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你跟罗简安睡过吗?”
“没有!!!!”
医务处内, 一时安安静静。
甚至,在这一刻,我都能听到最后一句话那两个字的回声, 缓慢地, 在这个并不大的空间内震荡。
门板震了一下。
隔着床帘, 陆池小小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贺枕流, 他手掌撑桌, 那张漂亮的脸因为震惊、不解, 和愤怒, 此时都咬牙切齿, 连带着眼下擦伤的那道血痕都飞扬了起来, 深刻地表达主人的抓狂。
我想了想, 先准备安慰他顺下毛:“你刚打了一架,先不要情绪这么激动。”
贺枕流:“我不是激动, 我是怒……”
我:“好好,第一, 你不是拽, 你是愤怒。第二, 你不叫喂, 你叫……”
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贺枕流:“……”
我觉得看表情他现在想把我杀了的心都有了。
但是我也能理解。
奸夫淫.妇被人发现的时候, 是会恼羞成怒的。
但我现在想的问题很复杂。
我在想怎么做这个奸夫。
“你过来点。”我说。
“什么?”
“你过来一点。”我很耐心。
见贺枕流还是愣在那儿没动,脑袋这么想着事情,我的身体先自发地动了。
桌子有点碍事, 我直接站起来,手一撑桌面, 坐上了桌子。
贺枕流看着我的动作,他下意识微微后仰, 眼眸睁大:“你做什么……”
“给你消毒。”我的嘴回答地很简洁。
手上的动作也很简洁,我拿着沾了碘酒的棉签,凑近了点,直接就蹭上了他脸上的伤口。
他轻嘶了一声。
“别动。”
为了固定他,我一只手绕过了他的后脑,抬高了他的下颌,按着他的头让他抬着头面对我的视线。
贺枕流睫毛抖了一下,脸上慢慢地染上了点红,他起初眼神有些躲闪,但又撩起眼来瞪我,看上去……艳若桃花。
连脸上淡色的小痣都微红起来。
……日了他大爷的。当我用艳若桃花这四个字形容一个男alpha的时候,我就该知道自己脑袋有点不对劲了。
我很唾弃我的大脑,但是我没有办法唾弃我追求真实与爱与美的眼睛。
现在的我,很像一个勾引朋友妻的坏人,改天就能拿着工具箱上门给人修水管。
我的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自责,和一股深深的悲凉。
自责,是因为我居然背着我亲爱的朋友,调戏她的心上人。虽然他们还没有睡过,但这也不能改变他们可能是一对的事实。
而悲凉,是因为就在刚刚贺枕流抬眼睨我的那一瞬间,我认清了一件残酷的事情:
林加栗!你下贱。
你馋贺枕流身子!!
我大惊失色,深吸一口气,这么想着,我给贺枕流消毒的手,不禁用上了一些力道。
贺枕流“嘶”地一皱眉:“林……”
“别叫!”我惊慌地警告他,“罗简安就在外面,你这么叫她会以为我们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贺枕流:“?”他气笑了,“这里是医务室,我们能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想了想,腼腆道:“那能做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
“比如这个绑带……”
这是,隔壁床床帘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哭音:“那个,林姐,嫂子,我我我、我还在!”
陆池哭叫道:“我还是个清白纯真的男大,我听不了那些捆绑play,束缚放置,或者医务室病床公开场合让路人参与的多人活动……”
我:“闭嘴。”
医务室安静了。
我面不改色,对贺枕流说:“他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他怎么把我的内心读出来了??
贺枕流对我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但他应该是听懂了。因为他脸唰地更红了。
红发大美人一下有点坐立难安,他眼睛飞快地瞟过我手边药品箱里的绷带、束缚带、橡胶手套、医用金属夹子、干用润滑剂,湿用润滑剂……
“咳咳……林加栗,”脸上被我贴上了一道创可贴的贺枕流脸涨得通红,他倏地站了起来,揣着口袋望向一边,喉结滚了滚,低声道,
“我的伤,消毒……消毒好了,也不、不疼了,不然我们先、先出去吧,等下论坛还有结束演讲,我们应该也要在场才行。”
我:“……”
我脸也有点红。
我有点难以开口。
因为我坐在桌子上。
贺枕流在我面前站了起来。
所以我的视线正好跟他的胸口平视。
昂贵的衬衫,因为之前的打架变得有些凌乱,胸前的布料撑得鼓鼓囊囊的,感觉很饱满。那颗衬衫的扣子,都因为人挺胸站直的关系,维持这两方的拉力这一工作变得有些勉强。
妈妈,长大之后,我想变成一颗扣……
“喂,林加栗,出不出去?……林加栗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镇定自若地移开视线,压下奔流的血液:“没什么!好像有点低血压了,头有点晕。”
我从桌上跳下来,贺枕流还扶了我一把,但我已经没敢看他了:“我们走吧。”
逃也似的打开了医务室的门,我们走向会场。
会场很大,现在全挤得是人。可能因为是要最后演讲的关系,众人都陆陆续续从别的厅回来了。
我的目光在会场中巡视了一圈。
为了避免现在就干出“欺朋友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先找到了罗简安。
跟贺枕流说了一声,我顺手从旁边路过的侍者手上拿了一杯香槟,走了过去。
罗简安正在跟罗薇安讲话,两个罗家大小姐都是短发,浅色休闲装,站在一起,个高腿长,完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罗薇安是个看上去很好惹但其实完全不好惹的成熟女beta,而罗简安是个看上去就不好惹实际上真的不太好惹的疯批女alpha,老实说,她们俩抢家产,估计能打个头破血流,我还真的不知道谁能赢。
但也可能取决于我帮谁。
我站过去的时候,她们俩似乎在冷静地吵架。
“你几年前放弃家产,不就已经决定好了?现在还为了同一个理由,你准备重新入局?罗简安,你要想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当初你用家庭教师胁迫我出局的时候可没这么大脸,罗薇安,还是说你已经知道董事会不站在你这边,你怕了?”
