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终山祭 21
“自石器时代起, 终山脉中的悬岩洞内便已经有了人类活动的迹象……我们今日会路过悬岩洞，到时候大家可以拍照留念。”
红姐手里挥着小旗子, 像模像样给大家讲解终山的历史发展。
今日雾散，红姐如昨天所说带大家进终山，而他们进山的路正是民俗街通往终山的那座吊桥。
齐砚悄悄观察，见宋雨通过吊桥时神色还是慌张，显然前两天在吊桥上的事给她留了很大的阴影。
但让齐砚觉得奇怪的是，曹建已经失踪一天, 宋雨的表现却十分淡定，根本没把曹建的失踪放在心上。光头和曹建相继失踪，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们此刻已经凶多吉少, 可作为曹建的女朋友，宋雨的表现也太平淡了, 丝毫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感情深厚。
怎么回事？齐砚抓心挠肝想知道。
白卿却道：“你什么都想搞清楚，在外面是衙门里当差的？”
齐砚没绷住：“我就是个学生！”
“是么, 以你这事事都想搞清真相的样子，我以为你是衙门的人。”白卿一哂。
齐砚表情一怔，白卿这话突然点醒她。这话本是个逃生游戏, 而非探案解谜……她之前一直陷入自己的节奏中, 被好奇心驱使着, 下意识想要去搞清楚整个故事的全部真相。但其实往简单了想，她不需要去知道这个话本中全部的事实内幕，只需要想办法离开！
找到世界之“眼”或“心”，这才是最紧要的关键。
白卿的声音再次传来：“只剩三天多了, 要抓紧啊。”
不用她说齐砚也知道, 这次进终山是一个关键。
红姐在前面带路，一直滔滔不绝说着, 而齐砚跟在后面想着自己的事。
半途，大家登山都累了，在一处观景台停下来休息。霍铮和唐珊珊靠近齐砚，问她今天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先跟着红姐走话本剧情，看看到底会怎么发展。”齐砚想到翠兰说的话，提醒道：“今天估计会有危险，要小心。”
她说得太笃定，霍铮和唐珊珊不敢怠慢，顿时绷紧了神经。
唐珊珊低声问：“齐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齐砚看了眼远处坐着的红姐，还有魂不守舍的宋雨，简要把昨夜听见的事说了。
“……所以，今天进这个终山肯定是个圈套，我们暂且抛开鬼怪之类的不谈，按照这个剧情走向，红姐和白水镇应该是串通好的，骗游客进来趁机把游客当做祭品献给那什么终山神。”
霍铮和唐珊珊表情越来越凝重。
“那我们今天在这山里岂不是……”霍铮压低嗓音，颇为急切：“现在这些路还是旅游开发过的区域，有路标标记方向。但这山这么大，如果红姐想把我们带进深山之中简直太容易了。到那时咱们人生路不熟，那就是任人宰割了。”
这也是齐砚担心的，恐怕也是这个话本设置的难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唐珊珊讷讷问：“总不能直接跑吧？”
齐砚摇头：“肯定不能跑，不仅跑不了，咱也没处可跑。”
他们困在这个话本中，想要离开，只能遵循规则。
霍铮看向齐砚，问：“齐小姐有什么想法么？”
齐砚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先走一步算一步吧。根据红姐的指引过这个话本的剧情，肯定会接触到关键剧情点，我认为今天进终山是十分关键的一步。不仅仅是危险，也是一个突破口，或许我们能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世界之‘眼’。”
“你觉得这个什么世界之‘眼’在山里？”
“不能确定，但是民俗街的几个地方咱们都逛过，祠堂虽然没有机会深入调查，可鼓乐祭台是查过的，那里肯定没有离开的方法。”
红姐身为引导NPC，带他们走的一定是话本的剧情点，那么这终山里肯定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
休息好后，他们继续往山上去。
宋雨垂首跟在红姐身后，亦步亦趋。齐砚有意无意观察她的样子，不是她戒备心重，实在是宋雨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在意。回想进入话本第一天起，这个胆子很小的姑娘就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
如今，她男朋友已经没了，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在齐砚看来已经有点儿失魂落魄的意思了。眼神空洞，走路姿势好像也怪异起来，一定要说的话，像一具行尸走肉。
齐砚暗暗心惊，不敢离她太近，退开一定距离。
红姐带他们又走了好一段山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景色就变了，路变得越来越陡峭，树丛茂密，显然是往终山深处走去。
齐砚心道不妙，和霍铮唐珊珊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几个好歹组队经历过祭坛那一遭，多少算有点儿默契，当下都离红姐更远了点儿。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没等霍铮出声质疑，红姐已经先停下来，指了指上面一处平台，道：“上面就到了，咱们这趟的核心景点——悬岩洞。”
这一路直到这里，遇到的游客和村民都不少，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正常，好像这里是最热闹最值得一看的景点。
红姐带着他们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入眼便是一座溶洞的入口，洞口上方摆着牌匾，上书“悬岩洞”，看这匾额和字迹，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并非后世为开发景点特意打造。
洞口有其他人，看着还有别的导游带的团，不过每个团人都不多，最少的私家团三三两两个人，最多的也就像他们之前那样六个人。如今他们减员到了四个，在这些团里人数属于中等。
这次红姐没让他们自由活动，还是带着进去的，进洞之后还像模像样的讲解，恍惚间齐砚差点儿以为自己真是在旅游。
“悬岩洞向来以奇、美、幽著称，是整个终山山脉人类的起源。”
奇这个字，往往和怪相通，奇怪奇怪，千奇百怪。在齐砚眼中，这个悬岩洞确实可以称为又奇又怪。
洞中千万年沉淀累积出的石笋、石钟乳和石柱组成各式各样的景色，有石森林、雕花石柱、甚至还有石瀑布群，红姐说这需要十五万年才能形成。
纵使齐砚心里始终戒备着，但还是被置身在这溶洞奇景中蛊惑，竟然真的欣赏起了风景，被红姐带着走入溶洞深处。这悬岩洞内到处石柱林立，形态万千，真正是洞中石森林的奇观绝景。
洞中与外界最大的不同，便是幽静，而且越往深处走越静。这种静不仅仅是听觉上的，更是仿若会影响到人心的，尤其是带有蛊惑人心的奇妙之力，让人仿佛放下心底所有的焦躁。
如果齐砚这时候足够清醒，便会察觉异样。此时此刻，不仅仅是他们，连同其他所有游客们，都被各自的导游指引着往洞最深处而去。甚至，所有人的表情都开始产生变化，包括她和霍铮唐珊珊在内，都露出了一种在清幽环境下身心放松的安逸闲适的表情。
“醒醒，快清醒点儿小朋友！”
一股寒意从指尖倾泻而出，猛地钻进齐砚眉峰之中，她被冻得一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齐砚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观察周围的情况。霍铮和唐珊珊一脸痴呆的表情跟在红姐身后，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刻越来越浓烈的危险。
“卧槽……”齐砚在心里大喊：“我差点儿……丢了魂！”
是不是丢魂不知道，但确实跟痴呆似的。
“幸亏有你！”齐砚低着头往前走，很怕跟红姐察觉她清醒了。
但清醒了也有清醒的不好，她跑不了，暂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学着傀儡的样子跟在队伍中往前走，还低着头怕人察觉。
“怎么办啊咱们？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走？”
白卿说：“我不知道。”
“……”
问她根本就是白问。
齐砚只能自己想办法，她决定跟着红姐继续走，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距离她找到离开的方法也很近了。
随着深入，游客队伍越来越壮大，齐砚发现之前三三两两的人都渐渐汇合到了一起，大家都像是被蛊惑了，排着队往前走，没人提出任何异议。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刚才的细小窄道，映入齐砚眼中的是一处堪比演唱会大舞台的石洞厅堂。
厅堂内以无数石笋石柱支撑，有的石柱上方有水滴下，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还有的上面天然形成各式各样奇妙的雕花，宛如鬼斧神工。厅内以烛火点燃灯柱，整个光线呈昏黄色，配以灯柱各式各样的奇异形状和色彩，更显得犹如地府阴郁。
齐砚仰着头看，洞厅内除了天然形成的石柱外，还有人工打造的殿台桌案，仔细看去，像是一座祭台。
她蓦地皱起眉，又是祭台，结合从翠兰那听来的话，这里恐怕就是要献祭他们这些无辜游客的地方！
和他们去过的地下祭坛不同，这里才是白水镇人向终山神献祭的地点！
……
偌大的终山山脉中藏着这么大一个祭坛，而看这祭坛藏在溶洞深处，此处的年代估摸也十分久远。
齐砚跟着游客大队往前走，悄悄凑到最近的石柱看了看，发现这竹子上的雕刻岁月痕迹与青铜鹿台下压着的那座祭坛相差无几。
“祭坛之上的两尊雕像，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耳边传来白卿的声音，“石刻雕琢而成的鹿与龙，乍一看没什么，但仔细看的话……那头鹿的前蹄踩在了龙身逆鳞之上。”
齐砚微微一惊，心中问：“什么意思？”
“本尊虽非人类，但对你们人类之间的尊卑还是了解的。古时皇室以龙为尊，在你们人类中可使用龙为象征的是什么人不必我告诉你吧？”
“这鹿为白水镇鹿氏家族图腾，照这两尊石刻的样子来看……这白水镇鹿家的先祖，是有意要将这以龙为象征的某些人踩在脚下啊。”
齐砚略微思考，道：“昨天在青铜鹿台下发现那处祭坛时我就察觉了……那座祭坛绝非白水镇人所建，而应该属于过去某代皇族。那斩刑刑具，以龙为尊的祭坛，再加上万人坑，我能脑补出来的大概跟古代帝王大墓和殉葬制度有关。这终山山脉里，恐怕葬着古时某位咱们不知道的帝王。”
“最开始我没想明白白水镇和这山里埋着的皇族有啥关系，直到昨晚从翠兰那听见那些、再加上今天到这溶洞中所见的一切，我猜这恐怕是一次邪恶的反抗。”
白水镇人反抗的是邪恶，而自己本身也是邪恶。
齐砚话没来得及全说完，队伍最前头就已经开始出现骚动。几个带头的导游走上祭坛，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白水镇村民站到了一起。
齐砚悄悄瞥眼看过去，红姐站在祭坛边缘，依然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齐砚不敢多看，怕红姐察觉到自己早已清醒。她只敢偷偷摸摸挨到旁边的唐珊珊和霍铮身边，伸手去掐他们，试图让他们赶紧清醒过来。
但这些人不知道中的是什么邪，根本无济于事。
齐砚只得在心里向白卿求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至少把他俩叫醒？”
白卿问：“你还挺在乎他们？”
“毕竟组队一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倒霉，我也不太忍心。”
她这么一副心善的样子，白卿沉默着打量她几眼，最后轻轻一笑，道：“我试试，娘子可要记我一人情。”
齐砚差点儿被她噎着，要不是怕被发现指不定都要咳嗽出声：“干什么突然叫我娘子？！”
“呵，我以为你会更在意记人情这个点。”
齐砚脸都涨红了，憋着没出声：“跟那比起来人情什么的都不叫事！”
白卿淡道：“灵契已结，咱们都没有反悔的机会。”
这事儿提起来齐砚就觉得憋屈，她只是抽个新手签文罢了，结果莫名其妙结个婚，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了？哪怕结婚对象貌若天仙、世间罕有，那也不行啊！她多少还是个有原则的人。
原则不原则的现在都顾不上，祭坛上的村民和导游都开始了行动。他们操纵机关打开了祭坛最里面石壁上的机关，新的洞口出现在众人身前，聚集到一起的游客们突然变得更加兴奋，争先恐后想往那洞内挤。
这洞中厅堂内挤了不少人，齐砚来不及细数到底有多少个，粗略一看怎么也有三四十人。
这么多人，居然全都失心疯了一样，不由自主往那一看就危险的洞里冲。
齐砚被人群挤着向前，一边在心里催促白卿快做点儿什么，一边竖着耳朵听那些村民说话。
“四十九个外乡人，过了今天，又能太平三年。”
“真能太平吗？”一个中年男人质疑道：“原本只需要献祭两个孩子，如今硬生生变成七七四十九个外乡人！我们三年一次出去骗这些外乡人进来，就算再怎么藏在深山之中，恐怕早晚也要引来警察！”
“早晚？”另一个女人说：“上次事情过后，不就已经有警察来过终山封山找人？要不是这洞穴隐蔽，咱们这白水镇早就完蛋了！”
这两人都是带人进来的导游，齐砚听懂了他们的意思，导游都是假的，实则全是把人从外面骗进来杀的！
“够了！都住口！”年长的老人喝止他们：“这是我们白水镇守墓人后代的命！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这么做！没人能忤逆命运，在先祖从帝王墓中逃出来在此落脚时，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老人手中的拐杖重重点地，“与这终山帝王墓永生永世纠缠！以子孙后代的性命为祭换得苟且偷生！我们白水镇鹿氏世世代代被这诅咒折磨，只不过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办法，用四十九个外乡人作为交换，能让咱们的子孙幸免于难！让他们远远离开白水镇！永远不要再回来！”
老人每句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大，语调越来越高，许是情绪激动，这老头说到后面不仅嗓子劈了，还开始咳嗽。
“太公！”
“老太公！”
几个年轻的纷纷上去扶她，只有红姐依然在看戏，目光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
是了，齐砚想到这个话本世界，除了红姐这个接引NPC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围绕话本故事设定的NPC，就像是游戏里上了发条的零件，日复一日重复做着该做的事。
这个新手话本，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批玩家，这些NPC恐怕就是不停重复这些事，应该根本没有自我意识，意识不到自己只是个没有未来的固定NPC。
除了红姐，身为接引NPC，她非常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她冷眼旁观看着一切，对所有事都心知肚明，但不到最后的节点绝不会出手，这是话本给她设定的规则。
齐砚大胆猜测，红姐现在应该对玩家不具备危险，她现在不能动手，如果不是规则限制她，就她每天那种看猎物似的眼神对着他们，随时都能对他们下手。既然她一直没动手，就证明规则对她设置的时间限制很大。
想到这，齐砚悄悄掀起眼皮，与扫视过来的红姐对上视线。
视线交汇，红姐微微挑眉，露出一个会心的笑。这次带的这个小朋友很有意思，她在这个世界做过上百年接引NPC，带过数不清多少玩家，好久没遇到这么胆大又机灵的新人了。
新人嘛，初来乍到，光头和情侣那种才是最常见的。可能NPC们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自己就已经先踩雷暴死。就算活下来，最后也会像宋雨一样，被恐惧侵蚀理智，成为NPC随意啃噬侵占的一具躯壳。
红姐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一直呆在新手话本里。因为在这里，她才能不停欣赏那些人类最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啊——恐惧的滋味多么美妙啊！红姐眼底的兴奋开始蔓延，如果眼前这个小朋友能露出这种眼神就更美味了！
只可惜，她现在还不能对玩家出手，但是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来干扰话本的进程。就只是这样按部就班下去太无趣了，那个小朋友显然已经清醒了，那不如就送她一份大礼！
与此同时，齐砚催促白卿唤醒霍铮和唐珊珊。
齐砚眼睁睁看着一缕白烟在空中凝成一把……锤子……然后毫不犹豫分别在霍铮和唐珊珊脑袋上锤了一下。
“啊！”
唐珊珊痛得轻呼一声，想抬手去捂脑袋，却又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量给禁锢住了双手。
霍铮比唐珊珊要稍微稳重点儿，他从催眠中惊醒，看到眼前的情景瞬间吓得冷汗直冒。齐砚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就看见他右手泛出刺眼的光，光芒褪去后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握在了他手上。
“……”
好家伙，霍铮这是吓得直接把新手签文抽到的武器拿出来了。
如今看来，他们三人里只有她还隐藏着签文真实的一面……
也不对，唐珊珊那个鸦羽翅膀和霍铮这匕首，都只是停留在表象，并不知道具体能发挥出多大的能力。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齐砚按住霍铮的手臂，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一手拽住唐珊珊，另一手按着霍铮，三人继续往洞口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经从洞口前消失，齐砚蹙眉，洞口太深，还有光反出，里面的情形在这边看不见，全然不知道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唐珊珊压低声音，急道：“要是悬崖峭壁，我们过去就要掉下去摔死了！现在什么都不做，不是坐以待毙吗？”
齐砚闻言轻飘飘看她一眼，一个眼神里似乎有千百种含义。
