早到晚的操练着底下的兵蛋子。
不过唐胥最近也是有些头疼,因为家中不是很太平,但自家的那些事儿也不好对外透露,只能自己每天拧着一双剑眉,看起来一副愁云密布的模样。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又过了三个多月,在冬天即将结束,大昌国的年关来临之际,匈奴那边忽然在边境上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好在老皇帝早有准备,之前就将赵力派到了彰武城同新的城主一起驻守在那里,是以面对匈奴那疯了一般的攻势,还能勉强守得住。只是形势仍旧不容乐观,许是这些匈奴得到了吐蕃国的指点……亦或是支援,此番难对付的很。
赵力在无奈之下,一夜连发了三封紧急军报回京。
老皇帝接到军报之后,把自己关在勤政殿整整一夜,待到清晨上朝之时,老态尽显。他在早朝之上即刻便下了一道命唐胥带兵支援彰武城的军令,当天下午城外就先集结了五万大军,准备开拔前往边境线,后续约莫还有十五万大军从全国各地陆续赶往彰武城。
许是为了鼓舞士气,老皇帝还亲临了城墙之上,敬了众位将士一碗酒。
“必胜!”老皇帝中气十足的喝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士在摔了碗之后,纷纷调转马头,整整几万人同时前进的气势,足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了。
付绵绵则是全程站在城墙上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双手环胸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之后垂了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7章 侯府假千金(19)
唐胥带兵离开后, 整个京城便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和谐喜乐,至少从普通的老百姓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们对于战争的担忧。偶尔在路上能够听人提起‘战争’二字, 那也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似乎真的是好日子过的太久了,竟然让大昌国的普通人都以为, 自己的国家一直都会是战无不胜的。
付绵绵略微低着头,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脚步匆匆,最后拐进了镖局的大门里。今天镖局里的镖师并不多,看起来相当的冷清,或许是因为最近战火四起的原因,愈发多的贵人及商贾出门想要雇佣镖师了,差不多每家的镖局都是这种情况。
但认真算起来,她的镖局还不算京城内生意最好的,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她定下的规矩太多, 这些规矩使得不少顾客望而却步,转头去选择了更便宜的。
可付绵绵却并不后悔, 她现在身在军营之中, 更加了解彰武城那边严峻的形势。据说吐蕃国竟然派了不少很优秀的军师去帮助匈奴人攻城,即便赵力和唐胥苦苦支撑,也难免出现了一些小疏忽。近日来已经在彰武城内发现了不少匈奴人的小队, 虽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也相当的棘手了。
在这种情况下, 她定下了顾客前来雇佣镖师必须一次性雇佣八人的规矩,这就代表着顾客们的支出是要成倍的往上翻的, 自然很赶客。就算这样损失了很多生意, 她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因着镖局的镖师都是她自己亲自训练的,他们熟练的掌握着八人一组的阵法,若真是在外偶遇不测,八个人在一起还能增加镖师的活命几率。
谁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为了走一趟镖就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荒郊野外,这并不是付绵绵想要看到的。
“当家的!”在前堂负责日常接待的伙计十分机灵的迎了上来:“当家的您回来啦!那个唐将军的夫人……啊,不是,是咱威武侯府的小姐又来了,现在正在后院呢!”
付绵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要说眼下赵乐之的小日子可是过的相当不错了,她回到唐府之后直接把那一大家子人折腾的苦不堪言,毕竟以她的心机来说,真是盯上谁谁倒霉。加之唐胥近来一直在外行军打仗,唐府内便更没有人能压制的住她了,那些人只能任由她搓扁揉圆,几番下来已经全然不剩什么反击的能力了。
好在赵乐之这个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很有自己的风骨,随着前线战事吃紧,她便也不怎么折腾唐府的那些人了。唐胥纵有千百个不是,那也是他身为夫君的不是,而对于大昌国的子民来说,他当下就是国家的守护神。对方在边境线杀匈奴人,她要是在京城里闹得唐府家宅不安,好像是少了点家国大义。
于是赵乐之思索再三,决定先暂时休战,这样一来她便闲了下来。她又不想回威武侯府面对付老太君和钱氏那担忧的目光,是以只能没事儿就往镖局跑,这跑来跑去的还真被她跑出了一点名堂。
因为镖局最近业务量过大,镖师外出受伤的几率也增高了,原本那个光头的掌柜的一个人兼顾镖局和珍宝阁的生意,顿时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赵乐之便自告奋勇的去珍宝阁帮忙,没想到不仅没出什么乱子,珍宝阁的销售额在短短的几天里还创了新高。她便又提出了几个针对京城贵女们的营销点子,从珍宝阁的每日入账钱数来看,可以算的上是成效显著了。
这一尝到甜头,人更是赖在这边不爱走了,整天早出晚归的比这两家店拿着月钱的伙计还要认真负责上几分。
付绵绵在镖局的前堂和伙计快速的交流了一番,核对了一下镖局里还剩下留守镖师的数量,询问了一下最近受伤镖师及其家人的安置情况,确保每个环节没有什么出现什么纰漏后,这才转身去了后院。
而赵乐之正在后院的账房里,与光头大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一起,三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当家的!”