薇安姐嗤了一声,冷冷道:“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把公司当儿戏,从头到尾,这么多年来为的就是区区一个Alpha!你有没有想过——”
话音在我靠近的时候戛然而止。
“……是加栗啊。”
薇安姐转过来,脸上挂上一丝笑容,她举了举手上的香槟,算是打过了招呼,她和颜悦色地看着我,
“你和贺家的那小子一起来的?你订婚我还没祝贺你呢,哟,这是你的订婚戒指吗?让姐姐看看,真漂亮。”
“嗯,是订婚前一起定的。”
“是吗?那你跟贺枕流感情真好。”
我一边跟着薇安姐寒暄,一边看着罗简安黑如锅炭的脸色,内心小受震撼。
原来罗简安为了贺枕流——付出了这么多?
难怪陆池之前还跟我提家庭教师,当年罗二小姐可是因为睡了自己的家教被遣送出国,不会是贺枕流的代餐吧?……后来罗简安和贺枕流还好像都在N城读书,难道是那时候……
我靠,环环相扣。
我悟了。
而罗简安看到我透着一丝明悟的眼神,立刻就急了,她简直气急败坏地在我跟薇安姐打完招呼之后,就一把拉着我走到了一边。
她脏话出口:“林加栗,我他妈……不是,我他妈跟贺枕流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缓缓发问:“那你喜欢的alpha是谁?”
“……”
“家庭教师是谁的代餐?”
“……”
“你要抢家产是为了谁?”
“……”
三句话,让一个alpha痛苦闭目,哑口无言。其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看她这么痛苦,我叹了口气,之前想要欺一欺朋友妻的念头暂缓:“你放心,虽然我现在跟贺枕流订婚了,但是订婚之后目前还没有做什么……”
“你对他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两眼放光:“真的吗?那我做什么都行?”
“不是,”罗简安反应过来了,立马改口,“你不能跟他做什么!!你不能跟他做!!什么都不能做!!林加栗,听到了吗,你不能跟他做!”
我深深地看着她。
我说:“你吃贺枕流的醋。”
罗简安崩溃了:“……我草你……林加栗,我恨你,我没有……”
我安慰她:“恨我只是一时的,我们俩之间的友情,怎么能被一个男人破坏。就算你们之间是真爱,也……”
“……”
罗简安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墙。
……
在罗简安撞墙,被我拦下,再次撞墙,被我拦下,我提出要叫贺枕流来,罗简安破防地继续撞墙……的循环中,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loop。
是我哥。
会场的保安把他引来的。
我哥扫了一眼衣衫凌乱的我和罗简安,和已经出现一些龟裂痕迹的墙壁……之后,居高临下地递来一个眼神:
“丢人么?”
罗简安老老实实地溜了。
我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淦,朋友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你不能怪我睡你对象!
在内心偷偷握拳发出了愤慨的言论后,我在我哥面前又谨小慎微地低头了。
“对不起,哥,我错了。”
我哥瞥我眼,没说话。
旁边的侍者见机行事,给我递来了一杯新的香槟,我默默地接了酒,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跟我哥往会场里面走去。
这还是我订婚的事情爆出来之后,我第一次跟我哥单独相处。
但也不算完全单独相处,因为不断地有人认出我跟我哥,走过来打招呼,顺便看着我的戒指恭喜一番我的订婚。
“恭喜啊林小姐!”
“订婚快乐啊林小姐!”
“林小姐,一段时间不见,都订婚了!”
我面不改色全部寒暄回去,我哥在旁边也客气地回应,神情淡淡,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宋先生,哎呀,你妹妹订婚了,你是不是也特别为她高兴?”