唐珊珊猛地一怔，因骤然清醒带来的惊恐糊掉的脑子重新清明起来。对啊，她抽到的签文是鸦羽，那她怕什么悬崖峭壁？就算出了那洞口就直接自由落体她也不怕！不仅不怕，她还能带着霍大哥和齐姐姐一起飞！
唐珊珊瞬间挺直了腰板。
……
齐砚三人的小动作红姐都看在眼里，她轻轻笑了声，又瞥眼看行尸走肉一般的宋雨，突然对之后的发展有了兴趣。
唐珊珊走在齐砚前面，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洞口后面到底是什么，她都要带着霍大哥和齐姐姐立刻逃离。
眼看唐珊珊一只脚已经踏出洞口，齐砚突然听见白卿提醒：“离开之后想办法去祠堂，有古怪。”
“什么意思？”
齐砚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脚下已经踏空整个重心跟着前倾，一头栽了下去。
“啊——”瞬间的失重让齐砚本能喊出声，下一刻她凌空而起，想象中的坠落没有发生，她觉得大概是唐珊珊出手了。
可当她睁开眼去确认的时候，发现唐珊珊只带着霍铮一个人……
那我……齐砚震惊的转头，白烟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像抓一只小兔子一样抓着她，把她拎上山崖。
齐砚无语极了：“你不能换个唯美温柔一点的方法吗？你看小唐，她都知道抱着霍大哥！”
她的控诉换来白卿一声冷哼：“呵，所以你很期待被她抱着？”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只是期待被救！能更温柔的被救就更好了！”这只狐狸的占有欲真的太强了，齐砚觉得，在这只狐狸的观念中，自己是她的所有物，不仅任何人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让任何人碰。
太窒息了，被这样的一只大妖当做所有物盯着实在太窒息，齐砚想着，早晚有一天她得找到办法彻底脱离这个话本世界，然后顺便摆脱这只妖怪！
三人脚踏实地站在山崖上，居高临下往下看，这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那些掉下去的人八成尸骨无存。
“宋雨呢？”唐珊珊突然想起她来。
齐砚默了默，道：“不知道，掉下去的话都是凶多吉少。”
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话本世界里的NPC，而宋雨和他们三人一样，都是活生生从现实世界误入这里的倒霉鬼，连死都不能安生。
唐珊珊一时又有些难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们现在对话本的了解还太少，一个新手副本都还没通关，【导语】也好几天没吭声了，关于这个话本世界的更多规则她们知道的还太少。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通关这个话本，活着最重要。”
齐砚拍拍身上的土，道：“我们去祠堂看看。”
“去祠堂？”霍铮有些惊讶。
“嗯，刚才那帮鹿家的村民在谈论今晚的祠堂祭奠。”齐砚把白卿偷听来的话转述一遍：“‘今夜子时，封印祭祀照常进行，死了这么多外乡人，足以平息帝王之怒。届时白水镇三年太平，我们的后代子孙在外面也能一帆风顺。’”
那几个村民之前争论献祭的事时，霍铮唐珊珊还没醒过来，后来他俩清醒了，那些人谈论的声音又小了，正常根本听不见。是白卿化作的烟跑去偷听，这才听见的。
现在他们一头雾水，还是齐砚简要给他们解释了才明白。
“所以……这白水镇鹿家其实是某位帝王守墓人的后代？”霍铮推推眼镜。
齐砚想得更多，突然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像是守墓人，更像当年的修陵人。”
“你是说，修建陵墓的那些人？”
“不错，而且不是一个家族，而是当时所有活着的修陵人聚集到一起，在这里改名换姓统一姓鹿，一代代繁衍生存了下来。”齐砚道：“守陵人和修陵人仅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差距甚远。如果是守陵人，根本没有献祭活人镇压平息帝王怒的必要。只有修陵人，当年原本应该死亡却违背旨意逃出生天存活下来的人，才会一代代不择手段不惜献祭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要镇住这山里的帝王怒。”
齐砚的猜测很符合逻辑，唐珊珊听罢气道：“哪儿来的皇帝这么不讲道理？他让别人给他修陵墓，修完还要别人死！”
“古时帝王多有殉葬制度，你看那祭坛下的万人坑就看得出来……不仅如此，所有给帝王修建陵墓的人都很难逃出升天。因为怕被盗墓，所有知道陵墓内外设计结构的人，都逃不过被卸磨杀驴的命运。”
唐珊珊气道：“那这山里埋着的是哪个皇帝？太不讲理了。”
霍铮笑道：“这话本中的故事恐怕都是杜撰，且不用太讲究逻辑，恐怕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哪位帝王了。”
齐砚偷偷拜托白卿帮忙探路，那只狐狸懒得不行，大爷一样。齐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她，最后以自己这次通关副本后一半的奖励为筹码，才让她同意跑腿。
一半的奖励啊！虽然齐砚现在还不知道通关一次副本会给什么奖励，但这不妨碍她提前肉痛。
得了齐砚的承诺，白卿凝聚出一缕白烟自戒指中钻出，成了一根有实体的线，在空中摆出箭头的形状指引方向。
这道有实体的白烟吸引了霍铮和唐珊珊的注意力，唐珊珊惊讶地凑上前问：“齐姐姐，你这戒指还能指路吗？”
齐砚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不是戒指的功能，为了保护白卿，不让任何人惦记上，她只能讪笑着点头。
“好神奇！”
许是小孩子心性，唐珊珊对戒指很好奇，甚至下意识想上手去摸。
手还没碰上齐砚，白烟掉了个头化作一根棍子形状，对着唐珊珊一顿乱挥，没真的打到她，但却张牙舞爪、威胁气势很足。
“哇！”唐珊珊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单纯孩子，见这戒指里出来的白烟能随意切换形态，顿时更加兴奋，觉得它好玩，“你还能变成什么样子？能变个可爱的洋娃娃吗？”
白烟化成的棍子一顿，随即弯弯曲曲在空中汇成一个大大的“？”。
“扑哧。”齐砚没忍住笑出声，她从这个问号里看出了白卿的无语。
“你还能变问号！再变个叹号我看看？”
回答她的是白烟化作的六个点。
一路从终山下来，有唐珊珊叽叽喳喳倒也无聊，她小孩子心性，看个会变形的白烟能都能看许久。
白烟最后停在一片迷雾前，三人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浓雾。
白卿的声音传来：“浓雾遮盖住了吊桥，穿过吊桥才能去往祠堂。”
吊桥上会出现怎样的危险，谁都说不好，但这又是唯一的路……
唐珊珊自告奋勇：“不如还是我带着你们飞过去吧？”
这确实是个注意，但齐砚摇摇头，道：“如果有危险，空中想必也不会安全。”
霍铮也附和说：“毕竟吊桥悬在空中，如果这上面有危险，那从空中穿过这片雾想必也不会多顺利，到时候在空中反而不好做出反应。”
副本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主线故事已经梳理出来，在这个时候吊桥还被迷雾所遮挡，要说没有危险谁都不信。
“新手副本不应该有死局，就算正面战斗也不会强到咱们应付不来。”霍铮边说边把匕首攥紧，道：“我走前面，万一有什么危险我先顶着。”
唐珊珊连忙道：“咱们三个一起想办法！霍大哥你一个人万一打不过呢？”
就算新手副本里的怪再弱，也不会弱到一个普通人就能轻易搞定。到了这一步，他们这个临时三人小队一起走到了这里，三个人联手通关这个副本还是有很大大概率的！
齐砚不觉得一个人逞英雄是正确的选择，她迈步上前，道：“我的戒指也能做武器，一旦有危险咱们两人都可以抵挡。至于小唐，她的能力最适合带咱们躲避危险，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她看向唐珊珊，郑重道：“所以小唐的任务很关键，待会儿到了桥上，不管遇到任何危险，我和霍大哥都能抵抗住，你要观察形势，在最合适的时机带霍大哥飞走！”
唐珊珊一惊，急问：“那你呢？”
霍铮也蹙眉看她：“第一个还是让她先带你走……”
齐砚摇摇头，认真地说：“你们忘了我戒指里的白烟能带我跑吗？”她抬手晃晃自己手里的戒指，“她很厉害，至少能保我的命。”
她坚信，在关键时刻白卿一定能保护她，但她只能保证自己，无法保证那两人。保护她是白卿主动会做的，但保护那俩人，自己求白卿估计都没用……自己已经付出一半的奖励让她带路了，再付就真的付不起了……
三人就此协商一致，然后由霍铮打头，齐砚和唐珊珊殿后，一步步踏上浓雾中的吊桥。
站在吊桥上，周围的浓雾仿佛将她们裹进了另一个世界，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幽静。
霍铮握紧匕首往前走，每一步都非常小心。
齐砚手指上的戒指不停闪烁，好像是白卿感受到了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吊桥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如爆炸一般，终山山崖像是要坍塌一样剧烈震动，吊桥跟着不停晃动，将三人的重心完全破坏。
三人牢牢抓住吊桥的绳索，一丁点儿不敢松懈。
下一刻，一条青色巨影从山谷中窜出，红口白牙冲着三人咬下来。
齐砚心惊胆颤地仰头望着这条凭空窜出的巨影，而它还在不断引发更加距离的震动，不仅是吊桥，周围的所有山石都在剧烈震颤。
第22章 终山祭 22
山石剧震, 吊桥在空中岌岌可危。
而冲过来的巨兽形貌更让人震惊不已。
这是一条无比巨大的巨蟒，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此蛇头部形似三角, 双目如两只红灯，血盆大口中獠牙似尖刀闪着寒光，血色的蛇信像一条红鞭，光是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巨大的蛇身覆盖着翠绿色的鳞片，尾巴猛地抽向旁边的山体，瞬间将那块山石击碎。
齐砚下意识揉揉眼睛, 她紧紧抱住吊桥的铁锁，颤声道：“它……它背后有翅膀！”
这是条会飞的蛇！
也难怪，不然它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悬在空中的吊桥之上？
“是螣蛇,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见到它。”白卿的声音自戒指中传出，难得一改往日的懒散, 认真中充满警惕。
齐砚死死抱着铁锁，急问：“你、你认识它？！它也是妖吗？？”
与她的惊恐相比, 白卿就显得冷静多了：“螣蛇是神兽，和妖不同，未修成人型, 但已通达神域, 只差一步便可列入神位。”
她说得这些齐砚一窍不通, 也懒得去搞清楚，“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打过它！”
白卿轻呵：“若是真正的螣蛇，我全盛时期自诩不是必胜也是打个五五开的。”
齐砚是个抓重点的小天才，顿时绝望哀嚎：“你说你全盛时期！可你现在不是啊！”
白卿额角青筋猛跳, 这小朋友惯会抓重点, 但却总是抓偏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明明还说了‘如果是真正的螣蛇’这个前提。这话本之中的螣蛇, 明显是个假货！”
她们只说几句话的功夫，那螣蛇已经扑将过来，背后翅膀快速忽闪，看上去不似寻常鸟类那般灵敏，好像跟唐珊珊那个也没法比。
但那不起眼的翅膀带起的速度却极快，眨眼间便已经扑到眼前，蛇信直奔霍铮而去，像一杆铁枪直直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霍铮本能用匕首去挡，哐——得一声撞击，那匕首竟真的顶住了蛇信的一击，可霍铮却觉得自己整条手臂都麻了，除了还能握住匕首之外再没有一分力气。
匕首勉强挡住螣蛇一击，但后续霍铮已再无抵抗之力，只这一下便已经注定败局，只待蛇口收缩獠牙穿透他的身躯。
齐砚大惊失色，吼道：“小唐快带霍大哥走！！”
“可……”唐珊珊回头看她，“可你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带一个人最稳妥！快点儿！我有办法！”
“好、好！”
只两句话的时间，眼看着螣蛇将要把霍铮拦腰咬穿，以唐珊珊的速度恐怕很难赶得上。
齐砚急得眼睛通红，到了这一步，她不希望看见队友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只是个临时队伍，她也希望能三个人一起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千钧一发，一道白影自戒指中冲出，瞬间化作一道刺眼白光直冲向螣蛇，寒光自眼前划过，那螣蛇突然哀嚎一声，仰头向后退去。
白影在空中凝结出实体，轻纱白衫的女子手握长剑，出尘如仙，傲视而立。她长剑直指螣蛇，秀眉轻蹙，不怒自威：“孽障，退下！”
见她现身一剑击退螣蛇，齐砚反应极快，猛地推一把唐珊珊，催促：“快！带霍大哥走！”
白卿现身让霍铮和唐珊珊震惊不已，两人几乎全都愣在原地，得亏齐砚开口提醒，否则这争取出来的时间就要浪费。
有了奇人相助，唐珊珊不再犹豫，瞬间召唤出鸦羽，直接带着霍铮冲上空中，躲螣蛇远远的。
许是见有人腾空而起，螣蛇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冲她们撕心裂肺吼叫，双翅震动就要冲过去追击。
白卿眉尖蹙着，满脸不悦地提剑挡住螣蛇冲去的方向。
剑光闪烁，重重砍在螣蛇坚硬如铁的鳞片上，火花自剑下飞溅出，晃得齐砚眯了眯眼。
眼看白卿和螣蛇在空中缠斗，她也不耽误，拽着铁锁往吊桥对面跑，不管空中的战斗是否激烈，她只管先跑上去再说，一直在这吊桥上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吊桥断裂她就只能葬身山谷了！
空中战况激烈，白卿手中的剑次次砍在螣蛇鳞片上，除了最开始那一击砍断它的蛇信外，其他攻击皆被鳞片挡去。
白卿心中烦躁，她灵力恢复未到两成，无法召唤出自己的“雪骨”，否则只一剑此兽便已断掉七寸。
眼前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螣蛇，连与它缠斗都要费些心力，这让白卿再次意识到自己此时灵力未恢复的事实，顿时心烦气躁。
片刻功夫，齐砚连滚带爬冲向吊桥对面。眼看山路已经在眼前，吊桥的铁锁却在此时断裂，齐砚脚步踩空一头栽下去。
“齐姐姐！”
唐珊珊惊呼出声，白卿瞬间分了心低头瞧去。只见齐砚双手牢牢攥住铁锁一角，整个人被断掉的铁锁吊桥带着撞向山体。
寻常人这一撞必定五脏受伤，白卿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用尽大部分灵力挥剑斩向螣蛇七寸。她手中的剑不是斩尽天下神魔的“雪骨”，但只要以她的灵力包裹也照样能达到削铁如泥的地步。
白卿轻喝一声，利剑裹着她此时大部分的灵力砍在螣蛇七寸鳞片之上，瞬间将其整个斩断。
剑脱手，白卿本人化作一道烟冲出去，直奔将要撞向山体的齐砚。
无论如何，此刻必须要护她周全！
齐砚紧紧闭着眼睛，她现在心里就四个大字“在劫难逃”，这样撞在山上肯定要疼死，怎么也得去了小半条命！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感到自己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那人将她牢牢接住挡在她和山体之间。
冲击的惯性带着她们一起撞向山体，把她抱在怀里的人闷哼一声，熟悉的馨香被山风带过，吹进齐砚心中。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白卿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中藏了一丝一触即散的痛意。
“你……你……”齐砚想开口问什么，可山风太大，她一张嘴就灌进嘴里，迫使她闭上嘴。
白卿眼底的痛散去很快，而后变成平时见得最多的懒散，以意念传递给她：“别动，咱们上去。”
齐砚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就感觉白卿双臂揽住她的腰身，一个纵身便将她带了上去。
螣蛇被斩落，唐珊珊趁机带着霍铮上来，三人在上面汇合的时候，白卿已重新回到戒指中。
看齐砚身上半点伤都没有，唐珊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问：“刚刚……那个仙女姐姐呢？”
仙女姐姐……
齐砚脑子懵懵地转动，最先想到的居然是白卿那出尘如仙、如冰似雪的一袭银丝云纹白衫，她一人执剑而立挡在螣蛇面前、那斩断螣蛇七寸、气势如虹的一剑，还有……刚刚将自己护在怀里的瞬间。
从她们遇到螣蛇到此刻，时间大概只过了几分钟而已，可这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转瞬间便有很多画面印刻进脑海中。而齐砚扎根在脑海中的，全都是那无风自震的雪白衣衫……
魔怔了吧？
还是刚才那一下撞傻了？
虽然白卿替自己挡去最致命那一下撞击，可惯性带来的冲撞力也不小，还有在空中所受的惊吓，可能是吓傻了。
齐砚摇摇头，想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唐珊珊却误会了，见她摇头，还以为她在说不知道。
“齐姐姐你也不知道？那仙女姐姐是打哪儿来的？总不能是凭空出现帮咱们的吧？难道咱们触发了什么不知道隐藏福利？”
吊桥上场面混乱，大家自顾不暇，旁的事来不及注意到，没人看清白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齐砚忍了忍，想到这一路三人互相帮助的景象，还有刚才在吊桥上，霍铮自己一人挡住螣蛇致命的一击……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有白卿这张王牌，当时霍铮必定会身首异处，而自己和唐珊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想着把戒指的秘密告诉他们，琢磨该怎么开口。
霍铮观察她的表情，看出她内心的纠结，有意出言打断：“咱们现在直接去祠堂吗？还是休息一下？”
经他这么一打岔，心大的唐珊珊也忘了刚才的注意力还是仙女姐姐，接着他的话头说道：“唔，虽然是想休息一下，但怕时间太紧，咱们还是赶紧去祠堂？找到世界之‘眼’咱们就能出去了！”
唐珊珊心大，齐砚却不是，她看了眼霍铮，知道他是不想自己为难故意转移的话题，不免对他存了点儿感激。
仙女姐姐的事儿暂且放下，三人找了个地方休息片刻，然后抓紧时间奔鹿氏祠堂去。