光头大掌柜和账房先生在看清窗外站着的人后,急忙起了身,面上十分恭敬的叫了一声。紧接着那光头大掌柜便开口解释:“当家的,我和账房本来想着算算账面上的钱,打算提出一些银钱来给那些受伤了的镖师们每个人发上一笔,用于他们各自家中的日常开销。这不刚好大小姐就过来了,我们俩便想着让大小姐在旁边帮着掌掌眼。”
“嗯。”付绵绵点了点头,随即给二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个人十分的有眼力见,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赵乐之将手里攥着的账本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欢欣雀跃的回过了头:“姐姐,你莫要过于担心,虽然说咱们镖局允诺给镖师们的受伤补助相当的丰厚,但最近珍宝阁进项颇多,还是能够承受的住的,并且略有剩余。”
“有你在,我担心什么。”付绵绵闻言,清浅的笑了开来。
之后她从正门进入到了账房里,在赵乐之的对面坐了下,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最近东城区那边有了不少的传闻,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对付唐府那起子没有什么脑子的人,还闹出了这么多的风言风语。老太太和大夫人竟也听说了,还颇为担忧的派人来问过我,你这样以后就算和离了,又有哪家门风清正的敢要你?”
本朝和离再嫁的先例是有的,说白了光是凭借着威武侯赵力在皇帝面前的脸面,日后即便赵乐之回了侯府,那也是有一堆小官家里争着想要把她抬回去做正妻的。
经过了最近一段时日的沉淀和思考,赵乐之的思想较之以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她闻言撇了撇嘴:“车到山前必有路,姐姐不会盼着我为了以后那还不知什么样的日子,就生生的把自己憋屈死吧?”
憋屈死?
付绵绵将已然到了嘴边的笑意硬压了下去,原剧情里赵乐之的承受力那叫一个高,怎的现在竟半点委屈都受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抬眼看向了对面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长歪了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乐之许是觉得她不信,便开始掰着手指头解释:“姐姐你看呀,我若是选择和离后再嫁,那对方的门第肯定是挑不得了,而且上门求娶的八九不离十都是父亲一脉的武官。这些武官官职不如唐胥高,我万一真的嫁过去了还要日日担心唐胥给他在军中使绊子,况且我可不想低他一头!”
“父亲当初离京之前,曾表现出了想要辞官的意图,到时候他可就不是大昌国人人都要给上三分薄面的不败战神了,兄长又是个扶不起的,最后我那新嫁的夫君又能对我好到哪里去?”
说来说去,就好像女子活该是男人的附属品一样,出嫁前倚靠父兄,出嫁后倚靠夫君,最后过成什么样,听天由命。
付绵绵闻言一挑眉,听着对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像是不欲再嫁了。对此,她并未作出任何的评价,总归是自己的人生,旁人插手不得。
“对了,姐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镖局啊?是京郊那边不忙吗?难不成彰武城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是不是父亲就要凯旋了!”赵乐之说到最后几乎要蹦了起来,一双美目晶亮。
“……”付绵绵放下了刚刚举到嘴边的茶杯,苦笑的摇了摇头:“很可惜,彰武城那边的形势不容乐观。不仅如此,皇上今早刚刚收到了一封紧急的军报,上面说……唐胥在不久前的一次匈奴大规模攻城战中不幸身受重伤,好在经过军医的及时医治,暂且没有生命危险。”
“但这样一来,侯爷身上的压力骤增,虽说皇上又增派了几名将领前去支援,但……”
赵乐之登时就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整个人焦躁的在账房里来回踱步,嘴巴里似是在宽慰自己:“没关系的……父亲这一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场战斗,但是他都一直平平安安的,这次也一样,他一定会取得战斗的胜利,然后安然无恙的归家!”
说到这,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随即有些疑惑:“姐姐你今天早些时候是去了宫里吗?皇上怎么说?这场战斗在夏天来临之前,能够顺利结束吗?”
夏天?结束?
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大昌国将士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因为匈奴人已经熬过了物资最匮乏的冬日,待到草原水草丰美起来,等待大昌国的只会是敌人愈发猛烈的进攻。
“更糟的是,不日前,吐蕃国也向我国的边境线发起了一场骚扰战。”付绵绵神情严肃,那场骚扰战虽然规模不大,双方各自牺牲了几十个士兵,但却更像是一个信号。
大昌国正式开启了腹背受敌的艰难模式。
身为将门之女,赵乐之这点子道理还是明白的,听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冰凉,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那……那该怎么办?”
现下大昌国国内的大半兵力都被彰武城的战事给牵扯住了,还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继续迎战吐蕃国?况且比之匈奴,吐蕃国的战力怕是只强不弱。
许是不想她忧思过重,付绵绵并未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赵乐之怔怔的接过,随手打了开,却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这……这该不会是……”
第48章 侯府假千金(20)
锦盒里正静静的躺着一方明黄色的绢布, 能用上这个颜色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我今日在下朝了之后,去勤政殿同皇上汇报了一番日常的练兵进程, 顺便也就把你与唐胥之间的事情说了一下。当然了,我虽表明了梁雅云的身份,却也只是说全都是因为我同唐胥在一起共事久了才发现了些许的猫腻, 威武侯府上下, 包括你都是不知情的,事后你们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你与唐胥只是一对怨偶罢了,你们之间感情走向破碎是因为唐胥不守规矩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不是因为这个外室的身份。”
赵乐之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些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付绵绵明显是自己冲在了前面把所有的事情就揽在了身上,借此机会将赵力和她摘了个干干净净。但她同时也升起了一丢丢的疑惑:“既然知晓了梁雅云的身份,那皇上就没有多说什么?”