……直到这一句话的出现。
我看到我哥拿着香槟酒杯的手一顿。
完蛋了。下场可能不只有龟裂的墙壁那么简单了。
而我哥这种西装革履的恐怖分子,只是神情没变,淡淡道,“当然高兴。”
只有我听出了他语调里漫不经心的寒意。
我一哆嗦。
问话的人哈哈大笑,恭敬地举了举酒杯示意了一下。
“那之后林小姐的婚礼,您会是那个挽着她走教堂过道的人吗?哈哈,哎,别怪我嘴碎,我是听说林小姐跟您的关系比父母还好,结婚的话,果然还是您……”
这问的是什么?!我撞豆腐的心都有了。就算我哥愿意送我结婚,我这有命承受吗?
“不好意思,”我哥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跟加栗不信教。”
对方那人一愣,明显有点尴尬,哈哈了两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错开了人群往里走,我哥一开始没说话,我只觉得脖子上的头都不太安稳。
终于,过来一会儿,我哥淡淡问我。
“打球打得开心吗。”
我跟着我哥的脚步,努力甩掉脊背上的寒气:“……开心。”
我哥说:“订婚感觉怎么样?”
我:“也开心……不不不,我意思是,为了公司,一切都可以勉强!”
我哥笑了声。
这个男人笑起来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笑,像是从喉咙里冷冷地哼一声,充满了上位者的意味不明。
我现在也生死不明了。
但幸好,开始了的演讲发言拯救了我。我立刻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看向了上方的台子。
“感谢各位今天来参加我们这个一年一度的论坛,作为主办方,我就简单说两句,等下也会请几位嘉宾做下总结……”
主办方开始演讲了,我一边装认真听讲,一边开始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小红毛。
理论上来说,这一段会场应该会给参会人群拍照,虽然不经同意的照片不会发出去,但我跟贺枕流站在一起肯定会更好。
“找贺枕流?”
“嗯。”我下意识应了,才意识到问话的人是谁,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为了公司形象!”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了不远处会场另一侧的小红毛,他正也看着我,我立刻拿了我的酒就穿过人群过去了。
……
台上的主办方仍然在热情激昂地做着讲话,从十年前第一次会议说到现在,说得热泪盈眶,发自肺腑。
宋时渊站在会场的一侧阴影里,高大的顶级Alpha西装革履,气场冲天,酌着一杯酒。
修长冷白的手指上一枚漆黑的戒指,是身份的象征,令无数人眼热。
随着讲话,主办方也开始说了些玩笑话,其中也不乏说到一些最近大热的时事,还将众人的目光转向了一些最近风头正盛的话题——其中,就包括了林贺两家的婚约。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会场中的一对人。两个Alpha站在一起,黑发少女两眼弯弯,身侧的红发青年俊美出色,正垂眸看着她。两个人看起来格外地——
“你不觉得他们站在一起般配吗?”
一道声音出现在身侧。
在主办方的话筒声,众人的笑声喧闹声中,这一道嗓音格外明显。
宋时渊的目光却依旧淡淡地落在那名黑发少女身上,并没有理会说话的人。
罗简安正靠在侧柱上,女alpha两手抱在胸前,微微扬着脸,利落的短发扫在肩头。
她的目光注视着那两人,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现在林家股价涨势正好,现在好了,都不知道这个婚约什么时候能结束,真是便宜了他,舆论全向着他倒……”
她嗤了一声,视线移开,转向一旁高大的Alpha,罗简安下意识站直了点身子,但随即又被自己压下去了,冷着脸硬声道,
“之前我飞去纽约见你,跟你说婚约的时候我就说了,贺枕流对林加栗来说不一般,你不信吗?”
“时渊哥,不是我说,你知不知道,再放任他们俩这样下去——你真的得参加他们的婚礼?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林加栗跟别人结婚?”
宋时渊没做反应,只是淡淡地喝了口酒。
见对方无动于衷,罗简安又上前一步,继续道,“我知道我有私心,我也不可能瞒过你,你当初知道我家教长得像谁……不然我爸妈不可能把我直接丢到跨洋的A国那里去上寄宿学校,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在她身边呆着,跟我们家施压,难道不是吗?”
“如果我这样压根没越线的人你都不允许在林加栗身边,你为什么会允许贺枕流在那里,还让他跟她订婚?”
见宋时渊还是漠不关心,罗简安忍不住了,她直接迈步到他身侧,直白道,
“时渊哥,两年前,林加栗出事的那个晚上——”
听到这句话,宋时渊移开目光过来了。
男人目光很淡,但漆黑的凤眼压迫感极重,让人说话的时候都不由得呼吸发紧。
“——那个火灾的晚上。”
罗简安喘了口气,顶着压力,定定道,“在林加栗打电话给你,你飞到N城来把她接走之前——”
“你知道她在哪,跟谁在一起,过了多久吗?”
见Alpha盯着自己的眼神逐渐充满冷意,罗简安抱着胳膊,唇角弯起。
带着一丝不知道向谁的讥讽,
“她跟贺枕流在一起。”
“你还觉得……让他们俩在一起无所谓吗?”