这期间齐砚试图跟白卿沟通，但叫了她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复，搞得齐砚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白卿刚才受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伤。
齐砚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素银色的戒圈安静圈在手指上，不似平时那般偶尔会闪过银白色光晕。三天相处下来，她已经摸透了戒指的一些规律。
银光闪烁的频率、速度、亮度都和白卿本人的心情息息相关：闪的频率大是高兴，速度快是愤怒，亮度……还没什么太大变化，一直都是淡淡柔和的光晕，很舒服，不刺眼。
现在这戒指的光突然黯淡，让齐砚一颗心分外不安，很怕白卿出什么事。可她空有个结灵契的名头，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
急什么呢？
齐砚自己也摸不准，就是很担心，怕那只狐狸有什么万一。
虽然她是只臭狐狸，但……其实还挺好的。
齐砚后知后觉发现、并且不得不承认，因为才进话本就遇到了白卿，这命悬一线的逃生游戏都没那么让她恐惧了。可能是白卿太强，也可能是有个人陪着总好过独自一人，总之白卿的存在给她带来的都是正面的影响。
她不停用右手抚摸戒指，心里一遍遍念叨：“臭狐狸，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从垂木吊桥到鹿氏祠堂，总共就两条小路，在三岔路口拐个弯就到，三个人边走边计划待会儿该怎么行事。
“祠堂咱们去过一次，上了香，见了那个收祠堂的老大爷。那个人怎么说应该也是个小BOSS吧？那天如果咱不上香，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咱这次再去，怎么对付那个老头？他肯定不能轻易让咱在祠堂里查找……”
霍铮把刚才战斗中弯掉的眼镜腿掰正，说：“不行就用武力解决，总之这是最后关头了，必须找到离开的办法，一旦失败之后再来就会更难。”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些事第一次机会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把握住。
齐砚心里记挂着白卿，但脑子也没彻底停转，还是在思考的。
“宋雨呢？”她突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唐珊珊一怔，道：“在悬岩洞里的时候她一直在前面走……后来，我就没注意了。”
宋雨的状态始终不对，越来越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是个新手本，所有玩家都是新人，可以说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对话本游戏的理解也不深。
齐砚玩儿过的游戏不少，以她对新手村的理解，那这个本不会太难。仔细想想，哪怕刚才她们遇到神兽螣蛇，依然有惊无险的过关了，灵力才恢复不到两成的白卿一剑就能将螣蛇斩断，就连霍铮都能用匕首挡住螣蛇一击，足见这个副本的难度是真不高。
那么不妨换个思路，以玩游戏的经验来说，一个新手村的难度，最终BOSS会怎么设计呢？
齐砚觉得，应该也是很好猜的存在。
她目光变幻，道：“进了白水镇之后，我们接触过的重要人物只有祠堂的看守人和民宿的主人翠兰……其中翠兰自带的剧情更多，更像是BOSS。”
霍铮和唐珊珊皆是一愣，问：“你这是在猜BOSS？”
“嗯，或许，也可以说是【导语】让咱们找的世界之‘心’。”
要么通过世界之“眼”，要么击败世界之“心”，总之要找到这两个才有机会通关。
“那为什么不是祠堂那个看守人？”
齐砚道：“因为我猜祠堂是‘眼’。按照游戏的套路，应该不会把‘眼’和‘心’安排到同一个地图里。”
这毕竟只是个新手本，不会太难的。
“那咱们现在……”唐珊珊抓抓乱糟糟的头发，问：“咱们是不是不用去管翠兰了？反正只要找到‘眼’就能离开……”
能不打还是不打了……万一打输了就惨了。
“嗯，前面就是祠堂，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齐砚对自己的猜测有九分把握，祠堂的看守人不是最终BOSS，最多是个小BOSS，只要在祠堂里找到“眼”，他们就成功了。
这鹿氏祠堂他们就来过一次，上次只是匆匆上了柱香，这次得想办法找到“眼”在哪儿。
齐砚想着该怎么引开那个看守人老头，可当他们迈进祠堂地上瞬间便察觉了不对……
原本整整齐齐摆在供桌上的牌位此刻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一看就是被人为破坏掉的，散落一地的牌位上还有武器砍伤的痕迹，仔细看还能依稀看见斑驳血迹……
血迹未干，很显然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
齐砚心里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拽住两位队友，就想带他们退出祠堂。
可才转身就发现，退路被挡住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宋雨，手里还拿着一把砍柴刀，刀上的血迹未干，一下下滴落在地上。
“宋雨？！你……”唐珊珊惊呼一声，她本能往后退，继而又听见内堂传来脚步声。
齐砚心里咯噔，回头看过去，见翠兰提着一把杀猪刀从内堂出来，溅了满身的血。
一前一后，两个似鬼非人的东西堵住去路，三人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是最关键的一战。
唐珊珊退无可退，看着堵住前后去路的两人，腿脚发软，颤声道：“这……不是说好的新手本？怎么还必须要打boss啊……”
“呵呵呵。”
祠堂外的树上传来一阵悦耳的轻笑，齐砚猛地抬头看过去，见红姐好整以暇倚坐在树上，看上去心情颇好。
齐砚心猛地下沉，沉声道：“红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红姐挑眉，对她颇为欣赏：“我真没看错你齐小姐，你真的很聪明。够机灵，反应还快，你是适合这个游戏的人。”
齐砚瞪着她，质问：“【导语】说得七天未到，接引NPC不应该左右话本的发展吧？红姐，你不怕触犯规则吗？”
红姐耸肩：“我可没做什么触犯规则的事。我啊……”她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齐砚：“不过是出于好心，提醒了下我的好姐妹翠兰，告诉她村里的老家伙们知道了她女儿还活着的事。”
所以翠兰就疯了，女儿是她唯一仅剩的孩子，拼尽一切也要保护她。
唐珊珊看看宋雨，又看看翠兰，哭丧着脸问：“她……她们到底是人是鬼啊？翠兰一个人，她为什么能把宋雨变成这样啊……”
霍铮皱着眉，沉声道：“很显然，这翠兰压根儿就不是人……”
“可……”唐珊珊还想再问，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她又犯了惯性思维的错误，试图在这个世界寻找逻辑……
这个疯狂的话本世界，本就没有逻辑可言，这是个逃生游戏……
齐砚沉沉看着翠兰，或许这话本世界里本就全都是鬼，只是因为要扮演NPC，才一个个被规则束缚成人的样子。
第23章 终山祭 23
关于这话本中的NPC到底是人是鬼, 齐砚现在是得不到确切论证的，什么都是猜测。她之前相信这些NPC里有人, 是因为白卿曾说过话本故事也是靠人搭建起来的。她当时信了，可现在想想白卿说得也不一定准确。
白卿并非话本中的人，她是因目前还不清楚的原因被封印进来的。本就不是话本“原住民”的白卿，自己对话本的规则就不是很熟悉，精确到某一个副本就更无法完全把握了。
齐砚觉得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再思考话本规则的时候，戒指里的白卿还没有动静, 而他们却已经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了。
坐在树上的红姐还在看热闹，齐砚眼珠子转了转，抬头看向她：“红姐, 我觉得你看我们一直像是看猎物，之所以迟迟不动手, 是因为没到时间吧？那现在你也没法对我们动手啊，七天的期限还差一半呢。”
“不如, 你现在帮帮我们吧。反正我们也没找到‘眼’暂时离不开这里，你帮我们搞定翠兰和宋雨，没准儿最后还能捡现成的。”
红姐听罢笑道：“你还真是机灵。”
“过奖过奖。”
“不过可惜, 这机灵劲儿没用对地方。”红姐抱臂靠在树上, 觑着她道：“接引NPC确实只有到时效才能行动, 但你们死在这里对我也没什么坏处，照样是完成了我的任务。”
“齐小姐，我确实从一开始就看你们像猎物，但这不代表我一定要亲自对你们动手。”红姐嘴角扯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嘴唇变成艳红色, 露出锋利的尖牙：“在我眼里，你们死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我只想看到你们濒死时的绝望恐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变态的笑声震耳欲聋, 此时的红姐比提着刀的boss翠兰更让人害怕。
红姐笑够了，漠然止住笑声，冷冷瞥着齐砚：“接引NPC的职责是带你们体验话本故事，也是维持话本内规则。七天的时间，我不能对你们动手，是为了保持一个公平性，让你们有通关的可能。而过了七天你们还没通关，我也有加入这场厮杀的资格，是为了尽快解决掉你们。这些全都是为了维持这个副本的功能罢了。”
齐砚牙齿都在打颤，周围的空气突然冷却下来，祠堂里出来的翠兰浑身都在冒冷气，还有骨关节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像是鬼片里出现过的鬼怪变身一样。
她不敢再多和红姐说什么，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脑子不停转动去想办法。
如今白卿没有动静，她手里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霍铮和唐珊珊都有自己保命的方法，只她没有。
没了白卿，她什么都不是。
这个认知让齐砚无比颓丧。
红姐最喜欢看人类在绝望中挣扎的样子，那种深陷恐惧绝望、却又不愿放弃希望的样子尤为美味。如果齐砚会像其他几个人那样脆弱，一开始就被击溃的话，她反而觉得无趣。
“看在你们这么好玩的份儿上，我好心为你们解个惑。”红姐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翠兰：“她、她女儿蓉宝、乃至整个白水镇的所有村民，早就都是死人了！”
齐砚倏地一惊，抬眼便见从深山之中窜出无数浓黑色的鬼气，冲天鬼气之中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嚎叫声，无一例外涌入翠兰身体，将那个原本只是普通妇人的身躯骤然变得巨大了两倍。
三人吓得纷纷后退，又碍于还有宋雨不人不鬼地戳着，不敢退太多。
红姐大笑道：“真实的白水村故事里，翠兰和她女儿蓉宝被村民发现，恶贯满盈的村民们将母女二人送入祠堂受刑，使她们被折磨致死。”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隆冬日，祠堂里像现在这样，被遍地的鲜血染红。一个人类能有多少血？两个人类又有多少血？翠兰从那时起就很好奇这个问题。她眼睁睁看着女儿蓉宝被放干了血，那是鹿氏惩罚有叛逆心的村民的办法，从他们的先祖逃出帝王墓开始便设立的私刑。
翠兰本不是这个村的人，可她嫁了进来，在白水镇的人眼中，她死也是这里的鬼！她不能有一丝一毫想背叛的心！
那年选中了她的女儿蓉宝，那她就得认命，哪怕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
在祠堂中被放干血的母女，却没有像村民们预想的那样变成两具干枯的尸体，皮肤反而比生前还要莹润光泽。村民们起先没当回事，照例想把母女俩的尸体扔进终山中。
只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那母女俩突然“活”了过来！
在外人眼中她们就是凭空“活”了！
可在下一刻，看守祠堂的太公便被翠兰徒手掏出心脏。来祠堂搬运尸体的村民吓疯了！翠兰满手都是太公的血，她张开鲜红的口，将那颗刚刚生掏出来、甚至还在轻微跳动的心脏吞了下去！
那一夜，白水镇迎来了灭村。
冲天的怨气铸就了翠兰一只大鬼，而被她亲手杀死的所有村民，则被她的鬼气所影响吸引，被她亲手制作成了普通鬼怪。
这一群大鬼小鬼，就这样继续在白水镇里生活。他们甚至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变成鬼，还以为自己是活人，日复一日过着相同的日子……
“是不是觉得她很惨？”红姐讲完了故事，“而她也造就了更多悲惨的人。白水镇全村变成鬼之后，在翠兰的影响下摒弃了献祭自己后代的方法，反而杀害了更多的人！”
齐砚听得头晕目眩，哪怕深知翠兰是被话本世界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现在也是只虚拟的鬼，可她还是忍不住对她抱有同情的心……
红姐止住了话，看清齐砚表情中的复杂，这让她感到更加兴奋，于是扬手催促道：“翠兰姐，快动手吧。”
她想看到更多让她兴奋的恐惧和绝望，甚至还有人性的矛盾复杂。齐砚这么聪明机灵的小姑娘，更符合她的心意。她太想看她怎么在绝望恐惧、矛盾复杂中被翠兰虐杀了！
红姐的催促仿佛是一个开关，翠兰瞬间爆发出一声嘶吼，像是一头失去全部神志的兽。而她手里拎着的刀和那满身满脸的鲜血，无一不彰显她甚至比野兽还要可怕。
齐砚下意识后退半步，霍铮握紧匕首戒备，只是前后都有敌人，而他只有两只手一把武器。
唐珊珊的能力逃跑很方便，但是打架就不太行……
霍铮沉声道：“待会儿要是情势不对，你们俩就先跑，我来挡一挡！”
“霍大哥！”唐珊珊反对道：“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她们俩？这不是白白送人头？”
霍铮苦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就是白送给这两只鬼的，可他还能怎么办？现在看他们三人只有他有能战斗的武器，他又是个男人，年纪也最大，总该想办法护着这俩小妹妹。
要是自己先跑了，活着出去再想起来也觉得丢人。
但齐砚和唐珊珊显然不这么想，齐砚突然陷入沉默，一动不动的，好像是在发呆。
而唐珊珊已经开始反驳：“霍大哥，你现在就别惦记你那男人的骨气和英雄气概了，在这逃生游戏里，大家都想活着，都逃命一点儿不寒碜！”
“……”
别看小姑娘年纪小，说得话倒是挺对。
“吼——”
“啊啊啊——”
翠兰和宋雨突然发难，一前一后猛地扑上来。
霍铮反应迅速，扬起匕首挡住宋雨手里的大柴刀。
可他毕竟只有一人，挡得住宋雨，也腾不出手再去挡翠兰。
眼看翠兰滴着血的柴刀砍到眼前，唐珊珊一把抱住齐砚，背后鸦羽顷刻间展开，两人直接腾空而起，堪堪躲开翠兰一击。
双脚离地的瞬间，齐砚猛地回过神，她左手戒指突然开始闪烁，在翠兰追上的瞬间抬起左手挡了过去。
“齐姐姐！”
唐珊珊心脏都要吓破了，齐砚也太莽了，肉体凡胎就这么硬生生挡上去，她这一下左手都得被砍断了。
然而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齐砚左手一瞬间白光大胜，呛——得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唐珊珊再次在白光中看到那个仙女姐姐。
她震惊得合不拢嘴。
这次她离得近，真看清楚了，那是仙女姐姐是从齐姐姐手指的戒指里出来的！
那道刺眼夺目的白光中孕育了她，她就那么破光而出，替她们挡下了鬼怪的攻击。
齐砚像是瞬间找回自己的灵魂，猛地吐出一口气，就跟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突然累得呼哧带喘。
“哈——哈——终于——”齐砚反手抓住唐珊珊，“快，飞远点儿。”
“哦哦，好，好的！”唐珊珊得了指令，从震惊中回过神，揽着齐砚飞得稍远一些。
齐砚看看把翠兰完全压制住的白卿，又低头去看狼狈多窜的霍铮，忙道：“快，快下去！我们去帮他！”
唐珊珊现在脑子还是发蒙，基本上齐砚指哪儿她就去哪儿，连忙调整鸦羽一个俯冲就往霍铮身边去。
同时，追着翠兰猛砍的白卿传音给齐砚：“小朋友，祠堂摆放牌位的桌案下面，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眼’。”
齐砚被俯冲的唐珊珊灌了一嘴风，脚刚着地就听见白卿说什么“眼”在桌案下面，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差点儿被这风和自己的气给呛死。
“小唐！小唐！”齐砚落地就往祠堂里面跑，说：“‘眼’在祠堂桌案下面，我现在去找，你和霍大哥拖住这只鬼！”
他们三人一路结伴走到这一步，对彼此的信任早就无形中提高到一定程度，即使暂时还没正视到这种信任。
唐珊珊连连点头，道：“你快去，我跟霍大哥应付一下，找到地方我们就去跟你汇合！”
齐砚叮嘱道：“别恋战，只要能跑咱们就跑！”她指指白卿，“她会掩护你们！”
白卿将翠兰压制得死死的，哪怕对方早已陷入癫狂，是只疯鬼了，但依然打不过白卿。
高傲的妖王大人十分懊恼，若是她全盛时期，只需一招就能将此鬼斩落，何须如此费劲？
再加上刚和那条腾蛇打过一架耗费颇多，如今连两成灵力都不够，太过烦躁！
齐砚冲进祠堂，顾不上满地的鲜血和狼藉，一把掀起罩在桌案上的桌布，一头钻了进去。
桌案下漆黑一片，齐砚翻出之前唐珊珊给的小手电照明，在乌漆嘛黑的桌案下面一通乱找，急的满头大汗。
她跪在地上一阵乱敲，到底也没看出哪儿有离开的门，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齐砚抬手捂住脑袋，身子跟着往上抬，手刚好撞上桌案前的一堵墙。
咚——
齐砚蓦地抬眼，这声音听着有点儿空，不是实心的墙会发出的声音！
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她咬着牙忍着身体的难受，抬手一下下拍在眼前那面墙上。
咚咚——
连续好几下，最后干脆拿肩膀去撞！
哐——！
墙面碎裂露出藏在后面的漆黑洞穴，齐砚重心不稳直接倒了过去。
她上半身已经穿过墙面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是一条漆黑的通道，而通道的尽头像是一只眼睛，因为感应到有人出现，那只眼睛缓缓睁开，黑色的眼珠转了一圈，只听“咔嚓”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眼珠定格住，从中间向两侧分开，一扇门出现在尽头。
齐砚心下狂喜，她激动的大喊两声，发泄内心汹涌复杂的情绪。她还没高兴昏头，还记得白卿和另外两人，连忙弓着身子从洞里退出去，直接爬出桌案奔到祠堂门口。
“快……哈……快来！找到了！我找到‘眼’了！”