“说什么?唐胥眼下还在前线替他的天下拼命, 对于私藏流犯这件事,皇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要不然岂不是会寒了功臣的心?”付绵绵冷笑了一声, 也算唐胥命好吧,人家再怎么说都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恰好赶上了战事四起, 不然这种挑战了天子权威的事儿,怎么会这般的悄无声息。
“……那就更不对了, 既然皇上都没打算追究,又怎么会同意我二人和离?”赵乐之心头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大好的预感, 她垂眼盯着锦盒里的绢布看, 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打开。
付绵绵见她这般畏手畏脚的模样, 竟笑出了声:“明日我就会带兵前往大昌国与吐蕃的边境线了,皇上应了我,只要我能帮着戍边的那两位将军把吐蕃的军队赶回老家去,他便允了你和唐胥和离。”
用尽一切手段收拢人心,使得旁人替他卖命,是老皇帝一直以来善用的手段。真到那个时候他也不怕唐胥不同意,总之还有梁雅云呢,他不追究此事都算格外开恩了,唐胥还要反过来对他感恩戴德。
这一波操作,于皇帝来说,还真是怎么都不吃亏。
若是付绵绵没有那个能力守住距离吐蕃国最近的南来城,那锦盒里放着的绢布自然就变成了一块废布,赵乐之还是将军夫人,这辈子都无法挣脱出唐府的那个牢笼。
“所以啊……你还得再忍上一段时间,我什么时候归京,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变回那个威武侯府的嫡小姐。”她打趣似的说道。
谁知赵乐之好像没听到似的,一直立在那里,手中捧着锦盒,毫无反应。
“我走后,这珍宝阁和镖局还得需靠着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光靠大掌柜的是玩不转的。到时候不管你是顶着唐府的名头,亦或是借着威武侯府的名义,都尽量把事情帮我解决了,手底下这三百来号人都指着我吃饭,你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付绵绵开始了絮絮叨叨,此番前往南来城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保守估计少则大半年,多则三年五年也说不定。
“呜哇!!!!!”
在付绵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怀里就忽然多了一个人,只见赵乐之把手里的锦盒一扔就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相识这么多年,付绵绵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模样,不仅发髻凌乱还俏脸通红,眼泪鼻涕糊在了一起,要多丑有多丑。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我不要和离了,我宁可在唐府呆一辈子我也不想你去前线!”赵乐之哭的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摇头:“祖母和母亲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又要夜夜睡不着了,付绵绵你可不能这么自私,你要是去了,让她们怎么活啊?!”
“你别去了好不好,我想了想要是和唐胥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将军夫人只能是我,那个梁雅云一辈子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我凭什么和离给她腾地儿啊,看看谁能熬得过谁!”
付绵绵任由对方把自己勒的喘不上气,好半晌才轻笑出声,抬起手拍了两下她的后背:“乐之,你得明白,皇命不可违。即便没有这道和离圣旨,南来城我也是要去的,左右都是逃不过,为何不从皇上那里多讨一些好处呢?”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赵乐之哭的更大声了。
这一天,几乎整个镖局都清楚的听到了后院传来的‘杀猪’似的嚎叫声,甚至于偶然经过镖局门前的路人,也都因为这个声音驻了足,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
付绵绵和常年驻守京郊军营的另一名将领趁着夜色,带上了三万大军悄无声息的从城外出发,往南来城的方向一路疾驰。他们此行的确不如唐胥那次声势浩大,毕竟南来那边还没有真的开始打仗,无需提前渲染沉重的气氛,以免搞得人心惶惶。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在她离开京城的两个月后,前线来报,吐蕃国与大昌国,正式开战了。
这次就连京城里的民众都开始慌了神,自古以来一不敌二就是真理,大昌国再怎么强大,也抵不住两面夹击啊!于是乎流言开始四起,城内的茶馆似乎变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每日各大茶馆里都聚满了人,听着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的说着那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关于前线的小道消息。
就这样,京城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重,朝廷甚至开始了大范围的征兵。接下来的日子里,笼罩在京城上的天似乎都变成了灰色的,每一天都有坏消息。
不是城西老孙家在彰武城的亲戚前来京城投靠,说是彰武城要守不住了,就是哪个哪个士兵又牺牲了,连尸体都运不回来,家里只能对着一口空棺材披麻戴孝。
但大多数消息都似乎都是从彰武城前线那边传回来的,吐蕃国同大昌国的战事好像不怎么吃香,日常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无疑让留在京城的赵乐之很心慌,为了不胡思乱想也是为了完成付绵绵的托付,她只能见天儿的往镖局跑。就算是在战乱之中,她也将镖局和珍宝阁护的好好的。
京城中敢得罪威武侯府和唐将军的人毕竟不多,这种情况下,倒给了赵乐之不少的机会,让她成功的借着乱世把镖局开到了临近京城的几个城池里。一旦镖局在当地站稳了脚,珍宝阁自然也要跟过去,就这样在短短的一年内,付绵绵的产业迅猛扩张了好几倍。
就在这一年的春天,正在某一个小城里查看产业的赵乐之接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是钱氏派府中的家丁送过来的。
信中说,南来城大捷,大昌国的军队以少于吐蕃国军队一倍还多的数量,成功的将吐蕃国军队击溃,将其彻底送回了老家!并且吐蕃国的国主还因为惧怕大昌国乘胜追击,被迫签下了一个协议,将南来城以南的两座城池割让给了大昌国,并承诺两国之间要和平百年!