这会儿她头晕得厉害，但还是拼尽全力呼喊同伴。
白卿听见她的声音，眼神瞬间凌厉，运足此刻全部的灵力挥出一剑，直接将翠兰手中的柴刀斩碎，再飞起一脚将翠兰整个踢飞。
灵力过分使用会带来严重的后果，白卿深知这一点，她不再恋战，飞身而下冲向祠堂，准备带着齐砚离开。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朋友已经快要虚脱，歪靠在祠堂门口。
“我们快走。”白卿拉着齐砚的胳膊，没想到却被她拦住。
“去……去帮一下他俩……”
白卿眉毛皱起：“你自己都虚成这样了，还顾得上别人？”
“那、也要帮他们……”齐砚一把攥住白卿的手，抬眼盯着她，嘴唇因虚弱发白：“都到这一步了，不带他们出去……就太可惜了……”
白卿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最终无奈道：“知道了。”
她转身便冲出去，手中长剑直接飞出，带着破空之势直直扎进“宋雨”心口。
因白卿的出手，手忙脚乱的二人组终于喘过气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转身就往祠堂方向跑。
见那两人得救，齐砚终于彻底放心，太过虚弱使她站立不稳，差点儿栽倒在地。
还是白卿反应最快，一把揽住她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谢、谢谢。”齐砚睁不开眼，闻着她身上特殊的馨香感到安心。
白卿抿了抿唇，挥袖掀翻祠堂桌案，藏在桌案下墙壁上的洞穴显露出来。
“走。”
她冷冷说出这一个字，让霍铮和唐珊珊先穿过洞去，自己抱着齐砚最后进去。
临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眼已经站在祠堂前的红姐。
红姐负手而立，见她回头还好整以暇地挥手作别。
白卿眼底凝着寒霜，转身穿过洞穴离开这里。
红姐见三人全都走了，一个都没留下，满不在乎地仰头看天：“好久没遇到能通关三个人的时候了。”
……
穿过已经打开门的“眼”，唐珊珊关切地回头看眼齐砚，她张嘴想说什么，可处于昏睡边缘的齐砚看不清、也没来得及听见她的话。
伴随好似卷入龙卷风一样的强烈旋转，齐砚再睁眼，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家里。
白卿化出实体在她身边，垂眸盯着她。
齐砚突然咧开嘴傻笑一下，讷讷道：“……看、看，咱们出来啦！第一次诶、终于出来了！活着出来了！太好了对不对？”
白卿附和了一声：“确实，挺好的。”
齐砚眼皮发沉，又撑着喃喃说：“臭狐狸，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卿哼笑，丝毫不给面子地说：“是啊，所以你赶紧醒醒吧！别白日做梦了。”
“讨厌啊你……我才不醒……我要睡了。”
她在副本里为了给白卿续一口灵力，耗费了自己的元气，一直属于是强撑着的状态，此时终于脱离话本回到家里，躺在熟悉的床上，困意已经几乎要瞬间将她吞没，可她还是睁着眼看白卿，似乎真的怕这就是一场梦，等自己闭眼再睁眼就发现还在话本之中。
白卿被她盯着看越来越没耐心，干脆道：“你要是非一直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信不信我直接给你打晕了？”
齐砚一个激灵，她相信白卿能说到做到，于是再也顾不上其他的，闷头就睡了。
而白卿依然坐在她身边，低头看了她许久。
想到小朋友在话本中铤而走险询问该如何助自己恢复灵力，她牵起嘴角轻轻笑了笑，伸手轻轻碰了下小朋友的脸。
嗯，不愧是22岁的小朋友，满脸青春活力的胶原蛋白，细皮嫩肉的。
“睡吧。”白卿准备回到戒指中去，她的灵力透支，也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
只是，人还没走成，就被睡梦中的某人抓住了手。
小朋友皱着眉，睡得很不踏实，嘴里好像喃喃说着什么。
白卿动动耳朵，听她说“冷”。
这不是自己家吗？还冷？
不过……好像是有在吹风？
白卿抬眼看向墙角，有个白色的东西一直往外吹风，这是何物？
活了一千多年的妖王不认识此物，只觉得这小朋友好像挺穷？不然怎会住这漏风的房屋？
房子一直漏风，能不冷吗？
手被她抓着，白卿没忍心就这么回戒指里，干脆守在她身边，反正在这里自己也能修炼。
与小朋友结了灵契，只要不远离她的身边，在哪里修炼都可以事半功倍。
齐砚一开始睡得不踏实，梦里还是在命悬一线的话本中，又感觉自己衣服穿少了特别冷。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就好了，好像身边有了热源，又好像……是一个巨大巨温暖的毛毯。
人类本能趋向热源，睡梦中的齐砚遵循本心，直接滚进身边的“毛毯”中。她睡得香甜，丝毫没注意到“毛毯”睁开了一只眼睛，淡淡瞥了她一眼。
第24章 幕间一 01
齐砚这一觉睡了很久, 再睁眼的时候屋子里光线昏暗，透过窗帘缝隙看得出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下来。她伸手在床头摸索, 拿过手机看了眼——五月三号，19:29分。
齐砚揉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时间，真的是五月三号！
她记得自己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是五月二号，当晚翻看了《灵异话本》，睡觉之后做梦就进了话本世界。
现在时间还是五月三号, 她依稀记得自己从话本世界里出来了，因为用元气帮助白卿恢复灵力消耗太大，回来就昏睡过去不省人事。她觉得自己睡得时间应该不短, 结果一看时间还是三号。
“看来话本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不同步，进了话本再出来时间应该是没什么变化的。”齐砚随意嘟囔了一句, 翻身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结果一头扎进一个毛茸茸的怀抱。
毛茸茸的家伙被她撞到了, 还蛄蛹了起来。？？？
齐砚猛地坐起来，抬手开了床头灯，一瞬间她都要恍惚以为自己还没从话本里出来呢。
床头灯照亮周围, 齐砚看清了睡在自己身侧的雪狐……毛发通体雪白的大狐狸此刻盘成一个白团子。
齐砚张张嘴, 智商瞬间上线, 立刻意识到这是白卿。
她跟着自己来到现实世界了！
下意识去看左手无名指，银色的戒指还戴在手上，她试着摘下来，结果还是一样, 戒指像是长在了自己身上, 嵌进了骨血。
低头盯着戒指发呆，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尾巴突然扫了过来, 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搭在她的手臂上。
齐砚一怔，视线转移到大狐狸的尾巴上。
【九尾狐王】，这是抽到白卿这张卡时话本给出的介绍。
齐砚顺着狐狸的尾巴看了一圈，只看到了一条尾巴，而且这只狐狸的体型大小最多比一般的狐狸大一点，不仔细看的话像一只大型萨摩耶。
这就是狐妖吗？本体看着就是一只普通狐狸嘛。
也就是……毛色更白更干净，体型更大一点……齐砚顺手摸了摸狐狸毛，心道：嗯，手感也好好！比她见过的所有小动物都要好！
手感实在太好了，齐砚摸着摸着就上了瘾，手不老实地摸上又大又白又滑溜的尾巴。
妈耶，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撸猫，小动物真是太好撸了！她虽然没猫，但她能撸狐狸啊！这谁能不上瘾？
许是她摸得时间太长，影响了白卿的睡眠，那条雪白的尾巴突然不满地扫了扫，像是在驱赶烦人的家伙，接着直接蜷起来，不再让讨厌的人类动手。
齐砚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抬眼去看狐狸的眼睛，观察她是不是醒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睁眼，齐砚松了口气，知道她还在睡。
目光落在那双竖着的狐耳上，鬼使神差的，齐砚又伸手去摸了摸狐耳。
触碰到的瞬间，狐耳猛地抖动几下，吓得齐砚立刻收回手仔细观察着，结果惊讶地看见那双狐耳居然染上了一层淡粉色。！！！
什么情况？
那淡淡的粉色只存在一瞬间便消失，像是雪白的绸缎粘上了粉色花粉，风一吹便不见了。
齐砚心跳飞快，做贼心虚地抿着唇看大狐狸的反应，结果就是没反应。
想到白卿在话本最后透支的灵力，齐砚收回捣蛋的手，还是要让她多睡会儿，睡够了休息够了才好。
狐狸没醒，但人实在是饿了。
齐砚揉揉不停出声抗议的肚子，决定起来做点儿吃的祭奠五脏庙。
脚才踩在地板上，低头就看见床边滚落几个白色的毛球……
齐砚眼角抽搐，弯腰捡起毛球搁在手心……别说，这毛球个头还不小、很浓密，手感光滑柔软的一团。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属于谁的，齐砚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某只，开始头疼以后家里不会是要遍地飘毛了吧？
感觉又多了一项家庭打扫工作。
齐砚把地上的毛球都捡起来，因为手感太好区别于普通动物掉落的毛发，她小心翼翼把几个团子摆在床头柜上，眯着眼睛想：有空的时候似乎也可以做成钥匙扣。
毛球的事先放一边，现在第一要务是做饭吃。
她一个人独居惯了，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自从大三不怎么住宿舍了，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做饭。
进了一趟话本，现实世界的时间几乎没怎么过，家里冰箱里的东西该有的都有，齐砚决定简单炒两个菜。
想到屋里躺着的那只狐狸，她从冷冻室拿出一块肉，狐狸应该是肉食动物吧？做个卤肉饭好了。
齐砚这么想着，手里动作很快开始切肉准备食材。
把米饭蒸好，肉切成小块和香菇一起放进锅里炖，炖好第一步之后再放入煲锅炖更烂一些，这样卤肉饭口感会更好。
一切都做好，就等着时间了。齐砚在餐桌坐下休息，结果手机都没拿出来呢，就听见脑海里响起机械的声音。
【叮——检测到玩家已经通关新手话本，导语代表话本表示祝贺并送出新手关通关奖励。】
齐砚听罢一怔，紧接着来了精神，终于让她等到了！任何游戏通关都会掉落奖励，击败boss肯定也会有奖励，她就等这个了！
搓搓手，齐砚期盼奖励能丰厚一点，最好能获得神级武器。
【根据玩家在新手话本《终山祭》中的综合表现及通关情况，奖励如下：完成关键任务——找到boss翠兰的秘密奖励积分50；完成接引NPC红姐发布的所有流程奖励积分50；完成隐藏任务——发现鼓乐祭台地下的秘密奖励积分50；找到世界之“眼”并通过奖励积分100；击败boss翠兰奖励积分100，共获得350积分。另：玩家本次话本表现评级为S，奖励三张签文，掉落一枚锦囊。】
【备注：话本世界中的积分可以兑换很多东西，玩家通关新手话本将会解锁“商铺”，玩家可以在里面用积分兑换各种道具，“商铺”分为“常规”和“特供”两种等级，“常规”商铺中的道具每日刷新，“特供”商铺中的道具每周刷新。除此之外，积分也是话本世界通用的货币，不仅可以兑换道具，还可以使用积分提高玩家本身的基础属性。】
说着，【导语】在齐砚眼前展开屏幕，让她更直观的看到自己作为玩家的属性。
玩家齐砚：
体魄值：60
武力值：10
脑力值：80
气运值：99
齐砚：“……”
神特么气运值99！满分不会是100吧？
【导语】跳了出来：【所有的属性值满分都是100。】
得，你这意思是说我还是个幸运的人。
【导语】：【确实，齐小姐的新手签文是整个话本唯一一张，这运气真的很好。】
听导语这意思，白卿是顶级的神卡，而且是话本中唯一的，要这么看自己确实挺幸运的。
“谢邀，但其实我的好运并不想用在这种地方。但凡不是倒霉催的进你们这破话本，我也压根儿用不着抽这签文！”
她的抱怨一个接一个，导语适时打断她的吐槽：【所以齐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砚撑着下巴想了想，问：“这积分什么都能换？”
【是的。】
“那我想换点儿元气呢？”
导语被她问的懵了下，随即反应过了她说的是什么：【理论上讲是可以的。】
“那就好。”
她抽到的这张神卡还是个需要时不时加油充电的，很不幸，自己就是那个充电宝，充电宝要是不充好电怎么行？
导语：【除此之外，还可以兑换成签文。】
“哟，花积分买卡抽卡？赌徒行为。”齐砚玩游戏是个屯屯鼠，没有抽卡瘾，不好赌，知道赌狗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积分对她有各种各样的大用处，可以恢复元气，可以提高身体素质，还有商铺里那些道具，哪个都比当赌狗来得划算。
看看她那惨不忍睹的属性值吧，勉强及格的体魄，有跟没有没什么差别的武力……真是让人难受。
导语：【下一次话本将会在一个月后开启，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
齐砚微微蹙眉，手指蜷起，问：“我要怎样才能彻底摆脱这个话本？”
导语：【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告诉您的：玩家通关话本收集齐七种情绪碎片，将碎片通过导语交由话本，验证成功即可成功脱离话本世界。】
“情绪……碎片？”
导语：【不错，喜怒哀惧爱憎欲，七中情绪碎片收集齐，玩家就可以脱离话本了。】
齐砚陷入沉思，琢磨导语的意思，这七种情绪她知道，应该是跟所谓的七情六欲有关。
导语这次出现的任务已经完成，便想悄无声息离开了，放齐砚一个人沉思目前的情况。
齐砚察觉它要走，立马开口拦下，急问：“等等先别走呢！”
导语闪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这新手本没有碎片掉落吗？”
导语：【有，那个掉落的锦囊就是。】
齐砚查看自己得到的奖励，问：“所以这个碎片是根据通关副本的评分来获得吗？如果评分不高就可能得不到？”
导语：【对副本通关参与度不高的玩家，自然不能获得情绪碎片，导语认为这很公平。】
齐砚：“……那这七种碎片我有办法精准的去收集吗？比如说我可以提前知道下次进的副本会掉落什么样的碎片吗？”
导语：【不可以，副本都是随机的，如果你运气足够好，没准儿七次就全都收集齐了，导语还是认为这很公平。】
“……”
公平不公平的齐砚不知道，只知道这代表着如果运气很差，她就需要在这话本之中进行无限次的循环，直到收集齐七种情绪。
想到这，她再次陷入忧愁，导语悄悄离开也没察觉到。
想事情太过专注，齐砚没注意到餐厅虚掩着的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她察觉到时，餐厅的门已经从外面推开。
本能抬头去看门外，第一眼竟没看到有人，齐砚一愣，话本世界给她造成的后遗症就是遇到事下意识就想到鬼怪，然后就本能想要开始跑路。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齐砚呆愣住，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白卿，她眨眨眼，视线下移，看清了餐厅门外探进来的一颗雪白的狐狸头。
“……扑哧！”
看清狐狸的头之后第一反应是笑出声，齐砚捂住嘴，看着那张狐狸脸露出愠怒的表情。
“笑什么？没见过可爱的小动物？”
齐砚捂着嘴拼命忍笑，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直接出卖了她。
白卿冷哼：“想笑就笑，别憋死你！”
第25章 幕间一 02
雪白狐狸跳上椅子坐好, 冷眼觑着坐在旁边的某人。
齐砚正在给这位祖宗拌饭，刚刚出炉的卤肉饭香气诱人, 看某只狐狸不时往碗里瞟的样子就知道了，她现在很馋。
“好了，可以吃了。”
碗里刚拌好的饭还冒着热气，白卿狭长的狐狸眼只瞥了一眼，便高傲地仰起头。
齐砚自己吃了一大口，卤肉饭还是那么好吃, 她满足地点点头。
发现旁边的某狐狸不吃，齐砚还很纳闷：“为什么不吃？不香吗？”
当然不是不香，白卿鼻子好使, 睡醒之后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饭香味，循着味道找到厨房, 就看到某人已经做好了饭。
她现在不吃，只是好面子罢了。
齐砚观察她的表情, 虽然变成了狐狸，表情没有人类的样子丰富，但她总觉得这只狐狸是不一样的, 每个眼神都让人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她就这么端坐着, 也不吃饭, 齐砚觉得自己一个人吃这么爽也不太好意思，便主动找话跟她说：“你……你这个样子，要多久才能恢复？”
狐狸抬头看她，“恢复什么？”
“恢复人型啊！你总不能……一直这样？”
白卿道：“自然不会, 只是灵力透支太过, 还需多休养几日。”
齐砚追问：“那你……没什么大事吧？”
白卿：“无碍。”
“呼，那就好那就好。”齐砚放心道。
一整天没吃东西是, 在话本中又消耗极大，齐砚饿得不行，风卷残云般把自己的饭吃掉。
准备收拾碗筷了，发现白卿还是一口都没动。
齐砚脑袋上冒出个问号：“真的不合你口味吗？”
白卿摇头，转而问她：“你吃完了？”
“是。”
“那你回房间吧。”
“？”
齐砚指指桌上碗筷：“我……还得收拾……”
“待会儿再收拾！”
齐砚挠挠头：“那你呢？”
白卿没回答她，只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这一刻，齐砚福至心灵的明白了。
妖王大人好面子，狐狸形态吃东西大概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饲养的弱小动物，所以不想在她面前吃……
想到这一层，齐砚又觉得她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几眼，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白卿长得白，浑身都是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毛发。区别于普通的雪狐，她狐狸形态时眼圈有淡淡红色，尤其眼尾的地方，红晕最盛。而且更让齐砚感到惊讶的，是她那双异色瞳。
“看够了没有？”白卿斜眼瞅她，开始不耐烦。
齐砚连忙收回视线，小步小步挪出了餐厅，去客厅等她吃完饭。
等着的这会儿功夫，齐砚打开手机，鬼使神差上网去搜——异色瞳狐狸。
跳出来的答案是北极雪狐，蓝金异色瞳。
齐砚盯着某度出来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种狐狸跟白卿很像，但还是有不同的。比如白卿的毛发特别好，真的一根杂毛都没有，再加上那自带妖冶气质的红色眼尾……
齐砚觉得她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小动物。
太可爱了吧！
齐砚突然被萌出了少女心，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你现在是在练什么奇怪的功法么？”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在打滚的齐砚顿时僵住，她抬眼看过去，某只狐狸蹲在沙发边上，眼神嫌弃。
“……哈哈。你这就吃完了？”齐砚一股脑坐起来，随手整理滚乱了的长发。
白卿“嗯”声，然后跳上沙发坐好，一言不发。
齐砚屈膝靠在沙发上，扭脸观察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别磨磨唧唧。”
“诶。”得了松口，齐砚没忍住先问了句：“你的眼睛……我记得你在副本里的时候不是异色瞳……”
她记得在话本中见到的白卿，一双眸子是淡金色的。
白卿调整了个姿势，懒洋洋地趴好，道：“人类形态的时候习惯给自己做一点伪装，不过不做也行，还能省点儿灵力。”
齐砚歪歪脑袋：“你是怕吓到我吗？”
“呵，你都进那种地方了，我有什么怕吓到你的？”
说得也是……
齐砚觉得自己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我以人身在人类社会中行走时，自然会隐藏自己双瞳真正的颜色，你们人类实在太大惊小怪。”白卿又补充了一句，听着还是有点儿牵强，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意什么。
“毕竟人类很少看到异色瞳的……”齐砚小声嘟囔，看见白卿瞥她一眼，连忙转移话题：“你这个样子，还要多久啊？”
“不知，可能还需要恢复两天。”白卿道：“好在在你身边，我能恢复的快点。”
齐砚疑问道：“我还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白卿轻笑，“你我之间结了灵契，你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可齐砚被她说得脸红心跳。人类的情感天然比动物丰富细腻，想得更多，更容易进入情感的漩涡。
“先不说这些，说说话本吧。你这次成功通关，按照我对这话本浅薄的了解，应该是会获得一些奖励的吧？你有拿到吗？”白卿仰起脸去看身边的人，却见她坐在那发呆，双颊泛红，眼神呆滞，呼吸频率也比平时急促……
齐砚一直盯着白卿瞧，目不转睛的，瞧她通体雪白的毛发，瞧那双异于常人却美丽迷人的蓝金异色瞳，瞧她毛茸茸肉乎乎的脚掌……
太可爱了！
“喂？”
“喂！”
白卿抬起前爪拍打在某人大腿上，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被毛茸茸的爪子打到，不仅一点儿都不疼，还有种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
齐砚心道自己果然受不了软软萌萌的小动物！
……哪怕，这只小动物正气哼哼瞪着自己。
“啊，你说什么来着？”
白卿气结，抬爪又打了她一下：“我说奖励！通关新手话本之后是不是有奖励？”
“哦哦，这个，对！是有。你睡醒之前那个【导语】找过我了。给了我350积分，外加三张签文，还解锁了商铺。”
她说着拿出三张签文，“我还没开这三张签，你说我用不用多攒几张再抽？抽个十连什么的？”
白卿轻笑：“这签文可能开出的只有积分，也可能开出的是很好的武器装备和道具，攒多少张一起抽都一样的。”
“还能单纯开出积分？”
“嗯，好用的道具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出来的，那需要很强的运气。”
“我气运值有99呢！”
“看你能解开我的封印和我结契，确实运气很好。”
这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一本正经自夸了？
不过还是好可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卿的狐狸形态加分太多，齐砚现在看她就是从耳朵尖到脚爪垫都可可爱爱！
“积分别乱花，对咱们都有很大用处。你这次用了大量元气助我恢复灵力，该知道这其中的关键。”
她说得严肃，齐砚也收起了其他心思，郑重点头：“我们结了这个灵契，我可以用元气助你恢复，那是不是把积分全都换成元气就行？这样岂不是很快就能让你回到全盛时期？”
她想得天真，但现实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白卿摇头道：“不能着急，这件事急不来，我呆在你身边有助于修炼，但不代表你不停给我输送元气就能立刻让我恢复全部灵力，这对我们妖族修炼来说无异于揠苗助长。再者，你以为你的元气能有多少？在话本中你已经试过了，以元气为我恢复灵力，你都已经累成那样，我却也只恢复了一成，这可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齐砚垂了垂眸子，有些懊恼。
白卿继续道：“人类的元气终究有限，哪怕是修炼的道士元气也不足以源源不断向我提供，你不必为此懊恼。”
她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情，齐砚有些诧异。
白卿却无所谓道：“你我心意相通，你在想什么，我想知道还是不难。”
对哦，她忘了这事儿……
随即，她想到封印刚解除时白卿的反应，突然问：“刚认识的时候，你那么嫌弃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修道之人？一个普通人类能给你的助力实在太小了……对不对？”
此时白卿已经趴了下来，两只前爪扒在齐砚腿边，毛茸茸的脑袋搭在爪子上，抬眼瞅着眼前人。
“那个时候，确实。”
白卿回答的很诚实，让齐砚感到一丝挫败。
只是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白狐狸又继续道：“最近，我稍微有些改观。”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并不普通。我们之间……似乎有种异于寻常的契合，不仅仅是呆在你身边能助我快速恢复，甚至你的元气对我来说都是最好最契合的一种……嗯……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讲的通俗一点就是，像是专门契合我的灵丹妙药。”
齐砚整个人都傻眼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对白卿来说居然是这么……好的？
她瞬间挺直了腰杆。
白卿瞥眼见她突然很神气的样子，忍住了没冲她翻白眼。
结果齐砚很会自己顺杆子往上爬，道：“是不是我很厉害？你看，你都不翻我白眼了！”
白卿：“那我现在翻。”
“什么啊，你这人……不是，你这妖就是总想故意怼我！明明我超厉害的。”
白卿轻笑：“你有多厉害我看不出来，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很契合。”
齐砚又不说话了，思考片刻后小声问：“那……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灵契，结了这个契，不管是谁都跟你契合……”
白狐狸低头舔舔爪子，瞥眼觑她：“你可知千年来我见过多少人妖结合最后却悲剧收场的？灵契不是儿戏，有时候哪怕都是有情人结此契，依然不得善终，这其中便是差了些契合的运气，用你们人类通俗的话讲，大概就是缺少缘分吧。”
齐砚这个小机灵鬼惯会抓重点总结精髓，一脸狐疑地说：“你意思咱俩是天作之合？”
白卿：“……”
狐狸眼干脆闭上，不再吭声。
“喂，干吗不说话又？”
“睡觉。”
“你都睡了一天了！”
“我需要休息。”雪狐抖抖耳朵。
齐砚拿她没辙，说：“那回房间睡啊，不要在客厅。”
“房间漏风。”
“啥？”齐砚惊了，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哪里漏风？我房间漏风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小区就算再老也不至于破到漏风的程度吧？
白卿：“窗户边上，有个白色的东西，一直在漏风。”
窗户边上？白色的东西？
齐砚仔细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她说得是什么，顿时万分无语：“……那是空调……”
狐耳竖了起来，白卿睁开眼疑问：“空调是何物？”
“嗯……怎么说呢，就是一种现代高科技电器……调节房间温度用的。现在天气还不是特别热，以后夏天三伏天的时候开空调可以让屋里变得凉爽。”
浑身都是皮毛特别怕热的雪狐来了精神：“夏天会凉快吗？”
“当然，有空调就可以！”齐砚冲她招手，“那空调我现在开来除湿的，你要是觉得它是漏风今晚就不开了，走，回去睡，不要睡在客厅。”
白卿看看她伸出来的手，前爪象征性碰了碰，然后敏捷地跳下去，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卧室去了。
齐砚在后面跟着，看她走个路都要保持优雅的样子，忍俊不禁。
回房间白卿就窝在了床上，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还挺累，想到她现在还不能恢复人身，齐砚猜想她灵力应该透支的很厉害。
于是她把灯光调更暗些，道：“我去洗个澡，你先睡觉吧。”
狐狸脑袋一点一点的，算是应了，让她赶紧去不要再吵她。
这个样子的雪狐实在可爱的犯规，齐砚忍着去揉她毛的冲动，转身去浴室洗澡。
第26章 幕间一 03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不是萨摩耶！”雪白的狐狸站在路边，头颅高高昂起, 模样骄矜。
“哇——你看它，一脸高贵的样子，好帅啊！”路过的两个女大学生停下来看着眼前的雪狐，兴奋地讨论。
白卿忍不住龇了龇牙，表示不满。
“好像脾气比普通的萨摩耶凶，小萨不都是蠢萌蠢萌的么？”
“你才蠢萌！本座不是萨摩耶！”
齐砚讪讪地笑, 轻轻拍拍白卿的背，带着她快步离开。
“就算你这样跟她们较劲，她们也听不见你说话……”避开了人群, 齐砚小声嘟囔。
白卿冷哼：“若非你拦着，本座定要这些凡人见识一下厉害, 否则下次还敢将本座与那蠢狗相提并论！”
就在这时，一只真的萨摩耶路过, 傻狗子吐着舌头撒欢，把白卿认成了同类，兴奋地就要扑上来。
“放肆！”
白卿瞬间龇起牙, 萨摩耶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本能停在原地, 害怕地背起耳朵。
狗狗在遇到危险时本能应该是摆出防御的架势，但在面对白卿时却很不同，没有触发发怒发狠的保护机制，反而直接开始害怕认怂, 甚至转身就想跑, 连身后牵着牵引绳的主人都拽不住。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小宝你跑什么？！”萨摩耶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男子，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愣是拉不住疯狂逃命的萨摩耶, 被狗子生拖硬拽跑了。
齐砚捂脸，手里拎着购物袋，示意白卿赶紧回家。
“祖宗，我服你了，你跟一只狗子计较什么？”
“它放肆！”
行，听祖宗这语气是真的生气，觉得被狗子冒犯了。
齐砚没辙，好在要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她赶紧带着祖宗回了家。
“早知道说什么都不带你出门。”开门锁进家门的时候，齐砚还在抱怨着，“明明是你非要跟我出门的……”
“本座出门是为了熟悉你们现代的社会！”雪狐站在玄关的脚垫上，四只爪子来回蹭，十分烦躁的样子。
齐砚看她这样，顿时心领神会，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卫生间。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无语，今早吃过早饭，齐砚说要出门去超市买东西。家里新来了个肉食动物，冰箱的存货不够多，她得做好准备。
看眼下的情况，灵异话本她暂时是摆脱不了，也就是说摆脱不了白卿，她得做好家里长期多一张嘴吃饭的准备。
她本来就是想自己出去一趟，结果白卿非要跟她一起，说是要熟悉一下现代社会的具体情况。
“我被封印在话本中上百年之久，不知道你们人类社会如今到底变迁成了什么样子。既然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总要知道一些具体情况。”白卿当时是这么说的，雪白的狐狸蹲在那，一本正经地阐述自己的需求。
此刻，齐砚从卫生间里拿出打湿的毛巾，蹲下帮还在脚垫上蹭爪子的白卿擦脚。
“所以，出去了一趟，熟悉什么了吗？”听语气就能知道齐砚现在有多无奈，她一手牵起白卿的一只爪子，另一只手拿着湿毛巾去给她擦。
擦得十分专注仔细，狐狸雪白的毛发上一尘不染。
雪狐明显愣了愣，她定定看着蹲下身给自己擦爪爪的人类，一时连自己可以施净尘术清理毛发都忘了。
她刚才在那蹭爪子，只是表达自己的烦躁，是妖兽兽性幼稚的一面展示。
等四个爪爪都擦干净，齐砚才站起身，顺手摸了摸雪狐毛茸茸的脑袋，柔和道：“行了，干干净净啦！”
白卿仰脸看看她，扭开头轻哼一声，然后扭哒扭哒跑去沙发上窝着。
“一百多年，你们人类的社会变化很大。”白卿目光随着齐砚在房间里来回动，看着她忙碌，“我记得被封印之前，这个世界在经历战争。”
齐砚手上动作一顿，瞬间联想到了一些历史事件，大概能猜到白卿是在什么时候被封印进去的。
“战乱年间，还有人有闲工夫将你封印？”
白卿的异色瞳闪着说不清的光，沉沉看向齐砚：“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战乱年间，你可知这世间最不缺少的是什么？”
齐砚问：“什么？”
“是亡魂。”
齐砚一怔，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定定看着白卿。
蓝金双色的眸子一瞬不瞬，“这世间有许多走上邪路的修炼之人，可能是邪修、也可能是邪魔邪妖，总之，在那个年代，想要靠邪魔外道走捷径飞升的败类到处都是。我想，我大概也是这样中了某个不知名的人的道。”
白卿观察齐砚的表情，不出意外从她脸上看出了迷茫，于是便不介意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儿：“我的意思是，这可能是那本《灵异话本》背后隐藏的真相。百年前，我已经是修炼一千多年的妖王，整个妖族都没有比我活得还长的。那话本将我封印其中，有两种可能——第一，它需要吞噬我的力量；第二，它需要让我远离人间，但这原因我还没想明白。”
齐砚渐渐跟上她的思路，听出她好像是在分析《灵异话本》当初为什么要封印她，于是下意识跟着她的思路往下分析：“我觉得这两种可能并不互相排斥。试想，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想吞噬你的力量，把你封印在话本的签文之中，然而过了一百多年了它都没做成这件事，所以它只能继续困着你，一直困着。它可能想吞噬你，也更忌惮你，所以必须将你永远困住。”
“忌惮……”白卿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来。
齐砚盘腿坐在地毯上，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它将你封印了一百多年，为什么这次会被我稀里糊涂解除了封印？如果它想永远困住你，封印你的签文怎么会进入新手池？”
这确实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凭什么只是抽个卡就解除了这个签文？显得这签文多不值钱的样子。
白卿看着她，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你我之间是绝无仅有的契合，哪怕是困住我的那个东西，它可能也没想到这么巧。”
又是这见鬼的契合。
齐砚抓抓头发，就算白卿说再多次，她还是想不明白。或许她能够理解，但却接受不了，就像她倒霉进入这个话本一样，她总是会去想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就是她。
可白卿一次次告诉她，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巧合，就该是她，这大概是命运。
“这命运对我还真是不公……”齐砚趴在茶几上，生无可恋。
白卿定定看她，突然说：“与本座一起，就这么让你不满？”
齐砚自暴自弃：“搁谁都会不满吧？我们突然这样，跟包办婚姻有啥区别？我们这年代可不兴这个！”
雪狐的脑袋歪了歪，疑惑问：“本座有哪里让你觉得不好？”
“唉……”齐砚重重叹气，觉得这狐狸就没接上自己的脑回路：“你没有不好，你漂亮、强大、又保护了我，你很好。但这都不是我能突然接受这场‘包办婚姻’的理由。你总说我们结了灵契，对妖族来说结灵契就等于许终身，是非常重要的。那对我们人类来说，终身大事也很重要啊！我希望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莫名其妙进了一个逃生游戏、然后莫名其妙就结了婚……”
她越说越觉得悲凉，捂着脸长叹：“想我活了22年，连恋爱都没尝过呢就先结婚了！啊！我爸妈都不知道我谈对象，如果知道我直接结婚了一定会气死！”
活了上千年的妖王不懂她此刻的心情，只听懂了她没谈过恋爱，于是道：“我也没谈过恋爱，这不也同你结了灵契？”
齐砚：“……”
我是该感到荣幸吗？
算了，这只狐狸根本不懂她的崩溃。
“咱俩就没聊到一起去。”齐砚放弃继续这个话题，总之在这狐狸眼中，灵契比什么都重要，结了就是结了，有没有感情她都无所谓。
可她这个人类不这样，她想要自己的伴侣是真正相爱的人，而非这种说出去让人啼笑皆非的所谓契约！
齐砚压下心里的怨念，只想着将来摆脱这个话本，顺便也要摆脱这段让人无语的“婚姻”。
最近离开了话本，白卿灵力受损连人身都恢复不了，更无暇去管齐砚心里在想什么，分不出灵力去听她的心声。
“总之呢，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误打误撞解除了你的封印，咱们目标一致，想办法脱离这个话本才行！”齐砚重新站起身去收拾买回家的肉和菜，“目前看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一路通关走到最后，只要达成通关的条件我就能离开了！”
她的想法天真，本能没有去考虑白卿的问题，她现阶段只想自己的事，根本就没有去思考太多跟白卿有关的问题。否则以她的聪慧就会发现一个问题，既然封印的签文已经解除，白卿为什么还老老实实呆着跟她进副本？为什么灵力还是没有恢复？
而白卿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虽说签文解除，但白卿自己能感觉到，一根无形的线牵连着她和话本，就像是悬在天空的风筝，那根线还攥在神秘的力量手中。要想真正摆脱话本的束缚，现在这样肯定不行，她还需要找到隐藏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家伙。