任谁都没想到,兵力较之匈奴更胜一筹的吐蕃国竟会最先落败,而替大昌国达成这一切的,竟然是一名女将军。
没错,在付绵绵到达南来城仅仅半年后,就由宫中发出了一道圣旨,封付绵绵为骠骑大将军,从官职上来看竟然要比唐胥还高上一级。
钱氏还在信中表明,之前去南来城支援的京郊驻军不日即将归京,那付绵绵自然就在其中,保不齐皇帝还要给她更多的封赏哩,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了。
赵乐之在读完信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不过却没有想到,她盼回了驻军却没有盼回付绵绵。
之后钱氏通过积极的在贵妇圈里行走,几次下来才勉强探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付绵绵在返回京城的路上又接到了皇上的一道口谕。紧接着付绵绵就只带了五千的亲兵,往彰武城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乐之正在威武侯府,旁边的付老太君干脆转起了手中的佛珠:“菩萨保佑,咱们家绵绵是有大本事的,连吐蕃国都能被她打回去,这匈奴人又算什么?”
他们不是西城区那些老百姓,只会以为吐蕃国没能耐,东城区的贵人们谁人不知,这南来城的战线可是要比彰武城危急多了。兵力本来就不充足,吐蕃人又不像匈奴人那般死脑筋,对付起来更是难度翻番。可即便如此,付绵绵还是仅仅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平复了战争,还是以少胜多。日后这场战争注定成为每一名武将心中的经典,说不准还能入了大昌国的兵书里呢!
闻言,钱氏也像是在宽慰自己般的嘀咕:“侯爷也在彰武城,绵绵去了二人之间再怎么说也是个照应。”
“最多一年。”赵乐之则是斩钉截铁的说道:“最多一年,父亲和姐姐就能回来了。”
对于付绵绵,她总是有着盲目的信任,话音落下之后便也跟着钱氏和付老太君念起了佛经,在心中默默期盼着远方的亲人能够早日归家。
好消息来的竟是意料之外的快,约莫半年后,在又一个深秋,彰武城传来了匈奴人投降了消息。他们没有了吐蕃国的支持,加上马上就要到了恐怖的冬日,长达近三年的战争直接将匈奴人给彻底拖垮了,保守估计没有个二三十年他们是无法恢复全盛时期的国力的。
于是大昌国也与匈奴签订了一份协议,匈奴人在今后每一年都要给大昌国进贡万头牛羊,以保本国边境线无虞。
老皇帝在龙颜大悦至于也下了决定,要让整个京城的老百姓们都去替凯旋的将士们欢呼,于是在将士们返回京城当日,城里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所有的平民百姓们都一股脑的跑去了城外,在城卫军的组织下还算听话的分列在道路两侧。
而当道路尽头的那面大昌国的军旗开始逐渐清晰的时候,人群中瞬间就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天空中各种颜色的鲜花、女人的帕子四处乱飞,城卫军即便是喝止,那也是无人在意的。
付绵绵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而她身后跟着的则是唐胥和赵力。
唐胥看起来瘦削了不少,许是因为之前的那次重伤有些伤了元气,这会儿看起来眼下发青,不大有精神。至于赵力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变成了全白了,不过想来是打赢了仗心情不错,看起来精气神还算可以。
他们几个主要将领很快行至到了城门下,只要稍微仰起头便可看到城楼之上也站满了人,那些都是京中的勋贵人士,普通的老百姓是上不去的。
付绵绵甫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钱氏和已然满脸泪水的赵乐之,而赵力自然是也发现了自己的妻女,立刻举起了自己的佩剑,洋洋自得的好像一个毛头小子。
“这他娘的,可算是从彰武城那个鬼地方回来了!这次回来说什么老子都要辞官,打不动咯……”赵力说着还红了眼眶,十分不舍的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佩剑。
“侯爷老当益壮,再战个十年也没问题。”付绵绵笑着回应,他们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同袍了,说起话来难免有些没大没小。
得到的自然是赵力荤素不忌的笑骂。
付绵绵趁机瞄了斜后方的唐胥一眼,男人自然也是发现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赵乐之,也许是觉得赵乐之是见到他才喜极而泣的吧,其眼底竟还涌出了几分感动。
啧。
付绵绵但笑不语,夹了一下胯||下的马腹,让马儿慢吞吞的通过了城门进入到城里。
着什么急,感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49章 侯府假千金(21)
付绵绵、唐胥和赵力三人加上剩下的几个将领在回城之后便一起即刻入宫述职, 老皇帝特意在御花园摆了宴席,算作替他们这些功臣接风了。
席间一切都很和谐,因着两场战争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甚至国家的版图还小有扩张,老皇帝显得神采奕奕,还哪里有三年前战争爆发初期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君臣之间说说笑笑,一顿饭的功夫过的倒是飞快,席间所有人都敏锐的感觉到了老皇帝对付绵绵态度上的亲近,他甚至还开始打趣起付绵绵的婚事。毕竟在大昌国国土之内,女子二十有三还尚未结亲的实属少数, 在外人看起来未免有些奇特了。
“付将军的眼光自然是高的很的, 朕只是有些奇怪,这三年你同那么多儿郎待在一处,就没有一个儿郎能被你看在眼里的?”老皇帝捋着胡须,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皇上切莫取笑于臣了。”付绵绵举起酒杯, 避重就轻的回了一句。
“付卿若是有喜欢的男子,大可同朕说, 只要你开了口, 就算是朕的皇子皇孙那朕也给你打包扔去府上!”老皇帝说这话的语气不太像是在开玩笑,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又不算认真。
赵力等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凛, 皇上这明显是想要收拢付绵绵, 将其彻底归为己用了。也是,付绵绵成长的速度过于|||迅速了,且她的实力实在是强横, 称其一声战争机器那也不为过。这种人要是不能够拥有她的完全的忠心, 哪个帝王还能够夜夜安眠?