她的内心有一定的猜测，只是现在不打算跟齐砚多说，以她们现在这脆弱的关系，没必要说太多，她们目前只是各自为战罢了。
把买回来的菜和肉囤进冰柜，齐砚擦着手坐回沙发上，扭头看窝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雪狐。
雪狐感知到她的视线，睁开眼看她，眼神示意她有什么事。
齐砚道：“明天我要去学校一趟，你自己在家可以吧？”
狐狸脑袋上下点了点，表示自己没问题。
“我今晚会把饭给你做好的。”
雪狐再次点头：“小朋友上学还挺辛苦。”
“也还好，马上就毕业了，我也将近一年没怎么去学校了，同学们多数也都在实习。”
“那你呢？”
“我？我跟出版社签了漫画，正在连载。”
“你会画画？”白卿有些惊讶。
提到喜欢的专业，齐砚绽开一个笑：“对呀，我学的国画，也会画漫画。”她指了指这个家里另一个一直关着的房间：“那是我的画室。”
白卿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狐狸的形态让她的表情很难看出变化，齐砚不知道她到底感不感兴趣。
“话本得到的奖励，你还不兑换一下？”
“啊，哦哦……”齐砚莫名有点儿低落，原本还以为能有人分享一下自己喜爱的画，结果白卿没表现出丝毫兴趣。
她是独生女，没有同辈的兄弟姐妹，平时能分享自己生活的人很少。她的父母，虽然很爱她，但他们都不懂画，只是本着尊重她喜好的原则支持她从小学画。在她成年之后，这对心大的父母更是直接撒手不管了，两个人过起了二人生活，世界各地到处飞，一年到头不怎么着家。
可以说在白卿跟着她回到这个家之前，她差不多都过着世界里只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大一大二住校的日子，她跟舍友之间的关系也只能算是还可以，不咸不淡的，也能一起出去吃个饭之类的，但要说多么交心，那是没有的。
齐砚不打算轻易使用积分，积分对她和白卿来说用处都很大，一定要小心谨慎使用。
拿出新手本奖励的三张签文和一枚锦囊摆在桌上，白卿直起身打量着，甚至凑过去轻轻嗅了嗅。
齐砚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想自己观察一下这种能封印我的签文到底是何方宝物。”
齐砚低头看看面前的三张签文，摸摸下巴，道：“我感觉和封印你的那个不太一样。”
“嗯？怎么说？”
“唔，我也说不好。只是我在新手本解开你的签文时看了眼，那签上面画的符篆要繁琐很多和这上面简单的画法完全不同。”
白卿抬眼盯着她：“你能记住那符篆？”
“我对画很敏感，那符篆画法非常繁琐，你让我现在立刻画出来肯定做不到，但我能慢慢回忆一下。”
齐砚手摸在签文上，心思一动便将三张签文全部解开。三道光在空中交织，颜色各不相同，有蓝有紫还有金，看得齐砚心里一阵紧张。
她记得在副本里抽出白卿的时候也是冒金光的！
齐砚激动地直搓手，感叹自己不愧是气运值99的，新手本奖励的签文居然又抽出金卡了！
“快来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
三道光在空中交织过后消失，钻进了齐砚的玩家虚拟仓库中。
“嗯……蓝卡是积分10点……紫卡是积分20点……金卡是……唔，嗯？”
齐砚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白卿被她的表情勾起好奇心，起身凑过来，看见齐砚从游戏空间里取出了一根……木头？
说是木头也不太准确，看着像是一根树枝……
“……”
一人一狐皆陷入沉默，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低头看那根树枝……
齐砚把树枝拿到眼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金卡？真不是逗我呢吗？！”齐砚捏着树枝，突然把它往前挥了挥：“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魔法棒！我肯定是抽到了霍格沃兹最神奇的那根魔法棒！”
她拿着树枝挥舞了半天，可结果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禁挫败地停下动作。
白卿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叹气道：“道具应该有简介，不可能平平无奇的木棍就是金卡，你查查看。”
“对哦。”经白卿提醒，齐砚连忙打开虚拟屏幕，点开这根树枝的详情查看。
【神木枝——上古神树遗落凡间的一段树枝，具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基本使用方法：作为神树的一段树枝，拥有者可使用它对致命伤进行一次治疗，每根神木枝只能使用五次，每次使用CD为一天，进入新的话本后刷新该治疗能力的CD，但不会重置使用次数；升阶使用方法：当神木枝与和其相配的其他道具合成到一起后，将会产生奇效，成为更高等级的新道具。PS：只有使用次数没有用尽的神木枝才能进行升阶，次数用尽后该道具会废弃，请玩家谨慎选择。】
“治疗！还是致命伤！牛哇！”齐砚瞬间不再嫌弃这根树枝，转而双手捧着它，这玩意儿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能力着实厉害！
白卿则更在意那个所谓的合成：“如果你足够幸运，将来可能会获得和它匹配的某种道具，到时候功能会得到升级。”
齐砚小心地把神木枝收好，说：“那都是未知的事了，谁知道还能不能抽到另外一张金卡呢？现在且顾眼下，抽到啥就是啥吧。”
她随遇而安，着眼当下，想太多没有用。
这之后齐砚偶尔会去趟学校，还有两个月就正式毕业了，毕业作品交给导师评估，也还有一些毕业之前的手续要办。
白卿在休养了三天后成功变回人身，灵力恢复一些之后她又开始动不动钻进戒指里不出来，每天跟着齐砚出门，适应着现代社会的生活和节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一个月。
齐砚这两天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再次进入话本的时间就要到了。她不免开始紧张，为那未知的危险和恐怖世界。
这天晚上，正躺在床上睡觉的齐砚猛然惊醒，左手的戒指隐隐发烫，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她被卷入狂风之中，坠落不知名的世界。
第27章 嘉年华 01
齐砚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
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地板又硬又凉，后背直接摔这么一下震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我……靠……！”齐砚觉得自己内脏地震了, “你、你干什么不帮我一下！”
她质问袖手旁观的某位狐妖，关键是她在地上打滚，睁眼却见那白衣的狐妖毫发无损站在她身侧，双手惬意拢在袖中，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不，女妖！”齐砚颤着手指向某妖。
白卿闻言垂眸, 看她夸张的样子，道：“地上躺着舒服吗？”
“废话！能舒服吗？你躺个试试。”
“看你现在还不起来，以为你喜欢躺。”
齐砚气得一股脑爬起来, 揪着白卿的长袖不撒手：“你才喜欢躺！臭狐狸！”
白卿挑眉看她，似笑非笑：“你现在胆子愈发大了, 敢如此和本座说话。”
“哼，你有什么好怕的？说是什么一千多年的大妖, 其实还不是在我家混吃混喝？”
在家相处了一个月，齐砚越来越了解白卿，这妖怪不仅懒而且馋, 尤其喜欢吃肉食, 什么肉都爱吃！就这一个月, 她家的日常开销都大了。看着那一顿顿大肉花的钱，齐砚痛心疾首，甚至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让某只狐狸出去卖艺赚钱。
两人一边扯闲话，一边观察这里的环境, 这里光线昏暗, 感觉好像很空旷。
齐砚揉着发疼的后腰，说：“这像个游乐场, 而且还是室内的，看这环境像个大型商场，就是现在灯光太暗了，看不太清楚。”
“游乐场？是什么？”白卿有些好奇。
“嗯……就是我们现代世界的一种娱乐场所，里面有很多大型的娱乐设施。”齐砚给她解释，抬手指向前面：“这个，叫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是游乐园中最常见的设施，大型的圆柱，围绕在其四周建造成各式各样的座椅，区别于早年朴实无华的木马，如今的旋转木马总会根据不同的主题改造座椅的形态。
眼前这座旋转木马，看上去好像是迪士尼的风格……
“怎么还没有接引NPC？”
齐砚还在打量木马，就听见身后有其他人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发现身后走过来六个人，其中五个看样子是认识的，还有一个落后他们许多，应该也是独自一人。
五人小队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他站得离齐砚有三步远，主动打招呼：“你好，你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
齐砚往身边瞧，发现白卿早已不见了踪影。
同时，戒指里传出声音：“我听见有人靠近，便先回来了。”
好吧，白卿是她的杀手锏，藏着也好。
虽然她知道某狐狸单纯就是懒，又不喜欢跟这么多人类呆在一起，所以自顾自躲懒罢了。
“你们好。”齐砚点点头，简单回应了一声，算作打招呼。
现在七人玩家站到一起，五人的小队自成一派，落单的两人明显被他们划分在外。
除了齐砚之外，另一个落单的是个留着干练短发的职场女性，光看她身上那身款式精致的西裤衬衫、还有散发出的精明气势，就能窥见她在现实中可能是个收入不菲的高精尖人士。
“滴——滋滋滋——”
一阵刺耳的噪音过后，四周的广播突然响起：“欢迎来到自由者嘉年华！这里是全市乃至全省最大的游乐场！这里有一切你们能想象到的、或想象不到的游乐设施，所有酣畅淋漓的、激动人心的项目，尽在自由者嘉年华！”
“各位嘉年华的特邀夜场玩家们晚上好，我是嘉年华的夜场管理员happy！现在是晚上18点整，嘉年华夜场正式开始的时间，你们将有12个小时在嘉年华感受无尽的欢乐和美好！记住，明早6点整，嘉年华夜场正式结束，各位需要在那之前离场！保证不要耽误日场的开放！切记，切记！”
他的话说完，又是一阵滋滋啦啦的噪音。
“噼里——啪啪——”
嘈杂的噪音过后，广播瞬间关闭。
紧接着，商场内骤然亮起许多光，他们面前的旋转木马也亮了起来，像是提醒所有人，设备已经准备就绪是，随时可以游玩。
七个玩家心思都动了起来，齐砚盯着旋转木马看了看，脑子里思考着管理员happy刚才说得话。
旁边的五人小队凑在一起讨论几句，其中一个一身运动装的女性道：“我们先去找找商场的门。”
“对，不是让咱们明天早上之前离开吗？先找到门再说。”小队内有人附和。
五个人很快达成一致，作为队长的高大男子看了看落单的两人，礼貌性一问：“你们二位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短发的干练女性摇摇头：“谢谢，先不了，我准备在这附近先看看。”
齐砚转头看向高大男子，说：“我也先在这边看看。”说着，她还指了指木马。
男子本就是礼貌性的询问，要说真想邀请她们两人一起的真心是没多少的，这会儿两人都不跟他们一起，他也乐得轻松。
五个人走了，这边就留下两人。
干练女人看向齐砚，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
齐砚道：“他们明显就是一个小队，早就认识了，我加入进去不一定得到信任。虽然不想把人都往坏了想，但在这种环境下还是应该保持警惕心，省得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
女人看她的眼神略微带点儿欣赏：“你很明智，毕竟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玩家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
齐砚闻言一怔，她只通关过新手副本，说实话对这话本内的规则还没有太熟悉，玩家之间的潜规则就更不必提了。如今看来她已经过了新手保护期，这次进的副本，其他人都是老玩家。
“玩家间是怎么竞争的？”新手本里，齐砚和霍铮唐珊珊建立了不错的合作基础，至于其他的三人，光头和那对情侣，基本都是他们仨自己作死的，玩家之间还真没怎么起冲突。
女人打量着她，问了句：“你还是个新人？”
“嗯……算是吧。”她只过了一个新手本呢。
女人道：“你应该知道，通关话本之后结算奖励时，对话本贡献突出会得到更高的评价。难度高的话本奖励本就更多，如果评价再高些，那获得的奖励会相当丰厚。”
齐砚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听【导语】提过。”
“你不要觉得，想获得更高的评价，只要自己闷头多思考分析战斗、或者再找出关键线索、‘眼’和‘心’就行了。你这么想，也有许多想走捷径的人不这么想。”女人看到齐砚眼底的迷茫，轻笑道：“话本世界也有自己的规则，它是不会让每次副本的人都死光的。”
齐砚闻言狠狠一怔，她脑子转得极快，几乎瞬间便明白了这里面的问题。
不知道这话本规则是不是故意，但她总觉得这东西像是故意要挑起玩家之间的对立。
看她的表情，女人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不仅欣赏地看着她，说：“你很聪明，这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如果话本设置了玩家不能都死光的规矩，那么……只要杀掉其他玩家，自己活下来，不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对抗鬼怪和话本吃力，但耍心机杀掉同为人类的其他玩家，不一定是什么难事。
“而且组队的话，同时进入副本的会有很多都是自己人，占据绝对的优势。就算不对其他玩家动手，只要保证自己的小队找出更多关键信息和线索，就能在通关后获得更高评价……”
想通这其中的关键，齐砚后背出了一层汗。
这真的是，话本还没正式开始，鬼都还没吓死她，先被同类给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为什么主动跟我说这些？”齐砚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她的心思也不单纯。
女人淡笑，毫不隐瞒道：“因为咱俩都是落单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很容易被针对。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余一个未知的风险要强？所以，我主动跟你说这些，想在这个话本里跟你组个队。”
她说的对，听完她的话，齐砚想到那五个人看她们时的眼神，顿时愁眉苦脸了起来。
“真是服了，副本就够让人头疼，玩家互相之间还要对着干吗？”
女人轻轻一笑，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各式各样的纷争。更不用提，在这个话本世界中，连性命都与这些纷争挂钩。”
齐砚独自消化了一下新的信息，最后问：“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姐姐？”
女人眉眼弯了弯，知道她这是答应了临时组队，便道：“江淼。你呢？我看你年纪不大，还在上学？”
“我叫齐砚，大四。”
“年纪真的小，还没毕业……”江淼似乎很感慨，觉得齐砚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进话本受罪。
齐砚没来由想到唐珊珊，叹气道：“大家都是倒霉人罢了。我在新手本里还遇到个更小的妹妹，高中都还没毕业。不说这个了，江姐，咱们先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况呗？”
江淼笑道：“我朋友都叫我三水，你也这么叫吧，江姐听着像是在叫英雄烈士。”
这种时候她还能沉着地开个玩笑，齐砚也跟着笑起来：“那我叫你三水姐吧。”
叫姐，礼貌又带着疏离，不远不近的，就像在职场中一样。
xx姐和xx姐姐可差远了，一字之差，味道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齐砚有自己的分寸。
江淼对她很欣赏，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理智分寸感，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恐怖地方，也能沉着应对，至少目前表现是沉着的，这让江淼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刚才管理员说我们要在明天早上6点之前成功离开这里，这个游乐场建在一个大型商场里面，我认为找到这个门不是件难事，但怎么出去才是难事。”齐砚摸摸下巴，“那一队人应该会吃瘪。”
江淼点点头，认同她的话：“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管理员happy应该就是这个话本的引导NPC，他用广播和咱们沟通，却不现身，大概率也不会主动对咱们动手。他说得话不多，但目前已知的信息除了6点前必须离开之外，还有就是‘在嘉年华感受无尽的欢乐和美好’，顾名思义，他要让咱们玩这些项目。”
说着，齐砚抬头看向停在那的旋转木马，表情一言难尽。
这么明显的危机摆在眼前，但她似乎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避免。
江淼也看向眼前的旋转木马，问：“真的要玩儿吗？”
齐砚：“你也可以选择等那五个人碰了壁之后再决定……我觉得，他们找到商场的出口，一定会遇到事儿……”
具体是什么事……她们俩谁都不太想去想。
“或者……我们去找找这个世界的‘眼’？也许有什么捷径？”
无论每个话本世界怎么变化，最基础的世界之“眼”和世界之“心”总是会有的。世界之心暂时不去考虑，谁也不想直接跟boss对上，找找“眼”还是有可能的。
哪知江淼却摇摇头，道：“我觉得没用。话本之间的大规则虽然不会变，但小区别一直都有。像这个话本，接引NPC明确提示了离开的办法，在这种前提下，‘眼’估计就是商场出口本身，不会再有其他捷径。”
齐砚无语地耸肩：“那我们只能勇闯天涯了。”
两人正分析着，突然听见商场北边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齐砚连忙稳定好自己的重心，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她记得那五个人就是往那边去的。