“皇上说笑了, 臣只是卑贱之身, 如何能配得上皇子皇孙?”付绵绵倒是不着急,将酒杯放下之后慢条斯理且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且臣身上的功夫原本就是有些说法的,当初师父在传授我武功的时候特别叮嘱过我,此生不能嫁人,也不能靠男人太近,不然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噗!”旁边的唐胥听到这话,直接没控制把刚刚入了嘴的酒水给喷了出来,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神他妈的不能靠男人太近,她之前在军营里可是与他们这群老爷们儿同吃同住的,感情他们都不能称之为‘男人’?
但老皇帝听完之后却眯了眯眼,似乎在思量这话的真实性。付绵绵的功法真的是过于逆天了,而这种功法有一定的禁忌,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除却唐胥之外的所有人都自动把付绵绵口中的禁忌理解成了不能破身,总之不管如何,他们竟真的相信了。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之后老皇帝再也没有提起,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边境线上的趣事儿,气氛又一次恢复了原本的其乐融融。
随着夜幕的降临,从彰武城归来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上了浓郁的酒气,出了宫门之后各自告别归家,付绵绵则是和赵力同路,准备一起返回威武侯府。
唐胥在临走之前还冲着赵力作了一揖:“岳丈大人,小婿此番就现行回府了,待到明日一早小婿便会带着乐之去威武侯府,定让你们父女共享天伦之乐。”
京城的大门似乎是带有什么魔力的,即便在战场上众人不分官职大小,都是同生共死的同僚,可一回到这里,就纷纷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再无半分僭越。
赵力还不知道付绵绵在私下里搞得小动作,在唐胥行礼的时候瞬间就想起了自家女儿那憋屈劲儿,登时也没什么好脸,从鼻子里挤出了两声哼哼后,便迈开了大步走了,还挥了挥手示意付绵绵跟上。
等到二人骑着马返回威武侯府的时候,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赵乐之竟然在家。钱氏还在正堂设了宴,府里的姨娘、庶子和尚未出嫁的庶女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你……”赵力停在了赵乐之面前,本想着询问一番对方怎么没在唐府,却被赵乐之几句不相干的话就给糊弄了过去,最终他只能晕乎乎的入了席,瞬间就被灌了三大杯酒。
大约是顾念着他和付绵绵刚刚归来,钱氏并未让其余人在这边逗留太久,吃过饭之后便把人都打发了回去,正堂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钱氏侧过脸看着付绵绵笑的十分的温柔:“绵绵啊,今夜已经这么晚了,你又饮了不少酒,就在府中留宿吧!你姑娘时候住过的院子、老太太院里的西厢房我都派人仔细的整理过,你愿意住哪边就住哪边。”
“母亲就是偏心,你怎么不把我的院子收拾出来,留我住一夜呢?”赵乐之撅起了嘴,假装不依。
“你这段日子,不是在外跑就是在府中住,还需我给你拾掇?”钱氏都懒得搭理她。
赵乐之顿时笑嘻嘻,亲亲热热的伸出手去拉着付绵绵:“姐姐今晚我要跟你睡在一处,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付老太君无奈的摇头:“乐之,你悠着些,你姐姐这一路想来是累坏了,让她好好休息一夜有什么话明早你们姐妹二人再说,也不迟啊!”
赵乐之正欲开口应一声,原本在旁边椅子上瘫坐着闭目养神的赵力却忽而睁开了眼,虽然脸上还带着醉意,但思维却半点不拉胯。
他沉声问道:“乐之,你乃是将军夫人,今日你的夫婿胜利回京,你不在唐府等着他,回这威武侯府作甚?!”
“没有规矩!”说着,他还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
赵乐之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看了看付老太君和钱氏,又看了看付绵绵,最终只能一咬牙跪了下去,将付绵绵出征之前所发生的事儿交代了个清楚。
“胡闹!”赵力听完之后,只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瞬间酒都醒了。他用颤抖着的手指指了指赵乐之,又指了指付绵绵,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心中倒不是生气于这么大的事并未有人事先告知于他,而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付绵绵胆子也忒大了一些,敢去皇帝的嘴边拔老虎胡须,当时若是有一句话说不对,还不得掉了脑袋?