下一刻，广播再次响起——
“注意，有玩家试图违规操作强行离开！再次通告，嘉年华夜场已经开启！自由者们必须进行自由的享乐，在这里尽情体会嘉年华的欢乐和美好！身为勇敢无畏的自由者，你们将会在一次次的冒险中体会刺激快感，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收获！”
“请不要任意妄为破坏嘉年华的规则，否则，自由者们将自食其果！”
happy的通告再次停止，齐砚知道，是那五个人找到了商场的出口，尝试打开出口之类的，触发了话本的惩罚机制。
她和江淼对视一眼，道：“这下提示给的更明确了，happy的意思就是要让咱们在这些娱乐设施上面找到离开的方法。”
第28章 嘉年华 02
这游乐场叫自由者嘉年华, 接引NPC还管玩家叫自由者，齐砚总觉得“自由”这俩字是点题的关键。
自由啊……她们现在被困在这嘉年华中出不去, 必须用有限的时间找到出去的方法，确实挺不自由的。
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大型密室逃脱，需要找到大门的密码才能离开。但这密码究竟会隐藏在什么地方呢？必须要把这里面所有设施都玩一遍才能找到答案？
齐砚走到旋转木马前面，一个身穿夸张的骑士服的年轻男子从旁边的控制室里走出来，他含笑看着新来的两位游客，主动说：“你们好, 我是负责旋转木马的管理员旋转happy。”
他刚开口说话齐砚就听出来了，这货的声音和广播里的管理员一模一样！只是语气不太相同，这位的语气比较轻松, 广播里那位则威严很多。
他态度挺好，齐砚也尽量表现得轻松：“我们想玩一下旋转木马, 现在可以玩吗？”
旋转happy笑眯眯说：“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设备是有启动条件的，需要最低人数达到十人才行。”
齐砚闻言下意识蹙眉, 十个人？玩家这次总共才七个！就算她能把那五人小队找过来一起，另外三个人她要上哪儿凑？？
一旁的江淼开口问：“人不够，我们就只能一直等着吗？”
旋转happy始终保持微笑：“当然, 不用急, 人很快就会到了。”
齐砚心口一沉, 警惕地往四周看。管理员这话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这个夜场嘉年华里，除了七个玩家之外，还有别人。
可从她进来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看见过别人。
正琢磨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那五个人回来了，而且看上去有点儿狼狈。
其中一个染了一头非主流绿毛的小年轻好像挂了彩, 瘸着一条腿被其他人搀扶着。
带头的男人看了眼齐砚跟江淼，先无视了她们，开口询问旋转happy是否可以玩旋转木马。
旋转happy微笑着把刚才跟她们俩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完之后，那五人小队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五人就站在一边，谁也不说话，跟齐砚和江淼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相对的局面。两拨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着，都不吭声，默契的在等之后的发展
既然管理员说人会齐，那他们就等着吧，看看会来多少人。
等了几分钟，旋转happy都已经回了控制室，就他们七个还在傻等。
染了绿毛的瘸腿小混混先不耐烦了：“怎么回事啊？不是耍咱呢吧？这么半天了哪儿他妈有人？那个傻x管理员自己倒是先回去坐着了！”
他声音不大，但也没刻意压低，总之在这空旷的嘉年华里还是听得很清楚。
齐砚看他一眼，心想好像总能碰见这种不耐烦作死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风骤然吹过。齐砚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上自己左手的戒指。
风吹过的瞬间，旁边旋转木马上亮着的灯忽明忽暗、劈啪作响，不知道是不是影响到了电路，一阵滋滋啦啦的噪音穿过耳膜，刺激的所有人都抬手捂住耳朵。
管理员悠哉悠哉从控制室走出来，站在木马入口处等待。
“大哥哥，你刚才骂人了，骂人是不对的，你不讲文明！”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刚才还骂骂咧咧的绿毛小混混瞬间绷直了背。这个声音就像是从他耳边灌进来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他的肩膀上，离他特别特别近，近到那声音传入耳中时，他还感觉到说话间呼出的气息。
只是区别于人类呼出的温热气息，他感觉一股冷风顺着他的耳朵吹进他身体里，顷刻间便将他冻了个透心凉。
“啊——！！”
小混混尖叫起来，甚至顾不上自己刚伤了一条腿，直接就跳到他们队长的身后，死死扒着人不放。
“喂！强子！你冷静点儿，这是干什么？！”带头男人把扒在自己身上的绿毛小混混扒拉下来，十分不耐地瞪他一眼。
“头儿，有、有鬼！”强子怕得脑袋都不敢抬，哪怕带头男人嫌弃他，他还是死拽着他不放。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强子刚才站的地方，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说是孩子，但一个个应该都已经十几岁上中学了，身上都穿着校服，刚才那个趴在强子耳边说话的男孩，一把公鸭嗓，正在变声期。
男孩歪歪头，冲强子吐了吐舌头：“大哥哥说脏话，不是乖孩子！”
带头男人表情一滞，下意识甩掉强子拽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半步。
齐砚瞥见他的动作，猜想他是想在几个小鬼面前跟强子切割。那几个小鬼出现的时候，切切实实刮过一阵阴风，任谁都能想到他们根本不是人类。
想到这，齐砚不由在心里感叹，人类之间的羁绊有时候还真挺脆弱的，这几个小鬼才刚刚出现，只是对强子表现出了不满，带队的队长就起了放弃强子的心思。
这一下来了三个小鬼，跟他们七个玩家刚好凑成十个人，正好是一起玩旋转木马的人数。要说这三个小鬼不是刻意出现的，估计说给谁都不会信。
旋转happy拉开旋转木马入口的门，道：“已经凑齐十位自由者，请问大家是否确定要一起乘坐旋转木马？”
“要要要，当然要一起！”说着，公鸭嗓男孩先跑了进去，另外两个女孩子随后也跟着上去，三个小鬼各自选中心仪的木马坐好，齐刷刷偏头看向下面还在犹豫的七个大人。
几个小鬼眼神诡异，散发着说不清的恐怖气势。
其中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幽幽开口，问：“哥哥姐姐们，为什么还不上来？是、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她的话音才落下，又是一阵阴风猛烈吹过。
旋转木马的灯光不停闪烁，滋滋啦啦响个不停。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三个小鬼冷冰冰看着他们，连眨都不带眨的。
“啊啊啊——头儿，头儿，救我！保护我啊！”绿毛小混混吓丢了魂，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住带头男人的胳膊。
“强子你给我松手！你丫有病吧！”带头男人猛地甩开他，示意队里另外两个男人过来把这个疯子制住！
强子被控制住，暂时消停下来。齐砚眼尖，看见那两个男人控制强子的时候，好像给他用了什么道具。
那道具用过之后，强子就出不了声了，哪怕他一直在张嘴说话，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这边五个人眼瞅着要起内讧，齐砚和江淼对他们小队内部的塑料情谊没兴趣，但现在项目需要十个人一起上去，缺一个都得完蛋。
齐砚抱臂看着那五个人的闹剧，没忍住眼底泄露出一丝玩味。
把捣乱的强子推开，带头男人重新把目光放到齐砚和江淼身上，这两人一脸看热闹的样子，连装都不装。他脸色有些尴尬，犹豫一瞬还是主动说：“我叫无双，是我们这个五人小队的队长。刚才那个受了惊吓的是我的队友，叫强子。其他三位……分别是欣怡、秋秋和幸运。”
齐砚被他们这名字整晕了，全是一听就是假名的，根本就像是网游里的昵称ID。她下意识看了眼江淼，就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们好，我叫三水。”
“……”
无双冲江淼点头，然后看向齐砚。
齐砚来不及再编个假名，在管理员催促他们进去之前说：“我叫石见！”
“石……剑？”无双身后的马尾女人欣怡好奇问：“石头做的剑？”
“呃……差不多吧！”齐砚脑门冒汗，刚才情急之下，她用了自己连载漫画时用的笔名……
好在漫画在华国算是小众文化，她画的题材更是小众中的小众，不会那么容易遇到自己的读者。
总之七人算是简单打了招呼，然后由江淼带头，排队上了旋转木马。
齐砚一眼挑中了一只狐狸造型的木马，想也没想就跨了上去。至于为什么会下意识选狐狸造型的？她没过脑子，自己根本没反应过来。
江淼坐在了她旁边的一只河马上，在设施启动前低声说：“这个角度不错，能把那三个小鬼看清楚，待会儿动起来之后看看他们会有什么行动。”
旋转happy在控制室里让大家坐稳扶好，然后便按下了木马的启动键。
“滴——”
长长的一声启动提示音，旋转木马正式启动，慢悠悠开始转起来。
“哈哈哈哈~转起来咯！快点儿，再快点儿！”
伴随着四周欢乐的音乐，那三个孩子发出一阵阵欢笑声。
齐砚抱住木马狐狸的头，看着那仨小孩发自真心的笑容，顿时也跟着被感染了。
这是一个室内的嘉年华游乐场，跟室外的几乎一模一样，不仅有旋转木马，甚至还能装下过山车这种庞然大物，可想而知这个类似商场的室内游乐场有多大。
借着旋转木马转起来能改变视角的功夫，齐砚观察起这一层。木马在一层，不远处就是过山车，好像一层只有这两个大型项目，具体还需要再实际去看看，而这个嘉年华一共有三层，二楼和三楼各自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从一楼能看到二楼三楼，商场的构造像个大型天井，往上两层都是环形走廊，上去之后才能看到具体内容。
起先，旋转木马还算正常，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不对劲了。
江淼沉着脸，出声问：“怎么还不停？”
齐砚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她去过很多次游乐场，每个项目最多也就五分钟。这个旋转木马……早就超过五分钟了！
玩家们一个个都反应了过来，有像江淼这样沉着脸的，有像齐砚这样暂时还能保持冷静分析的，还有像小混混强子那样已经忍不住开始惊叫的！
“啊啊啊——救命！救救我！让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强子坐得是一只棕色的木马，他一手抓住木马上面的扶手，另一手到处乱挥，整个人像一尾被捕上岸的鱼一样乱扑腾。
无双作为队长，看他这个样子，脸色愈发难看：“强子！你能不能冷静点儿！”
“吴、吴哥！救我！救救我啊！有鬼！有鬼！她、她就在我身后！就在我身后！我要跑，快放我下去！”
强子一边喊一边扑腾的更厉害，从其他人的角度看，他就是自个在那匹木马上挣扎而已，他喊着身后有鬼，但其他人什么都没看见！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木马停不下来，强子的尖叫和呼救声也停不下来。
欣怡忍无可忍，扭头冲控制室喊：“喂！快点儿停下来！听不见吗？！”
控制室里没有人回应，死一般寂静。耳边除了旋转木马放出的欢乐歌曲之外，就只有呼呼的风声、三个小鬼快乐的笑声、还有强子恐惧的惨叫声……
“糟了三水姐，这木马越转越快了！”
齐砚话音才落，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木马的速度突然又上了一个台阶，转得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象甚至成了虚影！
齐砚死死抱住木马的狐狸头，上半身趴在上面维持平衡让自己不被甩出去：“三水姐！稳住啊！”
江淼坐得那头河马样的木马，只有一个细长的扶手，速度快起来她只能牢牢攥住那根扶手，勉强让自己不被甩出去！
“嘻嘻嘻嘻——”
“快一点！再快一点呀！”
“还不够快！还不够爽！”
那三个小鬼还在风声中大笑，仔细听还能听见他们在要求木马转得更快一些！而随着他们的要求，木马真的又快了！
一个旋转木马转出了太阳神车的气势，然而太阳神车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齐砚在呼啸的风中眯着眼睛，忍不住冲那三个小鬼大喊：“你们三个够了吧！这还不够快吗？想要再快点儿就去玩儿过山车啊！”
回应她的是三个小鬼更猖狂阴谲的笑声。
“救、救命……！救命……”
齐砚眯着眼往前看，见强子整个人都趴在了木马上，像是一滩随时可能被甩出去的烂肉。
“喂！绿毛！你坚强点！”齐砚冲他大喊。
可绿毛真的坚强不起来了。
“嘻嘻嘻嘻——真好玩儿！”小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同以往，更像是360度环绕式的影音模式，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你们想让它停下来吗？”公鸭嗓的小男孩笑嘻嘻道：“我有个办法哦。”
所有玩家闻言都抱紧自己的木马，等着听他能说出什么办法来。
“哥哥姐姐们，咱们来打个赌吧！”
只是一瞬，三个小鬼已经不在木马上坐着了，他们闪现在了旁边，正笑嘻嘻看着他们七个大人出糗。
“如果你们中能有人追上前面那匹木马……”马尾辫女孩缓缓开口：“那木马就能停下来哦！”
什么？
齐砚闻言狠狠一怔，她在高速的旋转的木马上艰难抬起上半身，看着在前面旋转的那匹木马，内心一阵错愕。
旋转木马在游乐场一向颇受孩子和情侣的欢迎，它不仅是孩童们最适合玩的游戏，也是情侣们喜欢的约会恋爱胜地。每个坐在上面的人，无不怀揣着对美好和幸福的幻想，可从未有人真正仔细去思考过它的恐怖之处。
旋转木马——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种游戏，互相追逐，但却永远被限制住，永远也追不上、触摸不到前面那匹马……
齐砚瞬间想到这个嘉年华的名字——自由者，可她才玩了第一个项目，就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囚笼。
木马高速旋转，一圈圈经过站在外面的三个小鬼，齐砚看着他们脸上故作天真的阴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颤抖着抱着木马，忍不住在心里呼救：“白卿！你在干什么？半天都没吭声了！你快想想办法，帮我个忙，把我送去前面那匹木马上！”
她知道，普通人做不到这一点，但白卿可以，只要她帮自己，自己就能腾空而起飞到前面的木马上。
沉默了好久的白卿突然哼笑道：“想起我了？还以为你有了新的姐姐，把我忘了。你可真爱管别人叫姐姐啊。”
齐砚：“？？？”
现在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吗？
“我可从来没叫姐姐，都是直接叫姐！这在社会上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一种社交语言！”
“是吗？我可从来没听你叫过我姐姐。”
齐砚：“……我不叫你姐姐，叫你别的。”
白卿来了兴趣：“什么？”
“祖宗。”齐砚含泪呐喊：“救命啊！”
“……”
第29章 嘉年华 03
齐砚是被捆起来扔去前面的木马上的……
她只觉得自己上一秒还抱着狐狸木马的头, 眼睁睁看着前面木马的屁股，下一秒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绳索给五花大绑了, 然后这条捆着她的绳索像秋千一样荡起来，把她直接荡去了前面。
高速运转的旋转木马，本就让人头晕眼花，结果这一出搞得齐砚想吐。
她忍住剧烈的头晕和恶心，费力大喊：“停！快停！我做到了！我追上前面的木马了，而且还坐到了它身上！打赌我赢了, 快停下！”
伴随着她的喊叫声，木马骤然开始减速，所有玩家都被刚才高速旋转产生的离心力整得不轻, 有的甚至已经吐出来，狼狈不堪。这会儿木马减速, 让他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无双队伍里的两个男人已经抱着木马疯狂吐起来。
木马缓缓停下, 齐砚还抓着扶手一动不动，她太晕了，腿还发软, 只想趴在木马上缓一缓。
江淼的平衡感和身体素质都不错, 木马停稳后, 她率先跳下来，迅速去看齐砚的状态。
“喂，你没事吧？”江淼关心问：“你刚才……直接就摔过去了……”
齐砚抬起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姐你这个‘摔’用的太到位了, 我真就是摔过来的……”
某只小气的狐狸太过分了！
小气狐狸冷哼一声：“你的好姐姐不过分, 下次让她救你。”
齐砚真拿她无语了，趴在木马上在脑子里跟她吵架：“你瞧你这小心眼儿, 还没绿豆大！我都说了在社会上叫姐就是最普通的社交称呼，你多认识几个上班族就知道了，他们在职场里见着前辈不是叫哥就是叫姐！这有什么好在乎的？你这狐狸能不能补一下社会常识先？你要这么在意，我以后也管你叫姐，行吗白姐？”
白卿：“本座不在乎。”
齐砚气笑了：“不在乎你跟我这叫什么劲？”
“本座只是觉得，你是我的妻，应该与他人保持距离。”
齐砚被她气得头更晕了，直接从木马上跳下来，甚至顾不上理会关心她的江淼，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就算我们结了那什么灵契，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不是你随意表现占有欲的物件，我是个人！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和别人相处！”
“你对我都没有感情基础，咱那个灵契就是阴差阳错结下的！现在还没有摆脱话本，等以后成功离开了，咱俩就想办法解了那灵契！”
“齐砚！灵契之事怎可儿戏？！”白卿显然也有了脾气。
“什么儿戏不儿戏的！你对我又不是爱情，只不过是占有罢了！你也不用动不动就觉得我和别人亲近了，反正这灵契就是个意外罢了！”
“……你！”
齐砚气得在脑子里对着白卿一通输出，在外人看来就是阴沉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突然表现出这么低气压的样子，把江淼直接整不会了。
“那个……石见，你没事吧？”江淼小心翼翼地问。