可事到如今,他再说什么也晚了,就像之前说过的,皇命不可违。和离的圣旨都已经被赵乐之攥在手中了,这门亲事,是肯定无法在延续了。
因着赵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正堂内其余的人也不敢出声,生怕把他再气个好歹的。
就在此时,吴管家在正堂外拔高了声音禀告道:“侯爷!夫人!那个……唐将军来了……”
那边还没等吴管家说完,唐胥就已经大跨步的走了进来,在看到赵乐之后脸色稍缓,还冲着付老太君、钱氏及赵力行了一礼算作问好:“想来乐之是因为太过于思念侯爷,这才眼巴巴的自己跑了过来。乐之,府内父亲与母亲特别给我准备了接风宴,你现下同我一起回去,可好?”
他说话的时候,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在外打仗这三年,虽然他偶尔能够从唐母的家书中感受到赵乐之的不驯,但却也从未深想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妻子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且十分的知书达礼,平日里说话办事很妥帖,从未有过逾矩。
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进了家门,迎接他的便是唐母和几个婶娘伯母的哭嚎。从她们那细碎的话语及唐父那铁青的脸色中,他隐约知道了赵乐之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他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安置了一个梁雅云,自己的妻子竟会有这般大的反应。心中顿时涌起了说不上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滋味,随后他在唐母的咒骂声中混混沌沌的来到了威武侯府。
一夜夫妻百日恩,之前的事的确是他不够尊重赵乐之这个发妻,但他觉得只要他能够真心实意的低头认错,赵乐之便会原谅他的。
“乐之?”唐胥在说完那些话后,见赵乐之不仅没有反应,还扭过头去不愿看他,便狠狠地皱了皱眉。
赵乐之也是不愿意跟他多做纠缠,干脆命丫鬟直接回去将锦盒取了过来,之后她双手捧着递到了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唐胥,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出征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想要同你和离……我从来都不是心血来潮。”
“怎么,不打开看看吗?”她见对方迟迟不肯动弹,就将锦盒又凑近了一些,语气讥诮。
唐胥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锦盒,取出明黄色的绢布略微看了两眼。紧接着他的呼吸骤然急促,本就因为劳累而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愈发的血红了起来。
眼下他那双就算举着几十斤大刀也不曾抖过的手竟好似有些掐不住那块写满了字的绢布:“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咱们二人的婚事还是当初皇上亲口赐下的,他又怎么能够应允让你我二人和离!”唐胥说着说着,忽然就转过身子看向了自打他进门以来,一直安稳的坐在角落里的付绵绵,呼吸猛然一窒。
思来想去,能够让老皇帝自己打了自己的脸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了吧。
“为什么?!”他这句话没有冲着赵乐之,反而走到了付绵绵的跟前,直勾勾的盯着对方问道。
付绵绵眼皮抬都没抬:“唐将军,你和乐之的感情既然已经破裂,便也不要再勉强了。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乐之!”唐胥满脸的痛苦之色:“你就跟我回去吧!若是你的心结是雅云,一切都好商量。”
赵乐之终于冷笑出声:“唐将军这是……想要抗旨?”
第50章 侯府假千金(完)
“乐之……你……”唐胥一时间有些怔愣, 只觉得面前的女人很是陌生。他的乐之从未用这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过他,也从未神情如此冰冷。
他咬紧了后槽牙,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手一把拽住了赵乐之的手腕:“快跟我回唐府!”
赵乐之因为手腕处传来的痛楚顿时白了脸, 但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无比倔强的与之对视,在气势上丝毫不输。她早就不是那个被困在后院只知道向男人邀宠的赵乐之了,这两年来她也算走南闯北,视野逐渐开阔,一个女人在外面能撑起那么大的生意,受过的委屈数都数不过来, 就这点子小场面, 她还不会放在眼里。
而赵力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顿时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大喝了一声:“唐胥,尔敢?!”
但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呢, 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伴随着rou体撞击的闷响以及男人的痛呼, 正堂那扇虚掩着的木门直接就被唐胥的后背给撞碎了。只见他整个人快速的飞了出去, 重重地跌落在地滚了好几圈。
“嘶……唔……”
唐胥龇牙咧嘴的试了好几次,才用手臂支撑着勉励爬了起来, 而那张由老皇帝命人书写的和离书也飘飘洒洒的掉落了在了他的身边。
付绵绵用手掸了掸身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战袍的下摆, 先是回头确认了一下赵乐之的伤势,待到看清那截白嫩的皓腕上有着不明显的青紫痕迹后,表情顿时更加的冰冷了。
“唐将军, 用武力去胁迫女子, 可并不是君子所为。”她凝声道。
唐胥咧了咧嘴, 只觉得喉头腥甜, 有些不服的站在院中同正堂门前立着的那道身影对视:“付将军,插手别人的家事,只怕也没有多光明磊落吧?”
“家事?”付绵绵重复了两个字后,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嗤笑。
这笑声不大,可以说是极轻的,却像是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唐胥的面皮上,顿时他只觉得火辣辣的。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有了皇帝赐下的那封和离书,从现在开始,他同赵乐之真的就渐行渐远了。
“唐将军,你还是趁早接受现实吧,当年你不顾乐之和威武侯府的脸面,执意要把梁雅云养在外面的时候,你们之间就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付绵绵说到这,挑了挑眉:“还是说,你不服气,非要用武力去解决问题不可?”
唐胥一哽,心头的怒火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灭了个彻彻底底。
武力?
就算他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一旦同付绵绵交起手来,落败的那个多半是他自己。
见男人久久没有反应,付绵绵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唐将军,请吧。”
唐胥回了神,双唇紧抿,很是狼狈的弯下腰将那块明黄色的绢布用力的攥在了手心里。之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缓步走出了威武侯府的大门。
在离开威武侯府的前一秒,他听到了身后隐约传来了赵乐之的声音:“吴管家?!还不派人将这处收拾好,父亲凯旋本应是个高兴的日子,怎的这般晦气!”
呵……
他想要自嘲的扯扯唇角,却发现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最终也只摇了摇头,骑上了马毫不犹豫的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
那日唐胥的确前去夜扣宫门了,可是却又不敢打扰皇帝休息,只能在皇帝的寝殿外生生跪了一宿。听说手里就举着那道圣旨,磕头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后来皇帝派太监把他请了进去,君臣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有不少人撞见了唐将军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了唐府。
紧接着,唐将军与威武侯府嫡女赵乐之和离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反倒是为东城区的勋贵们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老皇帝才会允了这二人和离,要知道唐胥好歹也算得上是此次抵御匈奴的大功臣,回来没有什么赏赐也就罢了,怎的还会连妻子都丢了。
但大多数的坊间传闻都是四六不着,大家伙也只是听个乐呵,并没有人会当真。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抓人眼球的八卦,很快唐胥和赵乐之两个人之间的事就被众人遗忘在了脑后,慢慢地再无人提及半句。
两年后。
大昌国南方一带遭遇了百年罕见的旱灾,朝廷反应也算是迅速,即刻便派了官员前往受灾地区赈灾顺便安抚民心。但大昌国的国库因为前些年的战乱已经亏空,仅仅两年的时间根本不够国家恢复的,赈灾所需的粮款让老皇帝觉得束手无策,在勤政殿急白了头发。
就在此时,赵乐之同其父赵力一起进了宫,献上了平日里经商所得的大量钱财,以表忠心。
老皇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便将赵乐之封为了安乐县主,不仅有品级,还有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虽然那封地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是也算是京城里的头一份儿了。
那些勋贵虽然很瞧不上她这一身的铜臭味,但却也只敢在背地里嚼舌根,这些人一旦面对赵力,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幅嘴脸。
赵乐之在成为县主之后,前来威武侯府求娶她的人更加多了,钱氏每天都觉得烦不胜烦。当然了想要求娶付绵绵的也不是没有,只可惜钱氏放出了话去,付绵绵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威武侯府可管不了。
然那些男子每每被付绵绵斜睨上一眼都要吓得尿裤子,根本没有几个人敢到她的近前,久而久之便也都渐渐歇了与付将军结亲的心思。
毕竟,权势虽然诱人,但是命更重要。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西城区的街上十分的热闹,因着南方的旱灾安然度过,加上大昌国的国力日渐繁盛,老百姓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集市上可以说是红彤彤的一片,几乎每个在逛集市的人手里都拎着些东西:几两肉、一块布、一串灯笼亦或是一挂鞭炮,街头街尾充满了年节的气氛。
此时在京城最为繁华的酒楼里,三楼的一间临街包厢的窗户四敞大开的,赵乐之脖子上围着白狐狸毛做成的围脖,手里捧着手炉看向窗外:“姐姐,这家的栗子糕祖母最喜欢,一会儿你给拎回去,祖母一定高兴。”
付绵绵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打趣道:“难得安乐县主肯赏脸陪我吃饭,今儿怎么不见追在你屁股后面的那群追求者啊?”
赵乐之闻言表情有些嫌弃:“提他们作甚?”
“对了姐姐,我听说草原上的匈奴似乎又不怎么安分?你会不会……”
“不会,皇上派了唐胥前去彰武城探一探具体的情况。”说到这,付绵绵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可惜了六公主,刚嫁给唐将军也没多久呢,就要独守空房了。”
赵乐之撇了撇嘴,本朝没有尚公主的说法,所以就算唐胥娶了六公主,也仍然可以做自己的将军。听说那六公主性子泼辣的不得了,嫁到唐府没两天就闹着要分家,唐家人不敢有异议,六公主和唐胥便搬到了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将军府去了。
唐胥因为日子过得不大顺心,这两年愈发的瘦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前在战场受了重伤的原因,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染上病之后就会长期缠绵病榻。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主动请缨前往边境线,许是实在受不住六公主的折腾,才宁愿常年呆在那寒苦之地也不愿归京。
还有那个男主的白月光,听说日子也不好过,之前老皇帝就是用她流犯的身份强压着唐胥同意和离的。这样一来,唐胥便不可能再接她入府,毕竟皇帝允许她留在京中已经算是格外仁慈了,她若一旦入了唐府,那么等待唐府上下的将是天子的雷霆震怒。
“我听说六公主对于唐胥养外室也有很大的意见,梁雅云好像被折腾的不轻。”赵乐之唏嘘,堂堂一国公主想要处理一个外室,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付绵绵拿起了一边的布巾擦了擦嘴:“种什么瓜,结什么果,唐将军也怨不得别人。”
“外面天要黑了,该回府了,老太太还等着呢!”