齐砚摇摇头，揉揉发晕的脑袋：“没事，就是给转晕了。”
反正现在白卿也不吭声了，估计是被她气跑了。两人之间的灵契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虽然白卿吵不过她，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很气。
呵，她还气？我才气呢！
什么人啊？天天就是把别人当成自己的占有物！别说这婚姻本就是意外，就算是真的爱人也不该胡搅蛮缠。
齐砚其实知道，白卿是一千多年的大妖，被封印了上百年，对现代社会的人际关系不了解。可自己明明都解释了，她却还要抓着不放，还扔她！真的很危险很疼很难受好吗？
她也很委屈，那只狐狸太不讲道理。发脾气也乱发，她自己到底在意什么她都讲不清楚，就抓着自己叫了别人“姐”又跟人多聊了几句天不放。真是莫名其妙，上个副本自己跟霍铮和唐珊珊也聊得挺好啊，她为什么不生气？
不可理喻！
齐砚单方面决定不要再理那只不讲道理的讨厌狐狸。
左手的戒指暗淡下去，那只狐狸藏匿了自己的气息。
齐砚突然觉得心里更气了，更加委屈，她垮着张小脸，恶狠狠瞪向那三个小鬼。
三个小鬼突然被瞪，阴恻恻瞪回去：“狡猾的大人，你耍赖！”
好家伙，被臭狐狸欺负，现在这三个想要自己命的臭小鬼也欺负自己。
齐砚生起气来连害怕都忘了，抱臂和三个小鬼互瞪：“我怎么耍赖了？不是你们说要追上前面的马？现在木马停了，证明规则认可了我的做法，你们倒是说说我怎么耍赖？”
公鸭嗓指着她：“让你们追上前面的马，可你是被扔过去的！那不是追！”
“……”
没完了吧？是个人和鬼都知道她是被扔过去的！她不要面子是吧？
“小朋友，姐姐问你们，什么是‘追上’？你们如何定义‘追上’？”
公鸭嗓道：“追上就是追上啊！要能碰到对方才叫追上！”
“是咯，你也说了能‘碰到’对方就是追上！那姐姐我碰没碰到前面那匹木马？”
公鸭嗓：“……碰、碰上了……可是不对，你耍赖，追上是让你骑的木马追上去！”
齐砚嗤笑一声，说：“你打赌的时候可没说过‘木马追上去’这个前提，你只说让我们追上！”
“你……”公鸭嗓语塞，脸色风云变幻，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紫，像是马上要露出死亡的状态。
齐砚被他青紫色的脸吓了一跳，刚才针锋相对给初中生做名词解释的气势荡然无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无双和马尾女欣怡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不住打量她，似乎是觉得这个敢跟鬼玩文字游戏的女人实在不简单，又在看见她被小鬼变脸吓得后退两步后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她真的不简单吗？
无双回想刚才在木马上最关键的那瞬间，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齐砚是被一条白色的绫罗捆起来扔去前面那匹马上的……
可能其他人看不清具体的，但无双不会看错，他的眼睛使用了道具，能看清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肯定是这个叫石见的年轻女孩拥有的能力，看上去这个能力还没有完全被她掌握，否则就不会那样把她摔过去了。
无双目光闪了闪，起了一些旁的心思。话本中玩家之间的竞争不止为了获得更高的积分，还能夺取别人的道具。这个叫石见的女孩恐怕是个新手，能力没有完全掌握，也不太懂话本中的一些潜规则……
如果能找个机会，把她的能力偷过来……无双暗自在心里算计着，准备蛰伏起来等个时机。
齐砚被白卿气糊涂了，又怼了小鬼，根本无暇注意其他人的反应。倒是江淼就站在无双旁边，瞥眼间看见他一瞬间贪婪的眼神，微微蹙了眉。
三个小鬼被齐砚说得哑口无言，就连话本规则都承认这局是狡猾的大人赢了，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哼，算你们走运！”小鬼们冲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如果不是情绪起伏大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普通的初中生一样，一点儿都看不出问题。但所有玩家都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孩子，那是副本里的鬼怪。
刚刚整个游戏过程都消失不见的管理员突然出现在齐砚面前，他依然维持着不变的微笑，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张卡，分别交给七名玩家：“这是自由者的识别卡，上面已经盖上了旋转木马的章，证明已经体验过了这个项目。”
齐砚低头看手里的卡，是再普通不过的纸质卡片，上面盖上了一个红色的印章，看图案是旋转木马的样子。
像集邮一样，齐砚想起自己买奶茶集齐10杯免费领1杯了。
旋转木马的红戳旁边有不少空地，判断不出接下来还要玩几个项目，总之玩家才闯过第一关，后面还有不少危机等着。
齐砚把卡收好，再抬头就看不见那个管理员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奇怪……强子去哪儿了？！”
这时，无双队里那个叫幸运的男人突然紧张起来，他四下看着，表情惊恐：“人呢？刚才……刚才明明还在这的！”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去看，无双皱着眉问：“怎么回事？不是你一直扶着他吗？怎么人还能丢了？”
“我……我是扶着他来着……一直扶着呢。可是刚才……就是管理员给咱们识别卡的时候，我就松开他了，他当时也没有再表现出不适……然后我顾着看这个识别卡，没太注意到……”
无双眉头紧皱，一时间做不出决定。他们是个五人小队，进来的时候五个人，这才刚刚开始就减员了，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头儿，咱们怎么办？”幸运急得不行，希望老大赶紧拿个主意。
这会儿决断可不好下，按照利弊来讲，这时候不去管强子才是最优解，剩下的四个人都不能再出事。可如果他就这么立马做出放弃强子的决定，难免让另外三个人寒心。
一旦小队内部离心，他这个队长就难做了。队员们不再信任他，那他也没办法再从这些人这榨取好处。
无双陷入了纠结，齐砚和江淼对视一眼，都没打算去掺和别人队里的事，他们只是在旋转木马这临时合作，后面不一定怎么发展，这时候没必要多掺和。
于是，两人只简单和无双说了声，便先一步离开，往下一个项目去。
一层除了旋转木马之外，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过山车，齐砚打算先去过山车看看。
“诶，两位请等一下。”无双出言拦住她们，道：“后面的项目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求人数，我们现在少了一人，如果过山车还要求10人的话，恐怕大家都不好办。”
齐砚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想一直拖着她们，大家一起行动，甚至想她们也一起帮他们找强子。
齐砚没吭声，一旁的江淼却道：“规则还不清楚，我们先去问问看。至于少了一人……话本不会轻易出现死局，如果它们让咱们减员了，后面的规则肯定会做出调整。”
她表现得油盐不进，完全不被无双的话术套进去。
听她这么说，叫幸运的男人急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冷血？现在是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万一他出事了呢？你居然能直接说出话本不会出现死局，少一个人规则也会做出调整这样的话！你都不想救人的吗？”
齐砚微微蹙眉，看着幸运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他们队里其他三人看他的眼神也有点儿不满。
齐砚忍不住怼他：“你还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吧？话本世界步步危机，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小命玩完，在这种世界里你在道德绑架别人吗？”
“我……我什么时候道德绑架了？！”
“你刚指责三水姐的话，不就是道德绑架吗？”齐砚不耐烦跟他掰扯：“你要是因为丢了同伴这么自责，就想办法去救！那是你们的队友，你们的同伴！三水姐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不会帮忙，只说我们先去过山车那边看看情况。”
“这就让你急了？指责她冷血？都在话本世界逃命了，大家的第一要务都是活着！你说三水姐冷血，你又很想救你那队友吗？敢把有限的时间全用来寻找他吗？还是说你这冠冕堂皇的指责不过是想把锅甩给别人减轻自己没看住队友的心虚感？”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她跟白卿冷战了，心情很不好，不想搭理弱智。
第30章 嘉年华 04
齐砚一个人闷头走出好远, 等脑袋冷静下来才发现江淼默默跟在自己身后。
她停下脚步看看左手暗淡的戒指，压下心里的烦躁, 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询问江淼：“咱们直接去过山车看看？”
江淼看看近在眼前的过山车，突然说：“或者我们换种套路，先去二楼看看？”
反正happy也没规定必须按照楼层顺序游玩这些项目，她们可以跳过看着就危险的过山车，先去楼上看看有什么。
齐砚觉得没什么问题，顺序而已, 先玩什么都是玩，反正最后都是要玩一遍的，所以她点头同意道：“行, 那我们上楼。”
去二楼的扶梯就在不远处，感应到她们走近, 原本停着的扶梯突然启动，不仅亮起了灯还响起音乐和广播提示, 让她们在扶梯上站稳。
乘坐扶梯上楼的功夫，齐砚开口道：“之前玩儿旋转木马，有些事没时间仔细讨论, 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嘉年华让人觉得反常, 最明显的就是, 它是个室内的……”
一个建在商场中的室内游乐场，居然放了一个超大号的过山车？以商场一楼为地基直接冲上天花板的设计，占据了整个商场绝大部分的空间，是个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实中也不是没有室内游乐场, 我家附近的商场里就有一个, 但那都是很小型的，最多有个海盗船在商场里荡悠两下, 都荡不高。”齐砚双手搭在扶梯扶手上，随着扶梯上升视野越来越开阔能看清这个大到离谱的过山车……
“确实非常不合常理。以我对话本的理解，它虽然不是全然符合现实逻辑的，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一上来就让人觉得违反现实常识的事。”江淼摩挲着下巴，道：“这个嘉年华给我的感觉就是完全不装，丁点儿现实逻辑都不要，开局就让咱跟三个鬼怪npc一起玩旋转木马，整个游戏内容中直接明牌谁是鬼，除了玩家就是鬼……”
扶梯很快到了二层，齐砚迈步下去，道：“就像个超大型的恐怖密室逃脱一样。”
“嘀嘀嗒嗒——滴滴哒——滴滴滴哒——哒哒哒——”
她们才踏上二楼，就听见四周传来欢乐的音乐，像是一首首儿歌，身边一辆儿童小火车缓缓驶过。这种小火车在现实世界很常见，是那种大型商场儿童娱乐区常有的游乐项目，很多时候周末去逛商场的话，都会看到很多家长带着自家小孩乘坐这些小火车。
只是齐砚她们眼前驶过的这辆小火车上没坐着人，都是一些玩偶躺在上面。
小火车响着滴滴答答的欢乐音乐驶过，围绕着嘉年华二楼转圈，齐砚跟着火车走的方向往前，发现这一层大多数都是供儿童和十几岁孩子玩的小型游戏厅。
有小时候常见的“拳皇”街机，还有抓娃娃机，庙会里常见的各种小游戏：比如套圈、打靶射击、扎气球等。
每个店面都做得有模有样，只不过都是空店，没有游客，齐砚走过只能看见零星玩偶散落在地上。她目光在玩偶上扫过，没有过多停留。
突然，身后又传来小火车的声音，而且速度好像很快，齐砚本能往旁边躲闪，小火车从她身旁驶过，上面是三个小鬼冲她做鬼脸。
齐砚被三张诡异的死人脸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吓死你了吧？！”那个公鸭嗓的男孩恶劣地大笑，开口道：“姐姐你们来跟我们玩儿啊！前面的抓娃娃可好玩了！”
他挑衅般留下这句话，坐在小火车上扬长而去，另外两个跟他一起的女孩子都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眼她们。
齐砚看着三个小鬼离开，心有余悸地跺了跺脚，吐槽道：“这个本里三个小鬼太喜欢恶作剧。”
江淼沉思道：“他们之中应该有一个就是这个话本的‘心’”
齐砚微微一愣，她只通关过新手本，对话本世界的全部规则还不算特别熟悉，问：“没有可能三个都是吗？”
江淼摇头，“话本世界的‘心’和‘眼’都是有且仅有一个的。这个世界其实还挺直白的，‘眼’就是那个必须玩过所有项目才能通关的大门，‘心’恐怕就是这几个小鬼其中之一了。而且我想，二楼这么多小型游戏，只有他们三个选中的那个，才是我们需要通关的项目。”
对于这点齐砚也赞同：“确实，我上了二楼看见这么多开着的游戏项目就知道了，不可能所有项目都让咱们玩一遍的。我本来是在找有管理员的项目进去，没想到几个小鬼倒是先来挑衅了。”
也正好，挑衅了她们就接下，直接去见识见识他们为玩家指定好的游戏好了。
两人确定了目标就不再犹豫，直接追着小火车往前跑，中途又路过了不少项目，里面都空空的没有人，但让齐砚有点儿在意的是，这些店一个客人都没有但全都在营业，每家店里都放着欢乐的音乐，气氛特别到位。
没有店主也没有客人，但就这么开着，无意义的营业，有人让它们一直保持这样的营业状态。
而很显然，这个人肯定就是这个世界的“心”。
会是那三个小鬼里的谁呢？
齐砚猜不出来，而且或许也不是那三个之中的，万一还有什么人隐藏着没有出现呢？
在这件事上，齐砚不敢下结论，她需要再跟三个小鬼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趁着一起游玩项目的机会套出点儿有价值的信息。
一路追着小火车在二楼跑了小半圈，终于停在一个大型的抓娃娃店前，齐砚累得呼哧带喘，抬眼看着从小火车上跳下来的三个小鬼。
“嘿嘿，狡猾的大人太弱了，这都累成这样！”公鸭嗓冲着齐砚吐舌头，尽情嘲笑她。
齐砚咬咬牙，怼他：“你们几个小鬼坐在小火车上还好意思嘲笑我们？”
“哼哼，我们就算跑着也比你们快，要不要试试？”马尾辫小女孩阴森森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看着就是不怀好意。
齐砚不上她的当，摊手道：“我不要，跟你们比跑步太浪费时间了，傻子才上当。快说吧，这次的项目是什么？就是抓娃娃吗？”
“当然！”
公鸭嗓和马尾辫两个人先跑进店里，还有一个留着公主切乖乖头的文静少女跟在他们后面。
齐砚下意识瞥她一眼，觉得这个孩子很特别，更引起她的注意。从和三个小鬼遇见开始，都是另外两个孩子更活泼些，这个就很安静，安静到存在感都很低。
齐砚留了个心眼，比起那两个总咋咋呼呼的，这个公主切少女更让她在意，看着就像是幕后boss一样深藏不露。
三个小鬼和两个大人踏入娃娃机乐园，一个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店员走出来，长了一张和happy一样的脸。
齐砚和江淼对视一瞬，两人皆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好，我是自由者娃娃机乐园的管理员，我叫娃娃happy。”
“……”
神了，娃娃happy……
这些管理员全都是接引NPC分裂出来的切片吧？或者根本就是接引NPC在一人分饰好几个角色。
这个副本相对来说真的蛮简陋了，它没有设置太多的NPC，不像齐砚经历的第一个新手本那样有完整复杂的人物关系，甚至除了接引NPC和几个小鬼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如此简单的设置，但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却不小。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娃娃机，可以说让人眼花缭乱，市面上见识过的没见识过的种类全都有。除了娃娃机，还有几台老虎机，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这些老虎机自己在运转，甚至时不时往外出币。
三个小鬼跟管理员说：“叔叔，我们要跟这两个大姐姐一起玩。”
管理员和蔼地看着她们，问：“那你们想玩什么？”
“比赛抓娃娃和老虎机！”
齐砚和江淼面面相觑，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们两个的意愿，面对三个小鬼的挑衅她们只有接受的份儿，没有其他选择。
管理员看向她俩，问：“二位在这两种游戏里各自挑一个？”
看看，她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齐砚举起手问：“比赛输了会怎么样？”
马尾辫女孩抢着说：“不怎么样呀，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
江淼狐疑地看她：“不会直接判定我们无法离开？”
这时，管理员先一步开口解释了：“请游客放心，离开的规则只有体验过几款必玩项目，并没有比赛比输了这一点。比赛只是满足三个可爱孩子的愿望而已，两位不用太过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温和，但每一个字都让人感觉不那么简单，他那双始终眯着的笑眼背后似乎藏着许多恶意，全都汇成不知名的危险，让齐砚感到心慌。
“虽然不影响我们离开，但或许在游戏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未知的事，让我们没办法再离开吧？”齐砚盯着管理员的脸，缓缓问道。
就像是绿毛小混混强子一样，明明旋转木马的项目都已经过关了，他人却直接原地消失。这里面肯定是有大问题的，齐砚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印象中只记得这三个小鬼不喜欢绿毛，直白地表达过对他的厌恶。
单单因为厌恶就能让一个人消失吗？
齐砚觉得也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小鬼们如果半点儿限制都没有随意让人消失，那这个本干脆别玩了。
听见她的问题，管理员脸上的笑意一成不变，只淡淡说：“未知的事，谁又会提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