话音落下,酒楼三楼的窗前就没了人影,只余下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轻轻立在了窗棂上,慢慢地融化变成了水,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同年,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据说是唐将军的外室有了身孕,最后却因为难产母子双亡,唐母也一病不起,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这事儿同六公主脱不开关系。
唐胥接到了消息就连夜赶回了京城,在回唐府见了母亲之后,得知了六公主算计梁雅云生子还冲撞了唐母的真相,顿时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他回到将军府与六公主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最后竟还掌掴了六公主。
事后,老皇帝因为六公主的哭诉,打了唐胥三十杖,接着命宫人抬着浑身是血的男人招摇过市,把他送回了将军府。
在老皇帝看来,唐胥为了一个流犯打了六公主这个金枝玉叶是不可饶恕的,能够留他一条性命也是顾念他身上所背负的战功,换做旁人早就砍了脑袋了事,岂会容他活在世上!
唐胥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似乎就开始一蹶不振了,虽然还挂着将军的官职,却几乎不怎么现于人前,更别提像以前那般意气风发的带兵打仗了。渐渐地,京城中的人便只记得他是六公主的驸马,再不记得他是个将军。
后经史书记载,大昌国历史上有两位十分有名的女性。
其一便是安乐县主,她极具经商头脑,在世的时候穿梭于各国之间大肆敛财,而那些银钱几乎全部都用于了大昌国的民生建设,后被众人打趣的称为‘大昌国的钱库’。
另一位则是付将军,她一生征战无数,不仅屡次为大昌国扩展了疆土,更是令周边的几个国家闻风丧胆。她还推行了军队改革,使得大昌国兵马强盛不衰,甚至以一人之力护得大昌国近七十余年的平安。
她身故之后,世人在各地都建了庙宇,并且替她打造了金身,供老百姓参拜,以此感念她对国家做出的贡献。
…………
疼……
付绵绵睁了睁眼,只觉得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刺目的光让她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
静静的感受着这具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感,不用说她就知道这是又穿了,在尝试动弹一下四肢失败以后,她很快就放弃了挣扎,干脆开始接收起这本书的剧情。
等到把剧情和原主的记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本书的女主叫兰娜,家境自小优渥,可以说是一个集所有美好词汇为一身的女子,但天有不测之风云,她的父亲一朝生意失败就跳了楼,导致她只能跟着母亲相依为命,艰苦度日。
但是身为女主,必然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坚强,即便她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仍然可以活得很好。
为了给母亲治病,她白天在公司里上班,晚上去外面的培训机构给小朋友补习钢琴,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相当的辛苦。
忽然有一天,她所在的公司忽然被另一家公司收购了,紧接着她便遇到了男主,一个集一整部刑法于一身的男子。
男主名叫路明朗,他和女主之间的渊源若是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女主的爸爸曾经坑死过他爸爸的这种血海深仇吧。在这种大前提下,男主在认出女主之后,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把她弄到身边,然后百般折磨的。
就这样,两个人彼此纠缠,虐身虐心,最终……愉快的忘记了血海深仇,HE了。
至于原主的身份就更加的神奇了,她是路明朗的大嫂,一个被用来衬托女主兰娜究竟有多么温柔善良的悲惨工具人。
原主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因为长相姣好被路明朗的大哥路伟诚看中了,并迅速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身为普通人的原主自然抵挡不住路伟诚这种成功人士的攻势,很快就答应了对方的求婚,二人还举行了一场人人称羡的盛大婚礼。
但很快,原主就陷入到了无边的噩梦当中,路伟诚有着强到变态的占有欲及控制欲,在婚后不仅不许她随意出门,还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她拳打脚踢的。原主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路伟诚就用各种手段对她进行了威胁恐吓,最终为了家人,原主只能选择继续忍气吞声。
就在这时,男主路明朗把女主兰娜带回了路家的老宅。
而兰娜则是在被男主虐身虐心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原主被家暴的秘密,于是‘善良’到极点的女主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经常去安慰原主。
在原主又一次被路伟诚打的奄奄一息之后,兰娜决定冒险借用路明朗的身份替原主联系了一家医院,彼时路明朗正在国外出差,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然而这一切却被路伟诚给发现了,他以为原主‘不守妇道’的勾搭上了自己的弟弟,一气之下便将原主从医院带回家揍的更狠了,最后直接把原主给打断了气。
“嘶……”付绵绵感受着脸上扣着的氧气罩和被固定住的四肢,这回穿过来的时间节点是显而易见的,眼下原主应该已经被自己的丈夫给打死了,她这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手了这具已然千疮百孔的躯体。
就TM离谱……
对于这本书剧情的狗血程度,付绵绵感到牙酸。
就在她躺在那里感慨万千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她反应极快的重新闭上了双眼,并且努力让呼吸恢复了之前毫无意识的平稳状态。
哒哒哒。
来人脚步声放的很轻,待走到了病床前之后,便停了下来。
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古龙水的味道。
下一秒,付绵绵只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压根不受她的控制,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似乎……更像是这具身体长久以来的一种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